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家小王妃》 第一章 死不瞑目 京都,华灯初上,敲锣打鼓的喜乐声响彻十里长街。 今日是三王爷大喜之日。 三王府邸前,架着高高的火堆,陆蘅被捆在柱子上,素色衣裙被夜风吹的鼓动翻飞。她的眼睛被挖了出来,空洞的眼眶还在渗血,一旁,她年仅四岁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哭着。 今日,是她夫君宋珧迎娶她亲姐姐的日子,将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作为了新婚礼物送给陆婉君…… 街边百姓议论声传入耳中。 “三王妃真是可怜,辅佐王爷多年,王爷好不容易被封为太子,府邸还未来得及换,便被抛弃,娶了她亲姐姐陆婉君。” “不怪王爷心狠,陆婉君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仙女似的人物,陆蘅一介乡野村姑,二人实在是云泥之别。” “可我听说陆蘅才是陆府亲女儿,当年是抱错了……” 云泥之别?呵!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苦笑,她本是丞相的嫡长女,可惜被掉了包,千金之躯被养在乡下风吹日晒多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村姑。 而本该是真村姑的陆婉君,顶替了她多年,成了金枝玉叶。 陆婉君高贵! 陆婉君大方! 这些话陆蘅耳朵听出了茧。 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可陆婉君明明什么都没做过,这些年她只需要在那里,霸占着她的父母,她的身份,便能轻而易举将她践踏到尘埃里。 当年是陆婉君不愿意嫁给宋珧,她嫁过去后,苦心孤诣辅佐宋珧七年,替他出生入死,数次以身相护,落下一身毛病,可是结果呢…… 迎亲的喜乐声由远及近,百姓们议论声戛然而止。 宋珧蹙眉看着陆蘅母子:“愣着做什么?婉君都到了,还不将这逆子放血!” “宋珧!!”陆蘅撕心裂肺的大喊道:“这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忍心?” “贱人!要不是你教子无方,让这逆子冲撞了婉君,本王本可保你们母子一世富贵荣华。” 陆蘅气极反笑:“冲撞?亓儿这些年是多么懂事的孩子,若非陆婉君抓去亓儿逼他叫娘,亓儿不过轻轻推了她一把,不小心发现了陆婉君怀有身孕,暴露了你们二人苟合之事,你恼羞成怒,便要放他的血!” “住口!你这个贱人,若非你指使,亓儿懂什么?你分明就是让这逆子故意痛下黑手,婉君的孩子险些没保住,她心地善良,还劝本王放过你们母子。” “心地善良?”陆蘅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疯狂的大笑出声。 陆婉君抢走了她的一切,现在,这个男人告诉她,陆婉君心地善良? 陆蘅若没瞎,定能看见宋珧此刻厌恶至极的神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娘亲,我没推陆婉君,是她自己的倒下的!” “娘亲,我痛!” 宋亓痛苦的哭喊声自耳边响起,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重重扎在她的心口。血腥味儿传弥漫在空气中,陆蘅知道,那是亓儿的血。 她什么也看不见,鲜血顺着眼眶缓缓滑落,在这深夜中,仿若鬼泣。陆蘅浑身抖似筛糠,痛苦的哭出声,无力感充斥着四肢百骸。 陆蘅悲痛欲绝的嘶吼出声:“宋珧,陆婉君,你们会遭报应的!陆婉君,你霸着我的身份也注定是乡野村妇!你几次三番陷害于我,未成亲便爬上自己妹夫的床,你这种心如蛇蝎的贱人,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陆蘅疯了! 她已经彻底绝望,脑中仅存的念头,便是发疯的想报复陆婉君,她将陆婉君做的一切嘶吼出声,希望街边的百姓听听,京中被人们交口称赞的才女陆婉君,是个什么货色。 人心都是肉做的,总有人,会替她说句公道话吧? “你这个贱人!!”宋珧气的额角青筋悉数爆起,拔出侍卫的剑,重重刺穿了陆蘅左肩:“死到临头仍不悔改,你嫉妒婉君人美心善,高贵端庄,嫉妒了多年,还敢污蔑她的身世!你要恨就恨本王好了,是本王执意要娶婉君的!婉君一再说让本王不要负了你们母子,她怎么会有你这种恶毒的妹妹,你以为你的鬼话谁会信?” 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连忙表态:“陆小姐乃是女中君子,世家千金典范,怎么可能是村姑?倒是陆蘅,小肚鸡肠心如蛇蝎,怎么可能是陆相的女儿?” “这毒妇说谎都不打草稿,如此恶毒的女人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王爷,快让人点火吧,别错过了拜堂的好时辰。” 宋珧沉着脸下令:“点火!本王今日要用这贱人的血,来庆祝本王和婉君永结百年之好。” 熊熊烈火燃了起来, 陆蘅很快被吞噬,百姓们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脑中浮现出她这可悲的一生。 她做了一辈子的善人,在乡下时勤勤恳恳,替陆婉君好赌成性的亲生父亲还赌债,当牛做马辛苦劳作。回府后为了不丢爹娘的颜面,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同陆婉君姐妹相称,还替她嫁给了她不喜之人。 成为三王妃后,多番出生入死,当年宋珧参加鸿门宴被围堵,她替他身挡数箭,以身试毒。闹蝗灾时,不顾陆府反对,掏出自己全部积蓄搭建粥棚帮助百姓,替宋珧落下贤德的好名声。 可她从没后悔过!陆蘅始终觉得,自身的不足可以努力弥补,凡事无愧于心就好。 可是如今,没有一个人替她说一句好话,没有一个! 耳畔传来的,都是轻松欢快的笑声,夸赞陆婉君的声音和对她的谩骂声。 “宋珧,陆婉君,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发誓!!” 陆蘅撕心裂肺的吼完,便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了,那双失去瞳孔的空洞眼眶,血水早已干涸,死死盯着花轿的位置。 死不瞑目! 火光冲天,映衬的整座王府仿佛笼罩在血色中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陆蘅凄厉的声音,犹如诅咒一般,回荡在众人耳畔,久久不散。 第二章 重回青坪村 青坪村,夜色如墨 “那个私奔的贱人在那儿,快抓住她!” 村口的田间小路上,浑身酸痛的陆蘅蹙眉睁开眼,茫然的看着不远处冲着自己冲过来的村民。 她,不是死了么? 怎么会回到年幼时囚禁她多年的小村庄? 陆蘅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村民们已经围到了她身前,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村长忍不住怒骂道:“贱人!舒家聘金都收了,你就是舒家的人,居然敢和连夜和人私奔,还好大牛后悔了,将你砸晕了报信儿,咱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蘅没答话,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垂眸敛住眸底的震惊,额头上传来的痛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她没死,还回到了年幼时? 陆蘅今年十三,不是陆府小姐,不是三王妃,还只是青坪村一户李姓人家的小女儿,因生在九月,村中人都叫她叫李小九。 李家父亲好赌,娘亲懒惰泼辣,这年,她被家中二两银子卖给了同村舒寡妇家病重的的儿子舒尘冲喜。 陆蘅如何肯嫁,在村中青梅竹马的汉子李大牛怂恿下,便跟他私奔了,不想李大牛中途后悔,将她打晕回村报信了。 那时陆蘅单纯的以为,大牛哥是不好意思这么做,后来才明白,李大牛早就变了心,带她私奔,不过是做了一场戏罢了。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舒寡妇看着陆蘅,气的浑身发颤:“你看不上我儿就直说,和人私奔,拿我儿当什么了?我打死你个小贱货!” 一旁一个十三四的少女及时拽住了情绪失控的舒寡妇:“二婶儿,别脏了自己的手,咱们家退亲,将聘金讨回来就是,除了这个贱人,弟弟还愁找不到八字合适的姑娘冲喜么?” 舒寡妇闻言,恢复了些理智,虽说陆蘅是十里八村唯一一个与尘儿八字相合的,可这种不检点的女人,他们家打死也不能要。 “你说得对,打这小贱人我还嫌脏了手,退亲!让他们家将二两银子还回来。” 村民拖着虚弱的陆蘅,一路来到了李家。 “李大庆,瞧瞧你家小九做的好事,这么不要脸的闺女,我都替你臊得慌!” “李大庆,还钱,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少躲在家里装死。将你家这不要脸的赔钱货带回去,我们家要退货!” 无论舒寡妇怎么骂,李家的大门始终反锁着,院中不时传来两声狗吠。 舒寡妇站在李家门外,喊的嗓子都哑了,在村民的劝说下,只好暂时将陆蘅带回了舒家,关进了柴房里。 舒寡妇越看眼前这小贱人越气,泄愤的抽了她两巴掌。 陆蘅清瘦的脸被抽的偏到了一侧,她也没反抗,从始至终整个人都像傻了似的,陷入了某种思绪中,一双又黑又凉的眸子空洞的睁着,有些瘆人…… 舒寡妇打了个冷颤,怒骂道:“你这邪门儿的死丫头!李家什么时候将银子还回来,我们家什么时候放了你!这之前,你先压在我们舒家干活儿,你家要是不要脸到底,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舒寡妇说罢,重重关上了柴房的门。 柴房内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破旧的房梁洒进来,陆蘅被捆在柱子上,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双眸泛着激动的光,瘦小的身子不断颤抖着。 她活过来了,她真的活过来了!! 她还没经历上一世经历的一切,她的眼睛还在! 李家人是不可能还聘金的,上一世陆蘅因此被困在舒家数年,心生怨恨的舒家人拿她当牛做马,动辄打骂,那几年怎么过来的,陆蘅都不敢想。 当初她还在想,都怪自己不懂事,丢了家中的面子,后来才知,她本不是李家女儿,那家人巴不得她死在舒家毁尸灭迹,怎么可能赎她回去? 无论是李家人,还是陆家人,喜欢的都只有陆婉君,她始终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好在老天有眼,她回来了呢。 陆蘅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向后靠了靠,头顶的剧痛令她倒吸了口凉气,清醒了几分。 面对自己如今的处境,陆蘅非但没有丝毫害怕,想起舒家人上一世拿她当畜生虐待种种,反而有些激动。 陆蘅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月色如霜,清冷的洒在少女脸上,一行热泪顺着陆蘅消瘦的面庞缓缓滑落。 一夜未眠…… 清晨,舒家院外传来两声鸡叫。 “小贱人,睡够了没?” 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是舒尘的大伯父家的堂姐,舒宁和舒晴。两个少女生的尖嘴猴腮,如出一辙的刻薄面相,陆蘅曾被二人欺负的险些丧命,再见故人,心尖儿本能的颤抖了下,神色平静道:“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舒宁嫌恶的看着被捆在柱子上的陆蘅道:“醒了就快滚回家去,将我们家聘金要回来。” 陆蘅盯着眼前两位老熟人熟悉的嘴脸,突然笑了:“讨银子不是你们家的事么?我肚子饿了,有吃的么?” 舒晴闻言,气的发抖:“你们李家真是一窝不要脸的货色,你在村中丢尽了我弟弟的脸面,赖在我家不还钱,还有脸讨吃的?” “可怜的阿尘,要不是我娘拦着,我非打死你这个和人私奔的小贱人!” 看着气愤至极的姐妹二人,陆蘅有些想笑。 没记错的话,上一世李大牛诱哄她私奔后,没多久便来舒家找舒宁提亲了。 后来她才知,一切都是舒宁指使的。为的就是赶走村中唯一八字能给舒尘冲喜的她,大房巴不得舒尘早些死掉。以免舒王氏死后,二房唯一的孙子舒尘争家产。 如今二人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无非忌惮舒王氏,顺便讨些甜头罢了。 想起这对儿姐妹昔日对自己百般折磨,陆蘅无赖道:“就算要送我回去讨银子,好歹让我吃饱饭,不然我就说你们家虐待我,你们一文钱也别想要回来!” 既然这对儿姐妹那么想赶她走?她还非留下不可。 第三章 装乖卖巧 舒宁舒晴见李小九胆敢不听她们的话,正欲打这小贱人一顿,却被少女冰冷的目光看的心下一惊。想起李家在村子里出了名的不要脸,一时没了主意,只得骂骂咧咧的跑去找舒王氏。 舒王氏毕竟管家多年,心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村里人觉得她们家大度。好帮她们讨个公道,不能和李小九这种无赖硬碰硬,他们舒家也不差这么一顿饭。 听完舒宁二人告状后,舒王氏沉着老脸同舒宁道:“带她来吃早饭吧,对了,阿尘呢?给他煮了野鸡蛋。” 舒宁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嫉妒,面上却露出一抹难过的神色道:“弟弟身体不舒服,还没起呢。” 舒王氏闻言叹了口气,让舒宁去给陆蘅松了绑,带到了堂屋内。 舒家一共七口人,大房舒多福李梅两口子带着舒宁舒晴两个女儿,二房就剩舒寡妇和舒尘,早年舒老爷子带着舒尘父亲上山打猎不慎坠崖身亡了。 舒家男丁稀少,还养着个病秧子,日子清贫,早饭不过几碗糙面糊,几个窝头,一盘黑乎乎的咸菜,陆蘅虽然过了几年富贵日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舒宁和舒晴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舒王氏面前的野鸡蛋上,舒晴咽了咽口水:“奶奶,弟弟还没起来,这鸡蛋能不能给我和姐姐分了?” “胡说什么!”舒宁瞪了她一眼:“好东西当然要给阿尘留着,咱们两个吃什么。” 虽然也嫉妒于奶奶的偏心,她和小晴不知多久没吃过鸡蛋了,舒宁到底比舒晴聪明一些,伪装的滴水不漏。 娘说了,等舒尘那个病秧子病死了,什么都是他们的。 见舒宁这么懂事,舒寡妇心下熨帖,她虽然早早死了男人,阿尘也病着,好在家中人对她们孤儿寡母不错。 “这鸡蛋你们两个分了吧,等尘儿醒了,我再给他做些别的。” “不行!”李梅固执道:“咱家本就没多少吃的,我闺女什么也不要,都留给阿尘。” 说罢,还拿起鸡蛋,满脸不放心道:“我去看看阿尘醒了没。” 陆蘅默默扒着碗中难以下咽的糙面糊,瞧着装模作样的大房,只觉得好笑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想报复舒家人,她对那个叫舒尘的少年印象并不深,依稀记得是个生的格外好看,性格古怪的孩子。 陆蘅如今对舒尘虽有同情,可人各有命,她早没有精力插手别人的人生了。 吃过早饭后,舒王氏起身准备去李家讨银子,出门前嘱咐舒宁道:“给李小九找些活儿做,咱们舒家不留闲人。” 舒宁应了声,舒王氏出门后,将家中衣物翻了出来,整整两大盆堆在了陆蘅面前,冷冷的开口命令道:“小贱人,将这些衣裳洗干净,不然我们打死你!” 说罢,拉着舒晴进了屋,盘腿坐在了炕上。 “姐,奶奶能将银子讨回来么?”舒晴不放心,要是银子要不回来,总不能真将李小九那个贱人留下来,万一真给弟弟冲了喜,那病秧子好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舒宁没好气:“李家在村中出了名的无赖,不过她留下也没什么,奶奶和二婶肯定会收拾死她。咱们的活儿也可以给她做。” “可是,舒尘会不会真娶了她?” “怎么可能?那病秧子被奶奶惯坏了,傲的很,和人私奔的贱人是不会要的。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想办法将李小九赶走就是了。” 舒宁打着如意算盘,丝毫没将李小九放在眼里,想起大牛哥答应自己过一段时间就来家中提亲,舒宁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心底更加瞧不起李小九了。 果然不出舒宁所料,午时,舒王氏黑着脸从外面回来了。 刚从地里干完活儿回来的舒寡妇连忙问道:“娘,怎么样了?” 舒王氏呸了声:“李家这些不要脸的,当初要聘金的时候比谁都精,现在就开始装傻,还说什么李小九这赔钱货卖给阿尘做媳妇儿了,当我孙儿是什么了!” 一旁的李梅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佯怒道:“阿宁阿晴懂事又勤快,要李小九做什么?我这就将小贱人赶走!” 李梅话音刚落,被晾了一院的衣裳惊了下。 因为家中没几个男人,大人都要下地干活儿,家务活儿都是分给舒宁舒晴做的,那两个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 这时,厨房内飘出一股诱人的香气,忙碌了一上午的舒家人顿时感到肚子饿了。 这时,陆蘅怯生生的从厨房探头出来:“舒奶奶,婶婶,饭我做好了,先吃点东西吧。” 舒家穷困,好在这个时节乡下野菜多,乡下人都用开水煮着吃,勉强果腹。 陆蘅用油炸了菜丸子,做了酸辣可口的凉拌野菜,青菜汤,就连最常见的窝头,也被陆蘅做的格外松软好吃,带着股玉米的香甜味儿。 虽然没有多少油水,可还是令舒家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看不出,你厨艺还挺好的。” 舒王氏叹息,若这李小九检点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孙媳妇儿,可惜…… 平日里做饭都是舒宁舒晴姐妹的活儿,李梅见李小九这么能干,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一面往两个女儿碗里拨了些丸子,一面数落道:“炸这东西,用了不少油吧?我记得咱家油缸快见底了。” 舒寡妇道:“偶尔做一次也没什么。” 他们家虽穷,倒还不至于一点油也不舍得出。 “可是咱家的银子还要给弟弟买药啊,能省着点最好,毕竟你家的聘金还没要回来。” 开口的是舒宁,她年纪不大,一肚子鬼心眼儿,一句话瞬间将舒寡妇堵的说不出话来。 舒尘的病令舒寡妇始终心存愧疚,觉得拖累了家里人。 一旁只被分到一碗薄汤和半个窝头的陆蘅笑道:“这丸子是我做给舒尘的,我想他病着,该吃点带油水的。” 此言一出,舒宁舒晴二人看着碗中的大半碗丸子,瞬间尴尬极了。 第四章 野菜丢了 舒王氏冰冷的目光传来,李梅面色涨红,她怎么也么想到自己会被个贱丫头摆了一道:“你,你怎么不早说做给阿尘?” “我还没来得及说,婶婶就将丸子拨到两位姐姐碗里了。” 舒晴不屑的冷笑了声:“几个破丸子谁稀罕?你也就伺候汉子有本事,难怪李大牛要带你私奔。” 提起家中丢人事儿,舒家人脸色变了变,陆蘅面不改色,笑道:“我给舒尘送房里去。” “站住!”李梅一把抢过了陆蘅手中的碗:“你这不检点的贱蹄子,别脏了阿尘的眼。” 说罢,亲自去舒尘房里送饭了,虽说冲喜之事不一定准,可她不允许舒尘有半分病好的可能。李小九离舒尘越远越好! 陆蘅眸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舒家大房这就怕了?日后有他们害怕的呢! 吃过午饭,舒家人扛起锄头。准备再次下地干活儿。 “奶奶,李小九怎么办?” 舒王氏看着陆蘅,有些头痛,李家就是不肯还银子,就这么轻易放过李小九太便宜李家了。 舒王氏想了想,道:“我看家里的野菜不多了,阿宁阿晴,你们两个不用下地了,带着她去挖野菜吧,看着些,别让她跑了!” 姐妹二人听闻不用干农活儿了,欢快的答应了。 舒家大人出去后,舒宁回到了房里,翻出了李梅的胭脂水粉,熟练的往脸上涂了几层。 “姐姐,你做什么呢?”舒晴狐疑的看着舒宁,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一旁乖乖等着的李小九一眼,笑道:“我知道了,大牛哥这些日子常在院外看姐姐,大牛哥是还不错啦,可惜太蠢,带着贱人私奔!” “胡说什么呢!”舒宁丝毫不避讳陆蘅,笑道:“娘说了,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男人偶尔犯糊涂正常,不像咱们女孩子,不要脸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再说了,是大牛哥缠着我,谁说我打扮是为了他?” 二人一唱一和,讥讽着陆蘅,陆蘅背着竹篓站在门外,神色始终淡淡的,待舒宁精心打扮好后,三人一道出了门。 村中有几个姑娘正背着背篓在挖野菜,见舒宁姐妹带着李小九来了,神情鄙夷:“你们两个带着她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么?” “唉,不带着有什么办法,李家又不肯还聘金。” 几人数落了一通,陆蘅神色始终淡淡的,舒宁舒晴觉得无趣,带着陆蘅来到了山崖下的湖边。 “这里野菜最多,咱们……李小九,你看什么呢?” 就见陆双眸环顾四周,似乎陷入了眸中思绪中。 “李小九?!” “啊?”陆蘅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答话。 她重生的太过突然,直到重新看见青坪村的山峦湖水,才彻底有种自己活过来了的真切感。 三人没在多言,在湖边挖了会儿野菜,李大牛突然来了,看着舒宁满脸殷勤:“阿宁,我可算找着你了,娘做了核桃酥,给你和小晴带了点儿,嘿嘿。” “只给我姐姐带了?”舒晴笑道:“大牛哥,李小九也在呢,你们不是旧情人么?你没给她带点吃的?” “呸呸!什么旧情人。”李大牛仿佛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连忙撇清关系道:“要不是她求着我带她私奔,我也不可能犯糊涂,这核桃酥,我可从没给李小九带过。” 李大牛对李小九和舒宁的态度截然不同,上辈子的陆蘅就是个傻子,谁对她好,她便全心全意待那人,反观舒宁,在青坪村中,算是难得聪明的女孩子,将李大牛迷的五迷三道。 舒宁和舒晴受不住核桃酥的诱惑,却又不敢再湖边吃,生怕被其他孩子看见,被分一杯羹去。 看出二人纠结的陆蘅道:“你们两个不用看着我,如今我身上没银子,我家也不要我了,我跑不了。” 二人闻言,也觉得在理,李小九在她们二人眼中,不过是个声名败坏,无家可归的可怜虫罢了。 舒宁看了李大牛一眼,冷笑着命令陆蘅:“你老老实实挖野菜,将我们两个和大牛哥的筐子也挖满,要是敢跑回家尽管试试,我们舒家也不是吃素的!” 姐妹二人恶狠狠的警告过后,将三人的筐子留给了陆蘅,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一左一右跟着李大牛走了,这一去,便是一下午。 舒宁舒晴姐妹二人同李大牛玩儿够了,回到湖边时,李大牛和舒宁舒晴的筐子留在湖边,里面的野菜半分没多,四周早已不见了李小九的身影。 舒晴慌了:“姐姐,那蹄子不会跑了吧?完了完了!回去后奶奶一定会打死咱们两个的。” 舒宁也害怕,佯装淡定道:“她才不敢,李家才不要她,天都黑了,说不定已经回家了,她要是真敢逃走,咱们就去李家大闹一场!” 姐妹二人和李大牛胆战心惊的回到舒家院外,厨房内传来熟悉的饭香气,二人稍稍安心。 “还算这小蹄子识趣儿!”舒晴又道:“可是咱们的野菜都没满,这可怎么办?“ 舒宁想了想,冷笑道:“有了,咱们这样……” 陆蘅正在舒家厨房蒸饭,盯着灶台中晃动的灶火,强忍住了下老鼠药毒死这家人的心,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舒晴的哭声。 “怎么了?”舒多福见自己两个闺女和李大牛一起回来,还哭了,连忙道:“谁欺负你们了,和爹说。 舒晴啜泣道:“我们和姐姐还有大牛哥今天好不容易采的的野菜被人偷了。” “什么?!”李梅闻言怒道:“谁这么不要脸!野菜遍地都是,还要偷人家的!” “野菜丢了倒是没关系,我们和大牛哥说句话的功夫,李小九也不见了,呜呜……”她声音不大,堂屋内的舒王氏却听的一清二楚,黑着脸走了出来。 “小晴,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舒晴只是哭,舒王氏想起李小九带回来满满一大筐野菜,沉下脸来,怒道:“李小九,滚出来!” 第五章 给尘儿冲喜 陆蘅一脸茫然的从厨房内走了出来:“怎么了舒奶奶?” “我问你,你今天带回来那么多野菜,是是哪来的?” “我挖的啊。” “你胡说!”舒宁怒道:“李小九,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挖多少?明明就是偷了我们三个筐子里的野菜!。” “我没有。” “你别狡辩了!”李大牛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没带你私奔,你偷了我的野菜就算了,小宁小晴两个女孩子的你也偷,你真不要脸!” 舒晴还想说什么,舒宁摆了摆手:“算了,我们不和你吵,只要野菜是家里的,谁挖的也没关系,不过大牛哥的野菜,咱们还是还给人家的好。” 舒晴此言一出,舒寡妇黑着脸看陆蘅道:“你这不要脸的小杂种,连这种东西都要偷,你以为你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就能瞒过我们?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聘金我们家回头想办法。” 陆蘅在自己腿间掐了把,逼红了眼眶:“舒伯母,我真没偷野菜。” 舒寡妇简直恶心透了李小九,懒得和她废话,正准备直接赶走她,东侧始终紧闭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了。 “吵死了!” 少年特有的清朗声音传入众人耳朵里。 门前站着个十岁的小男孩,五官稚嫩,却生得一副桃花眸,他日长开了,不知是个何等美男,同为男子的李大牛嗤了声,暗骂了句小白脸儿。 陆蘅淡淡看了这孩子一眼,舒尘和上一世她记忆中瘦骨嶙峋的样子不同,如今还是舒家宝贝的舒尘虽然常年病着,脸上还是有肉的,一身农家少见的细棉小衣,头发一丝不苟的束着,很是漂亮可爱。 “哎呦,乖孙,你怎么出来了?别着凉了。” “奶奶,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你快去歇着吧。”舒王氏催促着舒尘回屋,担心李小九这种不要脸的小贱人脏了她宝贝孙子的眼。 “他们说我偷了野菜。”陆蘅一开口,舒家人死死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舒尘看了舒宁舒晴一眼,蹙眉道:“刚才是我同李小九一起回来的,那筐野菜是她自己挖的。” 舒尘只说了这一句,便关上了房门,舒宁和舒晴瞬间僵住,看着舒王氏阴沉的脸,吓的手脚发软。 舒寡妇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啊。”陆蘅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笑道:“我想起来了,舒尘下午出去散步时,正好在湖边撞见了我,我们两个一起回来的。” “李小九,你故意的!”舒晴恼羞成怒,双颊涨成了猪肝色。 “行了,别丢人了,回屋面壁去!罚你们两个今晚不许吃饭,大牛没什么事,也回去吧。” 舒王氏冷冷的呵斥道,虽说舒宁舒晴做错了事,可李小九毕竟是外人,比起对她的愧疚,舒王氏此刻只觉得丢人现眼。 李大牛灰溜溜的离开了舒家,后陆蘅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今晚的饭菜做的格外香,厨房门开着,饭菜的香气飘满了舒家不大的院落。 被关在屋子里面壁的舒晴肚子叫了几声,一瘪嘴道:“太可恶了,奶奶居然为了一个外人罚咱们!” “都说是外人了,李小九以为讨好奶奶就能留在咱们家了,她做梦,爹娘不会放过她的!” 舒宁有预感,娘一定会想办法将李小九赶出去的。 堂屋内,舒家人围坐在桌前吃晚饭,舒尘那个难伺候的祖宗照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舒寡妇端着饭去伺候舒尘了,也不再桌上。 李梅眼珠子转了圈儿,多给陆蘅碗中盛了些饭,笑道:“今晚是小宁小晴做的不对,我替两个丫头道个歉,不过她们两个也是为了弟弟好,这两个丫头直心眼儿,还记着你和大牛那事儿呢,话说回来,你一直在我们家也不是个事儿。” 舒王氏蹙眉道:“李家还没还钱呢,她不压在咱家还能怎么办?” 虽然她还是不喜欢李小九,可不得不承认,这李小九干活儿麻利,厨艺好,在李家还聘金前,先将她扣在家里干活儿也好。 李梅叹道:“娘您是不知道,村中人怎么笑话尘儿的,说咱家扣着李小九,是还惦记着将李大牛不要的破鞋嫁给阿尘呢?” “放屁!” 李梅的话刺激到了舒王氏,舒尘可是她的宝贝命根子,受不得旁人这么非议,正准备开口将陆蘅赶走,陆蘅突然道:“你们家不想给舒尘冲喜了么?” “冲喜也轮不到你。” “可你们暂时也找不到其他人啊,我既然和舒尘八字相合,就算不嫁给他,如果能留下来照顾他,说不定他的病能好一些。” 陆蘅虽懒得照顾舒尘,可她要留下来,将舒家人欠她的一笔一笔的讨回来,虽然不能直接杀了他们,可眼下她留下,就是给大房添最大的堵了。 “你少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想留在我家蹭吃蹭喝。”李梅被伶牙俐齿的陆蘅气的说不出话来。 陆蘅没理她,同舒王氏道:“舒奶奶,是面子重要还是舒尘的病重要?就算算命的算的不准,我家还聘金前,我留在你们家干活儿也行啊。” 舒王氏闻言,犹豫了片刻,立刻下了决定:“好,你今晚就去尘儿房里睡!” 陆蘅:“……” 哈? 舒王氏固然要面子,可她晚年丧夫丧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村里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哪怕有一点治好舒尘的可能,也要试试。 李梅和舒多福见老太太生气了,对视了眼,黑着脸闭了嘴。 陆蘅有些汗颜,吃过饭后,被舒王氏半拎着来到了舒尘房里。 舒尘刚吃过饭,舒寡妇在一旁给他讲故事,不得不说,舒尘是青坪村难得的俊秀孩子,若是换个地儿,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都有人信。 见陆蘅也来了,舒寡妇蹙眉道:“娘,你带她来干啥?” “还能干啥,给尘儿冲喜。” 舒寡妇一听不乐意了:“她都和人私奔了,还给尘儿冲啥子喜?尘儿面子都被她丢光了,聘金的事儿咱们家找村长给咱们做主,还是将李小九赶走吧!” 第六章 张玲玲 006 孙家 翌日清晨,陆蘅睁开眼,见舒尘早就醒了,坐在窗前的桌边,拿着本破旧的诗经,身板儿坐的笔直。 “怎么起这么早?” 此时天还未大亮,舒尘转身看了她一眼,又淡淡的将目光移了回去。 昨晚他一时冲动,不小心说漏了嘴,今日想想有些后悔,不过李小九这种蠢货大概也听不懂他家这些陈年烂事。 陆蘅穿好衣物下了床:“你看的这书,是考举的吧?” “嗯,我前年考中了童生,今年乡试准备试……等等,你识字?” 舒尘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晨曦在少年面上撒上一层柔光,陆蘅竟在这稚气未脱的孩子眉眼间看出几分惊艳。 回过神来,陆蘅道:“我知道的可多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以后我罩着你。” 舒尘闻言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别说大话了。”说罢,不再理她。 陆蘅没和这小孩子计较太多,起身来到院中,此时天还未大亮,正准备挑水洗把脸,院门被人敲响了,门前站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是舒家的邻居,陆蘅依稀记着好像姓孙。 “孙伯母,有什么事么?” 那妇人厌恶的看了陆蘅一眼:“昨儿我家那口子上山挖到个灵芝,我闺女让我送来给舒尘补身子。” “谢谢。” 孙氏神情复杂的看了陆蘅一眼,欲言又止。她闺女张玲玲喜欢舒家这小子好多年,偏偏算命的瞎子说她和舒尘相克,舒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让玲玲嫁过来,到头来反而娶了李小九这么个不要脸的…… 想起自己闺女一片痴心,孙王氏对陆蘅翻了个白眼儿,扭着肥胖的腰肢儿走了。 陆蘅关上门,正准备将灵芝做了,恰好撞见舒晴打着哈欠来院中小解,舒晴见到她,猛的精神了许多,骂了声贱人。 “贱人骂谁呢?” “贱人骂你!” 看到李小九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舒晴意识被她耍了,气的面色铁青,语气讥讽:“我没看错的话,刚才来的是孙伯母吧?孙伯母家的玲玲是和我弟弟一起玩到大的,要是玲玲嫁到我们家,我们家肯定好好对她,不像你,就是个贱婢!” “哦。” 陆蘅淡淡的应了声,一把年纪的她实在和舒晴吵不起来。 舒晴被陆蘅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气的不轻,一个坏念头瞬间浮上心头:“你起这么早,是准备做饭吧?我好心告诉你,我家厨房后面的棚子里有地窖,里面有腊肉,我奶奶最喜欢吃了。” “我做饭,你呢?” 原本早起做饭是舒宁舒晴的活儿,二人平时你一日我一日轮换着来,如今家中多了个李小九,姐妹二人便光明正大的偷起了懒,大人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陆蘅问,舒晴高高在上道:“我当然是继续睡觉了,你不要以为你在阿尘炕上睡了一次,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家还银子前,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个小贱婢。” 陆蘅没同舒晴继续幼稚的拌嘴,转身进了厨房。 舒晴三角眼中浮现出一抹冷笑,家中腊肉不多,平时都是留给舒尘吃的,李小九这小贱人要是敢做,奶奶非抽烂她的嘴。 陆蘅在舒家厨房转了圈儿,也没去地窖,将灵芝切成薄片,取了地上的野菜洗干净,切成碎末后,在锅中填满水。放上灵芝片后,洒了把米。 陆蘅也不急,坐在炉边扇风,直到每颗米粒软糯爆开,在上面细细撒了把盐,沸腾后,将菜末洒了进去,滴了两滴香油,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厨房。 舒家人陆陆续续醒了,舒宁和舒晴来到了厨房:“李小九,你又做什么了这么香,还不将饭菜端到堂屋里去?” “我只做了粥。” 舒晴一听,横眉怒目,指着陆蘅骂道:“你这个废物!一大早就煮了这么点粥?你是想饿死我们么,我这就让奶奶将你赶出去。” 骂完,转身去找舒王氏告状了,正在院中洗脸的舒王氏闻言,果然黑着脸走了进来:“李小九,我们家留你可不是吃闲饭的。” “我知道,我就是给舒尘煮灵芝粥费了些功夫,我听说煮灵芝火候时间都要计算着,就没敢做别的。” 舒王氏一听是这粥是给舒尘做的,脸色缓和了些。 舒宁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李小九,你想偷懒就直说,我们家又不会怪你,少拿我弟弟当挡箭牌。” “我没有。”陆蘅道:“我没来你们家之前,难道你们家里都没有做饭的么?” 此言一出,舒宁舒晴羞红了脸,李梅拉过两个女儿道:“小宁小晴这两天担心阿尘,总是睡不着,起来晚了,怎么,让你做个饭,委屈你了?” “可是舒晴今早明明早就醒了啊……我知道了,我没按照舒晴说的,将地窖里的腊肉做给舒奶奶,所以你们生气了是不是,我这就去做!” 此言一出,舒晴再无从狡辩,舒家的地窖在厨房里面的杂物间后,虽算不得隐蔽,可外人还是不知道的。 舒王氏沉着脸看着舒宁和舒晴,叱责道:“你们这两个懒货!真拿自己当千金小姐了,滚去做饭!” 舒王氏吼罢,神色复杂的看了李小九一眼。 谁都想自家孩子聪明能干,原本舒王氏对自己这两个孙女还算满意,可自打李小九来了,舒王氏才觉得舒宁和舒晴是该好好管管了。 可陆蘅毕竟是外人,对于今早的事,舒王氏也没继续计较:“粥好了就给阿尘端过去,一会儿记得过来吃饭。” 陆蘅端着灵芝粥来到房里时,见舒尘又躺回了床上,无奈叹了口气:“你这么小,就算还病着,也该多出去转转,总闷在屋子里不好。” “李小九,你只比我大三岁而已。” 舒尘不大喜欢李小九总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说他是小孩子。 “大三岁也是大。”陆蘅笑笑:“吃完饭出去走走吧。” “我哪都不去,别来烦我。” 这孩子性格有些古怪,陆蘅叹了口气。 舒宁舒晴的厨艺实在难吃,舒家人吃饭时虽然没说什么,可明显不如昨日吃的多了。 舒宁舒晴心中憋着股火气,恨不得将李小九这蹄子生吞活剥了。 第七章 打起来了 吃过饭后,舒家人扛起锄头准备下地,舒宁连忙道:“奶奶,今天我留在家里照顾阿尘吧。” 舒尘病体金贵,舒家每日都要留下一个照顾他的,舒王氏点了点头。 舒晴微微蹙眉:“我都好久没照顾弟弟了,一直是姐姐。” 她们二人虽然都是舒王氏的孙女,可舒王氏隐隐更偏心舒宁一些。 舒宁也知自己不好太过分,灵机一动,道:“奶奶,李小九也一起下地干活儿吧,正好陪陪小晴。” 此言一出,舒晴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地里的活儿风吹日晒,是最辛苦的,李小九这贱人别想留在家中享清福! 陆蘅微愣,上一世她同所有农人一样,在田间劳作了几年,本也觉得没什么,可直到她遇见了陆婉君。 常年风吹日晒的她皮肤黑黝黝的,粗糙不已,站在肤如凝脂的陆婉君身旁简直没眼看。 她重生回来,不仅仅要报仇,还要让自己变美,变的优秀,几年时间内,超过陆婉君! 陆蘅正想找个借口拒绝,舒尘突然推开窗,淡淡道:“李小九留下照顾我。”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窗子便关上了。 这小祖宗开了口,舒王氏自然一口答应了,舒宁面色铁青,气的一跺脚,扛起锄头率先出了门。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这该死的病秧子,吃里扒外,最好早点病死! 舒家人陆续离开后,舒寡妇从厨房端了碗糖水来,嘱咐舒尘道:“一会儿凉了记得喝水。”说罢,又不放心的压低了声音道:“留心点,别让李小九偷喝了。” 舒寡妇走后,陆蘅进了舒尘的房间,笑道:“谢了。” “我可不是帮你。”面对这个“绿了”自己的未婚妻,舒尘态度始终冷冷的:“比起你,我更讨厌她们而已。” 看的出,舒尘并不喜欢自己,陆蘅不再自讨无趣:“能不能借我本书看?” 舒尘看了她一眼,丢了本女戒给她。 陆蘅:“……” 这臭小子! 二人各看各的书,相安无事的同处了一上午,陆蘅正准备出去做饭,舒宁突然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一脚踹开了院门。 “李小九,出来!” “怎么了?” “怎么了?”舒宁脸色难看:“你那不要脸的爹娘和我奶奶在村口打起来了!” 陆蘅和舒尘对视了眼,连忙出了舒家门。 原来午间回家时,舒王氏恰好在村口撞上了李家人,不死心的上前讨还聘金,两家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 陆蘅和舒尘匆匆赶到时,两家正打的不可开交,陆蘅如今的“娘”,周云正将舒王氏按在地上,死死抓着着舒王氏头顶稀疏的毛发,骂道:“当初给了聘金,这个赔钱货就是你家的人了,和李大牛私奔又怎么了?不是被你们家抓回去了么?第一次听说给了聘金还要还的,真是笑掉大牙。” 舒王氏宝刀未老,两根指头戳进周云的鼻孔里,气的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不要脸的东西!和人私奔的赔钱货还想砸在我们手里,信不信我将你家这赔钱货宰了卖肉?” 一旁李梅两口子扛着锄头对上李大庆,李大庆一打二仍旧不落下风,口里骂骂咧咧着什么,两家嘴脸丑陋至极。 陆蘅站在一旁看着李家人熟悉的面孔,血液逐渐变凉。就是这一家人,毁了她的一生! 如村民所言,李家就是一窝无赖,仔细想想,陆婉君哪怕放在相府细养那么多年,骨子里还是流淌着李家的血液,自私又不要脸!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陆蘅身上,有同情的,有讥讽的。 无论李舒两家怎么吵,至少有一点是一致的,哪家都不要李小九。 两家打了会儿,被村长带着人拉开了。 “有什么事回家打去!你们两家还嫌不够丢人么?!” 舒寡妇脸上挂了彩,怒道:“我们家也不想,可李家人根本不讲理。” “你说谁不讲理呢?” 村长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有事回家去说,你们两家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怎么办!” 临走前,周云和李大庆看了陆蘅一眼,眼神中透着冰冷的警告。 如果陆蘅敢回到李家,逼的李家还了钱,她完全信周云和李大庆会扒了她的皮。 陆蘅眸底浮现出一抹冷笑,不急…… 大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后,村中的孩子们还没走,三两结伴的看着陆蘅,舒宁舒晴一左一右的挽着张玲玲,讥讽的看着陆蘅:“啧啧,真是可怜,我要是她都没脸活了。” 舒晴阴阳怪气儿道:“他们李家人脸皮都厚,奶奶说了,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谁做得出和人私奔这种事啊,是不是啊,大牛哥?” 舒晴说着,故意看向一旁的李大牛,李大牛为了讨好舒家两姐妹,全然忘了和李小九一起玩儿到大的情分,不要脸的点了点头 “本来我说什么都不同意待她私奔的,都怪李小九死皮赖脸缠着我,又哭又闹的,我一时糊涂……不过她既然能随便和我私奔,要是换个汉子,估计她也跟着跑了。” 李大牛此言一出,传来一片不堪入耳的嘲讽耻笑声。 舒尘淡淡看了李小九一眼,他年纪虽小,可大概是常年病着的缘故,平日里有种看淡一切的早熟,可若是这么多人骂他,他也是要还嘴打人的。 可李小九的神情始终淡淡的,似乎毫不在意,她曾经历过千夫所指,这些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辱骂,她早就不在意了。 舒晴见舒尘始终看着李小九,叹了口气道:“本来玲玲可以嫁到我们家的……” 陆蘅道:“我记得张玲玲和舒尘八字相克,你们安的什么心?!” 舒宁和舒晴私心里确实巴不得张玲玲嫁过来,克死这个病秧子,此刻惨遭陆蘅揭穿,怒道:“你胡说什么呢?算命的话你也信!玲玲老实又勤快,不比你这种无赖强多了?” “我们做姐姐的难道不希望阿尘好么?” “好啦,你们别说她了。”张玲玲见大家都是向着她的,心下暗自窃喜,她打心底瞧不起李小九,可舒尘还在,张玲玲乖巧道:“舒尘哥哥病能好就行,李小九既然留在舒家,好好照顾舒尘哥哥。” “当然。” 张玲玲又道:“舒尘哥哥不喜欢吃甜的,看书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你注意些,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来问我就行。” 张玲玲俨然一副喧宾夺主的架势,偏偏语气柔柔弱弱的,令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们都觉得她和舒尘可惜了,看向陆蘅的神色越发嫌恶了起来,仿佛她是一根打了鸳鸯的搅屎大棒。 第八章 争执 陆蘅淡淡的看着张玲玲,在村中这些黑黝黝的孩子里,张玲玲眉目算是清秀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人缘很好。 可惜啊,会咬人的狗不叫。 陆蘅是见识过她真正嘴脸的,比起舒宁舒晴,这个张玲玲更恶毒! 陆蘅笑道:“这些我都知道,舒尘都告诉我了” “你说什么?!”张玲玲没想到舒尘哥哥会告诉李小九这些,舒尘自小沉默寡言,和他讨厌的人更是一句话也没有的,虽然因为邻里的原因,和她玩儿的时间比较多,但说的话也寥寥无几,他居然会告诉李小九这种人这些? “怎么了?我可是要给舒尘冲喜的,他告诉我这些很奇怪么?” 舒尘看了陆蘅一眼,倒也没戳穿她。 他以前也觉得张玲玲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直到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事,一切都变了味儿了。 “没。”张玲玲意识到自己在舒尘面前失态了,红着眼摇了摇头:“你能把舒尘哥哥照顾好就行。” “当然了。”陆蘅笑看了李大牛一眼:“舒尘脾气好又俊俏,咱们村都没几个,我之前瞎了眼和人私奔,现在作为补偿,当然会好好照顾他。” 一句瞎了眼,堵的李大牛面色涨红,偏偏又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比不上舒尘。 对于李大牛的栽赃陷害,陆蘅懒得解释,上一世她傻,真心实意的待过李大牛,也因为他难过了一段时日,如今想想只觉得可笑。 这五大三粗又恶毒又缺心眼儿的汉子,究竟哪里值得人喜欢? 舒宁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大牛哥,如今大牛哥不要你了,你就说这种话。” “我提名提姓了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大牛哥啊?” 舒宁面色瞬间爆红:“你,你胡说什么呢?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 虽然她和李大牛亲也亲过抱也抱过,甚至还险些发生过什么,可大牛哥刚把李小九这个贱人甩了,他们二人的关系要是被村里人知道,该怎么想她? “我随便说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陆蘅笑笑:“我先回去做饭了,舒尘,走吧。” 张玲玲咬了咬下唇,突然上前拉住了舒尘的袖脚:“阿尘哥,好久没见你出来了,大家都怪想你的,陪我们一起玩吧。” “不了。”舒尘性子喜静,自打病后,已经许久不曾和村中这些孩子们在一起玩儿过了。 李大牛嗤了声,语气挑衅:“病秧子还是快回家歇着去吧,瞧这细皮嫩肉,像个娘们儿似的,别累着了。” “你胡说什么呢?”舒宁强忍着笑意,道:“不过阿尘确实不适合和咱们一起玩儿,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作为舒尘的堂姐,舒宁最清楚这病秧子平日里看着不理人,实则好胜心极强,最经不起激。 果然,舒尘小脸难看极了:“李小九,你先回去吧。” 陆蘅淡淡看了舒宁和李大牛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这些小孩之间的事她懒得管。 李小九走远后,舒宁悄声同李大牛说了什么,李大牛突然破口大骂道:“没人要的贱东西!不过是我不要的破鞋,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等这病秧子不要她了,我看她怎么饿死在外面!” 舒尘面色铁青,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你说谁是病秧子?” “说的就是你!”李大牛大舒尘六岁,人高马大,丝毫不怕眼前的小娃娃,冷笑道:“你就是个捡我破鞋穿的病秧子,废物!” “你住口!” 舒宁舒晴在一旁冷眼看着,舒宁对李大牛用了个眼色。 李大牛冷笑道:“呦,小娘们儿生气了?有本事来打我啊,我也不还手,我这一拳下去,这病秧子不死也残了,到时候还不是舒家人伺候他。” 舒尘沉着脸看着李大牛,这么明显的挑衅他哪里看不出来,可他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顿时火冒三丈。 舒尘上前拽起李大牛的衣角,怒道:“你要是男人就和我打一架,不必让我!” “呵,这可是你说的!”李大牛冷笑着站了起来。 他看这小白脸不顺眼不是一两日了,李小九那个他不要的破鞋口口声声说他不如舒尘,重重打击了他男人的自尊,他今日非要给这病秧子点颜色瞧瞧! 舒宁舒晴有些激动,家中刚刚和李家打过架,如果舒尘又被李小九的私奔对象打了的话…… 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陆蘅回到舒家后,在厨房里切了些辣椒,和腊肉炒了一盘,又将昨晚泡了一整夜的大米捣碎,加了些糖蒸了米糕。 饭差不多做好时,舒家人才从外面骂骂咧咧的回来,不用想也知道银子没讨回来。 李大庆嗜赌成性,想从李家人那里讨到银子难度堪比虎口拔牙。 陆蘅端着饭菜来到堂屋时,舒家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也没给她好脸色。 好在舒家如今还是舒王氏掌家,没那么无赖,只是骂道:“真是个祸害,怎么摊在我们家了,今天中午不许吃饭!” 陆蘅乖巧的应了声,这个结果已经是她预料之中最好的了。 “三个孩子呢,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和村里孩子们玩去了。” 舒王氏蹙眉道:“你怎么不把尘儿带回来!尘儿那身子怎么能和那些皮小子折腾呢?” 李梅见舒王氏提都没提自己两个闺女,酸溜溜的道:“尘儿怎么说也是个男娃,和村中孩子一起玩玩儿又少不了块肉去。” 舒王氏瞪了她一眼,催促舒寡妇出门去找。 舒寡妇还没出门,屋外便传来一阵叫骂声,仔细一听,是李大牛娘的声音:“舒寡妇,出来!” “哎呦,这又怎么了?”舒王氏有些头疼的站了起来。 舒家人从堂屋出来后,就见李大牛的娘牵着李大牛走了进来,李大牛被揍的鼻青脸肿,委屈的哭着,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好不滑稽。 舒家人傻眼了:“这,这是咋回事?” “咋回事儿?还不是你儿子揍的!” 第九章 罚跪 “大牛娘,你这开玩笑呢吧?” 舒寡妇有些震惊,李大牛人如其名,壮的像头牛,舒尘怎么可能将他打成这样。 舒晴和舒宁带着舒尘从紧跟其后回来了,舒尘脸上也挂了彩,面色冰冷。 舒王氏见状咋呼出声:“哎呦我的宝贝孙子,这是怎么了?告诉奶奶,你没打李大牛是不是?” 舒尘到底小孩子脾气:“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李大牛也没想到,舒尘这病秧子打起人来这么猛,虽然力气不如他,可是身子灵活,专挑痛处打,三两下将他放倒后,一石头砸了过来,那模样,和爹小时候从山上带下来的小狼崽似的,他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李大牛的娘一听,瞬间张牙舞爪了起来:“你瞧瞧,你瞧瞧!这臭小子还不知错呢。” 舒寡妇道:“大牛娘,我家舒尘一般不和人打架,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问问你家这两个丫头。” 舒宁和舒晴对视了一眼,她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舒宁索性顺水推舟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弟弟,是大牛哥先说李小九是个破鞋,弟弟就和他打起来了。” 舒家人一听,瞬间噤声了,李小九毕竟是个外人,还是李家人。舒尘因为李小九将李大牛打成这样,舒王氏实在生气。 李大牛的娘见舒家人不吭声了,冷笑道:“也不是我说你们,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我儿子不要的破鞋,阿尘还当个宝贝似的护着,李家怎么对你们家的忘了是不是?” 舒王氏沉下脸道:“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想怎么样?” “都是街坊邻里的,也知道你家日子不好过,可我们家大牛头顶上肿这么大个包,医药费你们家该出吧?” 舒寡妇正准备掏银子,舒王氏拍了她一下:“钱多烧的是不是?我孙子也被打了,凭什么我们家还钱?” “怎么?你们家也学起李家,耍无赖是不是?用不用我找乡亲们来评评理?” 舒家人面露难色,家中日子本就清贫,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要是给李大牛出了医药费,他们家这两日的饭钱可就没了。 这时,始终沉默着的陆蘅突然开了口:“李伯母,我看舒尘脸色也不好看,既然要比谁伤的重,请村里郎中来瞧瞧,要是舒尘伤的比李大牛重,是不是你们家还要还我们银子?” 李大牛的娘闻言嗤了声:“怎么可能?我们大牛流了这么多血。” “这伤也分外伤内伤,舒尘身体不好谁都知道,谁知道李大牛打他会不会出事。” 陆蘅此言一出,舒寡妇瞬间变了脸色:“李小九说得对,咱们还是找郎中看看,别出什么事才好。” 李大牛母子对视了一眼,一时心下也没了底气,李大牛的娘担心被反咬一口,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算我们家倒霉,这赔钱货儿媳妇儿你们家好好当个宝贝留着吧!” 李大牛母子灰溜溜的离开后,舒寡妇准备带着舒尘去看郎中,被舒王氏一把拽了过来:“看什么郎中,李小九胡说的你也信!” 说罢,冷冷的呵斥舒尘道:“你给我跪下!” 舒尘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 舒王氏气的不轻,本来今日就和李家打了一架,被村里人看了笑话,她的宝贝孙子又因为李小九和李大牛打了起来。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舒王氏扬起手来准备打他,手落再半空中,到底没舍得落下,红着眼训斥道:“你还嫌奶奶不够累是不是?你还嫌家里不够丢人是不是?为了李小九跑去和李大牛打架,你让村里人怎么想?” 舒尘不答话,他根本不是为了李小九打的架,可他不善言辞,从来错了就是错了,懒得解释,面对舒王氏的训斥,闭口不言。 舒王氏心里有苦说不出,气的眼泪都掉了初来:“你今天就跪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回屋吃饭!” 舒宁舒晴见状,心下暗喜。舒王氏从来没教训过舒尘这个宝贝疙瘩,这还是头一次,不枉她们暗示李大牛对舒尘用激将法。 虽然结局有些出人意料,总之能让舒尘吃到苦头,顺便让家里人更讨厌李小九就够了! 果然,吃饭时,舒寡妇忍不住了:“娘,李小九就是个祸害,依我看根本给尘儿冲不了喜,来克咱家的还差不多,要不还是赶走吧。” 大房一听,瞬间亮起了眼,李梅压抑着激动的心,道:“弟妹说的对,反正这小蹄子留在咱们家,李家也不还钱,还是赶出去吧。” 舒王氏到底多吃了几年的米,闻言道:“糊涂!要是就这么将李小九放走了,那不是摆明了告诉村里人,咱家好欺负么?李小九留在咱家好歹能干点活儿,就这饭,你们做的出来么?” 李梅一听有些不乐意了:“又不是满汉全席,怎么做不出来?” 舒王氏神色冰冷的看了李梅一眼:“李小九再不济,说不定还能给尘儿冲喜试试,我怎么觉得,你那么想让李小九走呢?” “我,我这不是为了家里着想么。”李梅心虚的低下头去,一旁的舒多福黑着脸看了自家婆娘一眼。 吃过饭回到房里,舒多福在李梅肩头重重捣了两拳:“没心肺的婆娘,你巴不得让娘知道咱们心里想什么是不是?” 李梅眼眶红了:“我,我这不是着急么,娘非要将李小九留下来。” “留下来就留下来,阿晴阿宁也能少干点活儿,算命的话你也信!”舒多福数落她道:“要是你肚子争点气,咱们有个儿子的话,还用这么麻烦了么?” 李梅不答话,只是哭,舒多福看了她一会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娘们儿遇到点屁事就知道哭,你要实在不放心李小九,回头想办法赶走她就是了。” …… 院中,舒尘始终冷着脸跪在院子里,不肯服软。 舒王氏冷冷的看着他,心里憋了股气。她唯一的孙子,性子不是一般的邪,等她哪天死了,也不知道舒尘该怎么办,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惯着他! 一老一小仿佛较劲一般,倒是高兴坏了舒晴和舒宁,晚间从地里回来,看见不用下地的李小九,和跪在一旁的舒尘,舒晴忍不住得意道:“你不要以为你巴上我弟弟就了不起了,哪天被赶出我家都不知道。” 说罢,姐妹二人步伐轻快的回屋了。 陆蘅淡淡看了舒尘一眼:“你非让你娘担心不可么?” “我没做错。” “谁说让你道歉了?”陆蘅唇畔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舒尘:“……” 第十章 我会对你好的 舒宁和舒晴回房后,再也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 “舒尘也有今天,让他护着李小九,活该!” 舒宁道:“奶奶今天是真生气了,舒尘性子又倔,估计要跪一晚上。” 姐妹二人正开心着,屋外突然传来陆蘅的声音:“舒尘!舒尘你怎么了?” 舒宁舒晴蹙眉出了房间,就见舒尘软趴趴的倒了下去,舒家人瞬间乱成一锅粥。 舒寡妇将舒尘抱回了房里,连忙去请郎中了。 村里的土郎中姓陈,是个颇为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给舒尘把脉后,蹙眉道:“阿尘身体本来救不好,你们折腾他做什么?真嫌他活长了是么?” 陈郎中似乎很生气,陆蘅也没想到舒尘居然这么虚弱,要不是自己让他装晕,这臭小子不知道是不是还硬撑着呢。 郎中开过药后,舒寡妇送陈郎中出门。舒王氏悔恨不已,只是哭:“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就这么一个孙子,整日里拿他当个祖宗伺候着,也不听话,打不得骂不得的。” “好了娘,您别哭了,我和小梅还年轻,您还会有孙子的。” 舒多福两口子将舒王氏哄好后回了房,舒寡妇喂舒尘喝过药,去找舒王氏讨舒尘接下来的医药费去了,舒家全部的银子都在舒王氏手中掌管着,平日里做什么花都要报备,比起对大房的一毛不拔,舒寡妇因为舒尘的病,更容易要银子。 陆蘅盯着炕上熟睡的小孩子,原本想不管他的,可这臭小子如今是自己留在舒家的靠山,加之曾为人母的陆蘅心下或多或少有几分对小孩子的喜爱,便勉为其难的照顾起了舒尘来。 到了后半夜,舒尘的烧退了下去,被油灯昏暗的光晃的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陆蘅放大的脸。 借着昏暗的灯,他发现李小九五官很精致,可惜常年营养不良。又瘦又黑,和他昔日里玩儿的最好的张玲玲比起来,实在算不上漂亮,可舒尘心底莫名没那么讨厌她了。 “你怎么还没睡?” “你烧没退我哪敢睡?”陆蘅打了个哈欠,确定她的靠山没事了,正准备睡下,舒尘突然道:“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上心。” 陆蘅蹙眉看他,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此刻也上来了些火气:“不是我说你,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性格怎么这么怪?别人照顾你还照顾错了?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这世上还是有真心待你好的人的,你何必对在乎你的人这么冷硬呢?” 想起舒王氏,陆蘅都不禁觉着她有些可怜。 舒尘看了她一会儿,倒是难得没发脾气:“那你呢,你也是真心待我好么?” “额……”陆蘅顿住,她对舒家这些人,只有恨,怎么可能待以真心。 至于眼前这个小孩子,恨他实在谈不上,也说不上多喜欢,陆蘅想了想,道:“我至少不会害你。”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一本正经道:“李小九,你如果真心对我好的话,我也对你好,按照奶奶的意思,咱们两个成亲吧。” 看着舒尘认真的小脸,陆蘅有些哭笑不得:“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娶了谁,便是要对人家负责一辈子的。你眼下还是好好养身体,等你长大些在找媳妇儿吧。不过你昨天伤了你奶奶的心,记得去道个歉。” 舒尘小脸红了红:“李小九,你也才比我大三岁而已,我觉得你和其他姑娘不一样,我不找别人,我会对你好的!” 陆蘅熄了油灯,摸黑上炕,替舒尘掖了掖小被子,道:“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她一把年纪,上辈子要是多活几年,儿子都和舒尘一样大了,能嫁给个小孩子除非见了鬼。 陆蘅未曾留意到,舒尘漆黑的眸子,像两颗黑葡萄似的,闪烁着坚定的光。 翌日,院内聒噪的大公鸡又叫了几声,只睡了几个时辰的陆蘅挣扎了两下,到底没爬起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真是困死人了。 舒宁舒晴再院中等了会儿,也没见李小九起来做饭,连忙不满的找舒王氏告状去了:“奶奶,李小九又偷懒不干活儿了。” 舒王氏冷着脸来到了舒尘房门前:“李小九,我们家可不养闲人,你要还想留下来的话,就抓紧起来!” 陆蘅缓缓睁开眼,正欲起身,一旁突然伸出一只小手来,按住了她:“你继续睡吧,我去和奶奶说。” 不知是不是陆蘅的错觉,这小子声音都温柔了许多,没前两日那么冲了。 说罢,舒尘下炕推开了门。 舒王氏见他醒了,连忙道:“乖孙,怎么醒这么早?身子好受些了么?” “好多了,奶奶,昨天是我不懂事,让您担心了,李小九昨晚照顾了我一晚上,让她睡会儿吧。” 舒王氏第一次从舒尘口中听见这么多话,还是道歉认错的,激动的不行,连忙一口答应了下来:“还算这丫头中点用,让她继续睡吧。” 舒晴一听不乐意了:“李小九是压在咱家的人质,又不是当祖宗的,她不起来谁做饭?” 舒尘冷着小脸道:“你不会做么?” “你……”舒晴面色铁青,还想说什么,舒宁扯了她一把,舒晴气的一跺脚,转身进了厨房。 “一个废物神气什么?他怕是忘了,谁才是他亲姐姐!” 舒宁紧跟着进了厨房:“你小点声,说到底都是奶奶的惯的他,既然让咱们做,咱们就做好了,就怕这病秧子不爱吃。” 舒尘金贵,家中给他做的饭时常是单独做的,舒晴看了舒宁一眼,连忙会意,给舒尘做了一碗舒家旁人喝不到的白米粥,往里吐了口口水,舒宁见状,也跟着吐了几口进去。 用汤匙将白粥搅拌均匀后,姐妹二人相视一笑,端着饭菜上了桌,舒晴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道:“我去叫弟弟和李小九来吃饭。” 李梅阴阳怪气儿的叹道:“不怪村里人笑话咱们,不知道的,真以为压了个祖宗在家,还要我闺女伺候着。” 舒多福瞪了她一眼,李梅才讪讪闭了嘴。 第十一章 鸡汤 舒尘和陆蘅从房里出来后,舒家人便到齐了,舒王氏用筷子扒拉了盘子里黑乎乎的菜,叹道:“以后咱家饭还是李小九做吧。” 舒宁和舒晴闻言,忍无可忍,舒晴道:“奶奶是嫌我们两个的饭做的不好吃么?” “奶奶不是这个意思。”舒王氏也没忍心打击两个孙女,只是道:“李小九可不能白白养在咱家不干活儿。” 舒王氏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谁都清楚是嫌弃舒宁舒晴的厨艺,舒宁不甘心道:“奶奶,咱家厨房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做了,弟弟病刚好,需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正好过几日县城大集,能不能去买点鱼啊肉的?” 舒王氏一听,瞬间沉下了脸:“买买买!说的这么轻巧,买东西不要钱么?咱们家的银子给阿尘看过病,还有几个钱了?等秋收的吧,到时候卖了庄稼,割块肉给你们开开荤。” 舒王氏并非太抠门的人,早年舒老爷子和舒尘爹还活着的时候,种的庄稼多,偶尔还能上山打些野物拿去县城还钱,日子还没这么难过,如今家中阴盛阳衰,还有个药罐子,舒王氏已经尽量省着花,却还是面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哪里舍得买鱼买肉。 舒家人闻言,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上一次吃肉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可舒王氏发火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舒宁将掺了口水的白粥推到了舒尘面前,语气关切道:“阿尘,将粥趁热喝了吧,回头让爹上山看看有没有什么野物,抓来给你打打牙祭。” “谢谢堂姐。”舒尘端起粥碗,正准备喝,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邻居张玲玲的声音:“舒奶奶,在么,我给阿尘哥哥送了些吃的来。” 陆蘅正准备起身开门,被舒尘按了下来:“我去。” 陆蘅:“……” 这小子,今日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贴心,怪让人不习惯的。 来人是张玲玲,舒尘一开门,她便自来熟的来到舒家堂屋,笑道:“舒奶奶,舒伯母,昨天我见陈大夫又来了,担心阿尘哥的身子,给阿尘哥送点鸡汤过来。” 张玲玲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土鸡汤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就见醇厚的鸡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碗中还放着两个肥大的鸡腿,已经许久未见油水儿的舒家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舒寡妇有些拘束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一旁的舒宁强忍着馋意道:“玲玲,你也太大方了吧?” 这么好的东西给病秧子吃,也不嫌浪费! 张玲玲看了眼舒家桌上寒酸的早饭,有些骄傲的笑道“没什么,反正我们家隔三差五有肉吃,给舒尘哥哥补身子,我也高兴。” 这么**裸的炫耀,舒家人除非是傻子才听不出来,舒宁姐妹二人嫉妒的心里直泛酸水儿,舒寡妇感动的拉过张玲玲:“还是你好,处处想着我们阿尘。” 舒寡妇也未多说,只是对于舒尘没娶到张玲玲的遗憾和惋惜皆在不言中。 张玲玲笑看了一旁的陆蘅一眼,眼中带着股胜利者的得意,“体贴”的同舒尘道:“阿尘哥哥,趁热喝了吧。” “谢谢,只是我不太饿,李小九,你吃了吧。” 张玲玲瞬间变了脸色,陆蘅笑道:“人家带给你的,我怎么能吃呢。” 舒晴嗤道:“还算某些人有自知之明,阿尘,这东西李小九哪里配吃?你要是不愿意吃,也不想着姐姐们。” 舒王氏和舒多福两口子脸色也有些难看,李小九在家里就是个外人,舒尘这么做简直是吃里扒外! 舒尘也未多言,而是将面前的白粥推到了舒晴面前:“这个给你。” 舒晴面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粥,胃里一阵恶心:“咱家米也不多了,还是给二婶喝吧。” 舒晴的反常落再陆蘅眼里,心说莫非这粥被动了手脚? 凭舒宁二人的德行,倒也不是不可能,陆蘅道:“这是阿尘给你喝的,阿尘的一片心意,你别不领情。” “就是啊。”不明真相的李梅酸溜溜的开口道:“咱家闺女又不比阿尘金贵,好不容易有白米吃,你就喝了吧。” “我……”舒晴求救的看向舒宁,希望舒宁能替自己想个办法出来。 舒宁同情的看了舒晴一眼,躲在一旁装死,心中暗自庆幸,舒尘没把粥推给自己。 舒晴深吸了口气,端起粥碗,捏着鼻子将粥灌了进去,恶心的她眼眶都被逼红了。 舒尘,李小九,给她等着。这笔账她记下了! 张玲玲也没急着走,等着舒家人吃过饭后,准备跟着一道下地。 舒宁舒晴自作孽,被恶心到了,早饭吃了两口便不吃了,等大人吃饭的间隙,和张玲玲来到了院子里。 “玲玲,你身上这衣裳是新做的的吧?”两姐妹羡慕的看着张玲玲身上的碎花小衣。 “是啊,每年换季我娘都会给我做身新衣裳。” 张家在村子里比较有钱,张玲玲又是独女,待遇是很多村中孩子想象不到的。 舒晴眼红道:“你们家可真好,不像我们两个,这两年除了过年,再也没做过新衣裳了。” “你和人家说这个做什么?!”舒宁瞪了舒晴一眼,觉得舒晴没出息透了。 张玲玲家中再有钱又怎么了?她才不稀罕!还不是绞尽脑汁的想嫁给她弟弟。 感受到舒晴的羡慕,张玲玲越发控制不住炫耀的心思:“这算什么,我娘还给我买了新头花,做了新鞋子,还有这个……” 张玲玲从怀中掏出个粉红色的荷包来:“我娘给我做的钱袋子,用来装零用钱的。” “你居然还有零用钱?”舒晴羡慕的说不出话,乡下孩子没几个有零用钱的。 舒宁嫉妒的牙根发酸,凭什么!她们家穷的连块肉都吃不起,一起玩儿大的张玲玲日子凭什么过的这么舒服? 舒宁灵机一动,笑道:“这荷包真好看,我也想让我娘给我们两个做一个,能给我娘看看么?” 张玲玲此时虚荣心作祟,闻言也未多想,将荷包扯下来给了姐妹二人。 舒家大人也吃完饭了,扛起锄头准备下地干活儿,临走前,舒寡妇将昨日找舒王氏讨到的银子塞了十文给陆蘅:“我瞧着尘儿还没好利索,一会儿去陈大夫那儿给尘儿抓点药。” “好嘞。”陆蘅接过十文钱,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十二章 抓药 舒家人离开后,陆蘅回到舒尘房里,见他窗帘还拉着,室内暗极了,上前一把将窗帘拉开。 躺在炕上的舒尘微微蹙眉:“你做什么?” “哪有大白天拉着窗帘的。” “关你……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舒尘道:“我说过,会对你好的。” 陆蘅有些汗颜:想了想,凑到了舒尘面前,道:“舒尘,你娘平日给你抓药,找你奶奶讨多少银子,你知道么?” 并非陆蘅疑神疑鬼,只是舒寡妇给了她十文钱,如果舒尘的药并不贵,舒家日子至于这么难过么? 舒尘想了想道:“我记得听见奶奶抱怨过两次,好像二钱银子左右吧。” 二钱银子就是二百文钱,抓一次药十文钱的话…… 陆蘅哦了声,担心这小子疑心,没继续问下去:“姐姐去给你抓药,你乖乖休息哈。” 陆蘅快速出了舒家门,身后传来舒尘生气的吼声:“我是你未婚夫,不是你弟弟!” 陆蘅哭笑不得,按照记忆中,来到了村中陈大夫家。 去的时候,有两个村中妇女正在陈家抓药,见她来了,忍不住打听家常理短:“呦,这不是李家闺女么?在舒家日子怎么样?” 陆蘅笑笑:“挺好的。” “舒家人没欺负你?舒尘那小子对你怎么样?我听说那小子性子很邪乎,你和李大牛私奔,他没放过你吧?” 看着眼前双目放光的两个妇女,陆蘅淡淡道:“他待我挺好的。” 从陆蘅口中什么也没打听出来的两个妇女有些失望:“要么说男人都是大萝卜,心都是花花的,以前舒家那小子不是对张家闺女也不错来着么,还真是不挑。” “这丫头肯定在撒谎,舒家人怎么可能对她好?” 陆蘅:“……” 一旁的陈大夫听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两个妇女抓了药,转身离开了。 陆蘅将十文钱递给了陈郎中,陈郎中配药时,陆蘅假装不经意的问道:“陈大夫,我第一次来抓药,您这药材,都这么便宜么?” 陈大夫笑道:“又不是什么值钱药材,许多药材山里都有,乡里乡亲的,哪好意思要贵了?” “舒尘这病,一般要抓几天药?” “他这药就没停过,隔三差五便要抓一次。” 陆蘅没再多问,想来是自己多心了,舒寡妇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像是会借着舒尘的病多要银子的人。 陆蘅抓完药材回到家后,舒尘在睡午觉,中午舒家人也没回来,大概因为家中银子不够,中午饭便免了。 陆蘅在舒家无所事事,想起陈大夫说的,大多数药材是山里采的,来到院子里背起背篓,从小路上了山。 她虽然不认识药材,但上一世毕竟也做了几年富贵人,山林中有些宝贝放在京中都是千金难求的,陆蘅如今身无分文,想碰碰运气。 午后的林中一片安静,陆蘅也没敢走深了,小时候听长辈说过,这山以前是一片土匪的山头,被特意改造过的,往里走像迷宫似的,若是走丢,很容易被山里的野兽吃掉。 陆蘅四处转了转,在一片腐烂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两朵肥大的灵芝,陆蘅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这两颗怎么也能换个几两银子,虽然不多,好歹不至于连顿肉都吃不起了。 陆蘅连忙上前将灵芝挖了下来,陆蘅也不贪心,正准备将灵芝想办法藏起来,身后什么东西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 陆蘅转眼一看,就见一只野鸡落在了不远处的枝杈上,野鸡见到有人,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站住!” 到嘴的肉可不能让它白白跑了,陆蘅背着筐子,追着野鸡跑了去。 晚间,暮色四合,劳作了一整日的农人陆陆续续回到家中,舒家人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田间村民开始议论他们家,说什么他们家虐待李小九。舒尘被绿后,恼羞成怒怎么怎么怎么欺负李小九,说的那叫一个惨,好像他们家是什么豺狼虎豹,能生吞了李小九似的。 听见自己宝贝大孙子被人编排,舒王氏撸起袖子找到最先嚼舌根的两个妇人算账后,得知居然是李小九在陈大夫家说的!两个妇人说的煞有其事,舒王氏最后不信也信了。 “李家这小无赖!咱家还是对她太好了!” 一旁的舒晴挽着张玲玲道:“简直是不要脸,她不是说咱家虐待她么,咱家不如实现她这个愿望。” 舒宁道:“李小九实在是太讨厌了,也不知道她今晚做了什么,要是做不出来好吃的,让她滚出咱家好了!” 舒家人一路骂骂咧咧的,因为中午没吃东西,想起李小九的厨艺,不禁都觉得有些饿了。 舒家人加快脚步回到家时,舒尘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怎么了,乖孙?跑慢点,别磕着了。” “奶奶,李小九不见了!”舒尘面上难得有些慌张。 舒家人闻言炸开了锅,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舒王氏面色铁青:“什么时候的事?” “她今天出去给我买药,我就睡了会儿,结果她到现在也没回来,她该不会回家了吧?” “怎么可能!”舒多福道:“这小贱人倒是想回去,也要李家人要她才作数,她家还欠着咱家银子没还,要是敢跑回去,我和李家没完!” 舒宁突然想到什么“该不会她今天在陈大夫那儿胡说八道,不敢回来了吧?” “我这就去找陈大夫!”舒晴也没闲着,如果姐姐猜的是真的,本就在气头上的奶奶肯定会将李小九这个贱蹄子赶走! 陈大夫很快便跟着舒晴来到了舒家:“李小九今日去我那里抓完药,很快就离开了啊,她没回你们家么?” 舒家人面面相觑,舒王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完了完了,那小贱蹄子要是跑了,咱家银子可真讨不回来了。” 舒多福李梅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强忍住心中的窃喜,正欲开口安慰舒王氏两句,门口突然传来李小九的声音:“舒奶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 第十三章 蛇泡草 舒家人将她回来了,神色各异。舒王氏一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去哪了?” 舒多福两口子见李小九回来了,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劳累了一整日的舒多福火气瞬间冒了出来:“你他娘的有本事别回来啊,X你大爷的!我们累了一天,连晚饭都不知道做,你是不是忘了你家还欠我家银子?压你在我们家享清福的?” 舒家人的粗俗令陈大夫微微蹙眉:“你们怎么上来就骂人呢?好歹听李小九解释解释。” 舒晴冷笑道:“陈大夫,我们家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李小九,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们家好欺负?你今日去哪了,要是不解释清楚,我们家不会放过你!”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舒宁佯怒道:“自从说了弟弟和她的亲事,咱家就没好事,在村里都快成笑话了,依我看,快点将她赶走,将玲玲娶进来照顾弟弟吧。” 舒尘有些急了,将陆蘅护在了身后:“我谁都不要,你们别赶李小九走!” 舒寡妇拽了儿子一把,示意他别再这个节骨眼惹家里人生气了,这李小九她是横看竖看不顺眼,趁着这个机会将她赶走也好。 陆蘅看着愤怒的舒家人,突然伸出手来,从身后的背篓里抓出一只五花大绑的山鸡:“你们说什么呢?我上山了,本来想挖些野菜,没想到就遇见了山鸡,想着抓来给家里开开荤。”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舒家人见状,瞬间鸦雀无声了,舒王氏满脸不可置信的咋呼道:“这么大一只鸡,你抓的?” 阿宁阿晴平日里连家中养的鸡都不大敢抓,山里的鸡性子又猛,眼前的李小九瘦的像只猴崽子,居然能将这么大只鸡抓到。 这鸡对于如今的陆蘅来说确实不好抓,还被咬了几口,最后被她按在石头上,活活用石头打死的。 舒宁看着眼前的山鸡,想起香喷喷的鸡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无赖道:“你少骗人了,抓只山鸡用废一天的功夫么?你分明就是故意让我们着急,把山鸡留下,你快点滚蛋!” 陆蘅道:“我追这只鸡到了林子里,一时没找着出来的路,现在才回来。” 实则不然,陆蘅记忆极好,虽然在林中被困了会儿,但很快就出来了,在林中又摘了些野果儿,方才舒家人气急败坏的数落她时,她还躲在墙外偷听了会儿,才慢悠悠的进来。 舒寡妇闻言,吃惊道:“那山头以前是土匪窝,进去很难出来,你胆子可真大呦。” 陆蘅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舒王氏也不是无赖之人:“山鸡多福会抓,你这半大丫头下次别自己跑那么远了,要是丢了,你们家更不可能还钱了!” 陆蘅乖乖的应下后,笑看了舒宁和舒晴一眼:“两位姐姐脾气别这么暴躁,要赶走我,好歹问清楚。” 这话重重打了大房的脸,舒宁性子稳重些,尚且能忍,舒晴气的直跳脚:“你神气什么,我们家生气又不是因为你丢了,你这爹娘都不要的野种丢了就丢了,我们家生气是因为,因为你背地里乱嚼舌根,给我们家泼脏水!” 舒晴此言一出,大房几人才想起这一茬儿,稍稍找回了些脸面。李梅沉下脸道:“李小九,我们家虽然将你压着,可也从没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和村里人说,我们家虐待你?你给我们泼脏水就算了,还冤枉阿尘,你还嫌给阿尘丢脸丢的不够多么?” 陆蘅愣了下,沉下脸道:“你们将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嚼舌根了?” “你还不承认?正好陈大夫也在,你敢说你今日去抓药的时候,没和村里人说我们家坏话?” 一直未离开的陈大夫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将白日之事和舒家人解释了一番道:“你们真误会了,小九这丫头今天一直说你们家待她还不错,根本没说你家坏话。” “额……”刚刚还在撒泼,势必和李小九不死不休的舒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像熟透的苹果。 舒王氏有些头疼:“行了,看样子是那两个死婆娘胡说八道的,让陈大夫看笑话了,还不送陈大夫回去?” 按理,舒王氏应该留陈大夫留下吃顿晚饭客气客气,可是看着李小九抓的山鸡,到底没舍得。陆蘅正准备送陈大夫离开,陈大夫突然开口道:“阿尘娘,关于阿尘的病,我还有些嘱咐的。” 陆蘅自觉的让开,舒寡妇亲自送陈大夫出了家门,二人走了一段路,确定舒家人不会注意到他门了,陈大夫才顿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了几钱碎银子递给了舒寡妇道:“过两天县城大集,这钱你拿着,给阿尘买点吃的。” 舒寡妇连忙慌乱的摆手道:“我家的银子都在我婆婆那儿,隔三差五要搜一下我们屋里,不允许藏私房钱的。” “那你就偷着买点儿。”陈大夫强硬的将银子塞在了舒寡妇手里:“不想被人看见就快拿着吧,我先回了!” 陈大夫说完,匆匆离开了,舒寡妇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家。 刚到家中后,舒多福正在院子里清理山鸡,舒寡妇弯腰准备将陆蘅背上山的筐子放回角落里,却见里面铺满了红彤彤的小野果,像草莓似的,不禁一声惊呼:“李小九采这么多蛇泡草来做什么?” 这种野果子是蛇的食物,据说有毒,林子里到处都是,从没有人敢采来吃,是丢在路边没人要的东西。 舒多福道:“那死丫头非说这东西能吃,她爱吃就让她吃好了!” 舒尘屋内,陆蘅在少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清洗干净的小红果放进了嘴巴里。 她也是偶然发现蛇泡草能吃的,上一世她在舒家的后几年,舒王氏身体不行了,家中大小事落再舒多福两口子手中,也是她噩梦的开始,时常面临饿死的困境,人到了那一步,也顾不得许多了,当时只想着赌一把,大不了毒死她。 不想这种小果子酸酸甜甜的,根本无毒,也是这种小果子,让她那几年勉强活了下去。 这是她的上辈子的小秘密,见舒尘呆呆的望着自己,陆蘅笑着递给他了一把:“尝尝?” 第十四章 一点便宜也休想捞着 舒尘盯着蛇泡草半天,到底没接过蛇食,陆蘅收回手:“算了,你还是留着肚子吃鸡肉吧。” “那你怎么办?”舒尘道:“你肯定分不到鸡肉的。” “为什么?这鸡可是我抓的。” “我家一直都这样,平时有好吃的,奶奶先给我,剩下的都被大房抢走了,我娘平时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舒尘说这话时,舒寡妇恰好走了进来,闻言训斥道:“谁教你背后议论大人的?你大伯和大伯母这些年替家中干了不少活儿,有多少银子给你出医药费了?多吃点是应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许在李小九这个“外人”面前,说家里人不是。 舒尘固执道:“可娘明明是干活儿最多的,这几年我的医药费还是娘变卖了陪嫁首饰换的,家里才出了几个银子?而且李小九不是外人。” “呸呸呸!什么不是外人?”舒尘对李小九的依赖令舒寡妇心下有些不安,她是打从心底不喜欢李小九这个姑娘,虽然她勤快,厨艺高超,可单就和人私奔这一点,舒寡妇对她就注定没有好印象! 青坪村民风保守,像她这种死了男人的寡妇都不允许再嫁,再嫁就是不知廉耻,更别提被许了人家的黄花闺女和人私奔了,她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遭见到。 舒寡妇难得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严厉道:“李小九只是暂时压在咱家,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许乱说,听见没有?” 舒尘没答话,他性子虽然不好,却极少反驳舒寡妇的话,只是心里认定的事却也从未更改过,他一定会想办法改变李小九在娘心中的形象的! 对于舒寡妇的嫌弃,陆蘅丝毫不以为意。 确实是她脑子灌水被李大牛三言两语忽悠着犯了傻事,也不奢求舒家人喜欢她,留下来,只是为了慢慢收拾舒多福那家丧尽天良的人罢了。 舒多福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李小九,山鸡我打扫干净了,出来做饭!” “来了。” 陆蘅乖巧的应了声,跟着舒多福一起来到了厨房,舒多福力气大,在一旁剁鸡。陆蘅往灶坑里添柴,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眸色逐渐变冷。 上一世舒多福用这把菜刀砍过她左肩,险些将她胳膊砍下来。 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她冬天睡狗窝感冒了,做饭晚了点,呵呵…… “叔,你别剁了,我做饭的时候喜欢自己一个人。”陆蘅转过头,幽幽的看着舒多福,舒多福听这死丫头命令自己,正想教训她几句,壮的似牛一般的汉子却被陆蘅冰冷的目光看的一阵胆寒。 她眼睛生的又黑又大,因为太瘦的缘故,格外明显,像两汪望不到底的寒潭枯井,了无生气,又似乎要将人吸进去才肯罢休。 这死丫头是真邪门!舒多福狠狠打了个激灵,收回了视线:“你爱自己做就自己做,老子累了一天,稀罕费这个力!” 舒多福骂骂咧咧的转身出了厨房,陆蘅盯着舒多福壮硕的背影,心说这辈子是砍他只手好,还是砍只脚好呢? 眼下还只能想想,陆蘅收回视线,在这只倒霉山鸡的尸体上重重剁了两下,大卸八块后,将滑嫩的鸡肉洗干净,切了葱姜蒜,在沸水中去了血沫儿加了山中的野蘑,煮了半个时辰。 期间陆蘅也没闲着,从快见底的面缸中盛了点白面,加了大多数的玉米面,擀成了手擀面。 待鸡肉熟透了,将肉捞了出来,用鲜美的鸡汤下了锅面条,鸡汤沸腾后细细撒了把翠绿的葱花。 大概是曾经饥寒交迫的日子过久了,陆蘅在做饭上格外有兴趣,嫁给宋珧后没少变着花样儿的做。 宋珧曾夸过她是难得的贤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惜啊,贤妻如何比的上仙女呢? 厨房的香气早就溢满了舒家小院儿,将没吃午饭的舒家人馋虫勾了起来。 舒晴忍不住跑到厨房门口,不耐烦的催促道:“好了没啊?做个饭磨磨唧唧的!” “这就好了。”陆蘅应了声,端着鸡汤面和鸡肉来到了饭桌上。 舒家人不想在李小九一个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没出息,可陆蘅还是听见了清楚的咽口水声音。 舒晴忍不住催促道:“奶奶,快开饭吧。” 舒王氏想都没想,将盘中的大鸡腿给了舒尘和舒多福一人一个。 舒宁和舒晴虽然眼红,但早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敢奢求鸡腿,舒晴道:“奶奶,我和姐姐也好久没吃过肉了,鸡翅可以给我们么?” “奶奶,也给李小九分些肉吧。”舒尘突然道。 “给她做什么?不是浪费么!”李梅蹙眉道:“阿尘,你是不是忘了李家还欠着咱家银子呢,李小九压在咱家是还债的,给她口吃的就算不错。” 舒宁也道:“娘说的对,咱家给李小九吃点面条就不错了。” 虽然这山鸡是李小九抓的,可她根本不配吃! 一旁的陆蘅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吃饭就吃饭,叹什么气?!”舒王氏语气不善的训斥陆蘅。 老一辈人最讨厌听人唉声叹气的,觉得不吉利。 陆蘅满脸委屈:“我就是想起晚上的事儿生气罢了,我特意抓了山鸡,差点在林子里走丢了,回家来还被舒宁舒晴教训了一顿,现在肉都分不到……” 陆蘅越说声音越委屈,最后垂下了头去:“我本来还想过几日再抓些山鸡野兔的回来,以后我再也不去了。” 拜陆婉君所赐,陆蘅如今装起委屈的小白花来最有一套,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舒家人想起今日之事,李小九确实受了委屈,虽说除了舒尘外,没人在乎李小九心中是否真的委屈,可当他们听说李小九日后再也不去林中抓山鸡了,不禁有些急了。 家中就舒多福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平日要下地,没法儿像村中其他汉子似的时不时上山打些猎物回来,无形中比旁人家多了一笔损失。 李小九如果真有这个本事,日后家中能时不时开荤不说,这些野物也能卖些银子。 舒王氏想清楚后,当机立断:“今天阿宁阿晴确实太过分了,她们两个不许吃肉。” “奶奶!”舒宁舒晴急了,家中半年了才吃一顿肉,凭什么没她们两个的份儿! 陆蘅还不满意,眨了眨眼道:“只是不吃肉么?” “李小九,你别太过分!”李梅忍不住了,声音中透着股警告,李小九这个该死的小蹄子,敢在家里和她两个女儿过不去!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呵。 “我过分?那好,我以后不抓山鸡了,你家就慢慢等着我家还钱吧!” “你这贱蹄子……”李梅抬起手来便准备打她,被舒王氏及时拦了下来:“罚阿宁阿晴今晚不许吃晚饭,面条也不许吃!” 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虽然只是一点肉吧了,可大房如今一点便宜也休想在她身上捞着! 第十五章 又蠢又坏 “奶奶,您太过分了!” 舒宁舒晴气的红了眼,哽咽着跑回了自己屋子里。 舒王氏叹了口气,为了李小九日后再给家里抓两只山鸡回来,只能暂时安抚住这这丫头,让舒宁舒晴委屈下,日后再有的话,她们两个还愁没的吃么? 回到房里,舒晴气的一脚踹翻了椅子。 “啊!!气死我了!李小九这个贱人,奶奶忘了她是压在咱家的人质么?为了几只山鸡,就这么对咱们!” 想起诱人的鸡肉,和鸡汤面,已经数月未尝过荤腥的舒晴馋的发疯,五脏庙更是不争气的闹个不停。 “你小点声。”舒宁稍稍理智些:“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李小九就是故意和咱们作对么?她嫉妒大牛哥对咱们的好,存心报复咱们呢!” 舒宁本想说,李小九嫉妒大牛哥对她的好,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舒晴和她同仇敌忾,一起收拾李小九这个外人,直到将这个碍眼的小贱人赶出家门! 舒晴是个急脾气,一点就炸:“她真是不要脸!自己没本事留不住汉子,还不许大牛哥对咱们两个好了么?我和她没完!” 舒家人吃过晚饭后,舒王氏偷偷留了碗面,和几块鸡肉,让李梅偷偷带给了姐妹二人。 看着自己两个宝贝女儿狼吞虎咽,李梅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慢点儿吃,别噎着了,今晚让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娘从你奶奶那儿要了点布料,今晚就给你们两个把荷包做出来,张家那丫头也真是粗心,里面还放着几个铜板呢。” 舒宁没好气道:“她哪里是粗心,分明是像我们炫耀她有零用钱,她这些年不一直这样么,也认准了我们不敢偷她的。” 张玲玲老爹在县城跑生意,有些本事,家里财大气粗,村中没几家敢得罪,张玲玲的零用钱,姐妹二人也只能干看着眼红罢了。 李梅叹了口气:“等你们奶奶那老不死的和舒尘那病秧子死了的,咱们的日子就熬出头了。别生气了,后天就是县城大集,到时候让你爹带着你们,去买点好吃的。” 李梅给姐妹二人做荷包做到了半夜,才熄了灯睡下。 舒宁舒晴却还没睡,她们两个起初是气的睡不着,李梅走后,舒宁一屁股坐了起来:“不行,不能让这个小贱人继续在咱们家兴风作浪了,她就是个祸害。” 舒晴好不容易要睡着了,被她吵了起来,蹙眉道:“回头想办法收拾她就好了,姐姐睡吧。” “回头?我可一天也忍不了她了。”舒宁目光落再张玲玲的荷包上,冷着脸道:“我就不信了,我还非把这贱人从咱家赶出去不可!” 舒宁下了炕,从荷包中摸出几个铜板来。舒晴见状也睡不着了,爬了起来穿好衣物,道:“这大半夜的,你要做什么啊?” 舒宁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你说,要是明天将荷包还给玲玲,发现里面的钱被李小九偷了,会怎么样?” 舒家的钱都在舒王氏手里,两房是没有银子的,家里丢了钱的话,很容易便能搜出来。 姐妹二人一拍即合,轻手轻脚的溜出了房间,来到了舒尘屋外。 “姐姐,这银子藏在哪比较好?” 舒宁想了想,搬起了墙角下的一块石头:“放这里吧。” 舒晴不放心道:“回头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以为是舒尘偷的?” “你笨啊!奶奶最偏心那个病秧子,他又不是没有零用钱,还用偷了么?” 姐妹二人将铜板藏好后,心满意足的回去睡大觉了,二人谁也没注意到,她们前脚刚进门,后脚,舒尘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陆蘅站在门前,神色清冷,她睡眠极浅,有一点异样的风吹草动便能醒来。 方才舒宁舒晴姐妹二人在院中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这对儿姐妹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又蠢又坏。 陆蘅搬开石头,将几枚铜板拿出来,在院中等了会儿,估计舒宁舒晴大概睡下后,悄声将银子藏在了姐妹二人窗台上的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后,陆蘅转身准备回去睡觉,不想和起夜的舒尘撞了个正着,少年的眸子在黑夜里仿佛黑曜石一般,带着探究的盯着她:“你在做什么?” 陆蘅笑笑,一句话将舒尘堵了回去:“半夜起来自然是起夜,要一起么?” “你……脸皮真厚!”舒尘脸红了红,方才他明明看见李小九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她这么一说,他反而不好意思问了。 陆蘅笑笑,不在继续逗他,转身回了房间。 翌日,便到了县城大集,李梅一大早便去张家将张玲玲的荷包还了回去。 舒宁和舒晴得到了舒王氏的允许,一大早便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裳。 吃早饭时,舒宁和舒晴还在屋子里折腾,舒王氏吼了一嗓子,两人才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舒王氏道:“我和小梅小娟这段时日缝了点绣活儿,拿去换些银子。” 舒多福心疼两个闺女,连忙道:“娘,阿宁阿晴好久没去赶过集了,能给她俩买个糖人儿么?” 舒王氏闻言:“吃吃吃,就知道吃!那么点儿糖水儿做的玩意儿就要好几个铜板。” 舒王氏这么说,就算是同意了,舒宁舒晴虽然挨了数落,心里却还是美滋滋的。 一旁始终沉默着的陆蘅突然开了口:“舒奶奶,我能跟着去么?” 舒王氏蹙眉道:“你去做什么?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花。” “我不花钱,我就想去看看。” 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舒家人倒也没多疑心,舒多福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好了,说好了,我给阿宁阿晴买好吃的,可没你的份儿。” 陆蘅点了点头,她如今压在舒家可不敢奢求舒家人对她多好,只是想去把灵芝卖了,换些银子而已,在舒家这清汤寡水儿的,她实在是吃腻了。 “舒尘,你跟着一起去么?” “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李小九,你和我来一下。” 陆蘅狐疑的跟着舒尘回到了屋子里,舒尘从匣子里拿出二十个铜板递给了她:“这是奶奶平时给我的零用钱,我也用不到,你去看看集上看看,有喜欢的,买点东西吃。” 第十六章 银子丢了 看着眼前二十个铜板,陆蘅愣了下,舒家日子也不阔绰,如果她没猜错,这些银子应该是舒尘全部的积蓄了。 陆蘅觉得自己确实也该去买点东西了,若是用自己卖灵芝的钱,舒家人肯定会发现。 陆蘅也没矫情,伸手接过银子道:“回头还你。” “你还是先想办法将你家银子还清再说。”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欠舒家的银子陆蘅当然会还,其实想想,如今舒李两家都不要她,未必不是好事,等她还清聘金钱,就是自由身了。 陆蘅来到院子里,舒宁舒晴挽着手,笑看了眼满身补丁的陆蘅道:“李小九,今天去县城,你连身新衣裳都没有么?你身上都臭了。” “一会儿我们要和玲玲一起走,你记得离我们两个远点!” 舒宁舒晴姐妹二人和张玲玲玩儿的最好,每次去县城赶大集都要结伴一起,只是今日这对儿姐妹二人显得格外激动,似乎再期待着什么。 没一会儿,屋外传来张玲玲急匆匆的脚步声:“舒宁舒晴,你们两个看见我荷包里的铜板了么?” 舒宁舒晴相视一笑,很快换上一副懵的神情:“怎么了?你的钱该不会丢了吧?” 张玲玲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家将荷包还给我,我就没动过,直到刚才才发现银子少了。” 舒家大人闻言,有些急了,李梅道:“不能吧,我们家可没人动你银子,是不是掉哪儿了,你再找找?” “我都找遍了。”张玲玲蹙眉道:“虽然五个铜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也是银子啊。” 舒宁舒晴见张玲玲这种时候还在吹牛,心中忍不住鄙夷。 舒晴上前挽住张玲玲的胳膊,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你的钱我们家绝对没动,咱们两家当了这么多年邻居,我们家怎么可能偷你的钱呢,不过……我们家最近多了个外人,就不好说了。” 舒晴此言一出,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陆蘅身上。 面对舒家人的怀疑,陆蘅只是淡淡一笑:“我没拿。” “咦?我们说是你了么?”舒宁眨了眨眼,语气阴阳怪气儿的:“某些人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肯定是她!她爹李大庆再咱们村儿就是出名的小偷,能养出什么好闺女?” 舒王氏有些头痛:“去赶个集也不安生,我们家人不可能偷东西,要搜就快搜吧,别耽误我们家下地干活儿。” 舒晴死死盯着陆蘅,冷笑了声,忍不住开始去舒尘房间搜了,舒宁装模作样的在陆蘅身上摸了摸。 舒宁认准板在石头下面,可是在陆蘅怀中摸了摸,神色微变:“你怀里的是什么?” 陆蘅乖乖将怀中的铜板取了出来,正好五个。 舒家人鸦雀无声,舒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未细细追究那五个铜板是怎么从石头下跑到李小九怀里的,佯怒道:“真的是你!你居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李梅冷嗤道:“我就说么,我们家没人会做这种事儿,也就李家这种无赖教出来的闺女,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舒寡妇嫌弃至极的看了陆蘅一眼,从她手里一把抢过了五个铜板,放回了张玲玲手里,舒寡妇发誓,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给她的宝贝儿子招惹上李小九! “丢人现眼的东西!一天不给我家丢人就难受。” 陆蘅试图解释:“那银子……” “银子怎么了?你还想要回去么?”舒寡妇忍无可忍:“我们家虽然穷,可从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当初我是瞎了眼,才信了算命的话,去你家里下聘,给家中招惹上你这么个……” 舒寡妇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不觉握紧了张玲玲的手,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张玲玲心下暗自窃喜,面上不动声色的安慰道:“钱找到了就好,你们也别怪李小九,她如今连身像样衣裳都没有,肯定缺钱。” 说这话的时候,张玲玲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一抹富人看穷鬼的骄傲感。 “缺钱也不能偷人家的啊,玲玲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张玲玲腼腆的笑笑:“阿尘哥哥呢?今儿去赶集,他不跟着一起么?” “你找我做什么?” 张玲玲话音刚落,舒尘冷着小脸站在门前,他一身素色小衣,神色冷凝,活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张玲玲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凑到了舒尘身前道:“阿尘哥,你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去么?你都好久没陪我赶过集了。” “我就不去了,出来就是告诉你,将铜板还给李小九!” “为,为什么?”张玲玲双眸微微睁大,正欲向舒尘告状,让他看看李小九的真正嘴脸,不想舒尘却道:“因为那是我给她的。” 舒尘此言一出,张玲玲满脸不可置信,回过神来后,眼眶瞬间红了。 舒寡妇又心虚又愤怒道:“你的零用钱给李小九做什么?” “都说是我的零用钱了,给她花,我心里高兴。” 陆蘅:“……” 这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这小子有点小帅? 看着舒宁舒晴呆若木鸡的神情,陆蘅从怀中掏出剩下的十五个铜板,呀了声,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没掏干净,让你们误会了。” “你……你是故意的!”舒宁姐妹二人意识到再一次被陆蘅耍了,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和你们开个小玩笑嘛。”陆蘅笑道:“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找到玲玲丢了的五个铜板么?既然不在我和舒尘这儿,不在玲玲家,那会在哪呢?” 看着陆蘅漆黑的眸子,舒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变了脸色。 舒王氏面色铁青:“既然没找到,那就继续搜!” 她活了一把年纪,虽然没太大本事,但自认行的正坐得直,如果银子真是家里人偷的,她这张老脸也没出放了! 陆蘅自觉加入了搜查中,一炷香过后,在舒宁舒晴的窗台石缝里,找出了五个铜板。 “舒奶奶,银子在这儿。” 第十七章 摆架子 舒晴舒宁姐妹二人瞬间面色惨白,看着火冒三丈的舒王氏,抖似筛糠。 “奶奶,不是的,不是我们……” 舒王氏平日里待两个孙女儿虽然没有孙子看重,可到底是亲孙女,见她们这么不成气候,动了真火,举起拐杖,对着二人重重打了过去。 陆蘅在一旁冷眼看着,上辈子,她在舒家没少被舒宁舒晴和这个张玲玲联起手来陷害,被舒家人揍,舒宁和舒晴讥讽怜悯的目光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终于风水轮流转了。 这,仅仅是开始…… 感受到一旁传来冰冷的目光,陆蘅平静的同舒尘对视上,对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舒尘却觉得后背涌上一股寒意…… 舒宁和舒晴被舒王氏追打的满院子跑,李梅两口子也没护住,被打了个半死。 “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会养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孙女?” 舒宁和舒晴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哽咽着求饶。 她们两个还从没挨过这么重的打,还是当着贱人李小九和玲玲的面…… 舒晴忍无可忍,哽咽道:“都说了不是我们两个偷的,是李小九陷害我们,您为什么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们?再说了,就算真是我们偷的又怎么了?玲玲的零花钱,新衣裳就没断过,家里除了弟弟,我们两个从小到大都没有过零用钱。” 舒王氏被气的说不出话,瘦小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下,颤抖着指着书请到:“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这个做奶奶的亏待了你们,偏心是么?这些年家里少你们吃少你们穿了?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大人辛苦!” 舒王氏虽然重男轻女的厉害,但还想让外人觉得她是个一视同仁的好奶奶,听舒晴抱怨,还没消干净的火气更大了。 最后舒多福和舒宁舒晴都没能去县城,舒家人担心陆蘅跑了,只好让她跟着张家人一道去了县城。 张玲玲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心下暗自鄙夷舒宁舒晴的同时,因为要跟着陆蘅一起去县城而有些郁闷。 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好在四月不冷不热,温度适宜,来到县城时,还不到正午。 张玲玲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陆蘅面前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张玲玲的爹能赚,母女二人像是不疼钱似的,首饰,面脂,眉黛,这些在乡下人眼中极其奢侈的东西,说买就买了。 满身补丁的陆蘅跟在一旁,活像个穷酸乞丐。 张玲玲母女二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张玲玲手中拎着大包小包,骄傲的看了陆蘅一眼,她就是想让李小九知道,哪怕李小九走了狗屎运来到了舒尘哥哥身边,在她面前也狗屁不是! 到了午间,张玲玲同孙氏撒娇道:“娘,我肚子饿了,咱们好久没下馆子了,去吃点好吃的吧。” 孙氏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张玲玲笑看了陆蘅一眼,骄傲道:“你从没下过馆子吧?我们家可不会请你吃东西的。” 张玲玲此时面对穷人陆蘅的优越感都快上天了,陆蘅笑笑:“舒尘给了我二十个铜板,我自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就好了。” 陆蘅如今早就没了小女孩之间那点幼稚的攀比心,一句舒尘给的,让张玲玲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转而乌云密布。 “没出息,有本事花你自己的钱!” “我这不是没钱么,哪像玲玲你,这么厉害,舒尘就不用给你钱花。” “你……” 张玲玲面色铁青,可她到底不是舒家那两姐妹,很快神色恢复如常:“你快找个便宜点的路边摊儿垫垫肚子吧,估计你平时连路边摊儿都没怎么吃过,一会儿就在这里汇合。” “你不怕我跑了?” 母女二人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孙氏道:“你这丫头,以前李大庆从没带你来过县城吧?你要是不怕丢了被人卖了,尽管跑。” 三人分开后,陆蘅先找了个路边摊,三文钱要了碗阳春面,填饱肚子后,从怀中掏出藏了一路的灵芝,找了家药房,和掌柜讨价还价了半个时辰,卖了六两银子。 陆蘅拿着这钱,找了家布庄,裁了匹水蓝色的便宜料子,正准备回去,途经一家书肆,想到了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这年头书比米金贵,一本就要一两银子,陆蘅如今是个穷人,实在难以做到视钱财如粪土,有些心疼。 可是想起舒尘白日给了自己他全部的零花钱,陆蘅秉着投桃报李的心思,咬了咬牙,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本《礼记》,一本《春秋》,又买了几张宣纸,一支便宜的毛笔。 舒尘想考秀才,陆蘅见他书架上还缺这两本最基本的,正好自己也该练练字了,想起陆婉君那一手人人称赞的好字,陆蘅说不羡慕是假的,哪怕她那几年日夜努力,也比不上陆婉君自幼的功底。 陆蘅将东西揣在了自己怀里,东西虽然多了些,可她身上的衣裳是李家的哥哥早年穿剩下的,又肥又大,加之她如今格外瘦小,藏起来丝毫不费力。 陆蘅途经水粉铺子时,顿住了脚步,半晌,到底抬脚离开了。 如今的舒家并不安全,保险起见,手中还是多留些银子比较好,至于自己这张蜡黄的脸,还有几年时间,不急…… 陆蘅确定自己身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抱着布匹来到了约定的地方,孙氏母女却迟迟未到。 按理讲,早该吃完了。 和她摆架子?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转身自己离开了。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孙氏母女才姗姗来迟。 “娘,咱们是不是拖太久,您说李小九会不会等不及了?” “她一个村子都没出过的乡巴佬,等不及了又怎样?就要让她等着!”孙氏谆谆诱导女儿道:“就是要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她和你的区别,舒家那小子就算咱家不稀罕要了,也要给李小九点教训!” 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约定的地点,却愣住了。 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李小九的身影,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第十八章 送肉 陆蘅步伐轻快的回村后,太阳还未落山,下地干活儿的舒家人也还没回来。 来到院子里时,隐约听见舒宁舒晴房里传出难受的哼哼声。 这一顿打不轻,这对儿姐妹估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陆蘅抱着布匹回房后,舒尘正在自己打扫屋子,陆蘅愣了下:“这些活儿你自己做?” 舒尘道:“我身体不好,又不能下地干活儿,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娘和奶奶照顾我。” 他平日里虽然不善言辞,但也会尽自己所能不给家里添麻烦。 陆蘅哦了声,心说难怪舒尘屋子格外干净,原来是他自己收拾出来的的。 舒尘扫完地后,放下手中的扫把,突然冷冷的看着陆蘅道:“李小九,你是不是该解释下,张玲玲银子的事儿?昨晚你是再藏银子是不是?” 家里人离开后,舒尘越想越觉得李小九可怕,她昨晚早就将铜板藏到了舒宁舒晴那儿,今日张玲玲找来时,还故意装模作样的戏弄她们。 “我……”陆蘅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骗他,舒尘突然厉声道:“李小九!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不然,我们不会继续留你心思这么恶毒的人在家,害我家里的人!” 陆蘅:“……” 舒尘似乎真被她惊到了,眼前这是个聪明孩子,陆蘅淡淡看着他道:“你只看见我藏铜板,难道就没想过,张玲玲的铜板为何会无缘无故到我手里么?” 舒尘:“……” 见他不答,陆蘅又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是想将我赶走,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到时候怕是顺了你大伯家的意。” 原本陆蘅体谅舒尘年纪小,不想和他说这些事,可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上辈子也是受害者,下场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陆蘅觉得,在这家里如果有个帮自己的,说不定能方便的多。 舒尘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道:“我不会赶你走的,你以后做什么的话,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陆蘅笑了,从怀中掏出那两本书来递给了舒尘:“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这两本书,算是见面礼。” 弟弟二字令舒尘眉心微微蹙起,却也没多说什么,接过书道:“你哪来的银子?” “我偷偷挖灵芝卖的,舒尘,咱们两个以后就是一伙的了,别告诉你家里人。”陆蘅以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哄他:“这书你好好收着,我去做饭了。” 陆蘅来到院子里,将昨日摘的蛇泡果洗净,捣碎成汁,去鸡窝里摸了两只蛋来打散,倒上油和白糖和果子汁液,加上白面,和匀后,捏成各种可爱小动物的形状,放在锅里蒸。 看着已经见了底的油缸面缸,陆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舒家是真穷啊,等舒王氏回来,见她浪费这么多食材,又要发火了。 果然不出陆蘅所料,夕阳将落时,舒家人陆陆续续的回了家,舒王氏见母鸡下的蛋没了,油和白面也少了许多,哀嚎了一声,撸起袖子冲进厨房道:“李小九,让你做饭,谁让你这么浪费粮食了?!” 虽然锅里香甜的气味确实诱人,可舒王氏更心疼粮食,秋收前,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面买油了。 陆蘅被舒王氏掐了两把,蹙眉挣脱开:“舒奶奶,我今日去集上,见路边许多卖点心的,就想着自己也做些试试,到时候银子就回来了。” “我呸!你怎么想的这么美啊?就你做这破玩意儿能卖钱?”一想到自己损失的食材,舒王氏心疼的直抽搐。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招上李小九来她家? 晚饭快做熟时,姗姗来迟的张玲玲母女二人愤愤的上门找李小九来算账了。 她们母女二人原本想给这小贱人摆足派头,不想她居然等都不等她们。 真是一点事也不懂! “李小九,滚出来!” “怎么了孙伯母?” 孙氏抬手抹了把汗道:“你什么意思,啊?不等我和玲玲,自己跑回来了。” 陆蘅乖乖的笑道:“我一直没等到你们,为什么不能先回来?” “可是我们一直在等你!”张玲玲撒谎道。 “你们等我我就必须等你们么?” 陆蘅堵的张玲玲说不出话来,面色铁青,舒寡妇瞪了陆蘅一眼,做和事佬道:“好了玲玲,别和她一般见识,李家人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孙氏气的双手叉腰,骂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丫头,也就李家那些无赖能养出这种小无赖来!” 陆蘅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你们还有其他事么?没事我去做饭了。” “等等……”张玲玲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来找你的吧?我和娘给阿尘哥买了点吃的,补身子的。” 说罢,从筐子里掏出一大块猪肉来。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猪肉的舒家人瞬间双眼放光:“呀,这么大一块肉,要不少银子吧?” “没几个钱,也就五十个铜板。”孙氏阔绰的摆了摆手道:“我家也不缺这两个钱,给阿尘补补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孙氏没想给舒尘买猪肉的,架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她转念一想,村里也确实找不到第二个舒尘这种白白净净还会读书识字的,她又如何看不出女儿想在舒家人面前出个风头,无形中打压一下李小九的念头?到底咬咬牙应下了。 李梅在心中暗暗合计了一番这块肉大房能捞着多少去,笑着来到孙氏身前,道:“还是你家好,日子阔绰人也大房,还处处想着阿尘,不像某些人,不懂事就算了,模样生的难看,还一身的穷酸气,还好没娶进门,单是压在我们家,都快受不了了。” 李梅是个有心眼儿的,还是个过来人,张玲玲的小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因为一块猪肉,毫不留情的编排着陆蘅。 张玲玲满意的笑道:“李小九不是也没嫁给舒尘哥哥么,您别生气了,我和娘先回去了。” 舒家人好声好气的送孙氏母女出门后,李梅随手将猪肉丢给了陆蘅:“今晚做顿好的吧,正好给阿尘补补身子。” 第十九章 看看伤口 陆蘅没答话,一副全当她放了个屁的态度,拎着肉进了厨房。 李梅脸色黑了黑:“没大没小的狗东西,早晚收拾了你!” 猪肉至少有五六斤,陆蘅切了三分之一,炖了锅浓郁多汁的红烧肉出来。 锅里的点心估计着差不多了,将锅盖掀开,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堂屋内,舒家人早早等在了饭桌前,刚刚去看过两个女儿的李梅眼眶红红的,这次舒王氏下了狠手,两个丫头屁股都快被打烂了。 想起李小九那个小贱人,李梅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舒王氏在家中强硬惯了,李梅没敢抱怨什么,而是道:“李小九做个饭怎么这么慢?真是废物,话说回来,李家能养出什么好丫头,还是张家那闺女好,懂事又有钱,最主要的是,对阿尘这个心太难得了,我是越看越喜欢,娘,反正阿尘也没和李小九成亲,要不让阿尘把张家闺女娶进门吧。” 舒寡妇闻言,有些犹豫道:“可算命的不是说……” “算命的说算命的说!”李梅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算命的还说李小九能给阿尘冲喜呢,可你瞧瞧,自从给了李家聘礼后,咱家有什么喜?除了被村里人笑话就是被村里人笑话,家里一堆屁事儿不说,玲玲那么好的女孩子也耽搁了,倒还不如成全了阿尘和玲玲。” 舒寡妇说不出话了,她性子软和,虽然有个儿子也不顶用,死了男人后,在家里更没什么说话的权利了。 舒王氏蹙眉道:“都别吵了,这事儿我再考虑考虑。” 她心里虽也喜欢张玲玲,可对于算命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可不敢胡来。 李梅见舒王氏似乎被自己说动了,心里稍稍踏实了些,舒王氏动心了就好说,回头撺掇张家人再努努力,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乡下人多信鬼神之说,李梅也不例外,心里恶毒的想着,最好张家丫头嫁过来就把二房那碍眼的病秧子克死才好! 至于李小九这处处和她闺女作对的小蹄子,在村子里名声早就烂掉了,如今不知用了点什么下作手段巴结上了舒尘,等滚出舒家,别说最受村里姑娘欢迎的舒尘了,村里可没有汉子看得上她。 李梅满心鄙夷的想着,一股香气飘进了鼻子里,陆蘅端着点心和红烧肉走了进来。 舒王氏看着眼前小巧可爱的点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道:“这,这是你做的?” 原本李小九说点心可以卖钱,舒王氏还当她再吹牛,眼下看这李小九鼓捣出来的点心还有几分卖相,倒勉强信了几分。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 舒王氏的夸赞令李梅有些烦躁,酸溜溜的开口道:“不过做了几个点心而已,谁家闺女不会,哪有那么夸张,肉呢? 陆蘅又去将红烧肉端了上来,这次的红烧肉不是用盘子盛的,而是用碗装出来的,一共五碗,分量不一。 舒王氏那一碗最多,其次是舒尘和舒多福的,剩下两碗是李梅和舒寡妇的,大概半碗的量。 如此一来,李梅原本给舒宁舒晴偷偷留些的计划难以完成了,不满道:“肉为什么不用盆装?这么小家子气!而且,怎么才五碗?” 看着李梅铁青的脸,陆蘅笑嘻嘻道:“我就不用吃了,舒宁和舒晴刚刚偷了张玲玲的银子,再吃人家送来的肉,未免不太好,我想着你们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就没给她们两个留。” 陆蘅三言两语将李梅在心底斟酌好像舒王氏求情的话生生堵了回去,李梅目光冰冷的看着陆蘅,恨不得将她生撕了。 舒王氏却道:“你说的对,那两个死丫头确实该给她们些教训,偷鸡摸狗这种事,咱家绝对要不得!” 舒家人吃过晚饭后,陆蘅和舒尘一道回了房间,舒尘蹙眉道:“红烧肉,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份儿?” 他本想将自己的让给李小九,又担心家里人找李小九麻烦,始终惦记着。 “当然是因为,我在厨房吃饱了,怎么,你担心我啊?” 舒尘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才没有,我就是好奇。” 他早该想到的,李小九这狡猾的丫头,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好吃的。 陆蘅笑笑,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她这辈子,顶多表面装装乖巧,是不可能继续做委屈自己讨好别人的蠢事了。 翌日,舒家人出门后,留给了陆蘅一堆待洗的衣裳。 陆蘅好不容易打满了水,正准备洗衣裳时,李大牛突然鬼鬼祟祟的从墙上爬了进来,见陆蘅在替舒家做家务,嘲笑道:“我还当你离开我过的有多好,舒尘多拿你当个宝贝,感情是来给人家干活儿的。” 陆蘅抬起头,淡淡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真心实意待过的李大牛,厌恶道:“我在舒家干活儿也比跟着你强,李大牛,你来做什么?”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不是来找你的!” 李大牛从墙头跳进了院子里,直接进了舒宁舒晴的屋子。 见舒宁半死不活的趴在炕上,李大牛心疼坏了:“小宁,听说你挨了打,身子好点了没?” 舒宁一见到李大牛,眼眶瞬间红了:“大牛哥,都是李小九那个贱人害我!让奶奶打了我们两个不说,昨晚做了红烧肉,还特意不给我们两个留。” 想起昨晚,舒宁气的脸色都变了。 李小九那个贱人绝对是故意的,昨晚做饭开着厨房门,厨房的肉香味儿都飘进了她们两个的屋子,她们二人念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有,姐妹两个又馋又气,骂骂咧咧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一次山鸡肉,一次红烧肉,还有这顿打,她们两个记下了! “这个小贱人,肯定是见我对你好,吃醋了。”李大牛骂道:“当初就不该只是甩了她这么便宜她。” 舒晴恶狠狠道:“大牛哥,那个小贱人在院子里干活儿呢,你要真想替姐姐出气,去打她一顿。” “好!” 李大牛撸起袖子,准备替舒宁出口恶气,突然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个,舒尘再家么?” 舒宁舒晴闻言,嗤了声,李大牛有些丢脸,嘿嘿笑道:“收拾她是早晚的事,好妹妹,快给我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第二十章 残暴的李小九 舒宁闻言,脸红了红:“我伤的地方,不方便给你看。” 其实从一进房门,李大牛见姐妹二人趴在炕上,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了,听舒宁这么说,他心底反而更激动了。 “阿宁,你是想让大牛哥担心死是不是?哥知道你是保守的好姑娘,和李小九完全不一样,咱俩这关系,就给我看看吧。” 再李大牛的一再怂恿下,舒宁红着脸默认让他扒了裤子。 李大牛平生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屁股,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装模作样的摸了两把后,心满意足道:“怎么伤的这么严重,等哥回去给你弄点草药来。” 舒宁红着脸点了点头:“好,对了,你记得帮我们两个报仇啊。” “必须的!” 李大牛就喜欢舒宁这放得开的劲儿,二人如今八字没一撇呢,私下里又给他亲又给他摸的,比李小九不知道强出多少。 那个小贱人,除了脑子不好被他怂恿着私奔,平时摸都不给他摸一下,也不怪他这么对她! 李大牛来到院子里,对着洗衣裳的陆蘅比了比拳头:“敢欺负小宁,你给我等着!” 陆蘅看着这个昔日和自己一起玩儿到大的男孩儿,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不仅光明正大的背叛了自己,非但一点愧疚也没有,还因为舒宁威胁她。 好在,如今的陆蘅早就无所谓了,李大牛在她眼里狗屁不是。 陆蘅挑衅的对他扬了扬眉:“有本事你来啊!” “小贱人!”李大牛忌惮舒尘,骂骂咧咧的离开后,以后钻研,又过去了几日。 舒宁舒晴勉强能下炕了,出于前两日的教训,老实了几日,顶多见到陆蘅时翻个白眼。 这几日,陆蘅去山里摘了许多蛇泡草,堆在舒家院子里,加上白糖鸡蛋做了些点心,在舒王氏的默许之下,准备下一个集市拿到县城去卖卖试试。 舒王氏答应她,如果卖的好的话,还可以买些新鲜水果回来继续做。 这段时日,李家人在村中看见舒家人就躲着走,若是实在躲不过,就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不给的无赖劲儿,舒家对于找李家讨回银子已经不抱有太大希望了,如果李小九真能赚点钱,让她慢慢还清欠家里的聘金,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也好。 晚间,吃完晚饭的舒家大人去别家串门,陆蘅回房里同舒尘一起练字,院子里突然传来李大牛的叫骂声:“李小九,滚出来!” 舒尘微微蹙眉,推开窗子一看,李大牛带着村中几个男孩子来到了院子里,手中还拎着跟棍子,舒尘蹙眉道:“你们来做什么?” “做什么?”李大牛嗤道:“我说过,要替阿宁阿晴出口恶气,舒尘这事儿你别管,让李小九出来!” 舒尘将陆蘅往身后护了护:“李大牛,你一个男人欺负李小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你害不害臊有?本事单独再和我打一架!” 上次吃过一次亏的李大牛涨了记性,不要脸道:“我呸!装什么大尾巴狼,咱村儿还有比你这金贵的病秧子更娘们儿的么,让李小九滚出来!” 躲在屋子里偷听的舒宁舒晴心中窃喜,舒晴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阿牛哥,你可算来了,我和姐姐快被李小九这个外人欺负死了!” 李大牛极爷们儿的拍了拍胸脯:“别怕,大牛哥今儿来,就是替你们两个出气的。” 舒尘担心陆蘅被打,厉声道:“二姐,李小九在咱家还不够老实么,何时欺负过你们?!” “她老实?你胡说八道!”舒晴见舒尘吃里扒外,气的跺了跺脚,突然感觉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吓的腿直接软了。 就见院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一条蛇,原本正对着院中的蛇泡草垂涎欲滴,猛不丁被人踩了尾巴,恶狠狠地盯着舒晴吐着蛇信。 这种蛇在乡下叫土球子,是一种褐色的毒蛇,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家。 舒晴吓的腿一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大,大牛哥,你们谁帮忙把这蛇抓走?” 李大牛为首的几个男娃见状,纷纷后退了几步:“小,小晴,你别动,我们去找大人。” 舒晴吓的快尿裤子了,嗓音凄厉的尖叫道:“我都快被咬死了,你们还有工夫找人!!” 那条蛇逐渐逼近舒晴,舒晴吓的僵在原地,不会思考了,口里不住的尖叫着。 这时,舒尘突然推开房门冲了出去,捡起一根树枝抽了那蛇一下,原本冷眼旁观的陆蘅一愣:“舒尘!” 这臭小子!陆蘅连忙追了出去,拿起墙角平时下地用的耙子,对着那条渗人的蛇重重刺了下去,锋利的耙子穿过蛇身,重重扎进了土里。 瞬间,血腥四溅,那条一米长的蛇还没死透,来回蠕动着。 众人看傻眼了,陆蘅在院中搬起块石头,对着蛇头用力的砸了几下,直到这条可怜的蛇咽了气,陆蘅才放过它。 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陆蘅笑道:“李大牛,你们不是想收拾我么,来啊。” 李大牛身后的几个男孩儿吓的说不出话,连忙摆了摆手:“我,我们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大牛,你好好收拾她,我们看好你。” “你们这群怂货!”李大牛气的不轻,可也不敢对眼前残暴的李小九做什么了。 这李小九以前和他在一起时,抓只鸡都不敢,何时这般彪悍了? 陆蘅轻嗤了声,将蛇扛在了肩膀上,同舒尘道:“听说这蛇能做药材,我给陈大夫送去,你们将院子打扫下吧。” 舒尘盯着陆蘅离去的背影,想起自己那句手无缚鸡之力,咽了咽口水,主动打扫起了残局。 舒晴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大,大牛哥,你能扶我回屋么?” 李大牛搀着舒晴回屋后,看了舒宁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 舒宁气的微微发抖:“你来,就是为了在李小九面前出洋相的是不是?!” 李大牛这窝囊样子,令舒宁感觉又气愤又丢人,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收拾不了李小九。 李大牛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我是来告诉你,我娘上山挖了点草药,你晚上记得来找我上药。” 李大牛结结巴巴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脸都红透了,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舒家。 第二十一章 被发现了 陆蘅将土球子带给陈大夫后,陈大夫说什么也要塞给她二十文钱。 虽说这丫头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可陈大夫始终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好孩子,也没好意思白白拿她这条蛇。 又赚了二十文钱的陆蘅将银子揣起来后,心满意足的回到舒家后,舒家人已经回来了,陆蘅徒手打死一条蛇的消息显然舒家人已经知道了,呆呆的看着她。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去做饭了。” “哦,你,你去吧。” 舒王氏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眼前这瘦弱的小姑娘怎么徒手杀死一条蛇的,那东西多吓人呦。 李梅黑着脸同舒多福对视了一眼,转身来到了舒宁舒晴房里:“我问你们,你们两个,亲眼见着李小九杀死那蛇的?” 舒晴点了点头:“您是没看见,李小九当时那个狠劲儿,将蛇按在地上,用石头一下一下的砸,活活将舌头砸烂了,那个眼神,我,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害怕极了!” 舒晴贫瘠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李小九带给她那种诡异的感觉,只是浑身止不住的微微发抖着。 李梅按住女儿发抖的手,神情严肃:“邪,真邪!我早就觉得那丫头邪门的很!现在舒尘和这丫头走得近,要是这死丫头真留在咱家……” 当着两个女儿,李梅没再继续说下去,脑中忍不住想,等过几年舒王氏死后,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真会不会有可能被李小九这个死丫头抢去! 她说舒尘怎么好端端突然缠着李小九,这丫头要长相没长相,还那么不要脸,舒尘怎么可能放弃张玲玲呢? 李梅越想心下越不安,轻拍着女儿的手道:“算命的说,那死丫头嫁过来能给舒尘冲喜,谁知道不是克咱们一家的呢?她这才来几天,就惹出不少事儿,不能这样下去了。” 舒宁和舒晴呆呆的看着神色冰冷的李梅:“您的意思是?” 李梅发了狠:“想办法把她送回李家去,李家不要的话,就解决掉她!” 舒家吃晚饭时,李梅笑着给陆蘅夹了一筷子菜道:“小九,看不出来你还有抓蛇的本事,难怪上次轻而易举就抓了只山鸡。” 陆蘅将李梅夹给她的菜夹了回去:“我不喜欢吃别人筷子夹过的菜。” 李梅突然这么热情,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坏心眼儿了,陆蘅也没给她留脸。 李梅在心里骂了声,面上仍旧笑道:“我家活儿也不多,压你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明儿让阿宁阿晴上山摘蘑菇去,你跟着一起吧,看看有没有山鸡野兔什么的。” 一旁的舒王氏闻言,也道:“小梅说得在理,反正你家是铁了心耍无赖不还钱,你一直压在我们家也不是个事儿,你去抓些野物,慢慢攒攒,等够我家聘金钱了,我家就放你走。” 陆蘅看了一旁强忍着激动的李梅母女三人一眼,乖巧的笑道:“好啊。” 如今天气已经步入了五月,太阳落山的晚,舒家人吃过晚饭后,去村里串门儿聚堆去了,舒宁舒晴坐久了,感觉屁股还是有些痛,想起李大牛白天说的草药,也出了门。 姐妹二人一道来到了田园间的稻草垛后面,那里是她们二人和李大牛的“秘密基地”。 李大牛果然早早带着捣碎的草药等在了那儿,见姐妹二人来了,先塞了把草药给舒晴,打发她走道:“小晴,你先自己将就着敷点儿,我给你姐姐上药。” 舒宁脸瞬间红了:“这样不大好吧,你我还未成亲,总是这样,我和李小九那种不要脸的姑娘还有什么区别?” “她和你怎么比?”李大牛想起咸猪手的甜头,极力诱哄着舒宁道:“李小九那种人骨子里就放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方设法勾引我,我都不稀罕搭理她!你这不是受伤了么,好妹妹,大牛哥就是想给你上个药,你伤成这样,大牛哥见了不是心疼么。” 李大牛这番话满足了舒宁的虚荣心,李小九确实没法儿和她比。 舒晴捂嘴笑着离开后,李大牛颤抖着解开了舒宁的裤带。 紧张害羞的二人并未注意到,稻草垛外面,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 村口,李梅和舒王氏和村中几个妇女坐在树下摇着蒲扇乘凉,说着东家长李家短。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猥琐男人突然自远处蹦蹦跳跳着跑了过来。 李梅和几个妇人见状,调笑道:“傻子,做什么去了?” 来人名叫李二柱,是村里的老光棍,傻子一个,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村里这群妇女见了,总要拿他打趣两句。 李二柱嘿嘿傻笑道:“屁股。” “屁股?”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你屁股咋了?” “不是我的屁股,是舒宁的屁股!” 李二柱此言一出,李梅瞬间黑了脸:“傻子,胡说什么呢?也不怕烂嘴!” “我,我没胡说。”李二柱磕磕巴巴道:“李大牛再看舒宁的屁股!我,我看到了。” “你这个臭傻子!”李梅气的一屁股站了起来,拿起路边的棍子抽他:“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李二柱被打的嗷嗷直叫,捂着屁股跑了。 一旁的妇人们哈哈大笑:“多福媳妇儿,你和个傻子计较啥子,谁不知道这傻子一天到晚满嘴胡说八道,没一句实话。” 舒王氏没好气道:“他编排我孙女儿!活该挨打,谁不知道我家孙女儿最老实懂事儿了。” “是是是,小宁咱们看着长大的,又不是李小九那种不要脸的。” 见村民没信李二柱胡说八道的,李梅稍稍放心了些,可心下还是有些不安。 阿宁是她一手带大的,李梅比谁都清楚,她两个女儿没外人眼中那么老实本分,平时又和李大牛玩儿的不错…… 晚间回到家后,李梅来到了姐妹二人房里,黑着脸将门栓插上了。 舒宁和舒晴愣了下:“咋了,娘?” 李梅上前重重掐了舒宁两把:“你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问我咋了,你说,你今晚干啥去了!” 第二十二章 林间少年 舒宁闻言,面上一闪而过一抹慌色,死鸭子嘴硬道:“我和小晴出去转了转。” “你还敢撒谎!你和李大牛做了啥你不知道?” 舒宁闻言,再也装不下去,怒瞪着舒晴道:“你告诉娘了?!” “不是你妹妹说的!你光着腚被李铁柱看去了!在村里到处嚷嚷呢。” “什,什么?”舒宁一张脸瞬间惨白无比,她的屁股居然被那个傻子看到了…… “大牛哥只是替我上了点药,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娘,这可怎么办啊?村里的叔叔伯伯们知道了,该怎么想我,会不会以为我和李小九是一种人?” 李梅见她承认了,气的心口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闺女,这屁股是说给人看就能给人看的么?好在那傻子说话村里人不信,都相信你是个老实孩子,以后你和李大牛先保持点距离,别让村里人嚼舌根!” 舒宁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我可以不见大牛哥,可那个傻子要再胡说八道怎么办?” 舒宁无法接受自己有朝一日和李小九一个下场,半分可能性都不行! 李梅想了想,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冷笑道:“明天你们上山采蘑菇,将李二柱一起带过去。” 舒晴不解道:“什么意思?” 舒宁却立刻会意了,冷笑了声:“还是娘有主意,那傻子今年快三十了,还没娶着媳妇儿,虽然他是个傻子,可毕竟是个正常汉子,你说,咱们要是给他送个媳妇儿呢?” 舒晴震惊的捂住嘴巴:“你疯了?咱们这么做,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舒晴虽然不在乎李小九和那个傻子,可她胆子小,平时顶多欺负欺负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从来没做过。 “什么代价?李家都不要李小九了,李二柱也无父无母的,他们二人如果真发生了点什么,咱家直接将李小九嫁到李二柱家里,不过最好想办法让她们两个都死在林子里,以绝后患!” 李梅说罢,见两个女儿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伸出手拉过两个女儿道:“娘命苦,一直没生出个儿子,你们爹又是个没本事的,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要是抢不到,咱娘仨以后就喝西北风吧!李小九那死无赖一肚子鬼心眼儿还不要脸皮,要是真嫁给舒尘,就更难办了,好在她家里人不要她了。” 赶走李小九,舒尘母子就好解决多了,所以,必须解决掉那个小蹄子! 翌日晨起,舒家人吃过早饭后,陆蘅和舒宁舒晴一人背上一个竹篓,准备上山采蘑菇。 临出发前,李梅不放心的嘱咐道:“你们千万别往树林深处去,我昨晚听村里人说,虎蛋爹进林子里时,里面有人影很快闪过去了,像鬼影似的,将虎蛋爹险些吓尿了,这山以前本来就是土匪窝,死过不少人,谁知道林子里有啥不干不净的东西。” 三人应了声,都没太当回事儿,出了家门后,舒宁笑道:“今天咱们找个帮手一起吧,回头还能多采些。” 陆蘅:“谁会白白给咱们采蘑菇?” 舒宁唇畔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找来你不就知道了么!” 二人一道来到了村中最破旧的黄土屋前,这是李二柱的家。 舒宁在门前吆喝了两声,李二柱嘿嘿傻笑着出来后,舒宁甜甜的笑道:“李二柱,想不想吃蘑菇,咱们一起上山去采好不好?” 李二柱一看见舒宁,嘿嘿笑着拍手手道:“屁股,妹妹的屁股又大又圆。” 舒宁想起自己被这傻子看了去,倍感羞耻,咬了咬牙,强忍着怒火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和我们一起采蘑菇去吧!” 李二柱点了点头,跟着三人蹦蹦跳跳的上了山。 舒晴道:“山外面没有蘑菇,还是要去林子里。” “去就去呗,娘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这林子里咱村人天天进,要有鬼早出事了。”舒宁看了眼陆蘅和李二柱,嘱咐道:“这林子里面路不好走,你们两个跟紧我和小晴,大家结伴别丢了。” 陆蘅笑笑:“好。” 她倒要看看,这对儿姐妹有什么好把戏。 三人向树林深处走去,阳光透过树叶,在林间洒下斑驳的碎影。 三人踩着林间松软的泥土走了会儿,在灌木中发现了野蘑,四人开始在不同的地方采摘起来,舒宁看了眼不远处的弯腰苦干的李小九,凑到了李二柱面前,低声道:“二柱哥,你想不想要女人?” 李二柱神奇的听懂了这句话,点了点头。 舒宁指了指李小九,狞笑道:“你要了她的身子,她就是你的人了。” “啊?这……这不好吧?” “别怪我没提醒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这辈子可都没媳妇儿了啊。” 李二柱用他不大聪明的脑袋认真思考了会儿,点了点头:“好!” 舒宁心中窃喜,同不远处的陆蘅喊道:“李小九,蘑菇我和阿晴采就够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野物吧,我和阿晴在这儿等你!李二柱,你跟着她去,免得李小九有什么危险!” “好。”陆蘅应下后,向着林子深处走了去,李二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舒宁舒晴对视了一眼,也连忙抬步悄悄跟了过去,直到陆蘅和李二柱不见了人影,姐妹二人才顿住脚步。 “姐姐,再走就是林子深处了,咱们别进去了,万一真有虎蛋爹说的鬼影呢?” 看着黑漆漆的树林深处,原本不信邪的舒宁也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往前走了,试探着喊了两声:“李小九?李二柱?你们两个去哪了?” “你们再不出来,我和小晴就先走了啊。” 林中无人答复,舒宁舒晴相视一笑,舒宁道:“你猜,李二柱得手了没?” “肯定呀,李小九那个贱人很快就是李二柱的人,马上就能离开咱家了,她那种人,也只配的上傻子!” 不远处,陆蘅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后,身下躺着脱的赤条条的,被她打晕的李二柱,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陆蘅正准备出去给那对儿心黑的姐妹二人一个惊喜,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自身后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股血腥味儿传入鼻中。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清冷:“不想死的话,带我离开这里!” 第二十三章 基情四射 冰冷锋利的刀刃抵在她脖子上,轻而易举便能挑破她的血管,陆蘅头皮一麻,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杀意。 好在她上一世跟在宋珧身边出生入死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临危不乱的本事。 “你是谁?” 少年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少废话!带我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会伤你。” 刀刃轻微的刺进了陆蘅皮肤几寸,陆蘅知道,自己若是在和他打马虎眼,就死定了。 陆蘅假装怕极了,声音发颤道:“我,我对林子也不大熟,我带你离开看看吧,不过这个男的,我要带着他一起走。” 李二柱色胆包天,陆蘅本不想管他,可这个傻子回村后说不定能给自己作证。 男子看了眼一丝不挂的李二柱,没答话,算是默许了,陆蘅伸手捞起地上半死不活的李二柱,被男人用刀挟持着向外走去。 陆蘅能明显的感受到少年的急促,加上他身上的伤,陆蘅大胆的猜测,这个男人撑不了多久了。 陆蘅眼珠一转,带着男人在林子里到处乱转。 “你到底知不知道出口?” “我,我本来知道的,你用刀对着我,我就记不太清了,下山的路可能在东边吧,不对,往西走……没事儿,咱俩慢慢找。” 身后的男人大概撑不了多久了,陆蘅感受到架着她的刀刃微微放松时,抓准机会,手肘向后重重一捣,身后那足足高她将近两个头的男子倒了下去。 谢忱眉心微微蹙起,那土匪的药效居然这时候发作,他全身动不了了! 陆蘅转过身,看清楚这胆大包天贼人的样貌时,不禁愣了下。 和她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前后两世,还从未见过生成这般模样的人, 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墨青色束身长袍,头发高高束起,垂落至腰间,额前两缕青丝被林间的风吹的微微飘动,长眉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一点血红色的痣落再眼尾处。 薄唇惨白毫无血色,下巴弧度锋利,仿佛刀削一般。 明明还未褪去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却生了一副极薄情狠辣的面相,此刻只是淡淡看着她,若非陆蘅活了两世,怕是都要忍不住臣服于他。 可惜,陆蘅早就不是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世上再也没什么令她感到害怕的。 陆蘅围着眼前的绝色美男转了两圈,冷笑道:“你该不是,动不了了吧?” 少年没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看样子我猜对了。”陆蘅叹了口气,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李二柱。 “我又不欠你们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害我?都落我手里了,正好!” 谢忱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了两下,看着眼前女子不怀好意的笑,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大胆村姑!你要做什么?” 村姑二字,令陆蘅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并非她瞧不起村姑,只是曾有人无数次以此拿她同陆婉君相提并论,村姑二字对陆蘅而言已经不单纯是乡下姑娘了,是对她的羞辱,这两个字仿佛印刻在她脑海中。 尽管清楚眼前男子并无太多恶意,然而陆蘅心底还是不爽了。 “威胁人总要付出代价,还有这个李二柱,怎么收拾你们两个好呢?” 陆蘅想了想,上前脱掉了少年上衣,只留下一件里衣,在谢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拖着赤条条的李二柱,放在了谢忱怀里,李二柱的脑袋被陆蘅按着靠在了少年宽厚的肩头,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姿势。 陆蘅还不满意,得寸进尺的抬起李二柱的手,放到了少年惊为天人的脸上。 摆好后,陆蘅满意的看着辣眼睛的一幕:“登徒子和贼囚,般配的很。” 谢忱脸都青了,感受着怀中的油腻男人,胃里一阵作呕。 他堂堂镇国候府世子,大楚赫赫有名的少年杀神谛听,京中谁人提及他的名号无一不闻风丧胆,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子,胆敢在他面前造次! “小村姑,你找死是不是?” “小村姑?”不知眼前男人是何人的陆蘅冷笑了声,踹了男人一脚:“我是你姑奶奶!也不知是谁找死,若不是看在你罪不至死,我今日断然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你去!再见,不对,我想,咱们应该再也不见了。” 陆蘅也未做过多口舌之快,她不确定这个男人不能动多久,为了自己小命,背着竹篓快速下了山,留下面色铁青的少年,和依偎在他怀中的李二柱自生自灭了…… 来到舒家门前时,舒家人还未回来,陆蘅盯着舒家木制的大门看了会儿,心中暗暗合计着该怎么教训教训舒宁舒晴姐妹二人,心下莫名就传来一阵疲倦,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不是想害她和李二柱么?那她且先消失两日,让舒宁舒晴得意下,她才懒得伺候舒家这些人。 陆蘅觉得,自己重生后不仅仅只为了复仇,还要让自己日子过舒服了,可她在舒家的日子实在说不上太舒服,好在她身上还有几两银子。 陆蘅背着竹篓像县城的方向走了去,到时天色恰好黑了,陆蘅就近找了家酒馆,点了壶女儿红,一道梅菜扣肉,一道辣子鸡,加上一盘金黄酥脆的金丝饼,多日未开荤的陆蘅心满意足的吃饱喝足后,找了家便宜客栈,泡过热水澡后,美滋滋的睡下了。 舒家,却早已炸开了锅。 “你们说什么?!” 舒王氏愤怒的一拍桌:“让你们上山采个蘑菇,什么叫李小九和李二柱不见了?” 舒宁抬手抹了把勉强挤出来的眼泪道:“李小九说要抓山鸡,就往林子深处走了,李二柱跟过去说要保护她,谁知道二人走着走着就都不见了。” 舒寡妇一听急了,惨白着脸:“哎呀,不是让你们两个看着她么,李小九丢了,李家更有理由不还钱了,保不齐还会倒打咱家一耙,说把他家闺女弄丢了!” 舒晴道:“我和姐姐本来想去看看,想起娘的话,也没敢往深处去,不过隐隐约约,听见林子里有些怪声音。” 李梅连忙追问:“什么声音?” “就是,李小九哼哼唧唧的声音……我和姐姐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敢往里去。” 舒晴故意别别扭扭的说着,她年纪虽小,但半夜起夜时,曾无意中听见爹娘屋中传来怪声音,后来从姐姐那里得知,原来是在行那档子事儿。 李小九水性杨花在村里出了名的,这个谎家里人绝对会信! 第二十四章 奸计得逞的母女三人 舒家大人们闻言,果然变了脸色,让舒宁舒晴先回屋歇着后,舒寡妇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忍无可忍道:“这世上怎么有如此不要脸皮的姑娘,被李大牛甩了后,我还以为她老实了,居然连那李二柱也……” 舒寡妇虽然是个寡妇,可是想起那个傻子脏兮兮的样子,也觉得有些恶心。 “弟妹,你没听过狗改不了吃屎么?”奸计得逞的李梅冷笑道:“李小九要是什么好姑娘,当初就不会和李大牛私奔了!” “你胡说!” 舒尘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冷着一张小脸道:“李小九不是那种人!” “你这孩子,怎么和大伯母说话呢?”李梅训斥道:“你小小年纪会看什么?李小九虽然今年才十三岁,可是在李家那种人家长大的,不是啥好东西,不是咱家这些单纯的孩子能比的,她之所以讨好咱家,还不是因为阿尘是村儿里唯一读书识字儿,模样还俊俏的男娃么?离了咱家她还能靠谁?你别被她骗了!” 舒尘还想说什么,舒寡妇呵斥他道:“回屋去,别捣乱了!” 舒尘虽然性子顽劣,唯独听舒寡妇和舒王氏的话,固执的留下一句“反正我信李小九”,便转身跑走了。 李梅见舒尘母子如此,心下窃喜阿宁阿晴这事儿做的漂亮,却叹道:“李小九丢了倒是不打紧,不过这聘金……弟妹啊,当初劝你不要去李家下聘,你非不听,银子你可要想办法给家里讨回来。” “我……”舒寡妇有些不安的绞着手指,面对李家那些无赖,婆婆出手都讨不回来聘金,她有什么办法呢? 舒王氏到底是过来人,蹙眉道:“事情还不确定呢,吵什么吵?明天咱家还是去林子里找找看吧,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 李梅蹙了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 经过一夜,就算李小九和那个傻子在山间没被野兽吃掉,回来后舒王氏肯定也容不下李小九继续给舒尘冲喜了。 李梅打着如意算盘,院外,突然传来舒尘愤怒的声音:“是你们两个害的李小九,是不是?!” 舒宁委屈道:“阿尘,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害李小九?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这样冤枉姐姐们呢?” “哎呦喂,这又怎么了?!”舒王氏和舒寡妇几个大人来到了院子里,就见舒尘双眼通红,像一只愤怒的小兽,指着瑟瑟发抖的姐妹二人怒道:“一定是你们两个故意的!你们把李小九藏哪去了?!” 舒宁和舒晴见大人出来了,红着眼扑进了舒王氏怀里。 “奶奶,你瞧阿尘,居然因为一个外人吼我们。” “我们两个平时抓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害李小九呢?阿尘这样子,吓死我们了。” 舒王氏搂着两个丫头,头疼的看着自己平日里最宝贝的孙子发疯,厉声道:“混账东西,我平日里真是惯坏你了,还不来给你两个姐姐道歉!” 舒尘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憋了多年的怒火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舒王氏的是非不分令舒尘愤怒,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大伯父一家究竟是什么人,心里再惦记什么,可舒尘不敢说,如果和他们撕破脸,等他以后死了,性子软弱的娘亲该怎么办? 他再怎么聪明,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以来他只能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承受大伯父和堂姐虚伪的照顾。 李小九的出现,让他感觉在这家里稍稍自在了些,可是眼下,舒宁舒晴将她害惨了。 因为他,因为害怕李小九给他冲喜!她们心思恶毒的找李二柱毁她清白,将她丢在林子里。 舒尘的固执令舒宁舒晴趴在舒王氏怀中哭的更凶了,看着好不委屈。 李梅忍不住训斥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两个姐姐平日里对你多好?好吃好玩的都给你留着,你为了个李小九,就这么冤枉她们!” 舒寡妇也被舒尘气到了,小心翼翼的同大房赔不是:“她大伯,你们别生气,尘儿确实被惯坏了,我回头好好惩罚他。” 李梅叹了口气,抓准机会装可怜:“说到底,都怪我肚子不争气,没儿子,两个女儿再乖巧懂事,对阿尘再好,还是没人领情,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李梅母女三人红着眼,紧紧抱在一起,怎么看舒尘都像是在无理取闹,舒王氏冷着脸来到舒尘面前,扬起手来,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我让你不懂事,冤枉姐姐!” “娘!”舒寡妇心疼的抱住儿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舒王氏将全部责任推到了舒寡妇身上:“你瞧瞧你将他惯成什么样了?我怎么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子,我儿子死后,你连儿子都教不好!” 说这话时,舒王氏全然忘了,平日里家中就属她娇惯舒尘最厉害。 舒寡妇哪里敢反驳婆婆,只是抱着舒尘默默流眼泪。 一场不愉快后,舒家人各自回房了,李梅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房里,关上门的一瞬间,母女三人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宁小晴,这次的事儿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是娘的主意好!不仅解决掉了李小九,还让那病秧子把奶奶得罪了,一举两得!不过那个病秧子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们两个做的?他,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舒宁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李梅摆了摆手:“一个十岁的奶娃子能看出啥,被李小九那小蹄子迷住了,见李小九丢了发疯罢了,你瞧你奶奶信他么?” 虽然舒王氏心里偏心舒尘,但其实更信舒宁舒晴,这次的事儿,注定是李小九自作自受,舒尘就算知道什么,也只能憋着,敢闹吃亏的还是他们孤儿寡母。 远在十数里外县城的陆蘅还不知道舒家闹了起来,正躺在舒适的客栈里睡大觉。 她做了个怪梦,梦里,那个在山里的绝世美少年扛着李二柱下山找她算账来了,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李二柱将她砸成了肉饼。 陆蘅缓缓睁开眼,窗外天渐渐凉了…… 第二十五章 见鬼了 怎么会做这种怪梦?陆蘅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滑稽,不过也未往心里去,转眼将林间那个奇怪的男人抛诸脑后了。 吃过小二送来的早饭后,陆蘅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今天去哪儿玩儿呢? 陆蘅退了房钱,先去逛了逛胭脂水粉铺子,下午又去茶馆听了场书,到了暮色四合之时,准备动身回青坪村。 也不知道舒宁舒晴遇到她,是什么反应。 陆蘅往回走时,马路上突然来了一群官兵,陆蘅随着街边百姓让到了路的两旁。 身旁的妇女悄声同身旁的人:“这是干啥的?” “我听说是京里来了个大人物,说是查昔日土匪山一个杀人如麻的逃犯的,追到这里突然失踪了,县令大人吓坏了,正派人四处搜查呢。” 陆蘅简单听了两耳朵,也没当会事儿,心说这县令太不会做人,若是将那大人物的画像贴出来,找人的赏金写清楚,不就方便多了么? 官兵走远后,陆蘅抬脚离开了县城,回到村中时,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逐渐熄了灯。 舒家人在林子里找了陆蘅李二柱一整日未果,吃晚饭时,舒王氏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暂且将这件事瞒下,等村里人什么时候发现了,就说李小九和李二柱有私情,二人一起逃走了! 舒尘还要找,被舒王氏和舒寡妇训斥了一通,锁到了屋子里,舒王氏气的不轻,还特意夸赞了舒宁舒晴懂事。 大房彻底放下了心来,舒宁舒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回到屋子里兴奋不已,到了亥时,才勉强要睡着。 陆蘅悄声回到了舒家院子里,将扎头的布带取了下来,扒到了脸前,她的脸不过巴掌大小,被头发盖了个严严实实。 陆蘅上辈子跟着宋珧学过些功夫,轻易爬到房顶,披头散发的倒吊在了舒宁窗前,伸出手来敲了敲窗子。 “谁啊?大半夜的!” 舒宁带着倦意勉强睁开眼,今夜外面的月色很亮,她清楚的看到窗子上有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吓的睡意全消,一屁股坐了起来,颤声道:“你,你是谁?!” “怎么了姐?”舒晴也被吵醒了,在她看清楚窗外那披头散发的影子时,比舒宁还夸张,捂着嘴尖叫出声:“鬼,鬼啊!!” 陆蘅幽幽的声音自屋顶传来:“舒宁,舒晴,你们两个害的我好惨啊……” 说罢,两只干瘦的手猛的按在了窗子上,本就不结实的木制窗框重重一颤。 做贼心虚的姐妹二人吓的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我,我们没害你,是李二柱。” “他?他已经死了,明晚来找你们两个,今晚,我先来……” 姐妹两个早就听村里老人说过人死不瞑目就会变成厉鬼的事,舒晴感觉下身一阵温热,竟被活活吓尿了。 舒宁稍微冷静些:“你,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陆蘅口中发出一阵诡异的低笑声:“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不解释清楚,我和李二柱含冤而死,怎么可能瞑目呢?” 陆蘅说罢,利用上一世学会的三脚猫功夫,轻飘飘的像个鬼影似的消失了。 舒晴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陆蘅悄声回到了舒尘房里。 本来没想惊扰舒尘的,可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有什么心事,睡眠极浅,听见有人进来了,猛的坐了起来,一双桃花眸子牢牢的盯着陆蘅。 “额……”陆蘅有些尴尬:“我吵醒你了?” 舒尘满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从炕上下来,用力抱住了陆蘅。 二人个头差不多高,陆蘅险些被他扑了个跟头。 “李小九,我还以为你丢了。” “怎么可能,就那么点小把戏,能害到我?阿尘,我吓到了你了是不是?”陆蘅不以为意,舒家大房那些人如今在她眼中,不过是她前进路上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罢了,要是连他们都收拾不了,活该她这一世再被陆婉君搞死! 舒尘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开始收拾东西:“李小九,你还是离开我家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次你逃过了,下次呢?” 陆蘅看着眼前的舒尘,心底切实有些被感动到了:“我身无分文,离开又能去哪呢?” 舒尘闻言,有些丧气的停下了动作。 瞧他这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奶味儿未消的小兽,陆蘅心都快被萌化了。 “怎么,你心疼我啊?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你待我好,以后姐姐也对你好,咱们一起努力,眼前的困境总能过去的。” 陆蘅铺好自己的被褥,拉着舒尘的小手上了炕:“睡吧,坏人姐姐会收拾他们的。” “李小九,你能不能不要拿我当小孩子。”舒尘有些郁闷:“我不要你当我姐姐,给我几年时间,等我长成真正的男人了,你当我媳妇儿好不好?” 陆蘅哭笑不得,在他头上挼了一把:“睡吧。” …… 翌日,舒家人刚刚起床,舒王氏撑着两条老寒腿,蹲在院中漱口时,舒寡妇忍不住道:“娘,今早让尘儿吃点东西吧,他昨儿一天没吃东西,再不吃我怕这身子受不了。” 劈柴的舒多福挥了挥手道:“弟妹,男娃又不是姑娘家,哪就那么娇贵了。” “就是啊。”李梅冷笑道:“平时咱们怎么娇惯阿尘都没关系,他为了李小九那种不检点的丫头,连自己的堂姐都冤枉,还和娘顶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惯着。” 原本有些心软的舒王氏被舒多福两口子这么一说,蹙眉道:“他要是想吃饭,就和阿宁阿晴道个歉。” 舒多福李梅对视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仅仅是道歉么?这种事儿要是他们家闺女做的,早就被打断腿了,更别提舒王氏一早还默许舒寡妇去鸡窝偷偷摸了两个鸡蛋,当他们眼下没看到么?! 李梅正准备继续挑唆,好不容易摆二房那臭小子一道,绝不能轻易便宜了他去!这时,舒宁和舒晴突然疯疯癫癫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那神情,活像见了鬼。 第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姐妹二人被陆蘅吓的一夜未睡,披头散发,眼眶下还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将舒王氏吓了一大跳。 “哎呦喂,大早上的,你们两个做啥呢,想吓死人么?” 一旁的李梅意识到不对劲儿,温声道:“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和娘说。” “我们,我们就是见鬼了!”舒晴跪到了舒王氏面前,颤声道:“奶奶,对不起,我们撒了谎,李小九是我们害的,李二柱也是我们害的,您想想办法,别让他们半夜来找我们了。” “你们两个说啥呢?!”李梅见她们二人突然实话实说了,面色惨白,怒吼道:“我看你们真是中邪了,给我回屋待着去。” “娘,我们必须说,不然李二柱今晚回来找我俩的,我们只是看不惯李小九那种人缠着弟弟,毁了弟弟再村里的名声,一时糊涂,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到了这份儿上,舒宁舒晴还是不愿意承认她们的恶毒心思,努力装成一副全然替舒尘着想的好姐姐的模样,最好那两只鬼听见,去找舒尘算账!别来找她们了。 舒王氏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这对儿姐妹是怎么了,但大概清楚她们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害怕了! 舒王氏气的浑身颤抖:“你们,你们两个好糊涂啊,那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 若说上次偷张玲玲的钱舒王氏只是恨铁不成钢,这次却是打从心底毛骨悚然。 就算李小九欠他们家银子,还做过对不起阿尘的事儿,可也不至于弄死她啊!更别提,她还因为这事儿冤枉了阿尘。 这时,舒尘的房门突然开了,陆蘅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舒奶奶,你们,吵什么呢?” “鬼啊!!”舒宁舒晴见到她,吓的躲到了李梅身后。 李梅愣了半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说两个女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了疯,肯定是李小九这个小贱人半夜溜了回来,故意吓唬人! 这该死的小贱人!小小年纪真是阴险又恶毒!李梅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女儿,怒吼道:“蠢货!什么鬼,活生生的大活人在咱们眼前呢!” 舒宁和舒晴盯着眼前满眼笑意的李小九半晌,这才意识到,她们又被李小九戏弄了! 李梅冷冷的看着李小九,阴阳怪气儿道:“听说你和李二柱在林子里丢了,想不到还能活着回来,你能回来,我们也放心了!” 李梅这话是笑着说的,只是神情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陆蘅甜甜的笑道:“当然了,欠您家的银子还没还清,我哪敢不回来。” 李梅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打死眼前这个小贱人的心思,道:“回来了就好,不过我听说那林子里确实闹鬼,阴气重,你继续和阿尘住在一起,就不合适了吧?” 事已至此,李梅认了,眼下能让李小九离舒尘远一点是一点。 谁让她两个女儿太过单纯,玩儿不过心机深沉的李小九呢。 李梅说罢,同舒王氏使了个眼色,舒王氏这才想起李二柱和李小九的事儿,又不好明着问她有没有失身给李二柱。 不管怎么说,这丫头确实不能和阿尘继续住在一起了,就算和李二柱的事儿是假的,她也配不上他们家阿尘。 舒王氏有些愧疚道:“李小九,你从阿尘房里搬出来吧,以后就和小宁小晴住在一起。” “什么?!”舒晴道:“我们两个不要和她住一起!” 舒王氏恶狠狠的瞪了舒晴一眼,舒晴讪讪的闭上了嘴。 “娘。”李梅道:“这三个丫头本来就合不来,住一块儿以后更闹个没完了。” “可是除了她们两个那儿,咱家就剩一间屋了,还是给阿尘以后娶媳妇儿单独收拾出来的。” 给李小九住,未免可惜了…… “娘,咱家不是还有柴房么。” 李梅娘仨儿神情恶毒的看着陆蘅,如今天热了,柴房里到处都是爬虫跳蚤,让这个小贱人住进去,难受不死她! 陆蘅看了舒家脏乱差的柴房一眼,倒是比她上辈子后几年在舒家住的狗窝强点,可惜,她都不想住。 陆蘅可怜兮兮的看向舒王氏道:“舒奶奶,我一定要去睡柴房么?” 舒多福道:“睡柴房怎么了?你本来就是压在我们家的,在阿尘屋子里睡了两天,你这破鞋还真以为配得上阿尘了?” “多福,你话别说这么难听!”一旁的舒寡妇有些听不下去了尽管她不喜欢李小九,可这次李小九确实是受害者,舒寡妇有些于心不忍。 舒多福不满道:“咋了弟妹?俺说的是实话!女人么,一分钱一分货,你要不信去村里问问,李小九这种货色,倒贴给人家钱还有要她的么?只有弟妹这种一直为我弟弟守寡,一辈子不嫁人的女人才叫好女人,李小九就是个破鞋!” 舒多福是个糙汉子,平日里最是瞧不起女人,尤其是不检点的女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犯了王法,此时说起话来也格外不中听,如果陆蘅还是十三岁,此时早被羞辱哭了。 可惜,舒多福这张像尿壶一样的嘴上一世更难听的话没少说,不打她陆蘅就谢天谢地了,对于这些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他放了个屁。 陆蘅叹了口气,神情哀伤:“都怪我,不该为了给阿尘抓只山鸡,在林子里走丢了的,如今连个好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舒宁舒晴见李小九装可怜,气的浑身发抖,昨天半夜吊在屋顶吓唬人的也不知道是谁! 可是她们两个毕竟心虚,什么话也没敢说,只能干生气。 舒王氏一听,更是愧疚,她们家成什么人了?欺负人的土匪么?这丫头死里逃生回来,还被赶到柴房去。 舒王氏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柴房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你去我们家那间空屋先住着吧吧,别将屋子弄脏弄乱了。” 陆蘅开心的笑了,她在舒家总算有新屋子住了,还是,舒宁舒晴做梦都想住进去的新屋子呢。 第二十七章 捡回来个人 陆蘅看着脸色难看的舒多福一家,乖巧的笑道:“谢谢舒奶奶,我这去看看我的新屋子。” “奶奶!”舒晴还想说什么,被舒王氏一眼瞪了回去,压低了声音道:“这人作孽太多,是要折寿的,奶奶这么做,不是为了李小九这个外人,是为了你们两个,这次为了咱家的脸面,不和你们两个计较,滚回去!” 舒王氏说罢,重重叹了口气,去舒尘房里哄被冤枉的宝贝孙子了。 舒宁舒晴惊险逃过了一劫,回到房里后,舒晴一屁股坐到了炕头上,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脯道:“还好奶奶这次没和咱们两个计较,吓死我了。” 舒宁冷嗤道:“还不是为了她的面子!老不死的,居然让李小九住咱家最好的屋子,咱们两个平时连进去都不让,还说为了咱们两个好,我呸!” 因为愤怒,舒宁五官都狰狞在了一起,令她原本就丑陋的样貌更加难以描述。 舒晴这次反而冷静了许多,道:“姐姐别太担心了,爹说的对,李小九那种有丑又放荡的货色,在咱村儿注定嫁不出去,只能想办法巴着舒尘那个病秧子,好在奶奶和二婶还没眼瞎到让她嫁给舒尘,也不会让她嫁给舒尘的,咱们两个早晚能收拾了李小九。” 舒宁看了单纯的舒晴一眼,欲言又止。 她从未对自己能解决掉李小九产生过怀疑,李小九不过是个被她略施小计,便能和大牛哥联手害的在村里名声尽毁的蠢货罢了。 可是眼下,奶奶已经明显对自己和小晴失望了。舒宁打从心底无法接受,奶奶和舒尘越来越吃里扒外,越来越喜欢李小九那种她打从心底便瞧不起的无赖。 “阿宁,阿晴,该下地干活儿了。”李梅在院子里唤她俩。 “来了。” 院中,舒王氏一肚子火气,没理会大房娘仨,同舒寡妇大声道:“这次冤枉了阿尘,你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去大牛家割块肉吧。” 李大牛的爹是村中屠户,家中靠养猪赚钱,算村中难得的富户,只是舒家穷困,极少去割肉,发生了李小九的事儿后,去李大牛家中便更尴尬了。 舒寡妇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安:“娘,陈大夫那抓药涨钱了,咱家也没多少银子了,割肉,还是算了吧。” 舒王氏一听,破口大骂道:“那么点儿破草药,本来我就嫌贵了,还好意思涨价,我记得陈大夫有些草药是林中摘的是吧?你给阿尘抓了那么多次药,应该认得,要不今天你去林中找找看吧,这次说什么也要给我大孙子割块猪肉补补身子!” “行,行吧……”舒寡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实在想不出推拒的借口,出门去了李大牛家。 舒家人陆陆续续走后,陆蘅出去折了些野花放在了干净整洁的屋子里,满室花香充盈,心情愉悦的来到厨房想继续做简单的糕点,中午做好后,来到舒尘屋外叫了他两声。 这臭小子因为她同意换房间的事赌气,也不理她。 陆蘅早就习惯了舒尘喜怒无常的性子,将一盘点心放在了舒尘窗外,嘱咐他记得出来吃后,便背着剩余的一路走到了县城。 小地方不像京中,街上有些杂乱,路两旁地摊随处可见,陆蘅就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扯下盖在筐子上的布,将卖相可爱的点心摆整齐后,没一会儿,便吸引到了路边的人。 “丫头,这是什么点心?怎么卖?” 陆蘅笑道:“这是我家自己做的点心,十个铜板一斤。” “呦,这么便宜?会不会不好吃啊?” 陆蘅掰了块给妇人尝了尝,妇人当即道:“别说,味道还真不错,给我来两斤吧。” “好嘞。” 陆蘅笑笑,并未告诉妇人,她做这些点心,是蛇泡果所制。 点心在寻常人家能见到的只有米糕和核桃酥,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吃到各种各样的精美点心,陆蘅心知自己手艺再怎么精巧,也难为无米之炊,这蛇泡草做的东西,金贵的人物是无法买账的,只能薄利多销。 面粉一斤三个铜板,鸡蛋一斤五个铜板,蛇泡草免费摘的,再加上少许的油和糖钱,一斤粗略算一下,净利润怎么也能捞着四五个铜板。 陆蘅做的点心也不多,二十斤左右,不到一个时辰便卖没了,一共赚了两钱多,简单算了下,净利润大概赚了一钱银子左右。 回到村中后,地里干活儿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家了。 舒宁舒晴今日在地里格外勤快,加上李梅求情,舒王氏到底还是心软了,答应今晚的猪肉也给姐妹二人分一些。 毕竟,外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自己亲孙女。 吃晚饭时,舒王氏将猪肉分完后,依然没有陆蘅的份儿,好在陆蘅在县城吃饱喝足才回来的,顺便交给了舒王氏一钱外加五十个铜板,自己偷偷留下了五十文钱。 舒家人见她的点心真的赚到了银子,舒王氏有些激动:“看不出,你还有点赚钱的本事,以后你慢慢做点心赚银子,等还够你家欠的聘金,我们家就放你离开。” 离开?陆蘅可不想。 闻言也只是笑笑:“好。” 舒王氏收起银子,看了眼门外,蹙眉道:“阿尘娘怎么还没回来?” 舒王氏话音刚落,舒寡妇从外面回来了,声音有些吃力道:“娘,我在山里找到李二柱了,还救回来个人。” 陆蘅:“……” 陆蘅心里突然浮现出一抹强烈的不安,林中和李二柱一起救回来的人,该不是…… 不会的,那二人怎么可能这么命大?在林子里两天一夜了还活着,一定不是那个人! 舒王氏已经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念叨舒寡妇道:“你这多事的,让你去采个草药你还给我带回两个人来!还嫌给咱家招惹来的闲人不够多是么。” 这闲人指的自然是陆蘅,只是舒王氏骂骂咧咧到一半,却突然没声音了,半晌,才道:“呦,你这,是捡了个神仙回来么?怎么还有还有长成这模样的孩子?” 第二十八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舒王氏一双老眼不可置信的盯着躺在院中的少年,原本她觉得,她家阿尘已经是难得的俊俏孩子了,可和眼前这男孩子比起来,显然逊色了许多。 陆蘅心里咯噔一声,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心理瞬间烟消云散了。 舒多福一家人听见院外的动静,也吃不进去饭了,李梅放下碗筷出去,正准备找个由头将舒寡妇训斥一番,却再见到被舒寡妇捡回来的少年一瞬间,不禁都愣住了。 胸无点墨的舒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着院中昏迷不醒的少年,只觉得天上的神仙大概就长成这般模样吧? 舒宁和舒晴更是夸张的倒吸了口气,眼睛恨不得抠出来贴在这少年人身上。 舒寡妇心知又给家中添麻烦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来也没想管闲事儿,可我瞧这孩子生的这么好,还有口气在,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而且瞧他穿着样貌,像个有钱人家的,救了他,咱家说不定还能捞着些好处去……” 舒寡妇心软,试图说动舒王氏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时,心中有鬼的陆蘅悄悄的来到了院子里,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烟消云散了。 心中无语问苍天,她为什么这么倒霉?每日上山打猎的村民也不算少,这人好死不死的,偏偏被舒寡妇捡回来了。 陆蘅敛了思绪,一本正经道:“舒奶奶,我听说,越是有钱人家的人越能招惹是非,这公子年纪轻轻,浑身是血的晕倒在林子里,万一是被仇人追杀或是什么,你们家救了,万一惹上麻烦呢?” 舒王氏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小九说的对,这人来头不清不楚的,咱家可别惹事儿,你在哪儿捡回来的,咱家再给丢回去吧。” 舒多福闻言,二话不说扛起了谢忱:“我这就将他丢了!” 舒多福作为一个糙汉子,对这种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最是看不顺眼,家中有个舒尘就够膈应人了。 陆蘅暗暗松了口气,并非她见死不救,只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至于这个绝色美少年,就自求多福吧。 不想舒宁和舒晴见色起意异想天开,回过神来,舒晴红着脸拦在了舒多福身前:“爹,好歹先留他醒过来问清楚,反正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看见咱们救了他,怎么说,也是条命啊。” 舒多福蹙眉道:“这种人一看就是娘娘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活着干啥?救他不费银子啊?” 陆蘅一颗心悬了起来,暗暗祈祷一定要将这货扔了,最好被野兽吃掉。 然而事实证明,世上好色的不仅是男人,俊美的少年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喜欢,舒王氏犹豫了下,还是道:“多福,还是先将他留下吧,这么俊俏的孩子,死了太可惜了。” 舒多福有些郁闷的将谢忱往地上一摔:“留下他住哪啊?半死不活的,别再有什么病。” 舒宁犹豫了下,试探着开口道:“要不,先让他和我和小晴一个屋?反正这人晕着,看着也不像有什么病。” “胡闹!你们两个都没成亲,名声还要不要了?”舒王氏训斥完后,当机立断道:“去李小九那个屋子里住着吧。” 陆蘅:“……” 好家伙,她难道就不要名声了么?她难道就不怕传染病了?转念一想,她如今在村子里哪还有什么名声,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是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男人,陆蘅想起自己将他和李二柱抱在一起的事儿,有些为难,她可不敢保证这个少年醒来后会不会杀了她。 舒宁和舒晴厌恶的瞪了陆蘅一眼,难得积极道:“我们两个去打水,替这位……哥哥清理一下身上的血。” 说罢,争先恐后的去抢洗脸盆了。 李梅两口子见状,觉得有些丢人,却也没拦着,眼前这少年尽管晕倒了,可实在太贵气逼人,绝对非富即贵。 自己两个闺女要是能做些什么,不敢奢求这少年人醒来后看上自家两个丑闺女,好处总少不了。 思及此,李梅同陆蘅道:“让这来历不明的人和你睡一间屋委屈你了,照顾人这种累活儿,教给小宁小晴就好,你歇着吧。” 李梅的心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舒王氏虽然觉得她在白日做梦,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舒寡妇见舒宁舒晴这股殷勤劲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想起在林中看见的,这个少年紧紧的抱着李二柱,李二柱柔弱的依偎在少年怀里,那辣眼睛的一幕,她简直难以置信。 这好好的少年居然有那种癖好,而且饥不择食,眼光也不咋地,连猥琐的李二柱都能看上。 真是造孽呦! 陆蘅将谢忱抬进了屋子里后,有些郁闷的盯着这个少年。 陆蘅不想杀他,可总不能等着他醒来后杀了自己? 陆蘅想清楚后,下炕反锁上了门,到底拔下了发间的木簪子,对着少年颈间重重刺了下去。 原本昏迷的谢忱感觉到一阵杀意,猛的睁开眼,先陆蘅一步,重重掐住了她细瘦的脖子。 就这一下,陆蘅感觉自己脖子差点断掉,好在少年身受重伤,没了往日的力气。 陆蘅和谢忱在黑暗中对视着,少年的眸子似狼一般,凶狠的瞪着她,唇边挂着一抹嗜血的冷笑。 “丑八怪,又是你?你敢杀我?!” 谢忱翻了个身,将陆蘅压在了身下,这辈子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造次,掐着陆蘅的手逐渐收紧,陆蘅也未坐以待毙,抬手对着少年脑后重重一记手刀,本就身受重伤的少年再一次晕了过去,扑通一声压在了陆蘅瘦小的身子上。 陆蘅呼出口长气,她从未见过如此森然的目光,哪怕死过一次了,心口还是一阵狂跳。 舒宁舒晴已经很快便将水端了进来,见门被反锁上了,愤怒的砸门。 “李小九,你个不要脸的,锁门做什么?” “你这放荡的贱蹄子,你要是敢吃这位公子的豆腐,我们两个不会放过你的!” 陆蘅:“……” 第二十九章 谢谛听 陆蘅有些嫌弃的推开身上的谢忱,下炕打开门后,舒宁和舒晴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 姐妹二人替少年清理了身上的血污后,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 舒宁不放心的同陆蘅道:“李小九,这位公子可不是村中那些汉子,你最好收收你那放荡的性子!” 舒宁舒晴这是怕她对这少年霸王硬上弓?陆蘅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道:“那个,要不你们两个留下照顾他?” 舒晴一听,正准备同意,舒宁在一旁扯了她一把,冷笑道:“李小九,你别以为你安的什么心我们两个看不出来,我们两个留下来照顾他,你就能去找我们奶奶告状了,你想毁了我们两个的名声,和你一样烂是不是?” 吃了多次亏的舒宁对陆蘅充满了防备。 额…… 陆蘅发誓,她这次想的很简单。 “你们两个放心,我不会告状的,你们两个留下来,要是这公子醒了,说不定感激还会以身相许什么的。” “你,你胡说什么呢!” 姐妹二人不由自主的看了昏迷的谢忱一眼,脸瞬间红了,陆蘅笑笑:“那我去你们两个屋子睡了,你们小心些,别被大人发现了。” 陆蘅说罢,离开了屋子,留下盯着炕上晕倒的谢忱,春心萌动的姐妹二人。 这世上从来不缺没自知之明的人,陆蘅也没打击她们两个,只是,想起对舒宁满心痴情的李大牛,突然觉得李大牛有些可怜。 翌日清晨,谢忱缓缓睁开了眼,蹙眉看着眼前的土房子,脑中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那个该死的村姑…… 谢忱四处看了看,身边怎么还一左一右躺着两个女孩子? 莫非昨夜发生的种种,只是他的一场梦? 谢忱头部受到了重创,一时不能确定昨夜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昏迷前唯一能确定的记忆,便是那个该死的村姑,还有那个猥琐依偎在他怀里的男人…… 想起自己此生最屈辱的事,谢忱黑了脸,那个小村姑别被他碰到,不将她凌迟处死他不姓谢! 这时,一旁的舒宁和舒晴缓缓睁开了眼,见谢忱醒了,有些激动的坐了起来:“公子,您醒了?” 谢忱换了一副脸色,语气平静道:“是你们救了我?” “是啊,你受了好重的伤,我和妹妹照顾了你一夜。” 瞧着舒宁献殷勤的劲儿,舒晴有些不满。 姐姐明明都有大牛哥了,在这位公子面前,和她抢什么风头?! 舒晴不甘落后道:“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和我们两个说,我让奶奶给你抓药。” 谢忱:“多谢,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青坪村,我们家姓舒,我叫舒宁,这是我妹妹舒晴,你有什么需要的和我们说就行了。” 谢忱对于眼前这二人叫什么半分兴趣都没有,因为眼前人救了他一命,谢忱态度难得还算温和道:“不必麻烦了,对了,你们村,有没有个人?” 姐妹二人面面相觑:“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但是眼睛挺大。” 如今的陆蘅单论样貌,实在没什么出挑之处,谢忱能想到的形容,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们村有好几个这样的姑娘,您还能说具体些么?” 谢忱无声叹了口气,罢了,算哪个丑八怪命大。 “你家大人呢?”谢忱下了炕,身上的药效已经过去,就是身上大小不一的受了伤,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 谢忱来到舒家小院儿后,舒家人见他醒了,舒王氏第一次见到这么贵气的人,有些拘谨的上前打听道:“您,您醒了,怎么称呼?为什么会晕倒在这林子里?” 陆蘅仍没放弃让舒家人赶走谢忱的念头,一大早便跑到了舒王氏房里,劝她为了家中安全着想,务必要打听清楚这少年的来龙去脉,要是有一点答不上来或者不寻常的,还是赶走为好。 舒王氏也不敢掉以轻心,一双老眼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谢忱。 “我姓谢。”谢忱淡淡道,也没解释太多,自怀中掏出一个金锭子来:“麻烦留我在这里小住几日,等我离开后,这一锭金就是报酬。” 原本他想抓到那个土匪便离开的,不想无意发现此处山头暗藏玄机,倒是个好地方。 当然,要是能顺便抓住那个该死的村姑大卸八块就更好了! 舒家人瞬间瞪大了眼,凑上前来,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金锭。 “这,这是金子吧?”舒王氏活了一辈子,除了成亲时,陪嫁得了个金戒指,便再没见过金子了,还是这么大一个,足够他家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有了这金子,这少年是谁还重要么?完全不重要! 见钱眼开的舒王氏瞬间将陆蘅的嘱咐抛诸脑后也不继续问东问西了,殷勤道:“好说,一切都好说,您腿上还有伤,我让孙女儿去给你抓些药,来堂屋喝口热水吧。” 在厨房里听墙角的陆蘅顺着门缝向外望,只看见谢忱修长的背影,一旁的舒家人小心翼翼的簇拥着他进了舒家堂屋。 舒王氏将缩在房里看书的舒尘从房间里带了出来,舒尘讪讪的跟着进了屋子。 陆蘅有些无奈,眼下她该怎么办?逃走么? 没一会儿,舒王氏便来到了厨房,同陆蘅道:“今早将早饭做的好吃些,把剩下那块猪肉做了。” “舒奶奶,您就这么让他留下了?” “当然了!你是不知道这位公子多有钱,他要是真有什么仇家我也认了,大不了把我这条老命搭上。你别废话,快点做饭!” 陆蘅没在多言,舒家人穷怕了,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陆蘅心知自己再说下去也是多费口舌,舒王氏定要同自己不乐意。 舒王氏回到堂屋后,一脸谄媚的看着谢忱:“你家是哪的,怎么会晕倒在林子里?” “我是县城的,家中做些药材生意,来林中采草药被劫匪打晕了。” “哦。”舒王氏淡淡应了声,心下存疑,但也不敢多问什么:“谢公子,大名怎么称呼?” “谢,谛听。” …… 若是舒家人见识稍微广些,此刻必定被眼前这华京中如雷贯耳的大名吓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章 李小九是何许人 然而青坪村天高皇帝远,小村子又封闭,对于大名鼎鼎的杀神谛听将军,闻所未闻。 李梅笑道:“好名字,要说这富贵人家的孩子,名字都比咱听着好,谢公子饿了吧?这李小九怎么还没把饭做好!” “李小九是谁?”舒家这个异姓名字令谢忱多嘴问了一句。 “这……” 舒家人对视了眼,一时都沉默了。 唯独始终没开口的舒尘淡淡道:“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 “别胡说!”舒王氏呵斥住舒尘,露出一抹尴尬地笑来,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舒家人一时不知该介绍李小九这位外人。 舒寡妇道:“是村里一个姑娘,因为点小事儿暂时住在我家,我儿子年纪小,胡说的。” 舒尘见家里人如此嫌弃李小九,沉着脸起身道:“我去厨房端饭。” “阿尘,你别干活儿呀。”舒宁和舒晴连忙道:“我们两个去就好了。” 说罢,争先恐后的去了厨房。 饭菜早就做熟了,陆蘅坐在灶坑边上愣神,舒宁见状,蹙眉道:“李小九,都做好了怎么不端过去?” “你们两个来端,不是还能在这位公子面前露个脸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早饭就不吃了。” 舒宁舒晴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龌龊,离了男人活不了了?” 陆蘅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废话这么多,你们两个端不端?” 自从有了上次抓蛇那事儿,舒宁舒晴就有些怵李小九,见她火了,也没敢多言,骂骂咧咧的端着饭菜去了堂屋。 舒王氏道:“李小九呢?” “她说肚子难受,不吃了。” 舒尘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饭也吃不下了,连忙起身去了厨房。 谢忱往舒家厨房看了眼,垂下眸去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吃早饭间,舒宁舒晴难得面对诱人的猪肉没食欲,不时的盯着谢忱出神。 谢忱脾气从来不好,若换做往日,敢这么猥琐盯着他的女孩子早被人拖下去杖责三十了。 可他这些年之所以能越爬越高,靠的不仅仅是自身的本事和冰山似的性子,主要还是那份儿为人处世的圆滑,让人找不出任何软肋,刀枪不入。 眼下被人家救了,暂时住下,感受到这目光,谢忱只是抬起头,对着姐妹二人淡淡一笑。 这一笑,似清风霁月,姐妹二人不约而同红了脸,慌乱的垂下眸去,心跳如擂。 厨房内,舒尘见陆蘅坐在灶坑旁,不放心的蹲下身,语气关切:“李小九,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陆蘅见他担心自己,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吃饭吧。” 舒尘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蹙眉道:“是不是因为谢谛听?” “谢谛听?哦,你说那个男的啊。” 原来他叫谢谛听。 这名字,还真够大胆的,君主为帝,这名字隐隐有种君主都要听他的意思,陆蘅笑着摇了摇头。 舒尘道:“你今早不对劲儿?是不是昨晚你和那个男的睡在一间屋子里,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要乱想。”陆蘅撒谎道:“他昨晚一晚上没醒,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 若是舒尘知道,她险些被那个少年杀了,舒尘肯定不会允许少年继续住在他家,他怎么可能是那个少年的对手? 舒尘死死的盯着她,道:“那你希不希望他对你做什么?” “额。”陆蘅愣了下:“此言何意?” “我见两位堂姐都喜欢他,你呢?” 原来这小孩子是吃醋了。陆蘅觉得他实在可爱,伸出手来捏了捏舒尘的小脸道:“我当然最喜欢阿尘了。” “你不要拿我当弟弟哄。”舒尘拍掉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昨天奶奶让谢谛听住到你屋子里,你都没拒绝。” 见他蹬鼻子上脸,陆蘅笑道:“我如今是压在你们家的,你奶奶说什么我怎么敢拒绝?再说了,美男谁不喜欢,我就是答应了又如何?” “你,你果然喜欢他!”舒尘气的小脸通红,转身离开了厨房。 陆蘅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心里想着同在屋檐下,该怎么避过谢谛听,直到他离开。 好在谢忱吃过早饭后便离开了舒家,上山了,陆蘅松了口气,被舒王氏揪着来到院子里洗衣裳。 洗到一半,墙头突然传来些怪声音,陆蘅猛的抬起头来,就见李大牛的大饼脸挂在墙上。 陆蘅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李大牛,你来做什么?” 李大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老子又不是来看你的!” “你是谁老子?现在家里就我一个,那你就滚好了!” 陆蘅说罢,捡起个石头,将李大牛从墙头砸了下去。 “哎呦我去!你个老子玩儿剩下的烂货!活腻歪了是不是?你不要以为有舒尘给你撑腰老子就怕你!” 李大牛在墙外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见陆蘅不搭理他,讪讪离开了。 到了晚间,陆蘅估计着谢谛听要回来了,又躲进了厨房,自己先胡乱添饱肚子后,又借口身子不舒服,不吃了。 “她又怎么了?”舒王氏蹙眉道:“早饭不吃晚饭也不吃,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哪就一身娇贵毛病!” 舒晴嗤道:“李小九怕不是也知道自己生的丑,怕吓到谢公子吧。” 说罢,有些害羞的看了刚从山上回来的谢忱一眼。 谢忱没理她,目光淡淡落在了舒家厨房紧闭着的门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舒家人吃过晚饭后,谢忱回到了房里,舒宁舒晴趁着家中大人没注意,又偷偷溜了进去。 “谢公子,身上伤口好些了没,今日奶奶去村中郎中那儿抓了点药,用不用我们姐妹二人替您上药?” “我自己来就好。”谢忱看着眼前没羞没臊的二人:“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和我在一间屋子住,不合适吧?” 姐妹二人闻言,连忙道:“我们两个的屋子被人占了,所以住在这儿。” “那便让那人过来。”谢忱语气淡淡的,却透露着一股令人难以拒绝的威严。 他还真好奇,那个李小九是何许人也,躲他躲的,未免太刻意。 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她 舒宁舒晴闻言,心下有些不满。 只是姐妹二人皆害怕眼前的少年,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委屈道:“李小九也是个姑娘家,还被许了我弟弟,和您住在一起更不合适,您要是嫌我们两个碍眼,我们两个出去就是了。” 舒宁说罢,拉着依依不舍的舒晴出了屋子。 二人来到院中,舒宁黑着脸道:“李小九那个小贱人呢?” 舒晴鄙夷道:“我见她刚刚进阿尘房间了,估计又去找阿尘睡了。” 舒宁轻嗤了声:“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谢公子不是她能勾引的了那些乡下汉子。” 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李大牛的声音:“小宁,在么?” 舒宁上前打开门,看着院外一脸殷勤的李大牛,想起清风霁月的谢公子,凭白生出几分嫌弃:“怎么了大牛哥?” “我娘又做了些核桃糕,我本来想白天给你送过来,见只有李小九那个小贱人,我怕她偷吃了,现在才给你送了过来。” 舒宁见到核桃糕,瞬间换了副笑脸道:“大牛哥最好了。” 她正愁着怎么讨谢公子欢心,有了这核桃糕,正好。 李大牛见舒宁笑了,他越看越喜欢,阿宁果然比李小九那个贱蹄子温柔可爱多了,还好他当初及时做出了选择。 “阿宁你喜欢就好,我先回了,你好好藏着,别被你家大人发现了。” “嗯,好。” 李大牛走后,舒宁抱着核桃糕,再次进了谢忱如今住着的房间,将舒晴晾在了外面。 舒晴看的目瞪口呆,半晌,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 …… 一转眼的功夫,谢忱再舒家住了几日后,这几日陆蘅想尽了一切办法躲着他,几乎没出现在舒家餐桌上,舒家人对她不甚在意,也未多问,只要她能干好活儿就够了,吃的米当然越少越好。 谢忱也未问李小九是谁,他像是一只逗弄老鼠的猫,尽管在破败的舒家住着,每日依旧不紧不慢的忙着自己的事。 只是他每日行走于山林和舒家之间,难免会被村中人发现,舒家藏了个绝世美男的事,在村中渐渐传开,村子里有不少姑娘家开始围在舒家门外向里张望,直到舒王氏骂骂咧咧的开始赶人才肯离开。 一转眼,又到了县城大集,头一天晚上,李梅叫去了两个女儿,一人塞了几十个铜板,嘱咐道:“这些是娘背着你奶奶在牙缝儿里攒出来的,明天你们两个去赶集,买两朵头花耳坠儿什么的,趁着谢公子还没走,好好打扮下,听见没?”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原本李梅没指望谢谛听那种天人之姿的人看上自己两个闺女,可这段时日,谢公子似乎对小宁小晴态度还不错。 “谢谢娘。” “谢什么。”李梅道:“娘就你们两个女儿,不为你们两个考虑为谁考虑,还不快去去问问谢公子有没有什么让帮忙带的。” 谢忱这段时日在舒家住的不大舒坦,确实有些东西需要买,见姐妹二人献殷勤,便塞给了姐妹二人一些银子,道:“我也不白让人帮忙做事,剩下的银子权当你二人的跑腿费。” 姐妹二人闻言,想起娘的嘱咐,莫名有些激动。 谢公子待她们二人可真好…… 翌日,舒宁舒晴跟着张玲玲在内的几个小姐妹一道去了县城,临走前,张玲玲找到了舒尘,试探着问他去不去赶集。 按照舒尘往日的习性,本该毫不留情的拒绝,这次却淡淡的看了陆蘅一眼,点头同意了,随着村中孩子们一起去了县城。 背着一筐做好的点心的陆蘅被众人排挤,落在了后面几米远的地方慢悠悠的走着,显得有些孤独。 陆蘅作为一个成年人,和这些孩子早已找不到共同话题,倒是宁愿自己一个人。 有孩子回头笑她:“你们瞧李小九,可真可怜。” “这么不要脸的人,谁敢和她一起?” 舒尘顿住脚步,欲言又止,张玲玲冷冷的看了陆蘅一眼,挽着舒尘的胳膊又紧了几分:“阿尘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买给你啊。” “不用了。” 他又不是真的小白脸,怎么可能让张玲玲给他买东西。 一旁的舒宁亲昵的挽着张玲玲道:“玲玲你可真好,又漂亮又有钱,不像某些人,除了给我弟弟丢脸什么都不会做。” 张玲玲笑而不语,她根本没将李小九当回事儿,她和舒尘哥哥一起玩儿了多少年了,李小九算什么东西?今天舒尘哥哥明显不搭理她了。 一行人走到一半,有几个姑娘便觉得累了,李大牛连忙跑到舒宁面前献殷勤:“阿宁,我背着你吧。”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起哄声:“呦呦呦,大牛哥该不是看上阿宁了吧?” “你这样,某些人该难过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身后的李小九,神情各异,有讥讽的,有同情的。 试问青坪村谁不知道,李小九和李大牛一起玩儿大的,之间那点破事更是沸沸扬扬。 陆蘅目光始终淡淡的,她早就看不上的破鞋罢了,舒宁愿意要便要。 “去去去!”舒宁道:“我和大牛哥就是普通朋友,他就是看我累了而已。” 舒宁心底享受着李大牛的殷勤劲儿,却又不愿意让众人觉得她抢了李小九的,只好嘴硬避嫌。 李大牛在一旁殷勤的附和着:“你们别胡说,小宁这么好的姑娘,我愿意背着。”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将舒宁背了起来。 看向陆蘅同情的目光便更多了,无论是青梅竹马的李大牛,还是差一点就嫁给的舒尘,哪个都不向着她,啧啧,实在是可怜的很啊。 众人谁都未曾注意到,不远处山头的一颗树上,一道墨青色的修长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一棵树上,似毫无分量的鬼魂一般,面庞却犹如神明一般俊美,少年狭长的凤眸落再将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薄寡的唇畔微微上扬。 李小九…… 原来她,就是李小九! 第三十二章 终于见面了 一行人到了县城后,便彻底将陆蘅甩开去买东西了。 张玲玲是一行人中最富有的,每每到了赶大集的时候,她定要和村中那些穷朋友们使劲炫富一番,尤其是今日阿尘哥还跟着,她出风头的心更加迫切了起来,买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一旁的舒宁见了,心下嫉妒,挽着一旁的李大牛撒娇道:“大牛哥,玲玲买的我也想要。” 李大牛被舒宁这一撒娇,心都化了,她作为村子里最有钱的汉子,当即同意了下来,舒宁要什么便给她买什么,隐隐压了张玲玲一头。 张玲玲咬了咬牙,也想让舒尘给他买,可舒家穷的叮当响不说,她无法将舒尘当做李大牛那般,吆五喝六的,舒尘这些年性子越发冷漠,张玲玲不敢。 张玲玲忍不住嫉妒的心,酸溜溜的开口道:“阿宁,你们家没钱么?你和大牛哥非亲非故的,总让人家给你买,你也好意思!” 这话狠狠刺激了舒宁,舒宁冷笑了声:“我家可没你家那么多银子,你有本事,也让我弟弟给你买啊!你花家里银子,我花大牛哥的,你比我强多少?” 二人眼看要吵起来,被其他孩子劝了几句,才住嘴,只是心中都憋着火气。 陆蘅独自一人来到东街,摆摊儿卖了会儿点心,这时,不远处酒馆传来一阵清冽的酒香,陆蘅好酒,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 卖完点心后,陆蘅来到酒馆要了一壶米酒,点了两碟小菜,美餐了一顿。 这几日在舒家为了避开谢谛听,险些将她饿死,也不知道这人何时才能离开。 想起烦心事,杯中的酒也没了味道。陆蘅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她上一世自己酿过不少酒,女儿红,竹叶青,当年备受京中世家公子千金青睐的果酒她也会,若是酿酒卖钱的话,可比辛苦卖点心赚钱多了。 一行人到了下午,才开始往村中回,吃饱喝足的陆蘅不紧不慢的自己往回走,不想在村口和众人撞在了一起。 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的舒宁和张玲玲回来的路上,互相阴阳怪气的损了几句,吵的不可开交。 陆蘅见状,想起白日时二人手挽着手,俨然一副亲姐妹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舒宁正在气头上,见陆蘅看自己,怒道:“李小九,看什么看?在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陆蘅眨了眨眼:“咦?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怎么吵起来了?” 陆蘅一句话,堵的二人满面羞红。 “谁,谁说我们吵架了?”张玲玲见李小九挑拨,平复了下怒火,挽住了舒尘的胳膊,撒娇道:“舒尘哥哥,我刚刚和阿宁只是在开玩笑,是不是啊?” 舒尘淡淡的看着陆蘅,嗯了声。 张玲玲见舒尘这么配合自己,心下欢喜,得寸进尺道:“阿尘哥哥,我家今晚做好吃的,你和我回家吃晚饭好不好?” 舒尘:“李小九,你说呢?” 陆蘅噎住:“这是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问我做什么,我先回去了。” 她再不回去,谢谛听就该回去了! 张玲玲见状,以为李小九吃瘪后落荒而逃,唇畔的笑意几乎挂不住了。 周围的孩子起哄道:“呦呦呦,有些人争不过玲玲,这就跑了?” “啧啧,真是丢人啊!” 张玲玲得意极了。正欲往舒尘身上靠一靠,舒尘突然挣脱开她的手,上前拉住了陆蘅的袖脚。 “李小九,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我去张家吃晚饭,你真的不在乎么?” 张玲玲:“……” 意识到舒尘在做什么后,张玲玲眼眶瞬间红了:“舒尘哥哥,你说什么呢?” 她和舒尘玩儿了这么多年,舒尘哥哥都未明确说过他要娶自己的话,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小九哪里都比不上她,她凭什么?! 陆蘅吃惊过后,回过神来,淡淡道:“阿尘,以后这种玩笑别开了。” 少年人脸皮薄,对于感情这种事,怕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或许舒尘觉得她还不错,便误以为是喜欢。 可她前后两世加起来三十多的人了,不可能接受舒尘的喜欢,也早已配不上一个少年这么干净单纯的喜欢了。 陆蘅没忍心打击他,她相信,舒尘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舒尘冷着脸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跑回了家。 见张玲玲吃瘪,舒宁心中暗喜,上前叹道:“我这个弟弟啊,真是太不懂事了,也就脸生的好看些,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大牛哥好。” 张玲玲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浑身微微颤抖着。 一旁,村中的李二丫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村也没第二个生的像舒尘哥模样那么好的了,还会读书识字,就是眼光不行。算了不说他,阿宁,你家藏起来的那个男的,是不是该给咱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总不会是你家远方亲戚吧?” 李二丫这话激起了众人的兴趣,这些时日谢忱不断穿梭于林间和舒家,加上这些姑娘们时常去偷看,早对舒家那陌生男子的绝世样貌铭记于心了。 舒宁和舒晴见这些小村姑一个个竖起耳朵望眼欲穿的模样,心下莫名有些不爽,仿佛自己私藏的宝贝被人发现了似的。 “人家是谁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管这么多做什么?!” “就是,那位公子我们两个照顾的好好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李二丫见自己随口一问,这对儿姐妹态度极其不友善,也有些火了:“不说就不说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家藏汉子怕被人知道呢,你们藏着也没用,人家能看上你们两个丑八怪就见鬼了!” 龌龊心思被揭穿,舒晴怒道:“你胡说什么呢?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天天巴我家墙上偷看的是谁!不过谢公子对我们两个确实不错,还给我们两个银子花嘞。” 说罢,还从怀中掏出替谢忱买完东西剩下的银子:“瞧见没?谢公子给的!” 李二丫闻言,半信半疑的看着舒晴:“人家好端端的,住你家做什么?” 也不怪众人多疑,舒家说是村子里最穷的都不为过,一个富贵公子哥突然住了进去,村里人不好奇才怪! “住我家怎么了?!”舒宁声音尖锐道:“我家有吃有住,还有个免费的奴婢李小九洗衣做饭。” 陆蘅原本想走,听见这话,面色沉了下来:“你说谁是你家奴婢?” “咦?我有指名道姓么?谁和人私奔,欠钱不还压在我家谁就是奴婢喽。” 陆蘅正准备给她点颜色看看,不远处,突然传来少年清冽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是啊,哪有这样的奴婢?” 第三十三章 给他做奴婢 这声音陆蘅一辈子也不会忘,瞬间僵在了原处。 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就是啊! 原本还唧唧喳喳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方才还将大话吹破天的舒宁舒晴有些害羞道:“谢公子,你怎么来了?” 谢忱淡淡一笑,语气平静的听不出喜怒:“我这不是看见老熟人了?李小九,随我一道回去吧!” 谢忱此言一出,原本还在同众人吹牛,贬低陆蘅的的舒宁和舒晴瞬间变了脸色。 李小九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和谢公子这么熟了?她们二人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多问。 就见高出李小九一个半头的谢忱拎小鸡一般,将李小九半拉半拽着带走了。 二人逐渐离开目瞪口呆众人视线后,谢忱才松开了手,神色冰冷的看着她:“李小九,继续躲啊!” “你早知道了?”陆蘅愣了下,随后冷笑道:“也是辛苦谢公子陪我演的辛苦,我还以为,你找到我便会杀了我呢。” “你确实该死!”时至今日,谢忱想起那日之事,那个猥琐的男人靠在他怀里的油腻触感,仍旧恨不得将眼前这该死的村姑碎尸万段!加之那晚,她趁他受伤行凶,罪加一等。 只是谢忱没想到的是,这小村姑再一次面对他,居然会如此平静。 “怎么,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陆蘅坦然答道:“可我都落再你手里了,怕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当初是你要杀我,我不过以牙还牙,为求自保罢了,你要是不嫌杀了我丢人,尽管动手好了!” 陆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袖中自打谢忱出现后,便备好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了。 上辈子她为了替宋珧办事,对人的穴位略知一二,这次只要她能得手,一定不会再心慈手软。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殊不知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谢忱早就看透了,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村姑还挺令她刮目相看的,非但不似舒宁舒晴那般愚蠢自大,反而有勇有谋,临危不乱。 虽然坏了些,不过,他确实有些感兴趣了。 谢忱不知用了什么功夫,陆蘅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收了她袖中的银针。 “这点小伎俩就别班门弄斧了,不想死也可以,看你的表现。” 谢忱说着,转身往舒家的方向走去。 陆蘅有些难以置信谢忱发现银针后,居然放过了自己,立刻跟了上去:“什么叫看我表现?” 谢忱唇畔浮现出一抹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在舒家,还缺个端茶送水的。” 陆蘅闻言,心中冷笑:“你让我给你端茶送水?谢公子,是舒家救了你,收留了你,你以为舒家是你家么?还要下人伺候!” 她留在舒家干苦力,是因为要留在青坪村等着陆婉君的到来,顺便,收拾了这家人。 他算哪根葱? “舒家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你和人私奔,压在舒家做苦力,伺候谁不是伺候?”谢忱淡淡道,在舒家这几日,他将舒家和李家之间的事猜的差不多了。 陆蘅没再答话,理智告诉她,这条命是上天垂怜,她捡回来的!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丢掉。 眼前这个男人,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敏锐的感觉到,不是现在的她能得罪的起的。 可最开始莫名其妙要杀他的是她,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的奴婢,人生还真是曲折离奇…… 舒家 舒尘黑着脸回到家中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也不理。 舒王氏问了两句后,叹了口气,来到了后院儿的菜园子里种菜了。 她留了许多菜种子,黄瓜,白菜,莴苣,种出来拿去县城卖些银子,多给阿尘攒些银子。 家中都清楚舒王氏辛苦攒钱为了什么,这种时候李梅永远再装死,舒寡妇忙完手头上的针线活儿,便来到了菜园子里帮舒王氏一起种菜。 “娘,阿宁阿晴去赶集还没回啊?” “谢谛听让她们两个帮忙捎带些东西,估计回来晚了。”提起这个,舒王氏满脸笑意道:“谢公子对咱家两个丫头还不错。” 舒王氏也没好意思将话说的太明显,毕竟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舒寡妇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您别瞎想了,人家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咱们哪里知道,怎么可能看上阿宁阿晴呢?” 舒王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当年不也看上你了么?” 舒王氏二儿子舒江当年是青坪村唯一的秀才,模样生的也俊俏,村中适龄未婚女子皆惦记着,而舒寡妇,只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寻常村妇罢了,这些年舒王氏始终觉得舒寡妇高攀了她小儿子。 舒寡妇神色讪讪道:“我知道,我这些年不一直给阿江守着寡么。” “这是你应该做的!”舒王氏厉声道:“你有这样的夫君和儿子,是占了大便宜,别以为自己多委屈,说句难听的,离了我儿,村中哪个汉子还能看上你?” 舒寡妇不再多言了,二人动作麻利的将菜种好,来到前院儿时,恰好撞见陆蘅跟着一道回来了。 舒王氏愣住:“李小九,谢公子,你们两个怎么……” “恰巧在外面碰到的,便一起回来了。”谢忱解释道。 “哦,对了谢公子,您的药该换了。”舒王氏将草药取了来:“替你捣完了。” “多谢,李小九,进来替我换药!” 此言一出,舒家人不禁愣住,谢公子这段时日换药从来都是亲力亲为,舒宁舒晴绞尽脑汁都没办法,居然找了李小九。 舒王氏看了眼李小九,脑中不自觉想起李大牛和阿尘,这小蹄子生的面黄肌瘦的,勾引起汉子来最有一套。 思及此,舒王氏连忙道:“谢公子,您伤的地方在身上,李小九一个姑娘,给您上药怕是不合适吧?” “上个药而已,啰嗦!” 谢忱淡淡一句话,吓的舒王氏不敢多嘴多舌了,陆蘅端着草药随着谢忱回到了房里。 第三十四章 两家争执 这种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平日里被婢女伺候惯了,当着陆蘅的面脱外袍仿佛再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陆蘅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少年刻意找自己麻烦,那日李二柱的仇他还记着呢,虽说饶过她一命,但未必肯轻易善罢甘休。 里衣落下,露出少年修长的上身,极好看的一具身体,可惜被大小不一的伤痕布满了。其中许多都是陈年旧伤,正常人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伤口,这人绝对不是善茬儿。 谢忱转过头来,淡淡的看着陆蘅道:“看够了没?还不来上药?” 呵,这小心眼的男人是想羞辱她?可惜,陆蘅早就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 淡定的上前,替他擦拭完上身的伤口后,目光落在了谢忱的裤子上,伸出了干瘦的手。 “你做什么?!” 原本想戏弄她的谢忱愣住了,后退了下。 陆蘅满脸单纯的看着他:“您下半身没受伤么?我检查下,好替您上药啊。” “李小九,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脱男人裤子这么熟练?”谢忱说罢,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也是,都敢和人私奔,想来这种事也没少做,是我小瞧了你。” 谢忱言辞讥讽,陆蘅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是怕服侍您不满意,性命不保么,话说回来,您这种富贵人物,难道没被女子服侍过?” 这话的意思一语双关,所谓“服侍”,哪有脱了裤子服侍的? 谢忱看着眼前样貌还是个小孩子的李小九,大概能理解她怎么想出用李二柱来报复他的猥琐办法了,这黄毛丫头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谢忱双眸微微眯起,大概是这些年他身边正经的公主千金太多了,眼前这干巴巴的小丫头说她蠢,她还有种寻常女子临危不乱的镇静从容,若说她聪明,他这些年还真没见过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的,若非她有些不寻常之处令他略感兴趣,早就成了他手下千万亡魂之一了。 陆蘅也确实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的真实身份,上一世京中的大人物她几乎都见过,并未往那方面去想,心说顶多就是个县城的富贵公子哥罢了。 谢忱穿好衣物后,同陆蘅道:“你要是再敢自作聪明,我就将你赎回去带走,给我做一辈子的奴婢,瞧你这样子,估计你家中欠舒家的聘金也没有几钱银子。” 陆蘅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二两。” 毫不夸张的说,舒王氏为了给舒尘冲喜,出的聘金是村中最贵的,说是将家中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掏净了也不为过。 谢忱但笑不语,眉眼间带着几分讨厌的胜券在握。 陆蘅告诉自己,忍几日就好了,她就不信谢谛听这种金贵人物还能在舒家这黄土屋里住几天。 原本在青坪村林间发现玄妙之处的谢忱也确实准备回县城着手办事,可惜,这个李小九将他胃口吊起来了,他突然想在乡下,陪这小村姑多玩玩儿,直到她心服口服为止。 殊不知县城早就炸开了锅,京中来的谢大人在辖区内遇难,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县令找了几日未果,生生吓晕了过去。 这些都是后话,就在谢忱和陆蘅暗中较劲时,屋门被敲响了,谢宁拎着白日替谢忱在集上买的东西走了进来:“谢公子,您的东西。” 谢忱换了一副温和平静的神色:“多谢。” “应该的。”舒宁连忙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陆蘅,试探着开了口:“谢公子,挺喜欢小九的?” 谢忱:“……” 陆蘅:“……” 原本还拔剑怒张的二人被这句话雷的不轻。 见二人都没开口,舒宁笑道:“瞧我这问题问的,小九在村子里最讨男孩子喜欢了,和我弟弟说了亲事都有汉子愿意带着她私奔,被抓回来我弟弟也喜欢她,谢公子自然,也喜欢了……” 舒宁刻意贬低陆蘅,迫不及待的想抹黑谢公子对李小九的印象,殊不知谢忱对李小九的印象,早就差到不能再差了。 陆蘅道:“你管谢公子喜欢谁?反正不会喜欢你,癞蛤蟆就别做梦吃天鹅肉了。” 陆蘅揭穿起舒宁来丝毫不客气,碍于谢忱在,不好意思发作,冷冷的看了陆蘅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舒家毕竟是舒宁的家,她只是压在舒家的“人质”,舒宁这眼神,分明是再警告她不要继续同她作对下去。 陆蘅却根本看都没看她,气的舒宁直咬牙,恨不得将这小贱人撕碎掉! “哎呦喂,砸死我了!”院外突然传来舒王氏的叫骂声:“玲玲娘,你闲着没事往我家院儿里丢什么石头?!” 隔壁传来孙氏破口大骂的声音:“打的就是你们家这窝穷酸鬼,我家玲玲重感情,真当玲玲离了你家这病秧子不行了?吃我家喝我家的,到头来耍我们玩儿呢?你家那邪乎的病秧子,和李小九那个小贱货,早日病死才好!” 舒王氏一听这话怒了:“孙氏,你他娘的咒谁呢?吃的喝的都是你们家自己送来的,你家赔钱货一个劲儿倒贴我孙子,又不是我家求来的,我家就不要你家这赔钱货怎么了?!” 二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 “你家真不要脸!活该你儿子男人死的早!家里穷困,依我看,你孙子也快了,你们老舒家活该绝后!” 孙氏骂完,仍不解气,继续像舒家院子里丢石头。 被戳中痛处的舒王氏身子左右摇晃了下,险些栽倒,被人及时扶住了,转头一看,舒尘不知何时出来了。 “奶奶,我这就去让她们闭嘴!” “别去!”舒王氏红着眼拉住了舒尘,她此时虽在气头上,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舒尘见奶奶因为自己受了大委屈,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舒多福一家四口在一旁虚情假意的安慰着,实则心里对舒王氏舒尘吃瘪乐见其成。 就在舒家人吃瘪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快速冲出了院子,紧接着,就听见张家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孙氏嗓音尖锐:“李小九,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还敢来,你看我不打死你……啊!!” 孙氏被陆蘅一脚踹倒,重重抽了她两巴掌。 第三十五章 河边…… 这个孙氏虽然不似李梅舒多福两口子那么恶毒,但一张嘴是最难听的,什么话都敢说。 “你咒谁死呢?!” 孙氏也没想到李小九这么大的力气:“你个小贱人,你仗着我男人在外面做生意,敢打我!!你真以为没人收拾的了你们是么?” 陆蘅又抽了她一巴掌:“以后嘴巴放干净点!你和舒家有什么恩怨我懒得管,舒尘是我弟弟,你再敢骂他,就不是几巴掌这么简单了!” 泼辣的孙氏被身上少女漆黑的眸子震住,原本要骂出口的话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 陆蘅粗暴的收拾了孙氏一顿,回到了舒家,隔壁传来孙氏鬼哭狼嚎的哭声,舒家人呆呆的看着陆蘅。 “李小九,你就不怕孙氏闹?” “闹?我又不是你家人,李家也不要我了,她找谁去闹?” 说罢,转身回了房间。 谢忱坐在炕上,淡淡看着陆蘅,收回了眸中的玩味:“你对你这小郎君,还真不错。” 陆蘅懒得同他解释舒尘只是她弟弟,陆蘅不得不承认,这一世,她对可怜又依赖她的舒尘,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谢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么?要是不用上药的话,我就先……” “我要洗澡,你,留下来服侍我。”他倒要看看,这个毛丫头在他面前能不慌不乱到什么时候。 “不好意思,舒家没有澡盆。” 谢忱蹙眉:“你们平时不洗澡?” “要么用脸盆打水擦擦身子,要么,趁着晚间没人,去溪水旁洗澡。” “那就去溪水旁。” 陆蘅:“……谢公子,我跟着去不合适。” “你当真不去?” 她虽然脸皮没有小姑娘那么薄,可还没厚到服侍一个陌生男人洗澡的地步,可是看着眼前男人戏谑的眸,陆蘅知道,自己若是不装成一只受老猫戏谑的老鼠顺着他,等这个男人对她的好奇心和神秘感没了,她的死期也到了。 陆蘅咬了咬牙:“谢公子,您究竟是暴露狂,还是睚眦必报?” 她不就是在林子里扒光了他的上衣,顺便将光溜溜的李二柱丢进他怀里么,有必要一直在她面前脱衣裳么? 谢忱:“……” 他只是想使唤她,至于暴露狂,他出身高贵,自小身边一群婢子伺候着,没人敢多看一眼,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此刻见李小九百般推脱,意识到什么,突然笑道:“你该不会,害羞了?” “没有!” “那就走吧。” 谢忱随手将白日让舒宁舒晴姐妹二人在成衣店捎带的干净衣裳丢给了她,率先出了院门。 陆蘅确定舒家人都在各自房里,才跟着离开了。 二人一道来到了小溪旁,谢忱将衣物褪尽后,找了块石头靠坐在溪水中,只留给陆蘅一个修长的背影,一头墨发似绸缎一般倾泻而下,看的陆蘅羡慕嫉妒恨。 她如今还是个干巴巴的黄毛丫头,头发干枯的像把枯草,怕是这辈子也养不成谢谛听这样了。 “李小九,愣着做什么呢?” “知道了!”陆蘅上前,不情不愿的替谢忱擦拭上身,目光努力看向别处。 不远处,有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在撒尿,这背影看着隐约有些熟悉…… 陆蘅心念一动,唤他道:“李二柱,干嘛呢?” 李二柱回过头来,见是她,正欲走过来,却在和谢忱对视的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住了。 就见那傻子僵硬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来,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含羞带臊的跑了。 谢忱:“……” 陆蘅发誓,她还不想死的太早。 可看着谢忱铁青的脸,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谢忱面色铁青:“你笑什么?” 陆蘅稍稍收敛了些:“没什么,我是瞧李二柱见到你,这含羞带臊的模样甚是可爱,我发誓,绝对不是再笑公子你。” 实则不然,她就是笑姓谢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羞辱她,不想撞见李二柱,凭白想起难堪事。 谢忱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怕死的,伸手一拉,陆蘅猝不及防的被他一道拽进了溪水里,好死不死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早已经过人事的陆蘅清楚,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身子微微僵住,不敢再动。 “李二柱见我害羞,你见我这般,难道就不害羞么?” 陆蘅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忱,眼前放大的面容非但挑不出丝毫瑕疵,反而越发贵气逼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做着登徒子的行径。 陆蘅曾经虽然连孩子都生过,但还是单纯的很,脸红了红:“放,放开我。” 谢忱盯着她一会儿,见她脸红了,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缓缓松开了手:“你生的可真丑,让人半分欲望也没有。” 这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尤其是,曾经因为样貌处处比不上陆婉君的陆蘅,陆蘅冷笑了声:“你们喜欢美人,便去找美的,离我这种生的丑的远些,我丑又如何?我有求你看我么?!” 陆蘅说罢,转身离开了。 见她真生气了,谢忱居然生出一种想哄哄的冲动来,不过这滑稽的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可从没哄过女子。 晚间的溪畔一片宁静,谢忱靠在石头上,鼻尖是山间特有的青草香,谢忱缓缓闭上了眼,在京都尔虞我诈多年,此刻竟感受到一份难得的安宁平静。 陆蘅湿漉漉的回到舒家院中后,有些苦恼于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她的新衣裳还未做完,连换洗的都没有。 总不能找舒家人,要是被舒家人看见这样一幕,不知又要惹出多少是非。 就在陆蘅准备偷偷去厨房点火将衣裳烤干时,舒尘的房门突然开了,舒尘冷着一张小脸站在门口:“你去哪了?” 陆蘅有些尴尬:“我去河边了,不小心掉了进去。” “是和谢公子一起掉进去的吧?” 陆蘅:“……” 这小孩子,居然让她有种私奔被抓包的错觉,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进了舒尘的房间。 第三十六章 姓谢的王八蛋 舒尘黑着脸翻了身自己干净的衣裳递给陆蘅道:“先换上吧。” 陆蘅愣了下:“在这换?” “你都能和谢公子出去洗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着眼前萝卜头大小的娃娃质问自己,陆蘅有些哭笑不得:“哪有穿着衣裳洗澡的?你是不是生气了?” 舒尘冷没答话,转过了身去不理她,趁着这个间隙,陆蘅快速换好了舒尘的衣裳,道:“我和那个姓谢的,非你所想的那样,只是那人咱们招惹不起,我不敢不听他的,你也不想我被他杀了吧?” 舒尘还是不理她。 陆蘅继续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他道:“我发誓,在这舒家,只有咱们两个是一伙的,那姓谢的就是个鳖下的东西,王八蛋!” 陆蘅一面说着,一面绕到了舒尘身前,却吃惊的发现,这孩子眼眶红了。 “阿尘,你怎么了?” 舒尘突然一把抱住了她,两个人现在还都是孩童的身子,瘦瘦小小的,舒尘将头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小九,我就是怕你和那个王八蛋跑了。” 陆蘅哭笑不得:“我没有,可是阿尘,你真喜欢我么?男人对女人那种喜欢?” 舒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这个家里除了娘和奶奶外,唯一真心待我好,不会害我的,奶奶年纪大了,娘性子又软和……” 舒尘说着说着,没了声音,陆蘅却什么都明白了。 这孩子这些年无依无靠的,还要虚情假意的面对着不怀好意的大房,表面上看起来性格古怪,实则是缺乏安全感,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种困境,自己的出现,大概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吧。 陆蘅道:“你不要想这么多,咱们先把病养好,你这么聪明,以后可以考仕途,光宗耀祖。” “我的病是好不了了,家里没有多少银子,我就想在自己死前,安顿好娘亲,要是能考个秀才出来就好了。” 陆蘅听了一阵心酸,她的儿子也曾像舒尘这般懂事,可惜,懂事的孩子偏偏没什么好下场。 陆蘅拉着舒尘的小手上了炕:“我会努力赚到很多银子的,早点休息吧。” “那个……王八蛋呢?” “鬼知道,可能被水冲跑了吧。” 上炕躺下后,舒尘伸出小手来抱住了她,桃花一般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道:“小九,我以后一定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护你一世周全的!” 陆蘅笑笑,熄了油灯:“睡吧阿尘。” 孩童的戏言陆蘅此刻并未往心里去,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舒尘说这话时下了多大的决心,一句话,便是一个男人从孩童到白发苍苍的一生。 翌日,陆蘅便早早起了床,在院子里劈柴时,院门被人敲响了。 根据陆蘅在舒家这段时日的经验,大清早找上门的没什么好事。 上前打开门一看,果不其然…… 站在门外的,是她如今的娘亲,周云。 盯着眼前熟悉的面庞,陆蘅的血液逐渐变冷,她所有悲剧的开始,便是因为这个女人将她和陆婉君调了包,可是这个女人将她变成一个村姑后,有好好对她么?并没有! 陆蘅语气也没多客气:“你来做什么?” “贱丫头,怎么和我说话呢?!”周云语气不善道:“你昨天对孙氏做了什么,人家告状都告到家里来了,闹的多难看你知不知道?!” “所以呢?” “你已经是舒家的人了,少给家里找麻烦,就因为你私奔,这段时间给家里找的麻烦还少么?我和你爹不想听见你有关的任何消息,听见没有?!” “我既然不是家里人了,你少来管我,没有别的事儿,我先忙了。” “等等。”周云道:“我和你这小贱蹄子没理可讲,听孙氏说,舒尘对你不错,还把零花钱给你了,作为你对家里的补偿,把银子给我。” 陆蘅:“……” 周云的嘴脸一如既往地丑恶,也怪曾经的陆蘅性格太过软弱可欺,任谁都能踩一脚。 看着眼前理所当然要钱的周云,陆蘅只给了她一个字:“滚!” “你说什么?”周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个没大没小的狗东西!敢让你娘滚?你不怕天打雷劈么?” “你再不滚,我就叫舒家人出来了!” 李家再怎么耍无赖不还聘金,面对舒家人时,还是心虚的躲着走,周云闻言,果然面露慌色。 “你这小贱人!本来我和你爹商量着,以后家里有钱了,要不要把你赎回来,你既然这么不要脸,那就压在舒家一辈子好了!” 听周云放屁,陆蘅不屑的嗤笑了声:“没记错的话,爹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有钱?你们别再来找我伸手就谢天谢地。” “我呸!”周云气的浑身发抖:“小贱人,你真以为舒家人拿你当个东西了?你愿意留在人家当奴才没人管你,以后少给家里添麻烦,我和你爹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周云说罢,担心舒家人醒过来找她讨银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陆蘅关上院门,转身准备继续劈柴,就见谢忱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 想起刚才那一幕被姓谢的看见了,陆蘅有些心烦意乱:“谢公子,偷听有意思么?” “我是光明正大站在这里听的。” 谢忱说完,倒也没多问方才之事,转身回了房间。 陆蘅脸黑了黑,这人可真讨厌! 她被谢忱识破后,唯一的好处便是,吃饭不用藏着掖着了,当陆蘅再一次出现在舒家饭桌上时,舒家人有些不适应的看了她一眼。 舒晴道:“呦,总算来吃饭了?我还以为你饿死了呢!” “不好意思,我还活的好好的。” 舒晴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将陆蘅早上蒸的鸡蛋羹往谢忱面前推了推,讨好的笑道:“谢公子,多吃些。” 陆蘅见自己做的鸡蛋羹推给了谢谛听,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满被谢忱成功的捕捉到了,谢忱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淡淡道:“胳膊有看了舒尘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欣慰。 伺候完某位谢姓大爷吃过饭后,谢忱照常出了舒家的门,独留陆蘅和舒尘在家。 不到中午头,隔壁传来欣喜的声音,陆蘅站在院中听了下,原来是张玲玲的爹回来了,还牵回了一头老黄牛。 对于靠庄稼地吃饭的乡下人而言,家中有头牛事半功倍不说,去县城赶集也方便多了。 第三十七章 带她去县城 张家老爹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这次回来,不仅仅带回了牛,还将张家老屋拆了,准备盖砖瓦房。 整个青坪村还没有谁家的屋子是青砖绿瓦的,张家一时间在村子里风头大盛,舒家作为张家的邻居,每日都能听见孙氏得意的笑声,大概因为这笑太过刻意,好几次舒王氏都险些没忍住,也只能站在院中掐着腰骂道:“不就命好,嫁了个好男人,嘚瑟给谁看呢这是!” 李梅瞧见张家男人,又看了看舒多福,搀扶着舒王氏,酸溜溜的开口道:“娘,咱们别听了,他家男人那么有本事,天天在县城不知道见多少女人,早晚休了孙氏这个……泼妇!” 李梅本想说孙氏这生不出去儿子的赔钱货,转念一想,她又何尝不是呢,几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李梅扶着骂骂咧咧的舒王氏转身回房后,陆蘅看着隔壁的院墙,双眸微微眯起。 她知道,张家这是记恨她上次将孙氏揍了,连带着恨上了舒家,故意做给舒家看的!舒家本来就是出了名的穷,也难怪舒王氏气的眼都红了。 张家的屋子盖了大半个月,整整五间大屋,青砖绿瓦的,羡煞村中人。 一转眼,又到了县城大集,有了牛车的张家极阔绰的将村中去赶集的都拉上了,除了,舒家…… 舒宁和舒晴从外面气冲冲的来到了谢忱在的屋子,这段时日,谢忱毫不客气的拿李小九当丫鬟一般使唤,陆蘅正在黑着脸替他扫炕。 这几日谢谛听也不再去山上了,原本陆蘅以为,他快离开了!不想留在舒家当起了大爷。 谢忱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李小九,眸中不觉浮现出一抹笑意,直到舒宁和舒晴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谢忱才敛了眸底的笑:“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谢公子,我们两个是来找李小九的!”舒宁气愤的说罢,上前一把拽住陆蘅细瘦的胳膊:“李小九,你快跟我们两个去张家道歉!” “道歉?”陆蘅轻嗤了声,挣脱开舒宁的手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张家,这次去县城,张家唯独不拉我们家的人!” 舒晴委屈的眼眶都红了:“我们两个平时和玲玲玩儿的最好了,她不带谁都会带我们两个,要不是你这小贱人,和玲玲抢了我弟弟,她也不会不带我们,都怪你!” “我不是压在你们家的么?又没嫁给舒尘,怎么就抢了她的?!” 舒宁看了一旁的谢忱一眼,冷笑道:“还不是你和李大牛私奔,哪怕被压在我们家,也不忘记勾引我弟弟,李小九,你这么好的勾引汉子的本事,就别谦虚了!” “阿尘我拿他当弟弟,再说了,只有贱人才会抢别人的男人,我不稀罕!” 舒宁气的面色铁青,她和大牛哥的事儿李小九这个贱蹄子一定知道了,这是再骂她贱人呢! “李小九,咱们村再没有比你更贱的女孩子了!少废话,快和我去道歉!” 舒宁舒晴使了大力气,将陆蘅拽着出了房门,不想李大牛早早来了,等在院子里,见舒宁出来了,咧嘴笑道:“阿宁,别生气了,张家人不带着你,大牛哥背着你去县城。” 若换做平时,舒宁必定要冲着陆蘅小人得志一番,可刚刚陆蘅刚说贱人才抢别人男人,李大牛就来了,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陆蘅笑看了李大牛一眼,叹了口气,佯装难过道:“大牛哥,最近和舒宁走的挺近啊,你都没背我去过县城。”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李大牛嗤了声:“当然了,阿宁比你强一千倍,我愿意对她好。” 舒宁:“……” 看着舒宁惨白的脸,陆蘅笑了声,转身回了房里。 不明所以的李大牛以为李小九吃醋了,越发觉得自己魅力不烦,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阿宁,走吧,到了集上想要什么尽管和大牛哥说,大牛哥都买给你!” 谢忱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前,见她进来了,道:“那就是你跟着私奔的李大牛?你这眼光也不过如此。” 这几日谢忱说话没少堵她,唯独这句陆蘅心服口服。 “李大牛在我们村算是不错的汉子了,和您这种自然比不得,在我们这小地方实在委屈您了,谢公子,要不要考虑回县城?” 谢忱轻笑了声:“想回自然就回了,李小九,你在这乡下也确实委屈了,用不用我带你一起离开?” “离开做什么?” “去我府上做个丫鬟,到时候随便给你说一门亲事,都比李大牛强出百倍。” 听起来确实不错,哪怕去富贵人家做个奴婢,也比在乡间劳累轻松体面的多,若她没有这满身仇恨,说不定就答应了。 “不了。” 谢忱眉心微蹙:“因为舒尘?你这小郎君确实比李大牛强些,可惜,他护不住你。” 在舒家这些时日,谢忱如何看不出舒家小院儿内这点明争暗斗,舒家大房蠢蠢欲动,舒尘虽然聪明,但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久病在床的,李小九若是留下来,说不定能护住舒尘母子,可是…… 不知为何,谢忱不希望她继续留在舒家。 陆蘅道:“我不需要旁人护着我,多谢公子美意。” 谢忱双眸微微眯起:“李小九,机会就只有这一次,我还是感念你这段时日的服侍,才勉为其难的准备带你离开的!” 虽说只是想带她进府当个婢子,可京中不知多少女子挤破了头都想进他府上,再不济,总比她在舒家过这种日子强,这小村姑未免有些不知好歹。 “你要是感谢我,给我点银子就成。”陆蘅表示,她现在就缺钱,要是真给姓谢的去做婢子,早晚被气死。 谢忱见她如此没出息,有些嫌弃的将目光移开,半晌,才道:“你想不想去赶集?” “嗯?” “你今日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谢忱突如其来的体贴令陆蘅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咱们没有车,你身娇肉贵的,确定要和我走着去县城。” 第三十八章 发簪(上) 身娇肉贵? 第一次被人如此说的谢忱似乎有些无语,拉过陆蘅袖脚出了院门,见四周无人,突然长臂一伸,揽住了陆蘅的腰。 “你做什么?!” 陆蘅还未反应过来,谢忱突然脚下生风,抱起她来,快速飞了出去。 陆蘅切实体会了一把传说中的轻功,上一世宋珧身边的文臣较多,包括宋珧本人,也只会些三脚猫功夫,陆蘅还从未体验过被人带着飞起来的感觉。 “谢忱,你飞慢点,我头晕。” 谢忱充耳不闻,脚下速度反而更快了。 二人一路到了县城,也不过几炷香的功夫,陆蘅终于落地后,一阵晕头转向,扶着墙才勉强缓过来。 “谢公子,您就不能稍微怜香惜玉些么?” “就你?”谢忱对她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怜香惜玉这种词是用在李小九身上的么? “想买什么随便挑吧,机会就这一次。” 陆蘅也没客气,被这人当牛做马使唤了小半月,难得他良心发现,有便宜不占是蠢蛋。 陆蘅先去买了些新鲜的瓜果,准备酿酒用,买完需要用的,又去逛了水粉铺子,买下了自己惦记许久的羊乳膏,桂花油,豆沙乳,都是些护肤护发的,她如今看着还是个孩童,先将底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东西至少还能藏起来,若是买些眉黛胭脂的,涂在脸上太显眼。 谢忱陪着她逛了一上午,面色越来越黑。 “李小九,你要买什么能不能快些?” “货比三家么。”陆蘅笑笑,转身又去了首饰铺子,看着店中琳琅满目的首饰,陆蘅有些心动,转了一圈儿,目光落在了一根白如羊脂的白玉发簪上款式很简单大方,陆蘅一眼就爱上了,可是不用想也知价值不菲。 虽说谢忱答应了她今日看中什么了都买给她,可陆蘅脸皮还没厚到多名贵的东西都好意思要。 “走吧。” 谢忱眸色微动:“你不买点首饰么?” “这些首饰我戴着不合适。” “也是,你这么丑。” 陆蘅撇了他一眼,本想说女大十八变,她对几年后自己的样貌还是颇为自信的,可是当她目光落到谢忱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时,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也是,对你而言有几个生的好看的,您就照着镜子孤芳自赏吧!” 谢忱笑笑,算是默认了。 到了午间,谢忱带着陆蘅来到了县城最气派的酒楼,点了一桌山珍海味,中途谢忱突然起身道:“我出去买点东西。” 啃鸡腿的陆蘅随口应了声,等谢忱回来后,二人很快便吃饱了。 看着桌上还剩下大半的美味,陆蘅想起舒尘估计还没吃东西,找掌柜要了些油纸,将饭菜包了起来。 邻桌的顾客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眼神令陆蘅觉得自己大概是个乞丐。 谢忱淡淡道:“李小九,你不嫌丢人?” 陆蘅知道他指的什么,也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若是个富家千金,自然不会如此,可我现在就是个村姑,阿尘许久没吃过肉了,我何必要因为旁人的目光委屈自己?谢公子,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人了?” 陆蘅意识到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尴尬的看着谢忱。 她虽然不觉得丢人,可自己毕竟是和谢忱一道来的,怕是博了他的面子。 谢忱起身,将盘中剩下的一半鸭子放在了陆蘅油纸里。 “走吧。” “……” 陆蘅拎起东西跟着谢忱一道出了酒楼,身后传来女客的低呼声:“这位俊俏公子是谁家的?人生的俊就算了,还这么勤俭持家,剩菜都打包带走了。” 陆蘅:“……” 她打包就是穷酸,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了勤俭持家了? 看着姓谢的似笑非笑的侧颜,陆蘅暗暗握紧了拳头。 碍于买的东西不少,二人是走回去的,谢忱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陆蘅拎着大包小包,像个丫鬟似的的跟在他身后。 谢忱根本不等她,二人回到村中时,二人之间已经隔了一段距离。 村中有些赶集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一到这种日子,孩子们就格外兴奋,张玲玲家院外围了一群孩子,艳羡的吹捧着。 平日里和张玲玲玩儿的最好的舒宁舒晴姐妹二人此刻被这些人刻意排挤到了一旁,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 见谢忱来了,唧唧喳喳的孩子们瞬间噤声了,对于谢忱,村中人多少有些惧怕,女孩子们心思则复杂的多,这么一个俊美且高不可攀的少年,凭白出现在这小村子里,不知勾起了多少女孩子的情窦初开。 舒宁和舒晴总算找回了些颜面,不管怎么说,谢公子如今还是住在她们家的,单就这一点,就足够令其他人羡慕不已。 舒晴鼓起勇气,打招呼道:“谢公子去哪了?” “县城。” “您也是去赶集的么?” 谢忱却没继续理她,径直进了院门。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声,舒晴脸瞬间红了。张玲玲笑看了舒晴一眼,道:“我还当谢公子在你们家住着,和你们关系多亲近呢,原来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舒宁蹙眉道:“张玲玲,你别太过分了,是李小九得罪的你,又不是我们两个,你甩脸色给谁看呢?” 张玲玲翻了个白眼,没答话。 这时,陆蘅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到了胡同,走了进来,见张家门前围着不少人,准备绕过去,满心火气的舒晴突然冷着脸叫住了她:“站住!你去哪了?拎的什么东西?”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检查了,不检查清楚,你别想进我家的门。”舒晴嫌恶的看着李小九,都是因为她,张玲玲才不带她和姐姐玩儿了,这个小贱人,看她今天怎么收拾她! 陆蘅笑道:“这些都是谢公子的东西,你想查就查吧。” 此言一出,舒晴瞬间噤声了,一旁传来调笑声:“要说这勾引汉子,还是李小九有本事,难怪舒尘和谢公子都对她不一般,玲玲阿宁阿晴,你们两个不行啊。” 开口的是李二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得罪了三个人。 第三十九章 发簪(下) 李大牛很爷们儿的将舒宁往自己身后护了护,满脸不屑道:“还不是老子玩儿剩下的破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谢公子就是拿她当个不要钱的丫头罢了。” 陆蘅:“我现在眼神比以前好使了而已。” “你……不要脸!” 舒宁冷笑着看向陆蘅道:“大牛哥说的对,可不就压在我家的丫头么,谢公子不用白不用,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话又引来一阵嗤笑声,陆蘅也不恼,唇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道:“是啊,谢公子是什么人,在舒家恨不得当成祖宗供起来,阿宁可是连核桃糕都给了人家吃,我给拎包算什么呢?” 陆蘅此言一出,李大牛和舒宁双双变了脸色,李大牛似乎没想到,阿宁会将他省下来的核桃糕给谢忱吃,气的微微发抖。 舒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连忙勉强解释道:“是奶奶让我们对谢公子上心一些的,家中都将最好的留给了谢公子,我才给他核桃糕的。” 李大牛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他就说么,小宁心里只有他一个,怎么可能像李小九那种说跟他私奔就和他私奔的贱女人,思及此,李大牛目光极其嫌恶的自陆蘅身上瞟过,仿佛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一旁的张玲玲干咳了声,充作好人道:“行了,你们别欺负李小九了,一个个讨论这种事情羞不羞?” 李二丫心直口快:“可是李小九抢了阿尘哥,玲玲,我可是为你出气啊。” “阿尘哥什么时候是我的了,再说了,谁说咱们女孩子离了汉子不能活啊?自己家有钱比什么都强!少说这些没出息的话了。” 张玲玲算是村子里难得聪明些的,心知若是实在留不住舒尘哥哥的心,维持住自己的面子最重要,好在,她爹争气,家中又没有兄弟姐妹,她作为独女,有的是像村中这些穷光蛋炫耀的资本。 李小九在她眼里,屁都不是!张玲玲打从心底瞧不起她。 张玲玲笑道:“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找陆蘅的麻烦了,我娘今天给我买了许多漂亮的珠花,镯子,还有耳坠儿,你们来我家看看吧,要是有喜欢的,送你们两个都行。” 女孩子们瞬间亮起了眼:“真的吗?玲玲,你可真大方。” “你家不愧是村子里最有钱的。” 张玲玲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道:“所以说,女孩子还是要靠自己,我和阿尘哥认识这么多年,他浑身上下的银子加起来还没我一个珠花的钱多,有些人愿意当宝贝抢就去抢好了。” 原本神色淡淡的陆蘅闻言,眉心微微蹙起。 张玲玲因为得不到舒尘,便开始贬低他抬高自己,简直恶心! 陆蘅面色沉了几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阿尘除了给你银子花,便再无其他用处了是么?阿尘聪明又好学,日后会有大出息的。” 这话引来了张玲玲无情的嗤笑:“阿尘哥哥病的这么重,舒家能不能拿出银子来给他治好病都不好说,原本我不想将话说这么难听,可是李小九,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还是别想的太美了,不过也是,你如今除了阿尘哥哥,也没有能指望的了,你就继续活在美好的幻想中吧!” 陆蘅没再同张玲玲幼稚的拌嘴,舒尘的病不是致命的病,缺的只是救命的银子罢了,张玲玲敢口出狂言,就是料定了舒家穷了一辈子,掏不出给舒尘看病的钱。 舒家也确实掏不出,可是她能! 陆蘅这里闭了嘴,张玲玲的话却重重刺激到了舒宁和舒晴。 虽然张玲玲是再笑话舒尘穷,可也是变相的笑话他们舒家没钱,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舒宁不屑的开口道:“当初也不知道死缠着我弟弟不放的是谁,现在抢不过李小九了,在这里装模作样,这些东西你也只能自己买了,我弟弟有钱也不稀罕给你买!我们家是没钱,不过也不缺给我买这些东西的人。” 舒宁说罢,故意露出了手上今日李大牛买给她的银镯子。 舒晴有些吃惊道:“姐姐,你这镯子哪来的?” “大牛哥给我买的,二钱银子,本来我没想要,大牛哥偏要给我买。” 舒宁说着,面上透露出丝丝骄傲来,大牛哥可是抛弃过李小九的,而张玲玲心心念念的舒尘,却黏李小九黏的紧,无形中,她赢了张玲玲一把。 二人之间拔剑怒张,眼看又要吵起来了,李二丫及时劝道:“好了好了,总比有些人什么都没有,白白给人家干苦力的强,你们两个不是最好的姐妹么,吵什么啊?” 陆蘅有些无语,原本她今日走累了,见这些人要吵架,就停下来看看,怎么到头来又扯到她身上了? 正准备拎着东西离开,舒家的院门突然开了,谢忱冷着脸站在门口。 “吵死了。”谢忱语气淡淡的,众人却莫名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谢忱看着陆蘅,突然自怀中掏出首饰铺那根羊脂玉簪,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簪子插入了陆蘅的发间。 就连陆蘅都有些愣住了:“谢公子……” “买给你的,不贵,才二十两银子而已。” 陆蘅:“……” 第四十章 李梅有孕(上) 谢忱此言一出,孩子们瞬间愣住了,嘴巴张的能塞下个鹅蛋,原本风光无限的张玲玲,一张脸更是精彩无比。 二,二十两? 他们当中还从未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钱,甚至不知道二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能买多少东西。 谢公子居然给李小九买根发簪就花了这么多银子,李小九哪里配?! 张玲玲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下酸楚嫉妒难以言喻,为了维持住在众人心中温婉的形象,干笑道:“小九真是好本事,我说你最近怎么不缠着阿尘哥了,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了,阿尘哥确实穷了点,病恹恹的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缠着谢公子是对的。” 陆蘅本想回舒家,见张玲玲贬低起舒尘没完没了,转过身冷冷看着张玲玲道:“我算是知道阿尘为什么不要你了,张玲玲,你和阿尘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你得不到他便这般诋毁,简直下作!” “你,你敢说我下作?” 张玲玲嗓音尖锐的开了口:“我和阿尘哥哥关系之所以淡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贱蹄子!” 陆蘅冷笑:“张玲玲,要是阿尘以后身子好了,家中有钱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张玲玲等人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李大牛道:“李小九,你被我甩了后,太难过了,脑子不好使了是不是?舒家穷了大半辈子,就舒尘大伯一个汉子,有怎么可能有钱?” “李小九,你该不会想给舒家赚钱吧?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赚够二两银子给你自己赎身!” 面对众人的嘲笑,陆蘅神色始终很平静,随着谢忱回到了舒家。 无需多解释,她会用实际行动,让这些瞧不起舒尘的人都后悔的! 回到院中后,陆蘅将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还给了谢忱:“你今天给我买的东西够多了,这个还给你。” “这是买给你的。” “我没有等价的东西还给你。” 谢忱愣了下,眸子微微眯起,道:“陆蘅,你可真不解风情,如果哪个男人自愿给你买东西,你其实只要撒个娇,说两句好话就足够偿还了。” 陆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美人撒娇才叫风情,我……” 我过几年也是个美人,只不过现在还不是罢了,陆蘅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谢忱见她不识趣,也未勉强,将簪子揣起来后,一脸玩味道:“你什么?” “我有手有脚,做什么撒娇让男人给我买东西?” 她曾经也和世间所有女子一样,拿男人当做依靠。 李大牛,宋珧,无一没给她当头一棒,让陆蘅深刻的明白了,免费的午餐吃不得,男人更是靠不得。 陆蘅将从酒楼打包回来的饭菜拿到厨房热了热,端着进了舒尘的房间, 谢忱见陆蘅待舒尘那么上心,唇角的笑收住了,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这小村姑,照顾他时总是不情不愿的,对舒尘倒是上心的很。 陆蘅将饭菜端去舒尘房里时,舒尘还在炕上,靠在墙头坐着。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两颊都清减了许多,大多数时间都躺在被子里,陆蘅见状有些心疼:“阿尘,我给你捎回来了些吃的。” 舒尘淡淡看了精美的饭菜一眼,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道:“我不饿,小九你吃吧。” “我吃过了。”陆蘅心头一酸:“阿尘,刚才外面的声音,你是不是听见了?” 舒尘红着眼垂下了头去:“都是我没用,害的你也被那些人笑话。” 舒尘心中被无力感充斥着,他还说要保护李小九呢,他连自己都护不住。 陆蘅无奈叹气:“你还是个孩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小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呢。”陆蘅实话实说道:“阿尘,你是青坪村最好的男孩子了,那些人笑话你,是因为他们嫉妒你,张玲玲什么心思咱们都清楚,若是你理她,她此刻不知对你多好,所以,不用将他们的话放在心里。” 陆蘅耐着性子安慰过舒尘后,喂他吃了点东西,哄着病恹恹的舒尘睡着后,陆蘅将自己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银子掏了出来,点了点。 她手中一共还有三两二钱银子,在青坪村生活的话倒是够了,可她要买的东西很多,要治好阿尘的病,要将自己皮肤养白皙,枯草似的头发养的又黑又亮,还有陆婉君会的,不会的,她都要学! 这点银子简直九牛一毛。 陆蘅来到了院子里,将舒家院中几个空瓦罐洗干净后,先按照记忆中的工序,简单酿制了几坛米酒,谢忱听见院外的动静,来到门前,虚倚在门框上看她。 “你这酿酒的本事,同谁学的?” “自己瞎琢磨的。” 谢忱看她熟练的动作,显然不信,却也没多问:“你该不会想酿酒卖钱,给你那小郎君治病吧?” 陆蘅气喘吁吁地将罐口封上,起身看他“有何不可?” 谢忱轻嗤了声,转身回了房间,不知为何,心下多少有些不爽。 晚间,舒家人回到家中后,看在摆在墙角这一坛一坛的酒,目瞪口呆。 舒寡妇道:“李小九,这些是你酿的?” “是啊,等下个集市,差不多就酿出来了,可以拿到集市上换钱。” 陆蘅乖巧的答道,她原本不想带着舒家人一起赚银子,可想起舒尘的病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自己想暗中赚银子的话,难度有点大,只能暂时便宜了这家人去。 舒王氏听见钱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先想先前的点心,夸赞道:“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挺有本事。” 李梅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一坛子米酒撑死五十个铜板,抛开成本不说,还要运到县城去,不够折腾的。” 舒寡妇也没对陆蘅抱有太大的指望,还是道:“一点钱也是钱啊,李小九有这个心就好,欠的聘金钱,给咱家慢慢赚回来也成。” 李梅没再答话了,心中暗道舒寡妇没出息,这么点钱她根本不看在眼里。 自打谢公子应允过离开时给家中一锭金作为报酬后,大房便将算盘打在了那些钱上。 第四十一章 李梅有孕(下) 自打谢公子应允过离开时给家中一锭金作为报酬后,大房便将算盘打在了那些钱上。 那么大的金锭子,至少二三两重,估计足足二三百两银子,舒多福和李梅敢保证,整个青坪村的村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他们如果能抢过来,后半生就能衣食无忧了。 毫无疑问,最后银子还是管在舒王氏手中,留给舒尘的可能性大一些,可惜…… 李梅的手轻轻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看着桌上难得的肉,突然捂着嘴干呕了出来。 舒家人停下吃饭的动作,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梅。 陆蘅眸色微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王氏一番询问过后,李梅果然说出了陆蘅所猜想的。 李梅这个孩子来的可以说是猝不及防,她自打生了舒宁舒晴两个女儿后,这些年也没怀上,村中甚至有人传,李梅生不了了。 舒王氏有些激动:“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梅红着脸道:“这两天才发现的,去找陈大夫看过,说两个月了,可能,是个男孩儿。” 听见这话的舒王氏猛的站了起来,激动地声音都在发颤道:“真的?陈大夫真说是个男孩儿?” “只是说可能。”舒多福也笑:“要真是个男孩儿,娘您就有第二个孙子了。” 舒王氏激动的坐不住了,颤抖着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各路神仙保佑,小梅肚子里的,一定要是个男孩儿。” 虽然舒王氏嘴上从来不说,可对于舒尘能活多久其实心里也没底,如果她能再有个孙子,他们老舒家也不至于绝了后。 因为激动,舒家人晚饭都吃不下去了,舒王氏不时拉着李梅问东问西的,不放心的嘱咐了许多。 舒寡妇也在一旁跟着跟着道喜,只是笑中不觉透上几分苦涩。 李梅有孕,还可能是个男孩儿,她自然高兴,可也说明,阿尘不再是家中独宠,等李梅生出个健康的孩子来,娘还会喜欢病恹恹的阿尘么? 这一点舒寡妇想到了,舒家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舒宁舒晴笑看了舒尘一眼,心下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陆蘅看了一旁默默吃饭的舒尘一眼,舒尘神情始终淡淡的,带着几分这个年纪孩子不该有的沉稳淡然,可陆蘅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说也奇怪,上一世,李梅明明只生了舒宁舒晴两个女儿,至少她在舒家那几年,李梅没再怀过孕,因此还被村中人暗中笑话是个下不出蛋的母鸡。 后来她才知道,是舒3多福的身体出了问题,很难受孕,李梅怎么怀上的呢? 莫非是老天知道她要帮着舒尘和大房抢家产,才派来这个孩子阻拦她? 可惜,谁来也拦不住! 吃过晚饭后,舒多福扶着李梅小心翼翼的回到了房里,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陆蘅正准备去舒尘房里宽慰他几句,突然被谢忱冷冷的叫住:“李小九,来我房里。” 陆蘅无语看他:“这大晚上的,谢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谢忱冷着脸上前,直接将陆蘅拉到了他房里,顺手带上了房门,命令道:“你今晚就睡在我这里。” 蛮不讲理! 陆蘅咬了咬牙:“谢公子,这不合适!” “你去舒尘那里就合适了?你又没真嫁给他,我看你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拿自己名声当回事儿了,住我这里又如何?” “舒尘是我弟弟!” “李小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呢?你拿他当弟弟,人家可未必拿你当姐姐。” 舒尘年纪虽小,可心智极成熟,看向李小九的目光并不单纯,尚且稚嫩的面庞上带着男人独有的占有欲。 再这样下去,谢忱几乎肯定,不出几年,等那个小子长成男人后,一定会将李小九占为己有。 他并不想…… 陆蘅觉得谢忱有毛病,蹙眉道:“他拿我当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这不是存心勾引人家么?”谢忱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痛快:“先是那个李大牛,后是舒尘,你既然那么喜欢勾引汉子,我来这么久了,为什么没见你做什么?” 陆蘅还从未见过如此自恋之人,嗤了声:“谢公子真以为自己魅力多大?我这山野村姑偏就看不上你。”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看出她喜欢勾引汉子的,曾经的她见到男子便会脸红,话都不好意思说。这辈子被宋珧伤透的她,更是对男人半分兴趣都没有! 陆蘅无语转身准备出门,身后,被她惹火了的谢忱突然长臂一伸,将陆蘅拽了回去,好死不死的跨坐到了他的腿上,陆蘅还未反应过来,谢忱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你……唔。” 混账东西!! 陆蘅耳畔嗡嗡作响,她简直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她和谢谛听才认识几天,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居然强吻她! 谢忱吻的陆蘅满面羞红,才放开了她:“看不上我,那你脸红什么?” 陆蘅恼怒的从他腿上下来,嫌弃的擦着嘴道:“谢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想吻就吻了。”一如既往霸道的语气:“不想我继续对你做什么的话,今晚不许去舒尘房里,老老实实留下来。” 陆蘅气极:“你不怕我晚上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 陆蘅感觉胸口有团火再烧,理智告诉她,谢谛听不是现在的她能得罪的起的,可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陆蘅黑着脸上炕后,谢忱躺到了她身旁,倒还算老实,陆蘅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 半晌,陆蘅感觉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拔下了头顶的发簪,对着少年清俊的面上狠狠刺了下去。 然而就在簪子头离谢忱眉心几寸距离时,熟睡的谢忱突然伸出手,两根修长的手指牢牢夹住了发簪,陆蘅使出全部力气也动弹不得了。 谢忱双眸仍旧闭着,另一只手一伸,将陆蘅瘦小的身子揽在了怀里。 耳畔传来谢忱无奈的叹息声:“怎么就是不老实呢?” 陆蘅有些丧气:“放开我!” 谢忱看着满脸敌意的陆蘅一眼,突然叹息道:“李小九,你命真好。” 陆蘅:“什,什么?” 第四十二章 李梅再使坏 这不着边的话令陆蘅有些摸不着头脑,谢忱却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将怀中的李小九抱的紧了几分。 若此时陆蘅能看清少年的脸,就会吃惊的发现,谢忱的脸微微泛红。 谢忱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任谁能相信,华京赫赫有名的谢大人,第一次吻女子,还是个一头黄毛,丑兮兮的干瘪丫头。 谢忱和陆蘅各怀心事,沉沉睡去。翌日,被抱了一整夜的陆蘅起了个大早,浑身腰酸背痛,嫌恶的瞪了还在睡着的谢某人一眼,起身出了房间。 吃早饭时,谢忱突然笑看了一眼仍旧黑着脸的陆蘅,自怀中掏出金锭递给了舒王氏道:“舒奶奶,我在你家叨扰许久,是时候该离开了。” 大房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了谢忱手中的金锭上,舒王氏颤抖着手接过了谢忱手中的银子,虚伪道:“谢公子,不再留几日了?” 谢忱看了一旁沉默着的陆蘅一眼:“不了。” 舒王氏将银子牢牢揣了起来,也不再多劝。 吃过早饭后,舒家人送谢忱出了院门。 谢忱感觉自己被李小九这个丑八怪下了蛊,继续留在舒家的话,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他着实需要冷静下。 如果他还是在意李小九,就见她一起带回华京去。 舒尘见谢忱一直盯着陆蘅,黑着小脸挡在了陆蘅身前,可惜他如今实在有些矮,丝毫不妨碍谢忱和陆蘅目光交汇。 谢忱留给舒尘一个轻蔑的笑容后,转身潇洒的离开了。 - 舒尘整张脸都黑了,陆蘅有些无奈,拉过愤怒的舒尘回到了院子里:“别气了,谢公子这不走了么。” 这话是对舒尘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舒尘点了点头,姓谢的走了就好,没人继续和他抢小九了。 一旁的舒王氏激动的攥着金锭子:“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大方,咱家这下可比张家有钱多了。” 舒多福和李梅两口子也有些激动,李梅道:“娘,咱家这房子也该翻新一下了,要不咱们盖几间比张家更气派的,让他家继续和咱们嘚瑟!” “盖什么?”舒王氏将银金子揣进怀里道:“咱家这屋子挺好的,这银子留着给阿尘看病,剩下的给阿宁阿晴提前备点嫁妆,还有你肚子里这个,万一是个男娃,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嘞,别有点银子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 舒王氏说罢,揣着银子回堂屋了。 李梅两口子听见舒王氏又要拿银子给舒尘看病,瞬间变了脸色,二人暗中使眼色时,感受到一阵冰冷的目光,回过神来才看见,李小九正冷冷的瞪着他们二人。 那双又黑又大却了无生气的眸子丰富深不见底的寒潭枯井一般,看的二人一阵脊背发寒。 “李小九,看什么呢?再看将你眼睛挖出来!” 李梅恶狠狠的警告过后,快速拉着舒多福回到了屋子里,陆蘅见二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心知这二人又要背地里使坏了。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他们有什么招尽管出好了,她早就不是上一世那个逆来顺受的陆蘅了! 这一世,有她在,谁也别想动阿尘一根指头! 谢忱离开后,又过了几日,怀孕的李梅突然上吐下泻,面色越来越差。 这可急坏了舒王氏,给李梅买了多少吃的,找陈大夫往家中跑了好几次都不见效果,李梅反而日渐消瘦了起来。 这晚,舒王氏特意让陆蘅给李梅炖了山鸡汤,不放心的看着满面蜡黄的李梅道:“小梅,你这是怎么了?” 李梅靠在炕上,面如土色:“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晚上总是做噩梦,吃什么吐什么,早年怀阿宁阿晴的时候,也没这样过,要真是我身体不好也就罢了,我就怕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舒王氏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呸呸呸!胡说啥呢?怀着身子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舒王氏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明显也慌了。 翌日,舒王氏让舒多福找来了邻村的神棍,也就是当初给舒尘和陆蘅算八字那人。 来人是个四十左右的高瘦男人,蓄着长长的山羊胡,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人称胡半仙。 胡半仙在舒家小院儿里装摸做样的做了场法事,掐着指头道:“舒大娘,你家确实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您儿媳这一胎。” 舒王氏闻言,险些没站稳:“大师,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胡半仙不答话了,舒王氏连忙掏了几钱银子,递了过去,胡半仙收了银子,这才道:“敢问你家有没有久病之人?” 舒家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舒尘,舒尘一张小脸瞬间惨白无比。 又来了!他早就猜到了,这又是大伯父大伯母动的手脚,针对他来的! 舒寡妇连忙将儿子护在了身后,尴尬道:“大师,您会不会算错了,我儿子怎么可能冲撞小梅这一胎呢?” 胡半仙冷冷的看了舒寡妇一眼,道:“肉眼凡胎会看什么?反正我话放在这儿了,这孩子继续和孕妇住在一起,这一胎绝对保不住,而且这段时日,也不宜用家中银子给这孩子看病,他的病好一分,李梅腹中胎气便被冲撞一分。” 胡半仙收了家伙事儿,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舒寡妇看着面色凝重的舒王氏,声音颤抖着开口道:“娘,这……这胡半仙的话也未必准,阿尘不可能冲撞小梅这一胎的。”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梅红着眼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胡半仙的话难道还能有假么?我这些天怎么过来的你也看见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尘将我这一胎冲撞掉了才肯信么?” 一旁的舒宁也道:“娘这些年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还可能是个弟弟,这种事还是小心为好啊奶奶。” 舒寡妇笨嘴拙舌,说不过二房,急的眼眶都红了。 李梅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她的尘儿难道就不重要了么?怀胎十月,难道这十个月,家里都不掏银子给阿尘看病了?阿尘的身子肯定拖不下去的,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舒王氏脸色难看,一时也很难下决定,黑着脸转身回房了。 第四十三章 血脉重要 “娘,您不能不管我肚子里这孩子啊!” 李梅不肯善罢甘休的带着两个女儿追了进去,院中只剩下舒寡妇母子二人,还有陆蘅。 舒寡妇红着眼抱住了舒尘,这个性格软弱的女人遇到事情只知道抹眼泪:“怎么办啊阿尘,你奶奶肯定会护着你二叔家的孩子的,娘该怎么办啊。” 舒尘没答话,小手紧紧握成拳:“别哭了娘,大不了这病不治了,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麻烦您帮我护着小九,直到她离开咱家。” 陆蘅在一旁瞧着,觉得这对儿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听舒尘这种时候不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却还不忘自己,鼻头有些发酸。 希望舒王氏能拎的清轻重,虽然陆蘅对她并不抱有太大指望。 果不其然,到了晚间,舒王氏面色沉重道:“阿尘,奶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你没出世的弟弟,暂时将药断了吧。” “娘!”舒寡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阿尘的药断不得啊,你这不是要他命么?” 舒王氏一阵心酸,红着眼别过了头去,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用舒尘的性命赌一把。 她确实舍不得阿尘,可阿尘这身子,就算药不断,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病死了,她宁可赌李梅这一胎是个健康的大胖孙子,她们老舒家的血脉绝对不能断! 舒尘淡淡的垂下了眸去,掩盖住了眸中的委屈和心酸。 这些年奶奶一直很疼他,然而事实证明,只要奶奶有个新的孙子,哪怕还不确定二婶肚子里的是不是男孩儿,也宁可选择放弃他来赌一把。 这是不是说明,奶奶在乎的从来不是他,只是家中的血脉罢了。 不过舒尘没哭,也没闹,难过后,抬起头来淡定的看着舒王氏道:“奶奶真的不给我治病了?” “阿尘,你别怪奶奶。” “我不怪您。”舒尘道:“我就一个要求,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您让我娘再嫁,将李小九放了行么?” 大伯父一家都是两面三刀的人,要是以后舒家真落在他们手里,娘和李小九的日子舒尘不敢想。 一旁的陆蘅鼻头有些发酸,舒尘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了,他大概早猜到了,舒家落到大房手中她和舒寡妇的结局会很惨。 上一世被舒多福一家人做畜生般欺辱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中,尽管陆蘅早就不在意了,可是看着眼前小小人儿替自己操心铺路,心下还是微不可查的一暖。 舒王氏蹙眉道:“李小九我可以放了,但你娘……咱村哪有死了男人的女人再嫁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舒寡妇再嫁在舒王氏眼中就是背叛了她死去的儿子,说什么也不同意。 舒多福一家四口暗中对视了一眼,强忍住了眸中激动的笑意,他们仿佛已经看见舒家的一亩三分地,和那一锭金已经是他们的了! 这时,始终沉默着的陆蘅突然开了口:“舒奶奶,胡半仙只说不能用你家里的银子给阿尘看病,没说外人不能出银子给他看病,这药材的钱我给他赚就是!” 舒王氏闻言,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给阿尘赚银子看病?” “李小九!”一旁的李梅急了:“你没听胡半仙说,阿尘的病好一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被冲撞一分么?你存心的是不是?!” “可胡半仙也说了,是用你们家的银子给阿尘看病才会如此!”陆蘅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重重一拍桌,将舒家人吓了一大跳。 陆蘅目光冰冷的直视着李梅道:“我看你才是存心的!你的孩子是命,阿尘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我……” “你什么你?还是说你跟本就不想让阿尘的病好。” “你胡说什么?!这个家里,还有比我们更疼阿尘的么?”李梅作为一个孕妇,情绪容易激动,被陆蘅堵的直掉眼泪。 舒多福双目圆瞪,骂陆蘅道:“你个贱蹄子,我们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 陆蘅态度极强硬:“好啊,那你们让我赚钱给阿尘看病,不让我治,除非你们心里有鬼。” 大房几人说不出话了,目光冰冷的瞪了陆蘅,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 舒寡妇仿佛看到了希望,激动的拉着陆蘅的手道:“李小九,如果你真有办法赚到银子,给阿尘看病的话,我,我就答应你嫁给阿尘!” 瞧舒寡妇一脸吃了大亏的模样,陆蘅有些无语。 她并不想嫁给舒尘这么个小孩子好么!只是打心底有些心疼他罢了。 舒王氏犹疑了下,当机立断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可是,你一个毛丫头,准备怎么赚钱?阿尘的药钱可不便宜。” 舒尘怎么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子,也是她第一个孙子,但凡有一点机会,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李梅夫妻俩估计要被气死了,陆蘅面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道:“我可以卖果酒赚钱。” 舒晴嗤了声:“就你酿的那破玩意儿,能卖几个银子?” 二房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看着李小九这信心满满的模样,心底一时都没底了,这小贱蹄子该不会真把舒尘的医药费赚出来吧? 吃过晚饭,李梅两口子回到房中后,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李梅不放心道:“你说,要是李小九真卖酒赚了银子,治好了舒尘那个病秧子怎么办?” “怎么可能?”舒多福嗤道:“女人能赚什么钱?还是个毛丫头。” 李梅见他丝毫不上心,有些急躁的坐了起来:“万一呢!都怪你娘,处处偏心那个病秧子,请来胡半仙都弄不死他!” 舒多福闻言,也不顾李梅还怀着孕,起身裹了她一巴掌:“什么我娘?那也是你娘!要不是看你怀着身子老子打死你!这么点屁事儿,想办法找张大山就是了,他不是在县城给酒楼送货么,让他知会一声,不让人买李小九的酒不就行了?” 张大山便是张玲玲的爹,平日里和舒家关系不错,只是如今两家闹的不可开交,这个面舒多福绝对不可能露。 吼完李梅后,舒多福裹着被子转过身去呼呼大睡了,独留李梅一人干掉眼泪。 哭过后,李梅盯着鼾声如雷的舒多福,眸中浮现出一抹怨毒,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舒寡妇虽然死了男人,可二弟活着的时候,对舒寡妇别提多好了,哪像她家这不拿女人当人看的畜生!全村都找不出第二个。 李梅的手轻轻的抚在了小腹上。 舒多福啊舒多福,你这些年来不拿我当人看,别怪我对不住你! 第四十四章 为他的眼瞎付出代价 舒尘的房间内,不同于舒多福两口子这般混乱,二人结伴回屋后,舒尘裹着被子看着陆蘅忙来忙去,陆蘅将屋子收拾好后,上了炕,来到舒尘身边笑道:“阿尘,你看什么呢?” 舒尘漂亮的桃花眸中仿佛有星星一般,晶晶亮的,见她上来了,乖巧道:“小九,你待我真好。” 他没想到,奶奶都放弃了他时,李小九这个外人居然会站住来护着他。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 陆蘅铺好被褥,正准备睡下,舒尘突然在她脸上亲了口。 “你这臭小子!”陆蘅一愣,扬起手来准备揍他,见他病恹恹的,到底没舍得,轻轻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舒尘也不多,笑嘻嘻的看着她。 “小九,你真好。” 陆蘅愣了下,她还是第一次在舒尘脸上看见这个年纪孩童还有的乖巧和依赖。 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母爱泛滥了。 舒尘拉过陆蘅的手,面对面一起躺了下来。 “小九,等我病好了,咱们两个就成亲吧,到时候咱俩就能睡一个被窝里了。” 陆蘅没留情,一巴掌裹在了舒尘白嫩的小脸上。 臭小子!她拿他当儿子,他居然想睡她? - 一转眼,又过了几日,陆蘅的果酒差不多好了,掀开了其中一罐,浓醇的米酒混着蜜桃的清香,单是闻味儿就很诱人。 陆蘅倒进杯中,给舒家人尝了尝,舒王氏尝了口,面露喜色道:“这酒尝着真挺不错的,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李梅因为是个孕妇,不能喝酒,只能干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家里人喝过李小九的果酒后,露出惊艳的神色。 李梅脸色黑了黑,突然伸手扶住了额头。 舒王氏注意到,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李梅重重叹了口气:“这两日稍微好点了,还是不舒服。” 一旁的舒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忙道:“胡半仙不是说了么,阿尘在家里也会克到娘肚子里的弟弟。” “别胡说!”满意于女儿及时开口的李梅呵斥道:“难不成你还想让你奶奶将阿尘赶出去不成?” 这也是这几日舒王氏最忧心的,阿尘在家中会冲撞了李梅这一胎,可总不好将他赶走吧?舒王氏又舍不得。 陆蘅将杯子收拾干净后,笑道:“我瞧您这身子硬朗的很,不像有什么问题,什么事等我明日去县城卖了酒回来再说吧。” 陆蘅说罢,拉着舒尘出了堂屋。 “你个死丫头片子,能看出啥子?” 李梅黑着脸,对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舒宁和舒晴立刻会意,出了院门。 李梅眸中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的酒能不能卖得出去! 舒宁和舒晴想起娘昨晚嘱咐的,再张家院外徘徊了片刻,厚着脸皮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张玲玲,见是舒宁舒晴,语气不善道:“你们两个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舒晴本来就不好意思来,闻言正欲发作,被舒宁拉了一把,才忍下了。 “玲玲,咱们怎么说也是好朋友,我们两个心里还记挂着你,这次来,是有要紧事要告诉你,你想不想报复舒尘和李小九?” 张玲玲闻言犹豫了下,还是放姐妹二人进屋了。 盖了新屋的张家如今青砖绿瓦,院子里还用砖石铺垫着,一旁种着孙氏养的花花草草,很是漂亮别致,舒宁和舒晴看的目瞪口呆。 张玲玲见状,心中不禁得意,笑道:“我们家新盖的屋子,比想象中的差点,你们两个别笑话。” 呵…… 要不是有事相求,舒宁舒晴恨不得抽张玲玲几个耳光,让她嘚瑟! 三人来到张玲玲房间后,舒宁将舒尘冲撞李梅腹中胎儿的事,以及家中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张玲玲。 说罢,舒宁拉过张玲玲的手道:“玲玲,这是你最好的报复那对儿狗男女的机会了,只要李小九的酒卖不出去,她和舒尘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张玲玲闻言,蹙眉道:“舒尘怎么说也是你们两个的弟弟,你们这么做合适么?” “我们两个当然心疼阿尘了,可是毕竟阿尘克的是我们两个的亲弟弟,而且,咱们三个也是好姐妹啊。”舒宁虚伪的拉过张玲玲的手道:“我们怎么忍心见你被阿尘和李小九这么欺负呢?” “我……考虑考虑。” “李小九明日就去县城了,你快点考虑清楚啊,这么好报复舒尘和李小九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我们还要跟着奶奶下地干活儿,先不和你说了。” 张玲玲面色阴沉,舒宁舒晴离开后,犹豫了片刻,起身来到了舒家。 舒家大人都下地干活儿了,只留下李梅和舒尘陆蘅,李梅正在院中躺在躺椅上,命令陆蘅给她捏肩捶腿,见张玲玲来了,面露喜色:“玲玲,你怎么来了?” “我找舒尘!” 张玲玲鄙夷的看了给李梅捏肩捶腿的陆蘅一眼,直接进了舒尘的房间里。 舒尘正在房中看书,见张玲玲来了愣了下道:“玲玲,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家都不行了?”张玲玲来到舒尘身边,苦苦哀求着:“你家发生的事我听说了,阿尘哥,我在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后悔了,肯娶我,让李小九给我磕三个头,我就帮你们解决眼前的困境。” “不可能。”舒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会因为你对不起小九的。” “那你就对不起我么?!”张玲玲怒了:“李小九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的!她和人私奔,在村子里丢尽了你们家的颜面不说,长的也不好看,如今你真要为了她,放弃继续买药治病的机会?” “她是什么人我清楚,你是什么人,我也清楚!” 舒尘淡淡的说完,不再理她。 张玲玲委屈愤怒的同时,隐隐有种被舒尘看穿本性的恼羞成怒。 “好!你要死没人拦着你!” 张玲玲愤怒的吼罢,红着眼跑出了舒家,院中的陆蘅淡淡看了张玲玲一眼,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玲玲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哪里比不上李小九那个水性杨花的小蹄子!论样貌家庭名声,她哪样不凌驾于李小九之上?李小九不过是一个李大牛都不要的破鞋罢了…… 张玲玲想不通,回到家中大哭了一场后,驾着牛车去了县城。 舒尘一定会为他的眼瞎付出代价的! 第四十五章 卖酒(上) 翌日,陆蘅将墙边几坛酒搬了出来,悉数放到推车上后,舒尘难得出了房间道:“小九,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推着推车,一道来到了县城最大的酒巷。 找到了整条街生意最兴旺的醉竹轩,伙计听见这二人是来卖酒的,打量了穿着穷酸的二人一眼,嗤道:“你们两个能有什么好酒?” 陆蘅将酒坛打开,一股清香的蜜桃味混合着酒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每日和各种酒打交道的伙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起掌柜的白日里的嘱咐,挥了挥手道:“你这什么破玩意儿,我们家可是全城最大的酒馆,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收的。” “我这酒你都没尝过,怎么就知道不好呢?” 陆蘅语气中透着几分质疑,她不敢说自己能酿出什么琼浆玉液,可这果子酒她敢保证,如今县城内还从未出现过,这伙计不分青红皂白便拒绝了,实在不合理。 “嘿,你个丑丫头片子,你什么意思?” 伙计陡然提高了声音,引来馆内顾客的瞩目。 陆蘅也不恼:“我就是觉得,我这酒你都没尝过便不要,而且我的酒价格也不贵,你们不收,回头别后悔。” “噗嗤。”这话引来了伙计不屑的嗤笑:“小丫头,你知道我们醉竹轩是什么地方么?全县城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大的酒馆了,我们这些年每日与酒打交道,酒好不好我们一眼便能看出来,你这破玩意儿到大街上试试能不能免费送出去吧。” 伙计这话引来店内一阵哄笑声,舒尘蹙眉道:“你们不收便罢了,何必如此狂妄?小九,咱们走!” 陆蘅和舒尘离开醉竹轩后,又跑了几家店,得到的结果如出一辙。 方才醉竹轩羞辱人的伙计双手环胸,靠在门口吹了个口哨:“我都说了,没人会收你们这破玩意儿,还不信。” 陆蘅没理他,同舒尘道:“一家不收便罢了,这么多家连试都不肯尝试下,肯定有问题!” 舒尘突然想起昨日,张玲玲突然来找他的事,张叔叔在县城貌似做的就是运酒的生意,这些年也结交了一些人脉。 “小九,此事和张家脱不了干系,咱们去找酒坊卖试试看。” “不行!酒坊本来就是给酒馆提供货的,咱们的酒要是卖到酒坊,连本钱都捞不回来。” 就在陆蘅一筹莫展时,一旁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你们这酒,怎么卖的?” 陆蘅和舒尘转过头一看,说话的是一名十五六虽左右的少年,浓眉大眼,一笑时有两颗小虎牙。 陆蘅连忙道““八十个铜板一坛。” “我买两坛试试,先搬到我店里来吧。” 陆蘅和舒尘将两坛果酒搬到了一旁的栖木阁,陆蘅笑道:“整条街都没有收我们的酒的,你收了,就不怕卖不出去么?” “酒好就不怕卖不出去,我家生意本来就不大好,两坛子酒能亏多少钱?”少年无所谓的说道。 陆蘅看了少年一眼,笑笑:“你放心,我们这酒不会卖不出去的。” 一整日,陆蘅和舒尘只卖了两坛子酒出去,到了下午,舒尘蹙眉道:“小九,卖不出去就算了,有我在,我家里人不会说你什么的。” 陆蘅想了想,找了家瓷器店,买了两个精致的白瓷酒壶,藏在了推车底板上。 “你这是做什么?” “回头你就知道了,先别告诉你家里人。” “好,都听你的。” 二人将剩余的推回家后,舒家人的脸都黑了。 “你们卖了一天,就卖了两坛子出去?”舒王氏重重叹了口气道:“小梅说得对,就不该指望李小九能赚什么钱。” 见陆蘅的酒没卖出去,舒多福一家四口心中暗喜,李梅佯怒道:“李小九,你怎么这么没用?我还以为你能救阿尘呢。” “她能不能救我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舒尘冷着脸堵住了李梅的嘴,拉着陆蘅的手回到了房里。 陆蘅无奈的笑了笑:“难怪你大伯父一家恨你,你这脾气真是够大的。” “我只对娘和奶奶脾气好,以后,待你脾气最好。” 舒尘说这话时,一双桃花眸认真无比的看着陆蘅,陆蘅看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的美貌惊艳到了,有些别扭的干咳了两声,转过了头去:“阿尘,你知不知道咱们村子里有没有谁家认识县城里贵人的?比如谁家的夫人小姐?” “没有。”舒尘道:“咱们村除了张家在县城认识几个生意人外,没几个人认得贵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蘅叹了口气,脑中不着边际的想起上一世,她刚回到陆府时,笨拙的讨亲爹娘欢心,在陆丞相生日宴上,曾研究出了一道点心,被陆婉君半路偷学到,抢先了一步,获得了爹娘的赞赏后,那道点心在华京还风靡了一阵子。 最初陆蘅想不通,不过是一盘点心罢了,华京中美味的糕点多不胜数,后来才明白,重点不在那盘点心,而是因为陆婉君。 因为陆婉君是华京第一才女,她做的点心旁人自然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若那些人知道那道点心其实是乡下来的陆蘅做的,怕是吃都怕脏了嘴。 如今想来虽觉得讽刺,可陆蘅也因此发现了其中的窍门,若是她这酒换个精美的瓷瓶盛装上,让县城的贵人喜欢上,价格便不同往日耳语了。 如今要先想办法接触到京中的贵人,将酒的名声打出去才行! 翌日清晨,陆蘅半蹲在墙角看着几坛酒,研究该怎么卖。 恰好舒宁舒晴打着哈欠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这样一幕,忍不住讥讽道:“李小九,你该不会还惦记着你这些破酒能卖钱吧?” “别做梦了,我们家这些年供阿尘的医药费都很辛苦,凭你怎么可能,倒不如将这些酒留在我们家喝。” 想起那甘甜清香的味道,舒晴咽了咽口水,只是嘴上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陆蘅这酒酿的好。 毕竟她和姐姐都不会,李小九这个贱人会酿哪门子的酒? 陆蘅没理会这姐妹二人,待舒家人下地干活儿后,将昨日买的两个白玉瓷瓶取了出来,倒了一瓶桃子酒,一瓶葡萄酒后,独自拎着去了县城。 县城的富贵人家多在南街,恰好县城最大的商业街也在此处,许多夫人小姐会途经此地。 陆蘅找了块儿空地,将两壶酒摆在地上后,吆喝了起来,没一会儿,来了一群穿着不俗的姑娘们,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陆蘅连忙道:“各位姑娘,买酒么?” 第四十六章 卖酒(下) 几个姑娘闻言停下脚步,看了穿着寒酸的陆蘅一眼,笑道:“你这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我们买的?” 陆蘅忽略掉这些姑娘们看她时眸中的鄙夷,笑道:“我这酒是独门秘方,城中独此一份,只卖贵人,我瞧几位姐姐生的漂亮又贵气,这才斗胆叫住你们。” 陆蘅几句话哄的几位姑娘心花怒放,为首的黄裙女子道:“算你会说话,不过你这酒我们从没见过,我们要先尝尝才行。” “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酒盏。” “没有?你卖酒都不让人先尝尝么?” 见眼前女子一脸高傲,陆蘅有些不耐,却还是好脾气的赔着笑道:“不好意思,我就带了这两壶酒,若是人人都来尝一口,我岂非没的卖了么,姑娘若是喜欢,可以两壶买回去尝尝,若是喜欢下次再来。” 黄衫女子听闻陆蘅拿她和其他人比,蹙眉道:“你当我是路边小民,来占你便宜么?” 一旁的女子也道:“我们阿秋能看你的酒,是给你面子,你就是将这两壶酒送给我们阿秋都是你应该做的!” 陆蘅:“……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虽看的出眼前这群姑娘骄傲,但没想到心高气傲成这样。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别说你不知道我们阿秋是谁?!” 陆蘅:“……” 陆蘅见眼前这伙人如此刁蛮,心知这酒她们是不会买了。 “不好意思,我见识短浅,不知道你是谁,各位不买的话别耽误我做生意了。” “你是哪来的村姑?连县丞老爷的千金孙念秋都不认得!” 此言一出,陆蘅倒是愣了下,心说黄裙女子原来是县太爷的女儿,在这小县城,相当于京中的公主了,难怪如此嚣张。 陆蘅不想断了自己做生意的后路,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道:“原来是县令大人的千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瞧她这副惶恐的样子,孙念秋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道:“算了,瞧你这样子,估计是哪个村子刚进城的。” 一旁的少女鄙夷的笑道:“村姑,还不将你这酒给我们阿秋!弥补你的不敬之过。” 陆蘅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姑娘骄纵的过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呢。 陆蘅如今最厌恶被人威胁:“我要是不送呢?” “那你这酒别想卖出去了,你在这儿守株待兔似的,就是为了将酒买个富贵人家露个脸吧?” 孙念秋也不是完全蠢的,至少猜对了一半,陆蘅正准备撒谎忽悠过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孙小姐,你们做什么呢?” 孙念秋几人抬头看去,就见谢忱站在不远处,他今日着了身月白色的公子袍,玉袍长剑堪堪而立,几位姑娘的脸瞬间红了。 孙念秋连忙收了方才同陆蘅耀武扬威的模样:“谢……谢公子。”想起谢忱在外不允许她们唤他谢大人,孙念秋及时改了口:“您怎么来了?” “你们再做什么?” “哦,有个乡下卖酒的,冲撞了念秋,我们便说了她几句。” 谢忱盯着那个背对着自己而坐的瘦小身形,冷漠的眉眼间突然染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上前道:“区区一个卖酒的,居然敢冲撞孙小姐,不知这酒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谢忱说着,负手绕到了陆蘅身前。 陆蘅避无可避,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遇到谢忱呢? 丢人,实在是丢人! 谢忱淡淡看了看孙念秋等人,又看了看陆蘅,和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相比,陆蘅就像个穷酸的乞丐,可不知为何,他看见这丑八怪,心情就莫名其妙的明朗了起来。 孙念秋狐疑的看着谢忱道:“谢公子,你们两个认得?” “不认得!”陆蘅回过神来,连忙道:“在下一介乡野村姑,怎么可能认得你们这种贵人呢?” 显然孙念秋钟意谢忱,自己若说认得,她必要继续追问,陆蘅还想自己的酒能成功推销出去呢,不希望这伙人误会什么。 孙念秋闻言暗怪自己多疑,谢大人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认得的? 不认得? 谢忱双眸微微眯起,半蹲在她身前:“这酒怎么卖?” “二,二钱银子一壶。” “我闻着这酒的气味特殊,不妨你随我来,好好介绍下你这酒,若是介绍的好,我就全买了。” 说罢,不理会孙念秋等人震惊的目光,拉起陆蘅细瘦的手腕,牵着她来到隔街,找了家茶馆,确定孙念秋那些人看不到了,才沉下脸道:“我不是给舒家留了银子,你那小夫君不给你花么?卖完点心卖酒,折腾什么?” 方才孙念秋等人围着陆蘅嘲笑时,谢忱皆看在眼里,心下隐隐有些不舒服。 “你若是不留那金锭子还好。”陆蘅品了口杯中名贵的香茗,将舒家这段时间的事大概告诉了谢忱。 谢忱闻言,蹙眉道:“你对你那小郎君,倒是上心。” 陆蘅汗颜,本想说我对阿尘不上心难道要对你上心么?转念一想,笑道:“我这人待谁都好,若是谢公子你,也会如此上心的。” 谢忱一愣,明知道李小九这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一句真的,心尖儿处却还是微微触动了下。 “李小九,你吃错药了?” 果不其然,就听陆蘅又道:“谢公子,您在县城,应该认识不少达官显贵之人吧?能不能介绍一二给我?” 谢忱脸黑了黑,陆蘅以为他生气了,连忙道:“我也不白让你帮我,等我回头赚了银子,分你两成红利,如何?” 谢忱轻嗤了声:“我给你十倍的钱,你别管舒家闲事了吧。” 谢忱看着陆蘅,神色认真无比。 “你什么意思?” “跟着我走,你若不是不想做婢子,嫁给我如何?” 陆蘅一口茶呛在了嗓子里,狼狈的咳过后,讨饶道:“谢公子,您别吓我成么?” 谢忱额角青筋跳了跳:“你当我在同你开玩笑?” 第四十七章 毁人不倦 李小九这黄毛丫头!天知道他这次下了多大的决心,曾经被困沙场以一敌百时,都没这么纠结过。 “不是,谢公子,你看上我什么了?”并非陆蘅自我贬低,只是如今的她这副衰样儿,自己看着都讨厌,而眼前的谢忱,浑身上下无一不高贵俊美,他们二人坐在一起,说她是谢子遇的婢子都像是高攀了。 谢忱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你确实没什么可取之处。” 陆蘅被噎了下:“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对你感兴趣。” “就这?” 谢忱又道:“你是这些年,我唯一感兴趣过的女子。” “谢公子,你对我感兴趣是一时的还是一辈子?婚姻不是儿戏,我虽然是个乡野村姑,但你若是不能保证一辈子喜欢我待我好,我不想因为您的感兴趣高攀你。” 谢忱沉默了片刻:“李小九,机会就这一次,你确定不跟我离开?” 华京离这个小村庄上千里,日后若非必须,他未必会再次来到这个小县城了,眼前这人,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陆蘅回答的很干脆:“不了。” 谢忱垂眸,掩盖住眸中复杂的情绪,他是大楚的杀神,众所周知他薄情寡义,毫无软肋。对眼前这个小村姑有半分不舍得情绪,都是他的罪过! 陆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茶馆内吹进来的微风令他额角的发须微微飘动着,眼尾那抹安暗红色的朱砂痣越发妖艳,陆蘅莫名其妙的屏住了呼吸。 半晌,谢忱淡淡呼出口气来:“好,走吧。” “做什么?” “你不是要找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推销你的酒么?” 陆蘅怎么也没想到,谢忱直接带她来到了县丞府,找到了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得知谢忱带着陆蘅的来意,二话不说二两银子一壶收了这两壶酒,将四两银子递给了陆蘅后,对着谢忱毕恭毕敬,隐隐带着几分讨好:“这酒当真极好,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谢忱淡淡道:“我瞧你府上荷花开了,是个邀人赏花品酒的好时候。” 县丞夫人闻言,立刻会意:“您放心,这些酒我会尽量给旁人推荐下的,这酒叫什么?” 说罢,暗中看了穿着寒酸的陆蘅一眼,心说这姑娘好大的面子,不过卖个酒罢了,居然能让谢大人亲自帮她。 陆蘅连忙道:“暂时叫果酒就好,有劳您了。” “好说,好说!”县丞夫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陆蘅没答话,不禁在心里怀疑起了谢忱的真正身份。 谢忱命人牵了匹枣红色的骏马来:“李小九,会上马么?我送你回去。” 陆蘅来到马前,轻而易举的翻身上了马,谢忱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翻身坐在了她身后,伸出手拉住缰绳,这个动作使得瘦小的陆蘅被他圈在了怀中。 “驾!” 少年一夹马腹,一路奔着青坪村去了。 刚刚自外面回来的孙念秋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是她眼花了么?谢大人骑马居然带着那卖酒的乡野村姑走了?二人还骑在同一匹马上? 二人一路驾马来到了村口处,谢忱拉紧了缰绳停下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道:“你真不和我走?” 陆蘅回答的很坚决:“不。” 见她执意不肯,谢忱也未强求,他对李小九有几分感兴趣,大概只是因为昔日未曾见过这种姑娘罢了,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谢忱相信,回京后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将这个小村姑忘到九霄云外去。 “好,这匹马留给你吧。” “我不要” 谢忱无奈:“我不缺这一匹马,但是你一定用的上。” “谢公子,无功不受禄,先是发簪,后是这匹马,我如今拿什么回报你?” 陆蘅不愿意凭白占人便宜,尤其眼前这人,自己待他也没多好过。 谢忱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伸出手来将陆蘅揽入怀里:“这个,就当报酬了。” 谢忱也未多抱,浅尝即止的放开了她道:“这个,就够了。” 说罢,不待陆蘅回过神来,身轻如燕的飞走了。 陆蘅看着谢忱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人出现的莫名其妙,离开的更是猝不及防,中间还没少占她便宜压榨她。 陆蘅本以为自己该很讨厌他,可谢忱真离开了,她心下居然浮现出丝丝类似于不舍的情绪…… 牵着马回到舒家时,舒家人还未回来,舒尘在院子里劈柴,见她牵着马回来不禁愣了下:“小九,你去哪了?这马哪来的?” “谢公子送的,阿尘,你怎么在劈柴啊?” “我给家里带来的拖累够多了,平日里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能做便做做。”舒尘看着那匹马,眸色暗了暗:“谢公子对你可真好。” 陆蘅没理他这酸溜溜的语气,舒家没马棚,她只好暂时将马牵到了舒家后院儿,拴好后,来到前院儿帮着舒尘搬柴火道:“阿尘,你做这些为什么不和你奶奶说啊?” “都是自家人,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舒尘性子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清高,陆蘅毁人不倦道:“是这么个理儿没错,可你们家情况不一样,你大伯父一家都不拿你当一家人,拼命在舒奶奶面前装乖卖巧,你也学着些,日后做了五分,便要让你奶奶看到十分。” 舒尘不赞成道:“可奶奶待我已经够好了,我何必做这些虚的给她看?大伯父他们一家心怀鬼胎,暗中和我们抢,我难道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人么?” “你也知道他们再和你抢!”在舒尘身上,陆蘅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一味的退让,做了好事也不说,还自认清高问心无愧,分明就是蠢蛋! “小九,你怎么了?” “阿尘,待自己好的人不该计较太多,可遇到和你争的,你哪怕有半分优势,也一点机会也不要给他们留,不然就是置你自己于死地。”想起舒尘上一世的下场,陆蘅语气严肃了几分:“听见了没有?!” 舒尘被她这样子惊了下,随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我都听你的。” 陆蘅将舒尘手里的斧头夺了下来:“等你家里人快回来了再劈。” 舒尘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小九,你可真坏。” “嗯?”陆蘅瞟了他一眼,舒尘笑道:“不过我喜欢。” 李小九的坏不会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第四十八章 抢马 夕阳渐落,陆蘅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重新将斧头递给了舒尘。 没一会儿,院中便传来舒王氏的咋呼声:“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不好好歇着,谁让你劈柴的?” 舒尘想起李小九嘱咐的,小脸一红,别别扭扭的开口道:“我平日也不能给家里做什么,现在可能活不长了,就想给家里做点事。” 这话说完,舒尘自己先抖了三抖,在厨房偷听外面动静的陆蘅感叹了声孺子可教,当初自己若是有这半分悟性就好了。 果然不出陆蘅所料,舒王氏一听这话心都化了,拉着舒尘进屋后,感动的一阵鬼哭狼嚎,李梅两口子在一旁,脸黑的都能滴墨了。 舒尘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了? 这时,陆蘅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李梅恍然大悟,又是这小贱人暗中教唆! 李梅剜了陆蘅一眼,阴阳怪气儿的开了口道:“阿尘越来越懂事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这病拖累着,有些人说好的给阿尘赚银子看病,到头来银子呢?” 舒王氏有些失望的看了陆蘅一眼,蹙眉数落李梅道:“行了!你还真指望一个毛丫头片子赚多少钱不成?到底是咱家自己的事儿,指望不了外人。” - 舒王氏目光落在了李梅平坦的小腹上,强忍住了掏钱给舒尘抓药看病的心思。 舒王氏心情复杂,饭也吃不下了,不想被家中人看出异样,反下碗筷,起身拎着水去后院儿浇菜。 舒家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人多说什么。 舒宁白了默默吃饭的李小九一眼,骂了声废物。 “废物说谁呢?” 舒宁却没像舒晴那么蠢的上当,嗤了声道:“谁说完大话却赚不到银子说谁,要我说,你还不如将谢公子送你那根簪子卖了来的靠谱些,可惜啊,某些人怕是不敢卖。” 舒晴笑道:“某些人卖掉那根簪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值钱的首饰了,肯定不舍得啊。本来我还当谢公子待她有多好,不过是打发要饭的,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陆蘅懒的解释自己早就将簪子还给了姓谢的,淡淡道:“那根簪子我在村子里弄丢了。” 舒宁和舒晴对视了一眼,正准备晚上偷偷出去捡捡看,这时,屋后突然传来舒王氏的尖叫声,舒家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跑到了后院儿。 “娘,怎么了?” “这,这马哪来的?”舒家人呆呆的看着后院儿拴着的枣红色骏马,傻眼了。 村中平日里连牛都极少见到,更别提这么一匹高大的骏马了。 陆蘅和舒尘跟着来到了后院儿,陆蘅道:“今日去县城遇见了谢公子,他送我的。” 刚刚还在嘲笑陆蘅的舒宁舒晴二人闻言,瞬间黑了脸:“李小九,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们家说一声?” “我忘了。” “你……”陆蘅这不咸不淡的回答激怒了姐妹二人,舒宁道:“这么贵重的马匹,谢公子送你你就要,你可真不要脸!” 陆蘅懒得解释一开始自己并不想要谢忱这匹马,淡淡的看了舒宁一眼:“送你你不要?” “我……”任凭舒宁再厚的脸皮,也没好意思说出她不要的话来,讪讪的闭了嘴。 李梅两口子激动的来到马的面前:“太好了,这下咱家有马了,看张家还拿那头老黄牛炫耀么!” 陆蘅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马,不是你们家的。” 舒家人闻言,瞬间黑了脸,舒多福怒目圆睁:“李小九,你别忘了你人还压在我家呢,这匹马拴在我家院子里就是我家的!” 陆蘅冷笑了声,也没客气:“本来我还想将这匹马借给你们家用用,你们家敢要,我就找谢公子收回这匹马去,咱们干脆谁也别要了。” “你这自私的死丫头!我们家待你不错,欠的聘金都不要你的了,给阿尘丢的脸我们家也不计较了,你今天将这匹马留下,咱们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两清了!” “怎么两清?我们家只欠了你们家二两银子而已,这匹马至少几十两吧?再说了,我在你们家没少干活儿,舒奶奶也答应了舒尘,会放了我,凭什么要我的马?” 见李小九不肯交出这匹马,舒多福正准备揍她一顿,身后懒洋洋的马儿似乎觉得这人太聒噪了,突然抬起前蹄,对着舒多福来了一脚。 舒多福被踹出几米远,压死了刚刚冒头的几根菜苗儿,捂着后背惨叫出声。 “这死马。”舒王氏骂了声,准备上前,那马儿却又做出了准备踢人的动作,舒家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梅扶起舒多福,烦躁道:“这什么破马啊,都不许人靠近的。” 陆蘅早就听闻,马是通人性的动物,想起白日这马儿的乖顺,小心翼翼的上前。 原本狂躁的马儿突然老实了下来,乖乖的凑到了陆蘅身边,陆蘅唇角微微上扬,抬起手来摸了摸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舒家人,笑道:“不好意思,这马认主,看样子是给不了你们家了,要不,你们在试试?” 舒家人哪还敢上前,李梅黑着脸道:“这死畜生!试什么试?快看看多福伤着了没。” 抢马失败的舒家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堂屋,舒多福后背被踹青了一块,估计要十天半月才能彻底消下去。 舒寡妇道:“这马不老实,要不还是卖了吧,要是换点银子来给阿尘看病就好了。” 陆蘅看了她一眼,舒寡妇的脸微微红了。 这马是李小九的,她说这话确实和大房抢马的行为没什么两样,可是为了阿尘的病,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舒王氏闻言,同陆蘅道:“小娟说得对,你一个黄毛丫头,平时也用不到马,还不如卖了,卖了的钱你只要给阿尘出些医药费就行,剩下的银子你自己留着,我们家也不要你的。” “我不想卖。” 她日后跑县城少不了,一直走着去未免太耽误功夫,这匹马能起不小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谢忱临走前送她一匹这么乖的马儿,她可舍不得卖掉。 第四十九章 风华绝代青珩君(上) 听见陆蘅说不想卖马,舒王氏面色沉了下来:“李小九,是你说给阿尘赚银子看病的,你现在没赚到银子,加上欠我们家的聘金钱,是不是该给我家些补偿?” “谁说我没赚到银子的?”陆蘅笑着从怀中掏出白日卖酒赚到的银子道:“今日我去县城赚的银子,准备吃过饭后就去给阿尘抓药的。” 舒家人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李梅和舒宁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卖出去的?” 张玲玲明明说好了,她父亲和县城那些认识的老熟人打好了招呼,不收李小九的酒。 “有卖的总有买的。”陆蘅微微一扬眉道:“怎么,你们就认定了我的酒卖不出去?” 舒宁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你别胡说,我是没想到你这酒能卖这么多银子。” “卖多少银子就不劳你们费心了。”陆蘅不愿继续同舒家这两姐妹幼稚的拌嘴下去,对着李梅挑衅的笑了笑:“至少这些银子,够给阿尘看病了!” 李梅咬了咬牙,气的浑身颤抖,若不是舒多福在桌下拉着,她早就控制不住,上去扇烂李小九嘴了! 吃过晚饭,舒多福半拉半拽着李梅回了房里,在她肩上捣了两拳:“你生怕娘看不出你什么企图是不是?咱们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收拾那对儿孤儿寡母,你这婆娘差点坏了事!” “我就是不信邪!”李梅哭道:“你我加上阿宁阿晴一家四口,还收拾不了李小九这么个外人了?这死丫头是不是胡半仙算来克咱家的!” “别胡说!好好养你的胎。”舒多福说罢,浓密的眉毛死死蹙在一起,原本他没将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过,可是经过这段时日一系列事后,他也不得不信邪了。 李小九和舒尘都不是省油的灯,必须尽早解决掉才好! 陆蘅在厨房洗刷完锅碗后,准备出门给舒尘抓药,途经舒多福二人房前时,漆黑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 舒多福和李梅这一世抢家产的计划屡次受挫,怕是觉都睡不好了,恨不得弄死她吧? 可她们无论想什么法子,都收拾不掉她呢。 可惜,这才刚开始,比起上辈子她们曾带给她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这一世,她要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们…… 陆蘅握着银子出了舒家的门,想起舒尘来,无声叹了口气,凭白多出一份牵挂,心下说不烦是假的。 陆蘅抓了药,当晚给舒尘煎好,喂他喝下后,便回到谢忱走后那间空屋歇息了。 舒尘年纪虽小,但很早熟,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也含糊不清,陆蘅觉得自己继续和他睡在一间屋子里简直就是造孽。 好在舒尘看出了她的刻意避嫌,这次也没闹,还主动替陆蘅将被子抱进了新屋。 “小九,我以后会让你主动住进我的屋子的!” 陆蘅:“……早点睡吧。” 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李梅两口子怕是坐不住了。 舒尘垂下眸,有些失望的走了。 果然不出陆蘅所料,翌日一大早,李梅便上吐下泻的,险些晕倒,将舒王氏吓的魂都飞了。 陆蘅却觉得,李梅都像吃了泻药或是巴豆。 舒多福请来陈大夫,诊脉过后蹙眉道:“你是不是吃过巴豆?” “没有。”李梅虚弱道:“我如今怀着身子,吃的东西都是按照婆婆嘱咐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敢吃。” 陈大夫欲言又止,李梅执意这么说,他还能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个乡下的土郎中,医术还没到出神入化的程度。 “我给你开些治腹泻的方子,对胎儿没伤害的,你先服用试试看。” 舒家人付了银子,送走了陈大夫后,舒多福坐不住了:“这事儿真邪门,小梅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难道,胡半仙的话快应验了?” 舒家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舒尘身上,虽说这段时日家中没拿银子给舒尘看病,可胡半仙说了,舒尘和李梅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会对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 舒宁跪到了舒王氏身前,哭着哀求道:“奶奶,您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弟弟肯定保不住了。” 舒王氏面色沉重,心知此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舒王氏缓缓闭上了眼,一旁的舒家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着舒王氏下决定。 半晌,舒王氏缓缓睁开了眼睛道:“小娟,你先带着阿尘回娘家吧,等小梅这孩子出生了,再带着阿尘回来。” 舒寡妇闻言,面如土色。 她成亲后家中娘和弟弟便不喜她回去,也不大喜欢阿尘这个外孙,以往回去住上几日他们都不耐烦,李梅这孩子出世,至少还要八九个月。 可是娘都开口了,舒寡妇不敢说什么:“好,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带着阿尘回去。” “李小九呢?把她送回李家还是……” “把她送回去吧。”舒尘淡淡开了口,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家里人再讨论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似的。 姥姥和舅舅不喜欢他,娘带着他回去住几个月肯定受排挤,若是还带着李小九,怕是要将气全撒在她身上了。 舒宁舒晴见舒尘这么护着李小九,不屑的同时,心里忍不住有些嫉妒。 “就这么将李小九放走了啊?”舒宁不安好心道:“村里人怕是又要背地里嚼舌根了,要不,让二婶带着阿尘先回去,李小九先压在家里一段时间,过一阵再放了她?” 李梅连忙道:“阿宁说的对!我怀着身子正好没人照顾,将李小九留下来,照顾我出了月子再回李家,到时候咱们两家的债就算两清了。” 李梅说着,目光冷冷的落在了陆蘅身上,这段时日这个小蹄子没少给她和女儿找不痛快,等舒尘走了,看她怎么教训这个小贱人! “不用了。”陆蘅笑道:“我跟着阿尘一起去。” “李小九,阿尘姥姥脾气可不好,你跟着去小心被赶出来。” “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陆蘅冷冷的看着李梅,这两口子打着如意算盘,以为送走舒尘就能在舒家兴风作浪了,他们做梦! 舒王氏想起舒尘那泼辣无比的姥姥,和那个废物舅舅,重重叹了口气:“随你们去吧。” 陆蘅和舒尘出了李梅的房间,舒尘拉着陆蘅回到了房里,蹙眉道:“小九,你不用跟我过去,我姥姥她,脾气很大的。” “我知道。” 上一世陆蘅有幸见过舒尘姥姥一面,那老太太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泼妇,秉承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原则,舒寡妇和舒尘对她而言都是外人,偶尔对舒尘还行,但若真回去住上几个月,就不好说了。 陆蘅想想也觉得有些头痛,她只是不忍心舒尘继续被欺负了而已。 “没关系,反正我家里不要我,在你家住着,和你姥姥家住着有什么区别呢。” 舒尘拉过她的手来到了书桌前道:“小九你放心,到了姥姥家,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帮我看看这个字怎么样?” “什么字?” 陆蘅狐疑的看着舒尘写在纸上的两个字,看清楚是什么后,身体微微僵住。 第五十章 风华绝代青珩君(下) 舒尘并没留意到陆蘅的不对劲,笑道:“读书人都以字代名,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叫青珩。” 青珩,舒青珩……青珩君! 看见这熟悉的名字,陆蘅一时震的说不出话来。 想当年,宋珧还是王爷时,华京中大名鼎鼎的内阁首辅青珩君便手握重权了,听闻此人来历不明,手段高绝,一袭白衣风华绝代。 青珩君性情十分清高,宋珧拉拢多次未果。 当初宋珧大概嫌她乡野出身丢人,府上来贵客从不允许她出来见人,当年朝中大名鼎鼎的文舒武谢她都不曾见过。 陆蘅吃惊的看着眼前稚气未消的舒尘,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会的,上辈子舒尘早早就被他大伯父一家折磨死了,听说死后被破席子一卷,丢在了西山的坟地里,他怎么可能是舒青珩呢? 可如果是同名同姓,未免也太巧了! “小九,你怎么了?”舒尘狐疑的看着她:“是不是这个名字你不喜欢?要不我换一个吧。” “别换!”陆蘅按住了舒尘准备拿笔的手,有些激动的重复了一遍道:“别换,这名字好。” 陆蘅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可她希望是。 舒尘笑道:“好,那就叫这个。” 陆蘅心情复杂的收拾东西了,舒尘的行礼很简单,被褥和几件衣裳,几本书。她的则更简单了,除了被褥和刚刚做好的新衣裳外,再无其他了。 舒王氏叮嘱了李梅两句后,便红着眼来到了舒尘房里,陆蘅识趣的出去了。 李梅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她今早给自己吃了许多巴豆,原本还担心陈大夫看出什么,好在糊弄过去了。 “娘,您受苦了。”舒宁拉着李梅的手,心疼道:“可您这么辛苦,奶奶还是同意李小九跟着舒尘一起去他姥姥家,万一舒尘的病真被李小九治好了怎么办?” “不可能,舒尘这病我问过县城的大夫,说是久病成疾,要治好,除非花重金,李小九赚不到的。再说了,舒尘那个姥姥什么样你们早年也不是没见过,到时候她收拾不死李小九算她命大!” “可等他们以后回来了,奶奶还是可能把家产留给他们。” “不会的,他们离开这几个月,舒家的家产会是咱们的。” 李梅看了眼院外忙碌的舒寡妇,唇边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孤儿寡母还想和她们抢夺舒家的家产?简直做梦!舒尘注定是难逃一死的命,那个胆敢给她找不痛快的李小九,早晚落到她手里! 舒宁和舒晴见娘如此笃定,便也安下了心来,舒晴笑道:“是不是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到舒尘的屋子里, 家里的好吃的都给我们两个了?” 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李梅,掐了掐女儿的脸蛋儿道:“这么好的消息,去村子里和你们的好朋友们说说吧,尤其是张玲玲。” 李梅为人极记仇,舒寡妇和她同样作为舒家的儿媳妇儿,嫁的比她好不说,还生了儿子,好不容易舒家老二死了,婆婆对她们孤儿寡母还如此照顾,如今好不容易敢这对儿碍眼的母子和李小九那个外人,临走前也要狠狠羞辱他们一番! …… 翌日,吃过早饭后,陆蘅便将马从舒家后院儿牵了出来,准备将舒多福淘来的车接在马身上,勉强当做马车。 舒寡妇和舒尘拎着行礼等在门口时,张家院门突然开了,孙氏带着张玲玲,李大牛,和同村的几个孩子站在门前看着舒寡妇和舒尘。 张玲玲看着面色清冷的舒尘,心下闪过一丝不忍,可是想起他眼瞎,带给自己的羞辱,张玲玲阴阳怪气儿的笑道:“阿尘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啊?” 舒尘没理她,舒寡妇道:“带着阿尘回他姥姥家。” “哦。”张玲玲故意拉长音道:“听说阿尘哥哥克到了李婶婶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被赶走了,阿尘哥哥,你也别怪你奶奶,毕竟你病了这么多年了,哪里比的上还没出生的弟弟呢?” 张玲玲句句戳舒尘痛处,舒寡妇心疼儿子,怒道:“我们阿尘也没怎么得罪你们家,你们故意看笑话是不是?” “我们怎么是看笑话呢?”张玲玲眨了眨眼,满脸委屈道:“我们是来送送舒尘哥哥的,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们家的牛车可以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舒尘的表现始终很平静,张玲玲的本性它早就看穿了。 李大牛嗤笑了声:“别死鸭子嘴硬了,听说你姥姥家隔了好几个村子,你们这么多行礼,连个正常男人都没有,没有牛车送,你们准备怎么去?” 李大牛说这话时,欢喜都写在脸上了,他打心底看不上舒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捡了他不要的破鞋还在这里装蒜,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张玲玲不喜欢他,他屁都不是。 “你们有完没完?!”舒寡妇气的眼眶都红了。 孙氏毕竟是个大人,见孩子们羞辱的差不多了,笑道:“好了,他当然不好意思坐我家的牛车,我们家玲玲早就不要他了。” “张玲玲不要,我要!”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落下,陆蘅牵着装好的马车从舒家走了出来。 “阿尘,上车。” “好。” 舒尘搀扶着娘一道上了马车后,陆蘅转过头,目光冰冷的看着落井下石的张玲玲:“张玲玲,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张玲玲愣了下,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孙氏哭笑不得的重重叹了口气:“李小九,牛不是这么吹的,舒尘年纪小,以后怕是会为了选了你,后悔一辈子,不过,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一辈子了!” 孙氏说罢,牵着张玲玲的手转身回屋了。 她的宝贝女儿如今年纪还小,等再大些,她敢保证,在十里八村都是受欢迎的,比舒尘强的汉子要多少有多少! 舒尘这臭小子鼠目寸光看上了李小九那个下作东西,玲玲会后悔?笑话! 第五十一章 荷花村 舒王氏不知是愧疚还是不舍,从始至终躲在屋子里没出来过。 李大牛身旁的孩子忍不住道:“大牛哥,李小九从哪弄的马车,不会是那个姓谢的送的吧?” “这还用说么,倒是便宜了舒尘这个穷光蛋!这马车她早不牵出来晚不牵出来,偏偏趁着大牛哥来了才牵出来,这是像大牛哥示威呢吧?是吧是吧?” 李大牛脸黑了黑,全然忘了是他被舒宁怂恿,自愿带着这些人来看舒尘和李小九的笑话的,此刻被眼前这马车下了脸,不屑道:“笑话!我稀罕这么个破马车?舒尘这种娘们儿才靠女的。” 陆蘅没理会李大牛一伙人再嘀嘀咕咕说些什么,驾着马车带着舒尘母子离开了,那马儿似乎看李大牛不顺眼,路过时懒洋洋的踢了李大牛一脚。 “哎呦我去!” 李大牛被踹了个狗吃屎,心中窝火,带着这些孩子追着马车肆无忌惮的嘲笑谩骂着,幼稚且恶毒。 舒家院内,李梅站在门后,透过缝隙看见马车渐行渐远,唇畔浮现出一抹胜利的笑意。 碍眼的母子二人和李小九滚蛋了,家里终于能清静些了,等她这个孩子出世,舒家家产彻底是是他们大房的。舒尘要是敢带着李小九回来,她不介意慢慢收拾他们! 陆蘅被李大牛等人吵的心烦,重重抽了马一鞭子,将这些恼人的苍蝇甩的远远的。 舒尘从马车内出来,坐到了陆蘅身旁,愧疚道:“小九,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李大牛是我招惹来的,与你无关。” “是我没用!”舒尘垂下眸去,额角的青丝被微风吹着微微晃动,小小的人儿显得有些落寞:“我除了认得几个字,久病缠身,身上也没有银子,他们始终瞧不上我,本也没什么,倒是连累了你和我一起被嘲笑。” “不过几句闲话罢了,无关痛痒。”陆蘅像上一世教导自己儿子一般,冷冷道:“风刀霜剑言如雪,还能吞了你不成?他们会后悔的! 如果舒尘真是上一世那人的话,甚至不需要她做什么,他会让这些人后悔的! 二人没再继续多言,驾马行驶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舒尘姥姥家所在的村子。 舒尘姥姥家所在的村庄有一片大湖,到了夏天,开满了荷花,名为荷花村。 村中不比青坪村几乎家家都要上山捕猎,下地干活儿,更多人家以捕鱼摘莲蓬为主,陆蘅到时,村口坐着几个妇人,见村中来了辆马车和个陌生姑娘,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阿尘,你姥姥家在哪?” “往南去就是了。” 到地方后,出乎陆蘅预料的是,舒寡妇的娘家在村子里格外富有气派,屋子都是砖瓦房,丝毫不逊色于张玲玲家的新屋,看样子日子很富足。 可是,当初舒寡妇和舒尘母子走投无路时,舒寡妇的娘家可是半分没管这母子二人。 舒寡妇和舒尘下了马车后,显得有些紧张,舒寡妇理了理身上布满补丁的衣裳,嘱咐舒尘和陆蘅道:“你们两个到了姥姥家,嘴甜点,会来事儿点,千万别给添麻烦。” 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陆蘅见舒寡妇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 三人敲了敲院门,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见到舒尘,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表哥!” “小九,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妹,陈姗姗。” “表哥,她是谁啊?” “她叫李小九,是,我的朋友。” 周姗姗看了陆蘅一眼,蹙眉道:“我听虎蛋说,大姨娘给你说了个冲喜的姑娘,不会是她吧?” “就是她,我和娘还有小九,可能要回来住几日,姥姥和舅舅舅母呢?” “奶奶和娘下地干活儿去了,爹……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们先进来吧,我去找他们。” 舒寡妇拎着行礼,回到自己出嫁前的房间,也是家中唯一的土胚房,屋子背光,阴暗潮湿的厉害。和陈家正屋,东边的大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内只有一张大炕,家具都被搬走了。 舒寡妇有些愧疚道:“回到家里先将就着住吧。” 没一会儿,院外便传来舒尘姥姥不耐烦的声音:“谁家闺女嫁了人还天天往家跑的,不够让人家议论的。” 话音刚落,陆蘅就见一个肥胖的老太太和一个高瘦的老头走了进来,此人便是舒尘的姥爷姥姥,陈三和陈姚氏。 陈姚氏进屋后,目光四处打量了一圈儿,见舒寡妇空手来的,态度不善:“不在舒家好好待着,带着阿尘来回跑啥子?” 舒寡妇磕磕巴巴的将舒家发生的事说出来后,陈家二老听后,非但没有心疼女儿和外孙的遭遇,陈老爷子蹲在门前,砸吧着烟袋道:“这么说,你们还要在家里住好几个月了?” 舒寡妇连忙道:“阿尘和李小九都是懂事的孩子,会帮着干活儿,也不会乱花家里的银子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花家里的钱!”陈姚氏黑着脸看了一旁瘦巴巴的陆蘅一眼:“小娟,你和我过来下。” 舒寡妇跟着陈姚氏来到主屋后,陈姚氏开门见山道:“你是我闺女,阿尘是我外孙,你们两个如今没地方去了,我可以留你们在家里住着,可这个李小九,家里可没有多余的白米给她吃!” “娘,这丫头自己能赚钱。” “就她?我跟你说,前阵子虎蛋儿去你们村儿回来可都说了,你给阿尘说了门亲事,那姑娘和人私奔了,就是这个李小九吧?你是真不嫌丢人啊?还把她带过来了。” “娘,一开始我确实不喜欢李小九,可这丫头也没您想象的那么糟,她现在无处可去了,您就留下她吧?” “留下她不用吃咱家的米啊?”陈姚氏不耐道:“不是我说你,心善也该有个度,她要是嫁给阿尘了,留在咱家也行,可她毕竟不是阿尘媳妇儿,你赶紧让这丫头滚出去!” 第五十二章 丧家之犬 陈姚氏不允许李小九留下也在舒寡妇意料之内,舒寡妇试图同她讲理道:“娘,我这些年没少偷偷给家里拿银子,您找我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李小九能吃多少粮食,我给家里贴补的总够了吧?” 这段时日李小九对她们母子的所作所为舒寡妇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不管她。 谁知陈姚氏陡然怒了:“你是我闺女,给家里拿点银子不是应该的么?我和你弟弟替你瞒着你的丑事瞒了这么多年,你敢和我算这笔账?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陈姚氏骂骂咧咧的说着,伸出手来在舒寡妇身上重重掐着。 舒寡妇不敢反驳不讲理的陈姚氏,只会掉眼泪。 听见主屋动静的舒尘和陆蘅连忙过来了,见娘被欺负,舒尘黑着脸护在了舒寡妇身前。 陈姚氏正在气头上,见他来了,骂道:“滚开!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舒尘却不让,蹙眉道:“姥姥,旁人家女儿嫁出去了,遇到困难娘家都护着,贴补着。您这么对娘,娘还是您亲生的么?!” “回屋去!你这小兔崽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二婶儿每次回娘家都会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娘从来没这个待遇不说,每次回来,您不是骂她就是打她!” 陈姚氏见舒尘敢数落她,气的脸上肥肉颤抖着:“老爷子,你瞧见没,这外姓的就是不孝顺,我踹死你个小畜生!” 陈姚氏说着,一脚踹了过来,陆蘅目光一紧,几乎是瞬间护在了舒尘身前,被陈姚氏重重踹到在地。 “小九!”舒尘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 陆蘅冷冷的看着陈姚氏,她早就猜到了回到陈家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刚回陈家第一日就面临如此境况。 难怪临走时,李梅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接下来几个月,在陈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陆蘅被舒尘搀扶着站起来后,舒尘的姥爷陈三走了进来,沉着脸训斥道:“刚回来就不消停,好端端的回来做什么?你们还是回舒家去吧,那算命的说的话都是唬人的。” 舒寡妇闻言有些慌了:“爹,舒家不会让阿尘回去的,怎么说这也是您亲外孙。” 外孙有什么用?又不是亲的! 陈三在心里暗自腹诽着,一把拉过舒尘道:“阿尘,不是姥爷不留你,家里米缸面缸早就见了底了,实在拿不出给你看病的钱。你是舒家的孙子,合着该他们管你,姥爷亲自送你回去给你们娘俩讨个公道!” “我们不吃你家的米面,以后他们母子的衣食住行我管了!”陆蘅一把拉过舒尘,将他护在身后道:“我能赚银子,你们留阿尘住下就行,今日我和阿尘母子回来,村里有人看见了,要是你们就这么将我们赶走了,怕是要让别人觉得你们苛待出嫁的女儿。”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是人皆要三分脸面,排挤出嫁的女儿和外孙也不是什么体面事儿,这点道理陈家人还是懂的。 “你管?那感情好!”陈姚氏虽然完全不相信眼前这干巴巴的丫头能赚到银子,可她确实不想管舒寡妇母子二人,见李小九敢口出狂言,厚颜无耻的将亲女儿和外孙交到了陆蘅手中。 “行,那你就先在我家住下,要是敢说大话……” “我自己离开。” 事情定下来后,舒尘拉着还在啜泣的舒寡妇回到了屋子里。 陆蘅心知母子二人婆家不要娘家不留心里不好受,劝慰道:“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李梅生完孩子咱们就能回去了。” “我受点苦没什么,就是护不住你们两个孩子……等小梅生个儿子,咱们就算回去,尘儿怕是也没之前那么讨奶奶喜欢了。” 陆蘅愣了下,心说这舒寡妇虽然性子软弱,但能生出舒尘这么聪明的儿子来,倒也不是蠢的。 陆蘅道:“就算李梅生出来的是个儿子,也未必有阿尘这么聪明,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不能自怜自艾,要想办法借着阿尘的聪明,将咱们应得的抢回来!” 舒尘表现的倒是很平静:“小九,我能做什么?” “好好看书,好好养病,明年就是乡试了,你不是想考秀才么?其余的,就先交给我。 陆蘅虽然疯狂的想报仇,但她不想让自己全然活在仇恨里,她喜欢舒尘这孩子,见他和舒寡妇的遭遇颇有些感同身受,能拉他们一把最好不过。 舒寡妇停止了哭泣,有些震惊的看着李小九,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走投无路时,会是这么个小丫头帮她和尘儿。 舒尘沉默了片刻,道:“小九,你给我几年时间!” 陆蘅和舒尘母子二人一起将杂乱潮湿的房间收拾干净后,陆蘅将舒尘的几本书摆在了炕角。 收拾好后,陈姗姗推门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些零食来找舒尘玩儿了。 陆蘅出了陈家,找村民打听到村中的米面铺,去买了些吃食。 铺子的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上下将陆蘅打量了一遍,笑道:“你就是老陈家外孙带回来的小媳妇儿吧?我听虎蛋说起过你。” 陆蘅虽不知虎蛋是谁,可看眼前妇人的神情,也知那个虎蛋儿没说过什么好话,八成是她和李大牛私奔的事儿荷花村的人也知道了。 陆蘅笑笑没答话,妇人又道:“你这米面是老陈家给你银子买的吧?要说这女人出了事儿,还是娘家最靠谱,唉,你们这次是为啥回来的?” 陆蘅有些心烦:“没什么,就是回来住几日。” 若是聪明人见陆蘅不愿意回答,此刻便闭了嘴,可惜眼前的妇人显然不是什么聪明人。 陆蘅拎着米面转身往回走时,就听妇人同邻居议论道:“这丫头可真鬼,她以为她不说咱们就不知道咋回事儿了?小娟嫁到舒家后,哪敢回来?还拖家带口的,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被赶回来了,你要不信我让虎蛋儿去青坪村打听打听,肯定被赶回来的!” 一旁的邻居咂舌道:“真可怜呦。” 陆蘅顿住脚步,到底忍下了。 这些人说的也没错,在外人眼中,舒尘母子还有她于丧家之犬无异,确实可怜,荷花村的村民尚且这么觉得,青坪村中怕是早就传开了。 第五十三章 淮山 陆蘅拎着米面回到陈家时,重新酿了几罐米酒,东侧小屋中,传来舒尘清朗的读书声。 陆蘅心中欣慰,正准备去陈家厨房给他煮点粥喝,院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今天手气真差,手里的银子全输光了!”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见到陆蘅愣了下:“你这丫头是谁家的,怎么没见过你?” “我……”陆蘅话未说完,男子听见屋子里传来的读书声,蹙眉道:“大姐怎么又带着阿尘回来了?” 原来是阿尘的舅舅陈川,陆蘅本想解释一下自己是谁,不想陈川直接忽略掉自己,吊儿郎当的起身进厨房找吃的了。 陆蘅见状,便也不再多言。 直到晚间,陈家老两口从外面回来,陈三拎回来一条草鱼,递给舒寡妇去厨房炖了锅鱼汤,又蒸了锅香喷喷的大馒头来。 舒寡妇端着饭菜来到桌上时,陈家人早早等着了,陈川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口后,忍不住数落道:“鱼肉炖老了,姐,你嫁人后厨艺越来越差了。” 舒寡妇不好意思的笑笑:“娘,鱼眼珠能留给阿尘么?他看书废眼。” “乡下娃子看什么书?”陈姚氏不耐烦道:“少来这一套,李小九不是说你们娘俩的伙食她管么?别来找我们要!” 舒寡妇拉下脸来软磨硬泡,最后陈川给了她个馒头拿回了房间。 舒寡妇将馒头一分为二,面露愧色:“阿尘,小九,这个馒头你俩分了吧。” “我不饿,您和小九吃吧。” “看了一天书了,怎么可能不饿?”舒寡妇忍着口水道:“快吃!” 陆蘅没想到舒寡妇会想着自己,心中一暖,从炕洞里拎出米面道:“你们吃吧,等陈家人睡了,我去厨房煮点粥来喝,明天我去县城,看着买点鱼啊肉的。” 舒寡妇闻言,不放心道:“小九,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了?省着点花吧。” “我有数。”陆蘅说罢,起身来到了院子里,见陈川在她的马前来回打量着,笑道:“舅舅,能不能给我这马找点吃的?” 看的出,陈三是真心喜欢这马,闻言虽不耐烦,还是懒洋洋的出了院门,没一会儿,背着一把山药回来了。 陆蘅愣了下:“这淮山您拿来喂马?” “淮山?这东西叫淮山啊?我们村外荒地上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啥子东西,不拿来喂猪喂马,难不成还给人吃么?” 陆蘅没想到这些人不认识这东西,等陈三回房睡觉后,连忙背着竹筐来到了荷花村外,想不到真的长了一大片淮山。 陆蘅笑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了这些东西,又能小赚一笔了。 陆蘅采了满满一筐淮山回到陈家后,陈家的灯已经熄了,陆蘅来到厨房准备做点吃的,却发现厨房的门被上了锁。 陆蘅看了眼主屋,陈三和陈姚氏这是怕他们偷吃?心说 陆蘅还是头一次见防女儿外孙和防贼似的人,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偷。 回到房里见舒尘母子还没睡,舒尘坐在炕上借着昏暗的油灯看书,舒寡妇盘腿坐在炕上抱着针线筐替她做那件还未做完的衣裳。 这样平凡且温馨的画面看的陆蘅心中一暖,舒寡妇见她进来了,笑道:“小九,你去哪了?” “喂马去了。” “哦,今晚你可能做不成饭了,我刚才听娘将厨房上了锁。” 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借您的针用一下。” 陆蘅拿了针,轻而易举的将厨房的锁撬开了,煮了些白粥,几根淮山后,从陈家厨房里抓了把白糖洒在了淮山上,端着回到了房间。 “伯母,阿尘,快吃吧。” 舒寡妇愣住了:“这东西能吃?还有,你怎么进厨房的?” “您尝尝就知道了。” 陆蘅笑笑,心说这么点小把戏如今可难不倒她,毕竟她曾经不止一次面临饿肚子的情况,除了四处找吃的,也练出了一身溜门撬锁的本事。 舒寡妇不再多问,狐疑的拿起淮山来尝了尝,只觉入口香甜软糯,连忙拉过舒尘来一起吃。 “真想不到这东西煮熟了这么好吃,以前村子里都拿来喂猪喂牛,真是太可惜了,小九,你是怎么发现这东西能吃的?” “就是好奇的时候尝了尝,没想到还挺好吃的,我明天拿去县城,说不定能卖些银子。” 舒寡妇拉过她的手,感动道:“小九,起初我不喜欢你,现在看来胡半仙算的真对,你可真是我们娘俩的福星,等咱们回舒家后,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和尘儿成亲吧。” “咳咳,此事以后再说吧。” 舒尘淡淡看了她一眼,沉着脸没答话。 简单吃过晚饭后,陆蘅将厨房的门重新上了锁,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 次日,陈家人大概还有些良心,给舒尘母子房里送了些饭菜,却没有陆蘅的份儿。 陆蘅不以为然,在厨房煮了一锅淮山,和一堆生的一起装在了马车上,一大早便驾马去了县城。 来到街边卖时,很快便有人被吸引了:“小姑娘,你这卖的什么?” “这个叫淮山,煮熟了就可以吃,也可以用来做点心,您尝尝。” 陆蘅掰了一小块儿给妇人尝了尝,妇人露出新奇的神情,连忙买了二斤。 有了这个开头,路人逐渐被吸引了过来,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来时带的淮山便卖光了。 陆蘅收了摊,正准备去买些东西,身后有人突然叫住了她:“姑娘?” 陆蘅转过头,来人竟是她和阿尘卖酒那日,第一个遇到的傲慢伙计,然而此时伙计的神情已然和那日判若两人,笑的满脸讨好。 “什么事?” “姑娘,还卖酒么?” “当然。” “太好了,你卖多少,我们家都要了,我记得是八十个铜板一壶是么?” 陆蘅见状,心知是自己的办法起作用了,看着眼前的伙计,陆蘅也未因先前之事同他恼,淡淡道:“不好意思,酒涨价了,你要买的话,二两银子一壶。” 第五十四章 学堂 “你说什么?!” 伙计陡然提高了声音:“这才多久你就涨这么多,你干脆去抢!” “那日我低价卖给你们你们不收,如今县丞大人的夫人买我的酒都是这个价,自然不会与你们例外,要是买的话,记得找我。” 陆蘅说罢,不再理这势利眼儿,驾着马车来到了那日的酒巷,来到了栖木阁,找到了那日收她酒水的少年。 少年显然还认得陆蘅,见她来了,连忙笑着上前道:“姑娘来了,你是来卖酒的?” “我的酒还没酿好呢,来你这儿吃点东西。” 栖木阁虽说是个酒馆,但店中有卖面食小菜,还有许多美味的点心。 伙计不敢怠慢,连忙将店中的招牌吃食端上来后,也未离开,笑嘻嘻的坐在了陆蘅身旁道:“姑娘,上次从你那买的两壶酒卖了大价钱,我们掌柜的说这顿饭就不收你银子了。” 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陆蘅笑道:“那日只有你们家收了我的酒,银子卖多卖少就不关我的事了,饭钱还是要付的。” 说罢,自怀中掏出银子放在了桌上,低头继续吃面了。 伙计见陆蘅付了银子有些为难,接下来的话便有些难以启齿了。 陆蘅自顾自的吃完,擦了擦嘴,见伙计还没走,问道:“还有什么事?” 伙计却看呆了去:“姑娘,你吃饭时真好看,像大家小姐似的。” 陆蘅笑笑,没答话,上一世在王府多年,虽比不得陆婉君,倒也褪了几分乡野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伙计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道:“姑娘,你那酒听说如今备受城中夫人小姐青睐,再卖给我们家的话,这价钱……”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蘅想装糊涂也难。 之前唯独这家收了她的酒水她自然感激,可她的酒也给这家带来了不少了利益,该抵消了。 陆蘅想了想“这样吧,旁人家我如今都卖二两银子一壶,你家我就卖一两八钱,一坛大概十几壶,论坛买的话我就收你们家十五两银子,如何?” “这,原本八十个铜板一坛的酒如今十五两一坛,会不会太贵了?” 陆蘅心中清楚自己如今这酒有了县丞夫人相助,在富贵人家能卖多少银子,见伙计讨价还价,直接了当道:“我以后每半个月来县城一次,只带两坛酒来,你们家若是不要,我就去别家卖了。” “别啊。”陆蘅想起先前一壶酒卖出四两银子的高价,连忙拉住了陆蘅道:“我去问问我们掌柜。” 伙计来到内阁找到掌柜悄声算计着什么,陆蘅不紧不慢的等了一会儿,对面的醉竹轩突然传来争执声。 原来是张玲玲的爹又来送酒,醉竹轩的掌柜因为当初听了他的怂恿没收陆蘅的酒,同他吵了起来。 醉竹轩的掌柜一开头,整条酒巷因为张玲玲父亲没收陆蘅果酒的掌柜纷纷对他数落了起来。 “老张,你这次害的我们赔了不少银子,你说你怎么赔?” 张玲玲的爹连连赔着不是,可是仍然无法打消众人的怒火。 “老张,要么你赔我们的损失,要么你送的酒我们以后都不收了!”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陆蘅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掌柜的和伙计已经从内阁走了出来。 栖木阁掌柜道:“姑娘,这个价格可以,我们家甚至可以多给你一点银子,只有一个要求,这酒说好半个月两坛就是两坛,我们家不想在其他地方见到这酒,姑娘您自己卖的,也不可。” 陆蘅回答的很爽快:“当然。” 掌柜的微微蹙眉道:“在下有个疑问,这酒您完全可以单卖的,为何……”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陆蘅和掌柜的说定后,推开酒馆的门。 此时正值正午,外面日头很大,陆蘅微微眯了眯眼。 起初为了赚银子,她可以在路边摆摊儿,抛头露面的吆喝,如今有人收她的酒,她不想继续坐在路边卖货了。 她才是相府的千金,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变自己,将这身蜡黄的皮子褪去。 离开酒巷后,陆蘅来到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买了酿酒用的水果和鱼肉蛋等吃食后,去药铺给舒尘抓药时,顺道买了甘松、山奈、香薷、白芨等美容养颜的药材,准备回去后自制美颜粉。 买够了所需的东西时候,隔街传来一阵袅袅琴音,陆蘅心念一动,穿过两条长街,这条街上多是些书谱乐器房,县城内最大的学堂也坐落在这条街上,离近可听见朗朗的读书声。 “老板,这琴怎么卖的?” “姑娘真识货,这是我们店中最好的琴了,三十两银子。” 她如今还买不起……陆蘅笑笑,准备离开,掌柜叫住了她道:“小店也有便宜的琴,最便宜的几两银子的都有,用来练琴的话,足够了。” 老板也是个人精,瞧陆蘅这身寒酸的穿着打扮,便也知她身上没多少银子,大概就是穷人家的女儿想学学风雅那一套。可见她手中大包小包的,也没放过推销的机会。 “我看看的,” 出了乐行后,陆蘅径直来到了斜对过的学堂,刚进院子里,便被人叫住了:“站住!做什么的?” 来人看穿着,像是教书先生,陆蘅微微作揖道:“先生,我是想来问问您这学堂内还收不收弟子了?” “交学费就收,不过,不收女徒弟,你走吧。” 小县城内不比华京,女子也可上学堂,当地读书人更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陆蘅也未往心里去,笑道:“不是我,是我弟弟。” “我们学堂乃是城中最大的学堂,学费加上住宿伙食费,一年二十两银子。” …… 陆蘅从学堂出来后,对面的琴音未绝,她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陆婉君那一手人人称赞的好琴,犹疑了下,到底还是暂且搁置下了买琴的念头。 舒尘该来念书,抛开高额的学费不谈,总该给他准备两身像样的衣裳,还有医药费,以及让她要买的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银子不能乱挥霍。 意识到自己竟为舒尘考虑这么多,陆蘅有些无奈,这烂好人做了十几年了还没做够么? 不过阿尘应该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是自己的弟弟,还是个好孩子。 等他长大后,应该会好好报答她这个姐姐吧? 第五十五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蘅自我说服着,驾着马车回到了陈家。 此时陈家人已经再吃晚饭了,只是没允许舒尘母子上桌,陆蘅见状,觉得有些滑稽,微微蹙眉道:“你们家就真的一点吃的都不能给他们母子二人吃么?” “昨天不是给了你们一个馒头么、。”陈家人心底也清楚自己有些过分了,确改不掉吝啬的习性,要是有了这次,以后舒尘三人得寸进尺占便宜怎么办?陈姚氏蹙眉道:“是你口口声声说要管他们母子的,可不是我家求你的,怎么?说了大话做不到,就来找我们了是么?” 陈姚氏说着,不禁面露鄙夷之色。 小娟和阿尘怎么说也是她闺女外孙,真到了快饿死那地步她不会不管,不过家中粮食能省则省,饿一顿也死不了。 最重要的是,她倒要看看李小九这干瘦的丫头怎么把大话圆回来,她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晚就将她赶出去! “那就说好了,以后我和阿尘母子吃我们自己的,你们吃你们的,谁也别动谁的吃的。” 陆蘅说罢,默默转身在马车上将白天买的鱼肉蛋拎了出来,在陈家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拎着进了厨房。 陆蘅蒸了一锅白米饭,炖了一锅红烧肉,白日买的小黄鱼用醋溜了一遍,端进房间后,和舒尘母子二人吃的精光。 吃过饭后,舒尘端过碗筷去厨房洗碗道:“小九,如今我和娘什么都靠你了。” “你是我弟弟,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舒尘无声的叹了口气,陆蘅又道:“陈家有浴桶么?我想洗个澡。” “我表妹有,我帮你去借。” 舒尘出马,轻而易举的便将陈姗姗的浴桶借来了:“小九,你要在哪洗澡?” “我去厨房吧。”陈家也没有空余的屋子给她洗澡了。 大概是被她带回来的东西惊到了,今晚陈家厨房难得没上锁,陆蘅将白日买来的药材捣碎成末,放在浴桶旁,等水开,调好温水后,脱掉衣物将整个身子泡进了浴桶中。 已经许久不曾泡过热水澡的陆蘅舒服的轻呼出口长气来,将药粉细细的擦在了蜡黄的身子上。 洗过澡后,陆蘅用晚间剩下的淘米水洗了脸,又用井水清洗干净后,才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屋子里。 折腾了一日,陆蘅有些乏了,闭上眼准备好好睡一觉,不想陆婉君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陆蘅梦见了初见陆婉君时,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陆婉君,和被美貌惊的说不出话,满身补丁面黄肌瘦的自己。 似乎触及到了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东西,陆蘅猛的睁开眼,却见舒尘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旁坐着,一双桃花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带着几分陆蘅没看懂的情绪。 舒寡妇躺在一旁酣睡,屋内黑漆漆的。 陆蘅回过神来,敛了心神,声音平静道:“阿尘,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 “小九,你做噩梦了?一直在说梦话。” 陆蘅有些尴尬:“我说什么了?” “没听清,好像是说陆什么的……”舒尘说着,掀开了她的被子,小小的身子钻了进来,伸手抱住了陆蘅:“别怕,我陪着你。” “阿尘,你抱着我不合适。” “你不是拿我当弟弟么?有什么不合适的?若是怕我娘看见,等你睡着了,我一会儿就离开。” 再次梦见陆婉君的陆蘅心下确实有些烦乱,小男孩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手还在她身上轻轻拍着,令人莫名的心安。 陆蘅索性顺着自己心底的意思,没再反抗,再次闭上眼,神奇的很快便入睡了。 接下来几日,在果酒酿好之前,陆蘅便缩在陈家,每日和舒尘母子大鱼大肉的吃着,知道吃的快吃完了,酒也酿的差不多了,陆蘅准备动身去县城,卖点银子顺便看看学堂附近的房屋有没有出租的,给阿尘安排一下。 在陈家吃过早饭后,正准备动身,陈家老两口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李小九,你在我家白住这段日子,该交银子了吧?” 陆蘅微愣过后,笑道:“我和舒尘母子住在你们家,吃穿我都管着,还找我要银子,二位是不是真忘了舒尘母子是谁家的人了?” 并非陆蘅要计较对舒尘母子二人的付出,只是觉得陈家人未免太过分,见他们顿顿有鱼有肉吃,这个口居然都好意思张。 陈姚氏蛮不讲理,冷笑道:“你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少和我们来这一套,当初是你自己说管着他们娘俩的,再说了,我闺女外孙在我家住着当然是应该的,你一个外人不给钱说的过去么?” “姥姥,你别找小九要钱。” 舒尘放下手中的书,自屋子里走了出来,沉着脸看着贪心的陈姚氏。 “回屋去!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舒尘却没动:“怎么?我娘这些年给家里的补贴还不够小九住下么?” 舒尘此言一出,陈姚氏瞬间变了脸色:“你娘是我养大的!给家里拿点钱天经地义,你以为你娘拿了几个钱回来?” “要我去找陈叔叔算清楚么?” 舒尘此言一出, 陈姚氏泼辣狰狞的五官瞬间僵住。陆蘅蹙眉看舒尘:“什么陈叔叔?” 舒尘冷着脸没答话,拉着陆蘅回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小九,我家这点烂事儿你不用知道,你就老老实实住在这里就好,要是他们真的赶你走,我就和你一起走,大不了咱俩一起要饭去!” 这话将陆蘅逗笑了,正欲问问他陈叔叔是谁,舒家的院门被人敲响了,紧接着就听陈姚氏的声音:“呀,这不是舒家儿媳妇儿么?你怎么来了?” 陆蘅和舒尘对视了眼,来到窗前向外看,就见大着肚子的李梅拎着筐野鸡蛋来了。 “我不放心阿尘娘俩,过来看看。” 舒尘关上窗子,蹙眉道:“二婶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呗!”陆蘅没想到,李梅还是不肯放过他们,眸子泛着冷意。 第五十六章 赶出去做工 陈姚氏见李梅是拎着鸡蛋来的,笑盈盈的将人带进了堂屋,将舒尘从屋子里叫了出来,给李梅倒了杯茶。 李梅见状,眸中盛满笑意道:“阿尘在家时可什么活儿都不用做,怎么倒起茶来了?” 李梅这阴阳怪气儿的语气令陈姚氏有些不舒服,她苛待女儿外孙的事儿不想让舒家人知道,笑道:“害,我们家没这么多事儿,阿尘,回屋歇着吧。” 舒尘一声不吭的回房后,陈姚氏笑道:“我们家孩子虽然要干活儿,可好歹能在我外孙子病着的时候能给他个住的地方,整天鱼啊肉啊的给他补身子。” 陈姚氏厚颜无耻的将陆蘅这段时日的作为揽在了自己身上,本想在李梅面前装出个好姥姥的模样,不想李梅闻言,脸色变了变。 想起刚才见到舒尘时,这孩子身上确实长了点肉,陈家人大概没说谎…… 李梅的指甲剜进了掌心里,她想方设法赶二房母子和李小九回陈家,今日来本想看看三人如今的惨状,她可不是让他们回来享福的! 李梅心念一转,叹了口气道:“其实家里也不想将阿尘赶出来的,只是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怀上这一一胎,实在是不敢不信算命的说的,其实算命的私下里还和我说了些事儿,我怕对阿尘不好,也就没好意思和家里说……” 这话勾起了陈姚氏的好奇心:“什么?” “哎呀,我还是不说了吧。” “你把话说清楚!阿尘现在住在我家,出了事儿你负责么?” 李梅道:“算命的说阿尘八字有问题,容易克到身边的人,不仅仅是我这个孩子,还有阿尘的爹,他自己的病,以及我们舒家被他的病拖累的这么些年……怕是谁沾上谁倒霉啊!” 李梅的话成功的令陈姚氏变了脸色,想起阿尘母子回来后,陈川这些日子一直赌输钱的事儿,有些坐不住了。 李梅眸中闪过一丝冷笑:“本来我不想说,毕竟阿尘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可不告诉您的话,心里又过意不去。” 陈姚氏毕竟一把年纪,也不全然是傻的:“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儿的吧?你好端端的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想让我将我外孙赶出去么?” “没有没有。”李梅连忙道:“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两日突然想起我娘家有个远方亲戚在县城做点小生意,正招工呢,管吃管住,可以暂时让阿尘去磨练磨练,锻炼身体还能赚点银子。” 陈姚氏闻言有些心动,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什么地方,累不累?阿尘这身子怕是经不起折腾。” 当然累了!码头上搬货,就舒尘那小身板儿,怕是不出几日就要出事。 李梅笑道:“都是自家亲戚,我会说说,让阿尘少干点活儿,累不着他的。” “那地方在哪?” 李梅笑着将地址告诉陈姚氏后,小心翼翼的扶着腰身走了出去:“您不用送了,见阿尘在您家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还好她来了这一趟,不然真让李小九舒尘将日子过舒服了可就糟了!李梅心满意足的想着,扶着笨重的身子正准备离开,不知哪里突然飞出一块小石子打在她脚腕上。 恰好院中有一坨没来得及清理的马粪,李梅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摔在了那坨马粪上,一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谁丢的石头?!”李梅狼狈的从地爬了起来,目光阴冷的看向舒尘母子三人如今住的毛坯房,怒道:“给我滚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陆蘅推开门,眨了眨眼,满脸单纯的看着李梅道:“二婶儿,你走路怎么不小心些呢?” 李梅险些被自己满身的粪便熏晕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强忍住冲上去同陆蘅撕破脸皮的心,咬牙切齿道:“你这小贱人害我?” “您说什么呢?您离我们这么远,我怎么可能绊倒您呢?”陆蘅假意思考了下,笑道:“我知道了,阿尘不是克您的孩子么,说不定您又被克到了,还是快滚吧!” “贱蹄子!”李梅撸起袖子准备给李小九些教训,陆蘅冷笑,两个手按的啪啪作响,李梅想起陆蘅杀蛇的事,瞬间怂了,顿住了脚步。 “要不是我怀着身子,今日非给你们好看不可!你们给我等着!”李梅咬牙切齿的说完,愤愤抹了把身上的马粪离开了。 小贱人,她倒要看看舒尘垮了后,她还能靠着谁神气! 李梅走后,陈姚氏将舒寡妇母子二人和陆蘅一道叫了去,陆蘅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陈姚氏将李梅的来意告诉了三人,并未说算命一事,只道不希望舒尘继续留在家里了。 舒寡妇瞬间急红了眼眶:“娘,您的意思是,要送阿尘去做工?” 开什么玩笑?阿尘这身子平时做点重活儿都吃力,给人做工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男娃一直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养在家里算什么事儿?你那妯娌说了,会和人家说说通融一下,累不到阿尘的。” “可我更想让阿尘好好念书,考个秀才出来。” 陈姚氏闻言骂道:“乡下娃子考什么秀才?再说了,考上又咋样,你倒是嫁了个秀才,这些年穷的叮当响不说,早早守了活寡,越糙的人命越长!” 陈姚氏满嘴歪理,堵的舒寡妇哑口无言。 陈姚氏说着,还拉过了舒尘道:“阿尘,听姥姥的话,你出去多干点活儿,说不定这病好的还快些。” 舒尘没答话,陆蘅发现,虽然舒尘性格有些高傲,可到了这种时候,总是选择沉默不言,摆出一副随便你们说的算的模样。 或许这孩子早就对身边的这些妖魔鬼怪失望透顶了,觉得自己拖累了身边人,所以对于种种不公,摆出一副顺从的姿态。 第五十七章 来咱家提亲 在舒尘身上,陆蘅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她出奇的怒了,冷笑道:“陈奶奶,阿尘是您亲外孙,为什么你要信一个外人的?” “你胡说啥呢!我信什么了?” 陈姚氏死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怕被克到才送舒尘去做工的,陆蘅也懒得同她废话:“您是下定决心要送阿尘去做工了?” “是!”陈姚氏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道:“原本我还在犹豫,你这死丫头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还非送他去做工不可!” 陆蘅见陈姚氏非但没有半分愧疚之心,还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被气笑了:“好,那地方在哪,我送阿尘去!” “李小九!”舒寡妇怒了:“你凭什么替我儿下决定?” 陆蘅没理她,这个女人性子太软,遇到事情只会抹眼泪,靠她根本护不住阿尘。 陈姚氏见他们妥协了,换了副笑脸道:“这样才是好孩子,过两日再去吧,姥姥给你做身新衣裳。” 舒尘面色平静的看着陈姚氏的嘴脸,又看了看一旁妥协了的陆蘅和束手无策的娘,淡淡道:“好,谢谢姥姥。” 陈姚氏出于愧疚,取出家中原本准备做给陈川衣裳的布料,连夜给舒尘赶出件新衣裳来。 新衣裳做好后,陆蘅和舒寡妇无声的替舒尘收拾好行李,准备送他去县城,舒寡妇红着眼嘱咐了许多,陆蘅见她哭的快断气了,才带着舒尘上了马车。 “娘,要是我累了就不干了,您别担心我。” 陆蘅无声叹了口气,扬手一挥鞭子,驾着马车离开了。 舒尘也没进车,坐在陆蘅身旁。 陆蘅见他神色平静,道:“你姥姥明显是受了你二婶的怂恿,你怎么也不反抗一下,我教你的你忘了?” “我没忘,就是不想像条癞皮狗似的赖在姥姥家,而且小九你都答应了,我听你的。” 舒尘虽然嘴上从不说,可这种没有尊严寄人篱下的日子令他喘不过气来,要不是怕娘担心,他早就跑了,姥姥的决定反而令他松了口气,他宁可累死在外面…… 陆蘅闻言笑道:“舒尘,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一个病秧子,卖给谁家给我养病么?”舒尘笑了笑:“小九,我去做工,要是能赚点银子来,给你买些女孩子都喜欢的珠花,手帕,就更好了。” 陆蘅闻言,心里一酸:“那你可要加把劲,我想要的首饰可贵了。” “好!” 二人来到县城后,陆蘅先带着舒尘去吃了点东西,驾着马车去了那日的学堂。 舒尘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儿:“小九,姥姥说的那个地方不是在码头么?” 陆蘅深吸了口气,强忍住自己即将失去银子的心痛。伸手在舒尘软软的发间揉了把:“臭小子,我辛辛苦苦赚点银子可都给你搭进来了,你给我好好学,以后好好孝敬姐姐听见没?” …… 陆蘅将自己如今几乎全部积蓄掏出来给了学堂的夫子,夫子似乎很喜欢舒尘,围着他打量了几圈儿,捋着山羊胡连连称赞道:“老夫教书几十载,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学生,不过俊不能当饭吃,要是学的不好,还是要赶人的。” “您放心,我弟弟不会让您失望的。”陆蘅对舒尘极有信心,安顿好他后,剩下的银子去药铺抓了些药材,将药材和药方一道给了舒尘,嘱咐他道:“这药是一个月的量,以后每隔一个月,我给你送一次。” 陆蘅承认,自己在舒尘身上有堵的成分,她等着看阿尘打肿李梅一家人的脸! “阿尘,姐姐先回去了。” 陆蘅离开后,舒尘看着夫子道:“先生,请问学堂几点下学。” “未时。” “您知道城中的码头在哪么?” “在城东,你问这个做什么?” 舒尘没答话,暗中握紧了拳头,小九为他做的太多了,二婶儿那里未必会善罢甘休,他不能让二婶儿起疑心。 陆蘅了却一桩心事,驾着马车回到陈家后,心虚的陈家人默许了她和舒寡妇在不花家中银子的前提下,继续住在家里。 舒寡妇眼眶都哭红了,陆蘅本想将实话告诉她,又担心这个软弱的女人坏事儿,到底忍下了。 哄着舒寡妇睡下后,陆蘅来到陈家堂屋。 陈家二老见到陆蘅多少有些心虚,不耐道:“你来做什么?” “我就一句话,你们要是真的还拿阿尘当外孙,以后李梅或者别人再来问,你们就说阿尘去码头做工了,将他说的越惨越好。” “……” 陈家人同意后,陆蘅没在同这家人废话,来到院中喂了马,回屋取出水果来,捣碎成汁倒在了酒坛里。 夜色渐晚,陆蘅盯着天边的暮色出了神,漆黑的眸子仿佛难以望到底的黑洞一般,阿尘那么聪明,应该很快便会适应学堂的生活吧? 陆蘅的手抚上自己粗糙的脸,她也该想办法改变自己了,李梅今日回去,怕是心中得意坏了吧?呵呵…… 舒家 如同陆蘅所猜测的那般,李梅自陈家回去后也未掉以轻心,时不时让舒多福去荷花村打听着,今日得知舒尘被陈家送走后,高兴坏了。 哄骗完舒王氏舒尘如今过的很好后,拉着两个女儿回到房里,激动道:“舒尘总算被他姥姥送去县城做工了,到时候我会让你爹和码头上的人说说,给那病秧子多加点活儿,我就不信累不死他!” “太好了娘,我们去找玲玲和大牛哥他们报个喜,等舒尘病死了,李小九要是敢回来,她就死定了!”舒宁恶毒的说着,面上带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符的狰狞。 李梅想起自己那日一身马粪回来,被村里人笑话了好久,咬了咬牙:“阿宁,你好好撺掇下李大牛,等李小九回来了,让他带着村里那些男孩儿教训教训她!” “知道了娘,对了娘……”舒宁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露出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来,绞着指头道:“大牛哥说,想来咱家提亲。” 第五十八章 李梅产子 舒宁本以为,大牛哥提亲娘同意是意料之中的,不想李梅沉下了脸。 “让他再等等!”李梅微微蹙眉道:“李大牛毕竟带着李小九那贱蹄子私奔过,现在来咱家提亲对你名声不好。” 虽然李梅对于自己女儿当初轻易将李大牛抢过来的事儿倍感骄傲,可村里人都知道李大牛曾带着李小九私奔过,李小九沾染过的汉子来找她闺女提亲,这不是拉低了阿宁么? “可是当初是我让他带着李小九私奔的。”舒宁见李梅不同意,心中不免有些委屈,村中可没有比大牛哥家中更有钱的汉子了,最重要的是,那是她从李小九手里抢来的! 舒宁没李梅这么多心思,只觉得自己赢了,李大牛是自己的战利品! 她如今想起李小九来便气的牙痒痒,恨不能快些同大牛哥将亲事定下来,让李小九难受死。 李梅见看穿了舒宁的心事,拉过女儿的手道:“女孩子名声最重要,没必要为了让李小九难受就急着成亲,李小九不配。” 舒宁脸红了红:“她是不配,可……” 自己如今已经十四了,在拖下去,在村子里可就成了老姑娘。 李梅倒是不急:“你和李小九不一样,李大牛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就让他等着。” 到时候让李小九好好看看她和阿宁的差距,她上赶着倒贴李大牛都不要,而她的女儿什么也不用做…… 李梅抚摸着舒宁柔软的发,唇畔浮现出一抹骄傲的笑意。 仿佛一转眼的功夫,六七月便过去了。 年后,青坪村的积雪很快化净,休息了一整个冬天的村民们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田间劳作。 这日,舒家院外围了几个村民。 李大牛的娘道:“多福,怎么样了?小梅还没生出来?好端端的,怎么会难产呢?” 舒多福想起李梅为了对付舒尘没好好养胎还吃巴豆的事,叹了口气:“快了快了,十里八村最好的接生婆都请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屋中传出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产婆出来后,舒王氏连忙上前道:“生了?男孩儿女孩儿?” 产婆笑道:“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舒王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围在院外的村民对视了一眼,他们听到李梅要生了,特意来瞧瞧是不是又生了个闺女,没想到居然是个儿子。 舒王氏激动的险些晕过去,进屋将襁褓中的小婴儿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后,也顾不得外面那些存心等着看热闹的村民了,笑道:“多福,给乡亲们发些喜糖。” 舒多福也激动坏了,连连答应着,从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糖,塞给了村中人道:“等我儿子满月了,都来家里喝喜酒。” 村民们收了糖块,嘴上连连道着恭喜,离开后,忍不住议论道:“唉,你们说,老舒家又有个孙子,阿尘和他娘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别胡说,阿尘怎么说也是舒家第一个孙子,舒王氏肯定还是疼他的。” “没说不疼阿尘,这事儿换你们身上呢,病恹恹的大孙子和一个健康的小孙子,换你们你们疼哪个?舒寡妇本来就没了男人,说句难听的,等舒老太太哪天没了,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怕是难过呦……” 村民们忍不住为舒家的事儿闲操心,然而此时的舒家,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暂时早就将舒尘这个曾经的宝贝疙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梅靠在炕上,抱着孙子乐的合不拢嘴:“娘,给这孩子娶个名字吧。” 舒王氏动用没几两墨水的脑袋想了想,道:“这孩子是咱家的希望,就叫舒望吧。” 舒家的希望,显然对于舒王氏而言,舒望一出生便顶替了舒尘在家中的位置。 舒家人激动过后,舒王氏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舒尘母子来,一拍脑袋道:“瞧我只顾着高兴了,孩子都出生了,多福,去将阿尘母子接回来吧,阿尘在陈家日子肯定不好过,这么好的日子不能忘了阿尘,” 李梅见她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舒尘,有些不满道:“娘,等我月子做完的吧,我怕万一再有点什么事儿。” 舒王氏看了李梅一眼,想起她从半夜难产到现在才将孩子生出来,重重叹了口气:“行吧,都听你的。” 眼下她的宝贝孙子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至于阿尘母子,再在陈家委屈委屈也没什么…… 舒王氏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来递给了舒多福道:“小梅给咱家立了大功,怀孕这段时候还不忘给我做饭,你去多买点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咳咳!” “娘,您怎么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舒王氏眼前一花,任由舒多福扶着自己回到了屋子里,舒王氏并未留意到,李梅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回到房间后,舒多福请来陈大夫看了看,陈大夫诊脉后,蹙眉道:“舒伯母,您最近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舒王氏摇了摇头道:“就是普通的家常菜罢了。” 陈大夫医术有限,再三找舒王氏确认过她确实没吃错过什么东西后,只能给她抓了些调养身体基本的草药,临走前道:“这药您先吃吃看,最近吃东西注意些,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银子就不收了,就当恭喜您喜获孙子。” “多谢陈大夫。” “对了……”陈大夫犹豫了下,才道:“阿尘和他娘,也该接回来了吧?” “等小梅出了月子的,陈大夫,你对我们家的事还挺上心的啊?” “我就是,随便问问。”陈大夫没在多言。 离开后,舒王氏道:“什么吃坏了东西,小梅做给我的东西还能有问题么?依我看还不是他医术不行胡说八道,这点破草药几个银子也好意思拿来献宝,呸!” 小,小梅做的…… 一旁的舒多福联想起这一段时间李梅的不对劲,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出了一身冷汗。 第五十九章 回村(一) 大概是舒王氏贪心不足,嘴巴太毒遭了报应,接下来的日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舒望满月宴前夕,居然晕了过去。 舒多福找来陈大夫勉强喂了些药后,忍无可忍的回到了屋子里,一巴掌将李梅扇倒在地。 李梅傻眼了,愣了半晌怒道:“舒多福,你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在我娘吃的东西里动手脚了?!” “动,动什么手脚……” “你他娘的少装糊涂,陈大夫还没走,信不信我现在去拿出我娘吃剩下的晚饭来给陈大夫看看?” 舒多福虽然是个糙汉子,可对亲爹娘还是孝顺的,本以为李梅只是自私想争家产,想不到居然敢对娘下毒! 舒多福越想越气,正准备去厨房找证据,李梅急了,一把拉住了他道:“是我做的又如何?反正你娘也没几年活头了,你是不是非要等你娘把家里这一亩三分地给了舒尘你才满意?” “真是你?你这个贱人!”舒多福在李梅身上重重踹了两脚:“咱们怎么可能抢不过弟妹那对孤儿寡母?养儿当知父母恩,你这么做,将我置于何地?” “你倒是孝顺!你二弟活着的时候你娘就偏心眼儿……”李梅顿了顿,神色狰狞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家,你要是敢去揭穿我,我就将你当年怎么害死你二弟的事儿说出来,咱俩干脆都别活了!这日子别过了!!” 此言一出,舒多福满脸震惊的看着李梅:“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能为了抢家产害你弟弟,又比我强到哪里去?咱们目的都是一样的,舒尘虽然被陈家送去了码头做工,可你娘心里还是惦记着他,他们孤儿寡母看着也可怜,谁知道那一锭金你娘回头怎么分?望儿满月前,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舒多福满脸颓败的坐在了炕边,良久,突然抬起手来,重重抽了自己两巴掌。 他承认,他被李梅说动了。 - 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舒望满月的日子,当日,舒家在院外摆了几桌酒席,村中除了李小九家,和几个平日里关系不好的人家外,几乎都来了。 舒多福也被舒王氏催促着,动身前往荷花村,去接舒寡妇三人回来。 舒多福走后,舒宁舒晴来到孩子们坐的那桌,一左一右的凑到了李大牛身边道:“大牛哥,一会儿李小九和阿尘他们就回来了,我们两个不想看到她。” 李大牛面露难色:“可是这么多人,收拾李小九不大好吧?” “李小九怎么找你麻烦的你忘了?”舒宁气鼓鼓的,怕周围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是不是因为李小九是你老相好,你舍不得了?” 见舒宁生气了,李大牛连忙安抚道:“你说哪的话?李小九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怎么可能舍不得?好好好,一会儿等李小九和舒尘回来,我带着哥几个好好给他们两个点难堪。” 舒宁闻言,满意的笑了,大牛哥一如既往的听她的话,想想一会儿李小九如何出糗,舒宁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大牛哥最好了,等宴会结束,咱们去老地方,我给你点儿奖励。” 李大牛闻言,咽了咽口水,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一会儿怎么给李小九找麻烦了。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舒多福驾着马车带着舒寡妇等人回来了,大老远便有人注意到他们:“多福总算回来了。” 李大牛等人闻言抬头望去,就见舒多福一脸难以置信的驾着马车,走近停了下来。 舒寡妇和陆蘅进阶着从马车上下来了,却并不见舒尘的影子。 然而此时此刻,最令人吃惊的不是舒尘不见了,而是李小九…… 不过七八月未见,李小九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原本蜡黄干瘦的小脸长了许多肉,变的白皙红润了许多,枯草似的头发也变的乌黑逐渐有了色泽,用一根发簪简单的绾着。 陆蘅算着日子,估计这两日能回来,今日穿着莲青色的小高领对襟小衣,下身一条月白色碎花百褶裙,看着不像是村姑,倒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 她本就是个千金小姐,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几分高贵和沉稳。 一旁的舒寡妇也用陆蘅买来的布料做了身村中妇女不常见的新衣,只是这段时日牵挂着舒尘,反而消瘦了许多,这并不影响村中人的震惊。 舒多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也就不奇怪了。 原本同李大牛答应好一起收拾陆蘅的几个男孩子目瞪口呆。 “这,这是李小九那个丑八怪么?” “大牛,咱们还是别欺负人家了吧……” 陆蘅带着舒寡妇,来到舒家主桌上,看着舒王氏和李梅,笑吟吟道:“舒奶奶,我们回来了。” 舒王氏强打着精神看了陆蘅一眼:“变漂亮了,回来了就好,阿尘呢?” “他……有点事儿,暂时没回来,回头在和您说。”陆蘅说罢,目光看向了李梅怀中的婴儿,笑道:“听说您生了个男孩儿,恭喜啊。” “谢谢。”这话李梅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真是见鬼了!就老陈家那抠搜样儿,没虐待李小九和舒寡妇就不错了,怎么把李小九养成这样的?还有舒寡妇身上这衣裳,她嫁到舒家后都没穿过这么好的! 一旁桌上的舒宁舒晴嫉妒的眼睛冒火,舒宁拉了拉一旁看呆了的李大牛道:“大牛哥,你还愣着做什么?” “啊?”李大牛的目光从陆蘅身上移了回来,小声道:“舒尘都没回来,我堂堂男子汉,欺负一个女孩儿,不大好吧?” 舒宁气的肺快炸了:“以前骂李小九时也没见你心软过!怎么?你看人家变漂亮了,不舍得下手是不是?” 李大牛见舒宁生气了,连忙表态道:“怎么可能?她变的再漂亮,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就是跪着求我娶她,我都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第六十章 回村(二) 李大牛说罢,为了同舒宁表明自己的决心,起身冷笑着来到了陆蘅身前道:“李小九,几个月没见你变的越来也漂亮了,看样子舒尘将你滋润的不错,比跟着我的时候强多了。” 面对着李大牛刻意的羞辱,陆蘅淡淡道:“谢谢。” “你……真是不要脸!” “嗯?你夸我,我说谢谢,有什么不对么?” 李大牛还想说什么,舒王氏冷冷的看了李大牛一眼:“有什么事你们单独去说,今天是我孙子的满月宴,闹事就走!” 李大牛讪讪的闭了嘴,对着舒宁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看吧,这可不是我不想找李小九的麻烦。 只是不知为何,李大牛心下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陆蘅没理李大牛,伸出手来在婴儿的脸上轻轻摸了下:“这孩子叫什么啊?” “舒望。” “哪个望?” “希望的望。”李梅,笑道:“娘说了,这个孩子是我们老舒家的希望,所以叫舒望。” 李梅说这话时,笑看着舒寡妇和李小九,挑衅的意味一览无遗,舒寡妇脸色有些难看。 “哦,我还以为是旺财的旺呢。”陆蘅笑笑,拉着舒寡妇坐了下来。 一旁的舒晴不满道:“我弟弟才不会叫那么土的名字!” “土么?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养活的,我家以前的狗就叫旺财,一直活到了老死呢。” 听见陆蘅拿他宝贝儿子和狗比,李梅额角青筋跳了跳。可这死丫头装的一脸单纯,童言无忌的模样,她计较的话显得太小心眼儿。 小贱人,刚回来就敢和她找不痛快! 李梅道:“今天望儿满月,可惜阿尘不在,小娟,到底是什么事儿阿尘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回来啊?该不是不喜欢这个弟弟吧……” 李梅这意味深长的语气引来不少侧目,村里人对于舒王氏多了个孙子的事没少背地里议论,此时听李梅问起,表面上佯装淡定,实则都束起耳朵来偷听呢。 尤其是村中有几家有意过几年将女儿嫁给舒尘的,对于舒尘如今的病情以及日后能分到多少家产便更好奇了。 “没有,阿尘听说您生了个男孩儿,很高兴呢。”陆蘅笑眼盈盈的看着李梅,明明是她亲自去陈家撺掇陈姚氏送舒尘去码头做工,如今却装作一脸单纯的模样倒打一耙,这个女人还真是…… “害,高不高兴的,反正阿尘没回来,全凭你一张嘴说了算,不说这个了。” “怎么?您是认准了阿尘不高兴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蘅穷追不舍:“您这半说不说的,倒是让人忍不住多心。” 李梅想装白莲,陆蘅才不给她这个机会! 李梅抱着孩子,被堵的说不出话,舒多福一拍桌子怒道:“李小九,小梅是你的长辈,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我们舒家可不是你家!” “我就是替阿尘将话问清楚罢了,您们生什么气啊?” 李梅偷鸡不成蚀把米,恶毒道:“我们这不是怕阿尘心里多想么?这孩子好端端的不回来,家里人都惦记着。” “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陆蘅笑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目光落在了襁褓中的小婴儿身上:“这孩子生的真好看,就是,和你们两个都不大像啊。” 陆蘅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李梅出了一身冷汗:“去去去,你胡说什么?不愿意吃东西就滚!” 陆蘅笑笑,不在说话了。 宴会上,舒寡妇没吃多少东西,宴会结束,带着陆蘅回到舒家后,终于忍无可忍:“小九,阿尘做工的地方都不放假的么?快一年了都没消息。” “阿尘没事儿,您在等等,他应该,快回来了。” 乡试在八月,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陆蘅眸中闪过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了舒多福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 陆蘅和舒寡妇连忙来到了院子里,就见舒王氏晕了过去。 刚刚宴会上陆蘅便看出来舒王氏身体不对劲儿,估计一直在强撑着。 舒王氏今年六十多了,可身子骨还算健朗,也没什么病,怎么他们才离开数月就成了这样? 陆蘅目光落在了李梅身上,淡淡道:“我去找陈大夫!” 陈大夫来后,和以往一样,开了些治标不治本的药,勉强让舒王氏清醒后,看了眼舒寡妇,便离开了。 舒寡妇蹙眉道:“娘这是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李梅抬手抹了把眼泪道:“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小娟,你还是快让阿尘回来看看娘吧。” “我……”舒寡妇有苦说不出,她又何尝不想让儿子回来。 陆蘅扶着舒寡妇出去后,李梅道:“小娟一直不让阿尘回来,娘,我说句难听的,是不是阿尘出了什么事?” “你胡说什么!”舒王氏怒道,一时急火攻心,咳了几声。 “娘,阿尘那么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回来看奶奶?他走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算了,您就当我胡说,好在您如今又有个孙子了,您,要不要考虑下分家的事儿?” “滚出去!”舒王氏疾言厉色的赶走了舒多福两口子后,狼狈的剧烈咳嗦了起来。 恢复平静后,舒王氏不禁陷入了沉思,她这病来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小梅说的未尝不在理,是时候考虑分家产了。 只是想起阿尘来,舒王氏不禁老泪纵横。 舒多福半拖半拽着李梅回到房里,重重甩上了门:“你和娘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这么说,娘能快点分家产么?”李梅冷笑道:“娘难过后会想清楚分家产的,咱们的好日子快来了。” 舒多福觉得李梅有些丧心病狂,想起谢忱临走前留下的那一锭金,到底还是默许了。 那日后,舒王氏又等了一个多月,仍是不见舒尘回来,问起舒寡妇和李小九来,二人也是支支吾吾的。 舒王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决心不再等,这日吃晚饭间,舒王氏看着服侍自己的舒寡妇道:“我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也是时候分家了。” 第六十一章 回村(三) “分,分家?!” 舒王氏这话仿佛平地惊雷,原本安静吃饭的舒家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舒王氏。 李梅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娘,您说什么呢?常言道父母在不分家,您还好好的,分什么家。” “别和我来这一套,一直以来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早分开也好,咱家这几套房子,还有银子,都留给多福和小梅你们一家五口。” 舒寡妇傻眼了,陆蘅眉心微蹙。 尽管早就猜到舒王氏分家会偏心,可陆蘅万万没想到会偏心至此:“舒奶奶,您不给阿尘娘留点?” 陆蘅不提这个还好,舒王氏重重一拍桌道:“给她?她一个外姓人,将我孙子不知道弄哪里去了,还好意思分家产!”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阿尘哪里是我弄丢的?” “不是你就是老陈家,这么久了,我看我大孙子是回不来了,你带着李小九离开我们家吧。” 舒寡妇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我嫁进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没了阿尘,您就不会再管我了?” “舒王氏蹙眉道:“你能嫁到我们家是你的福气,原本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我们老舒家不会不管你,可你将我孙子藏着掖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一旁,罪魁祸首李梅冷眼看着这样一幕,心下别提多高兴了。 就凭二房这孤儿寡母,外加一个李小九,还想和她争?想的美! 陆蘅冷眼看着这样一幕,她如今手中有的是银子,离了舒家日子更舒服,只是舒王氏待舒寡妇,实在令人心寒。 舒王氏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回头该回李家回李家,该去哪去哪。” “好啊!” 舒寡妇原本还想苦苦哀求,陆蘅道:“只是您赶走了我们,回头可别后悔!” 舒王氏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嗤了声:“大话谁不会说,让你们把我大孙子弄丢,到时候看看后悔的是谁!” 晚饭舒家人不欢而散,陆蘅拉着舒寡妇来到院子里,李梅紧跟着追了出来:“小娟,你别生气,娘也是一时糊涂……你们两个想留下来也成,我和多福还能不给你们两个留住的地方么?不过以后舒家就是我们的了,你们以后多干点活儿就行。” 李梅筹谋多年,一朝得势,眼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藏不住了。 好在舒寡妇还没全然软弱到底,闻言只道:“不用了,舒家既然不留我,我也没必要赖着不走。”说罢,拉着陆蘅进屋了。 关上门来,舒寡妇再也忍不住,同陆蘅道:“你那么冲动做什么?原本咱们说几句软话,说不定娘还能留下咱们两个。” “留下来给李梅他们当牛做马么?”陆蘅语气平静:“他们后后悔的,您不信我,还不信阿尘么?” “……” 次日,舒寡妇和陆蘅收拾好行李,出了舒家大门后,舒寡妇道:“你逞强倒是容易,现在咱们去哪?” “我带您去县城住一段时日如何?” 舒寡妇听她越说越离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跟我来吧。” 陆蘅没答话,默默跟着舒寡妇一路来到了陈大夫家。 去时,陈大夫正在喝茶,见舒寡妇来了,有些激动道:“阿尘娘,你怎么来了?” “陈大哥,你家在村子里是不是有间空屋,能不能借给我和小九暂时住下?” 陈大夫愣了下,倒也未多问,直接拿起钥匙递给了舒寡妇:“缺什么再和我说。” 陆蘅有些狐疑的看着舒寡妇和陈大夫,心说这二人之间肯定有情况。 陈大夫的空屋在村东头,恰好离李大牛家不远,三人去的路上恰好碰见两个同村人,有些诡异的打量着他们。 舒寡妇带着陆蘅暂且住下,将屋子收拾干净,送陈大夫离开后,舒寡妇颓然的坐在了炕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般。 这段时日发生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先是被赶回娘家,儿子被送走,好不容易回到舒家,还没等阿尘回来,又被家里连带着李小九赶出来了。 村里人不知如何笑话她呢。 不出舒寡妇所料,她和陆蘅被赶出来的事很快便在村中传开了,背地里免不了一番议论。 舒寡妇整个人仿佛霜打的茄子,恹恹的,偶尔想起些什么事,便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陆蘅忍不住暗自唏嘘,真是个水做的人儿。 陆蘅在陈大夫家这小院儿里栽了些花花草草,听舒寡妇哭唧唧,日子过的倒也快。 算日子,也快到乡试的日子了。 这晚,陆蘅铺了炕,正准备和舒寡妇睡下,院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于敏感的舒寡妇连忙爬了起来:“是阿尘么?是不是阿尘回来了?” 陆蘅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可这深更半夜的,谁会过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干瘦的猥琐男人走了进来。 “瘦猴?你来做什么?”舒寡妇吃惊的看着来人。 瘦猴猥琐的笑了笑,呲着一口黄牙:“这半夜三更的,你们两个在这里不寂寞么?我来陪陪你们两个,我看看先陪哪个好呢?” “滚出去!” 瘦猴轻薄的言语气的舒寡妇微微颤抖着,她如今死了男人,儿子生死未卜,娘家不收婆家不要,已经活的够不堪了,竟还要受到这等羞辱…… 瘦猴丝毫不将眼前两个女子放在眼里,闻言非但没有丝毫停留,反而大步上前,伸出猥琐的爪子。 舒寡妇惊恐的带着陆蘅后退了两步:“瘦猴,你再不滚,我就喊人了!” 对于这种毫无用处的警告,陆蘅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瘦猴一会儿要真敢动手,她不介意将他的手扭断。 瘦猴嗤笑道:“叫人,你们能叫谁?我今晚就是将你们两个杀了,也不会有人管的!” 舒寡妇面色颓败,瘦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却是实话,她和李小九这孩子,真的宛如丧家之犬,不会有人再管了。 第六十二章 回村(四) 就在舒寡妇心底近乎绝望时,门外传来愤怒的吼声:“混账东西!你在做什么?” 陆蘅收了眸底的寒意,同舒寡妇一道循声望去,方才瘦猴撬开门进来时并未关门,陈大夫黑着脸走了进来。 瘦猴见来人了,也有些心虚,只是陈大夫平日里为人和善,没什么脾气,瘦猴也不怕他,嬉皮笑脸道:“陈大夫怎么来了?莫非……您也看上这寡妇了,要不这样,咱俩今晚一人一个,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大夫看了面色惨白的舒寡妇一眼,气坏了,上前重重一拳将瘦猴打倒在地。 “他娘的!你个卖药材的管哪门子闲事!” 瘦猴骂骂咧咧着,和陈大夫打了起来。 陈大夫是个文人,没多少力气,被瘦猴按在地上揍,却丝毫没有不管的意思。 陆蘅蹙眉下炕,对着瘦猴后颈处重重来了一脚,瘦猴惨叫一声,被陆蘅踹晕了。 舒寡妇红着眼将陈大夫扶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散步正好路过。” 陈大夫大概不会说谎,磕磕巴巴的,陆蘅道:“婶子,给陈大夫上点药吧。” “唉,好!” 陆蘅识趣的给陈大夫和舒寡妇单独相处的机会,扛着瘦猴出了小院儿。 陆蘅嫌弃的看着地上猥琐的男人,想了想,扒光了瘦猴的衣裳,扛着他捆在了村中那颗下地必经的老槐树上,目光无意扫到了瘦猴那辣眼睛的东西,陆蘅不忍直视的离开了。 回去后陈大夫已经走了,陆蘅愣了下道:“陈大夫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大晚上的他在这算什么事儿?” “我还以为他对您是那种意思呢。” “你别胡说。”舒寡妇连忙道:“我是个寡妇,怎么能做对不起阿尘爹的事儿呢,瘦猴呢?” “我把他扒光了捆树上了。” “……” 对于舒寡妇和陈大夫的事,她也没多劝,舒寡妇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谁劝也没用。 次日午头,瘦猴气冲冲的找上了门来。 “舒寡妇,李小九,给老子滚出来!” 门外来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正在看书的陆蘅懒洋洋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打开门一看,见张玲玲李大牛等讨厌的面孔也在,转念一想,倒也不足为奇。 张玲玲和舒宁等人也在看她,目光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嫉妒。 陆蘅今日穿着前一阵刚做的藕荷色圆领小裙,乖巧可爱,短短数月,已经和青坪村这些黑黝黝的姑娘们拉开一定的距离了。 “怎么了瘦猴?” “怎么了?”瘦猴的脸红的仿佛充了血,他今日天还未亮便醒了,怎么挣脱也没从树上下来,下地干活儿最早的是村子里几个妇女,将他看了个精光。 “你还敢和老子装糊涂?!不是你将老子踹晕了扒光捆在树上的?” 虽然有些丢人,但瘦猴更不想让村里人觉得他是个变态。 李小九才是! 陆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笑道:“你是说我和阿尘娘两个女人将你打晕了还捆在了树上?我们两个是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好说,好端端的打晕你做什么?” “你……” “而且你不过被人看了几眼,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瘦猴想起自己的金针菇,和今日那几个妇人震惊嫌弃的眼神,气的面色铁青,身为汉子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陆蘅认准了瘦猴不敢说出他半夜爬墙的事儿,只是陆蘅还是低估了瘦猴的无耻,瘦猴被噎住半晌,无耻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老子不小心撞破了阿尘娘和某人见不得人的事儿!” 本就心虚的舒寡妇闻言,面色惨白。 陆蘅却笑了:“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有证据么?” “……” “没有就滚!”说罢,准备关门。 瘦猴感觉自己快被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死丫头气死了,怒吼道:“你敢说舒寡妇和陈大夫没什么?陈大夫好端端的屋子为什么会白白给你们两个住?分明就是有奸情!” 瘦猴话落,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陈大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屋子给舒寡妇住也是村民们想不通的,碍于舒寡妇为人太老实,就没往深里想,此时被瘦猴这么一说,不多心也难了。 张玲玲再也忍不住,嗤笑道:“看不出阿尘娘还有这般好本事,一个寡妇半夜私会汉子,难怪你会接受李小九,原来你们是一路人,啧啧……” 自从被舒尘无情的拒绝后,张玲玲便恨上了这对儿母子,恨他们有眼无珠,恨他们无形中接受了李小九这种贱货!而这一切的源头,都要怪舒寡妇当初执意去李家提亲,给阿尘哥冲喜! 舒宁和舒晴夸张的捂着嘴巴,舒宁道:“二婶儿,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要是二叔在天有灵,该多难过啊。” “我没有。”舒寡妇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大概因为心里做不到全然坦荡,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陆蘅轻嗤了声:“陈大夫给我们住他的空屋子就是和阿尘娘有奸情?你们怎么不说陈大夫是和我有奸情?你们是瞧不起我么?” 众人默。 张玲玲蹙眉道:“李小九,你少不要脸了,陈大夫的年纪都能当你父亲了!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老少通吃了?陈大夫是咱们村难得的聪明人,就算喜欢小姑娘,也不可能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啊!” “我这种人怎么了?阿尘就喜欢我这种人。” 陆蘅一句话将张玲玲堵的没了脾气,虽然总是搬舒尘出来挺不地道的,但这招对张玲玲来说管用就成。 舒宁怒道:“我弟弟那是年纪小!被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小蹄子迷了眼……你少说这么多废话,今日最好将事情解释清楚,陈大夫和我二婶儿是不是真的半夜私会被瘦猴撞见了,你便打晕了瘦猴,扒光了他的衣裳!” 陆蘅没理他,一双眸子看向了舒宁身旁的李大牛,语气似是无奈:“大牛哥,你也这么觉得么?” 第六十三章 舒尘归来 舒宁见陆蘅还敢问李大牛,心中不屑的轻嗤了声。 一旁的舒晴直接口无遮拦的将舒宁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真是没脸没皮,到现在还好意思问大牛哥,不知道大牛哥最讨厌她了么?” 然而被突然点名的李大牛却只是啊了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陆蘅,不知道说什么好。 换做以往,他肯定不分青红皂白的帮着舒宁教训李小九,可是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李小九,他突然就骂不出口了。 “这事儿可能有误会吧?我觉得大家还是问清楚的好,别冤枉了……陈大夫和舒婶婶。” “你说什么?”舒宁不可置信的瞪着李大牛。 大牛哥居然替李小九说话!他居然替李小九说话!! 李大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不敢看舒宁的眼睛。 有了李大牛开头,往日里有些鄙夷陆蘅的男孩子甚至是汉子们纷纷开口道:“就是啊,总不能凭瘦猴几句话,就冤枉人。陈大夫一向心善,不过是好心帮了个忙而已。” “舒家这两个丫头也真是的,老舒家分家,将阿尘娘赶出来就够缺德了,陈大夫好心收留,这两个丫头还跑来找麻烦,真是造孽呦。” 舒宁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原本她听说瘦猴来找李小九和阿尘娘的麻烦,便带着小晴来看个热闹,什么叫她们跑来找麻烦? 陆蘅有些嫌恶的看着舒宁道:“退一万步讲,阿尘娘已经被你们赶出了舒家,她就算改嫁也和你们没半点关系!” 陆蘅说罢,重重关上了门。 院外传来舒宁愤怒的声音:“女人改嫁就是罪过!你自己不要脸,少教我二婶这些!” 李大牛道:“小宁,别骂了。” 舒宁愤怒的瞪他,李大牛不答话了。 碍于村民们都在,舒宁不敢让人知道她和李大牛之间的关系,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如今舒家都是他们的了,李小九这个万人嫌的贱人嘴上赢了又如何? 舒宁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瘦猴,安慰道:“瘦猴,反正我信你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二婶和李小九两个女人单独住在这里确实不安全,这墙这么矮,我怕是都能爬进去……” 舒宁这话看似无心说的,却无意中提醒了如今窥于陆蘅美色的村中汉子。 这场闹剧结束后,没过几日,陆蘅半夜便能听见屋外有爬墙声,不过那些汉子要么有家室,要么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年轻,没有像瘦猴那么大胆的。 舒寡妇恼羞成怒的警告了几次未果,便也不再管了,只是接下来几日,时不时有妇人找上门来闹事,陆蘅虽然能打发走,但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村中妇人看着嫌恶的对象。 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八月中旬。 陆蘅趴在炕上,掰着指头算着日子,估计舒尘该考完了,不知为何,她心底竟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 那臭小子也该回来了吧,要不要去舒家看看? 陆蘅发誓,自己不想再回去了,可,还是有些忍不住…… 叹了口气,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同院中在浇花的舒寡妇知会了声,便出去了。 此时正值午头,外面日头晒人,陆蘅抬手遮着脸,一路跑到了舒家院外,敲了敲门。 “有人么?” 院内没人应,陆蘅又喊了声:“阿尘回来了么?” 仍旧没人答应,估计舒家人都下地干活儿了,这时,一旁张家的大门倒是开了,张玲玲黑着脸探出个头来:“李小九,你再喊什么?” 陆蘅确定舒家没人后,也没理张玲玲,转身准备离开。 张玲玲见她敢不理自己,黑着脸拦住了陆蘅的去路:“站住!” “张玲玲,你这大白天的不去干活儿,叫我做什么?” 干活儿? 张玲玲冷笑了声,自从陆蘅突然回来,还变的这么……她便再也不肯下地了,张玲玲自信自己底子生的好,只要好好养养,将李小九踩在脚下不是难事。 张玲玲:“我刚才和你说话,你没听见么?” “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理我?” “我为什么要理你?” “……” 张玲玲被噎住,似乎觉得自己和李小九争执这种幼稚的问题自降身价,转移了话题道:“舒家已经将你赶出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这里是你家的么?” “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叫阿尘?你是不是还做梦阿尘哥回来,将你和他娘接回来呢?” 陆蘅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无聊,绕过她准备离开。 张玲玲却不依不饶的挡在了她身前:“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我可听我爹说了,阿尘被他姥姥送到了码头去做工,如今怕是累死在外面了!” 陆蘅闻言微愣,总算正眼看张玲玲了。 阿尘被送去县城做工的事儿,整个青坪村除了李梅和自己知道外,就连舒寡妇都不知道,张家人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张玲玲的爹经常跑县城不小心撞到了? 也不大可能,阿尘明明在学堂念书呢。 陆蘅这里思绪万千,张玲玲恶毒的开口道:“李小九,你真是个扫把星!” “扫把星?你什么意思?” “扫把星的意思就是谁沾上你谁倒霉!舒尘也是活该,他若是当初没被你这种人蒙蔽,也不会这么惨。” 陆蘅闻言,不怒反笑道:“谁告诉你阿尘现在很惨的?” “李小九,你就继续嘴硬吧!”张玲玲道:“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舒尘的惨状,看他怎么带着他娘哭着回来求我,说他当初是瞎了眼才选择了你!” 张玲玲越说,神色越狰狞,仿佛她幻想的这一切已经发生了,舒尘已经回来求她了。 张玲玲正冷笑,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有小九,为什么要求你?” “……” 听见这熟悉的清朗声音,陆蘅和张玲玲同时愣住,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就见许久未见的舒尘自远处走了来。 一年未见,他整个人长高了许多,气色也好了些许,穿着一身青色的儒衫,一头乌黑的发整齐的绾着,虽然在陆蘅眼中还是个孩童,可隐约已经能看出几分少年人得清风霁月之感了。 “小九,我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倒打一耙 尽管早就知道舒尘快回来了,陆蘅还是愣了下。 舒尘笑着来到了陆蘅身边,将她拉到了身侧,淡淡看着张玲玲道:“你刚才在和小九说什么?” 张玲玲嘴巴张的几乎能塞下个鹅蛋了,爹不是说在码头看见舒尘扛麻袋么?为了确定这个消息,还特意去荷花村找村民打听后才得知,老陈家确实将舒尘送去县城做工了,舒尘明明过的很惨才对。 可看着眼前满身书卷气的少年,除了肤色比以往黑了些,其他的似乎没变,又仿佛变了许多。张玲玲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舒尘变好了许多。 而她刚刚和陆蘅说的那些话,此刻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舒尘,你怎么……” “我怎么?”舒尘声音很平静,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小妹妹,此刻除了厌恶再无其他了,拉过陆蘅进了舒家的院门,才不咸不淡的留下了一句:“可能小九旺夫吧。” 陆蘅:“……” 舒尘将大门关上后,带着陆蘅回到了房间,却见屋子里摆满了舒宁和舒晴的衣裳。 “这是怎么回事?” 陆蘅默然,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她和舒寡妇被赶走后,舒宁舒晴搬了进来。 舒尘有些轻微的洁癖,对他不喜的人而言尤其严重,上前将舒宁和舒晴的衣裳往院子里一扔,顺手带上了门。 陆蘅:“……” 这臭小子,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舒尘道:“他们欺负你和娘了是么?” “额,这个回头和你慢慢说。”陆蘅不大想和刚回来的舒尘说这些糟心事儿,转移了话题道:“你刚刚那句旺夫是什么意思?” 舒尘:“……” “臭小子!在学堂待了一年出息了,一回来就敢占姐姐便宜,嗯?” 舒尘闻言只是笑,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能耐我何? 陆蘅不轻不重的在舒尘身上拍了下:“乡试过了没?” 舒尘面色一沉,突然不做声了。 陆蘅心里跟着一沉,这秀才听起来虽然没那么厉害,可一个县能考上的学子屈指可数,阿尘今年才十一…… 陆蘅脑中仿佛响起了自己白花花银子打水漂的声音,可眼下这个节骨眼,还是先安慰下这臭小子,回头慢慢找他算账。 “小九,我考上了。” “……” 陆蘅咬了咬牙,突然对着他干净的长衫上踹了一脚:“那你装出这样子来给谁看?” 舒尘也不躲,笑着任她踹:“我可什么也没说,你自己瞎猜的。” 陆蘅没心思同他说笑,追问道:“考了第几?” “全县第一。” 陆蘅愣住了,她早就知道舒尘刻苦好学,乡试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名次,却没想到居然会考个全县第一。 转念一想,若他真是上一世那人的话,乡试考个全县第一貌似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他今年才十一岁啊!十一!! 看着眼前端庄稳重,满脸成熟的舒尘,陆蘅忍不住想,自己上一世真正十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貌似还是个废物…… 见她高兴,舒尘唇角微微上扬道:“小九,我总不能白白浪费你的银子,在学堂这一年,我除了和先生学到许多,还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 “比如?” “我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 陆蘅:“……” “我刚刚在外面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给你出口气。” 陆蘅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庆幸舒尘终于懂事了。以往他时常将她当做未来媳妇儿的事儿挂在嘴边,陆蘅念他年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过去便算了,但隐隐也有些担心这小子要是认真的,一直开玩笑下去该怎么拒绝他才能不伤他的心。 眼下见他想开了,陆蘅谢天谢地。 不想她还高兴没一会儿,舒尘突然又开了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的。” 陆蘅:“……” “下辈子吧!这辈子我只是你姐姐。” 舒尘如今似乎真的长大了不少,闻言也没像昔日拿眼一本正经的反驳她,笑道:“好的姐姐,咱们快一年没见了,和我说说话吧。” 陆蘅没好气:“说什么?” 舒尘语气严肃了起来:“说说家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舒宁舒晴的衣裳会在我房里?” “……” 陆蘅和舒尘一说话,一下午便不知不觉过去了。 晚间,舒宁和舒晴手挽着手,步伐轻快的回了家。 李梅前去村中朋友家接回来了舒望,因为舒王氏身体越发虚弱,下地也干不了多少活儿,而今赶上秋收,正是最忙的时候,她也只能下地,将孩子交给旁人帮忙照顾下。 虽然累了些,但家中没了舒尘母子碍眼,奸计得逞的舒多福一家的日子别提多自在了。 “小宁,小晴,你们跑慢点。” “我们要回去躺在我们的新屋子里!”她们刚征得舒王氏同意,搬进去没几天,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可当姐妹二人来到院中时,一串尖叫声自姐妹二人口中发了出来。 “叫什么?别吵到你奶奶了!” 舒多福训斥道,只是当他见到女儿被丢了满院子的衣裳后,也愣了下,蹙眉道:“这是咋回事儿?家里该不会来贼了吧?” 舒宁心疼的捡起自己的衣裳,冲着舒尘原本的房间怒骂道:“哪来的小贼?滚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就见许久不见的舒尘冷着脸站在门前。 舒家人傻眼了,舒王氏愣了好半晌,突然红着眼上前抱住了舒尘。 “阿尘,真是你啊?你吓死奶奶了!” 舒尘冰冷的目光自舒宁身上收回,安抚舒王氏道:“奶奶,我回来了。” 李梅冷着脸将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面色铁青:“呦,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你这段时日去哪了?不知道家里惦记着你么?” 舒尘见李梅还在装模作样,也不恼,淡淡道:“我姥姥不知从哪里听见的消息,说我是个克星,要将我送去县城码头做工。” 这话说的舒多福等人一阵心虚,李梅连忙道:“还能是谁说的?咱家这事儿除了咱们知道外,就弟妹和李小九知道了,弟妹肯定是不会害阿尘的,八成是李小九说的!”、 绝对不能让舒王氏知道是她怂恿的,不然非闹翻天不可。 第六十五章 懂事了许多 一旁的舒晴见娘将脏水泼到了李小九身上,连忙附和道:“对,一定是李小九说的,她就见不得哥哥好,还好哥哥回来了。” 舒王氏一听陈家将她宝贝孙子送去做工,怒目圆睁:“这老不死的!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舒尘及时拉住了舒王氏道:“奶奶,我没去干活儿,是小九将自己赚的全部银子给了我,供我去学堂念书了。” 舒王氏闻言,神色有些愧疚,一旁的李梅气的浑身发抖。 李小九那个该死的贱人! 她辛辛苦苦筹谋那么久,结果舒尘居然在学堂念了一年的书…… 舒尘蹙眉道:“奶奶,听说您将我娘和李小九赶出去了?” “我这不是见你丢了,心急么,小宁小晴,还不将你二婶和李小九接回来?” “接回来?”舒晴难以置信道:“接回来住哪?” “废话!当然是住回阿尘的屋子了。” 舒晴急的语气里带了哭腔:“奶奶不是说,那个屋子以后是我和姐姐的了么?” 舒王氏见舒晴如此不懂事,黑了脸道:“你们回自己房里住去!没见阿尘回来了么?” 舒晴气的不轻,一跺脚道:“二婶和李小九不是我赶走的,谁爱去请谁去请!”说罢,哭着抱着衣服回到自己昔日的房间了。 舒宁脸色也有些难看:“咱家将二婶和李小九赶出去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了,再去找回来……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实则舒宁打从心底抗拒将二婶和李小九领回家来,舒寡妇就算了,李小九也配? 舒王氏正想说什么,陆蘅突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用你们去接我,我也没说要回来。” 舒尘:“小九……” 陆蘅并非要同舒尘使性子,只是恰好舒家人都在,陆蘅叹了口气道:“当初赶我们走的时候倒是容易,村子里闹的人尽皆知,如今让我们回来我们便回来,我和阿尘娘不要面子的么?” “李小九,你嚣张什么?!不就拿银子送阿尘去学堂么,有什么用?白白让我们家里人担心而已!”舒宁嫉妒的牙根发酸,已经完全不讲理了:“要不是你瞒着家里,奶奶也不会因为担心阿尘一气之下将你们赶走了!” “我送阿尘去学堂是没什么用,就是他考了个秀才而已……好像还是全县第一。” 陆蘅说罢,没理会石化了的舒家人,转身离开了。 舒尘:“……” 舒王氏回过神来,先是激动,随后准备叫住李小九好好感谢她,不想走了没两步,一阵头晕,倒了下去。 …… 陆蘅回到家中后,显然心情大好,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舒寡妇。 舒寡妇听闻舒尘回来了,还考上了秀才,激动的准备回家,被陆蘅拉住了。 “阿尘很好,见他也不差这一会儿。” 舒寡妇神色蔷薇微尴尬:“小九,尘儿都回来了,咱们也回去吧,只要求求家里,舒家会留下我和你的。” 陆蘅蹙眉,忍无可忍道:“婶子,你继续这么软弱下去,舒家人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舒寡妇愣住了,陆蘅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你有个争气的儿子,青坪村没有谁家的儿子比你的儿子更有出息了,李梅心里更是嫉妒你,你为什么不嚣张一点?” “嚣,嚣张?”舒寡妇小心翼翼的活了小半辈子,还不知嚣张为何物:“是像孙氏那样么?” 舒寡妇想了下自己像孙氏那样掐着腰站在路上骂街的模样,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道:“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你就算不顾自己,也该为阿尘想想,你这么软弱,能护的住你儿子么?” “……” “就像这次发生的事,我若是不能送他去学堂,阿尘怕是要累死在码头上,你这样唯唯诺诺的,能护住他么?” 儿子是母亲的软肋,经陆蘅一提醒,舒寡妇后知后觉的开窍了:“那,我该怎么做?” “您听我的就行。” 于舒家人而言,自己毕竟是个外人,而舒寡妇就不一样了,只要她能硬气起来,加上阿尘,收拾大房一家五口还算难事么? - 舒尘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中秀才的消息很快便在村中传开了,惊动了全村人。 乡下出的秀才不多见,舒尘的爹二十四岁考上秀才时,已经够令人吃惊了,想不到舒尘居然以十一岁的成绩考了个秀才出来,还是全县第一! 非但如此,舒尘的病看着也好了许多,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一时间,上门道贺的村民险些踏破舒家的门槛儿,尤其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人们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起带上来到舒家。 舒尘觉得有些烦,要换做一年前的他,便直接闭门不见了。 可是在学堂一年多,欣赏他的夫子和同窗的师兄弟们教给了他许多礼数,舒尘便顺从的来到堂屋里,耐着性子一一答谢了这些村民。 这日,李二丫的娘也拎着两串腊肉来了。 但凡是带着东西前来的,舒王氏一律欢迎,将人迎进了堂屋,给倒了茶水。 二人寒暄了会儿,李二丫的娘不同于其他妇人,对自己女儿条件如何很是有数,此次来倒也不是为了其他,单纯的说闲话,顺便问些事回头拿来和村中妇人嚼舌根。 “舒婶子,要说你家阿尘真有本事啊,村里人都羡慕死你了,家里有丫头的快把你家门槛儿踏破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舒王氏摆了摆手,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二丫娘眼珠转了一圈儿,道:“阿尘娘和李小九怎么办?你家阿尘好像挺喜欢李小九的唉。” “阿尘娘肯定要接回来,李小九……阿尘自己定吧。” 舒王氏也觉得李小九有些配不上阿尘了,可阿尘能有今天,还要多谢那丫头,她也懒得管太多了。 李二丫的娘不死心,将舒尘叫了来,直接问他道:“阿尘,你奶奶说你要娶李小九啊,真的假的?” 舒王氏:“……” 舒尘淡淡一笑道:“没有。” 舒尘如今懂事了许多,在小九接受他之前,不会再像曾经那样给她为难了。 第六十六章 不喜欢怎么可能呢…… 二丫娘打听到想打听的,正准备离开,舒尘突然凉凉的又加上了一句:“不过如果她愿意嫁给我的话,我愿意娶。” “……” “小九脸皮薄,今日我说的事,希望您不要到处乱说。” “……” 舒尘语气极淡,可二丫娘出奇的被震住了,挠了挠头道:“你这孩子!婶儿是那么嘴碎的的人么。” 被舒尘这么一说,李二丫的娘离开后也没敢在村子里说什么,只是心里忍不住唏嘘,李小九有什么好的?虽说她如今便的像朵花儿似的,可娶妻娶贤,漂亮还是次要的,就李大牛那事,村里人还没忘呢。 二丫娘走后,舒尘收拾了下东西,拉过舒王氏道:“奶奶,我带你去县城看病。” 舒王氏愣了下:“我这病陈大夫都查不出来怎么回事,去县城能看好么?” “我带您去试试看。” 舒尘带着舒王氏来到县城,果不其然,舒王氏的病因查了出来,郎中蹙眉道:“大娘,您这是中毒了。” 舒尘蹙眉:“什么毒?” “应该是山间的某一种有毒的植物,有好几种毒效差不多的,我一时不能确定。” 舒王氏连忙道:“能治么?” “可以,就是可能要上一两个月,这段时间您注意些,千万别再乱吃东西了。” 郎中开了药后,还不忘多看了舒尘两眼:“这是您孙子?” “是。” “生的可真俊,我家有个小女儿……” 舒尘连忙道:“多谢您,我们先走了。” 舒尘说罢,扶着舒王氏上了马车道:“奶奶,让小九和我娘回来吧,我等到九月份还要回学堂继续念书,您的饭小九做,我放心。” “你的意思是我吃的饭有问题?”舒王氏道:“不可能,都是小梅做的,你二婶还能害我啊?” 舒尘没答话,唇边浮现出一抹冷笑。 驾着马车回到村口时,舒尘正准备回去接娘和小九,一道熟悉的声音怯生生的叫住了他。 “阿尘哥哥。” “张玲玲?你有什么事?”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没空。” 舒尘说罢,准备驾马离开,车内的舒王氏突然道:“阿尘,玲玲有话说你就听她说完。” 舒尘这才下了车,跟着张玲玲来到了一旁:“你想说什么?” 张玲玲红着眼道:“阿尘哥哥,我就是想知道,咱们两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到底的哪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咱们原本可以继续当朋友的。” 虽然他在十岁那年不小心听见自己最喜欢的张玲玲,为了让村中其他讨厌自己的男孩子们喜欢她,和她玩儿,一起讥讽自己。可后来舒尘想通了,他就是个不能跟着家里大人一起下地干活儿的病秧子,他们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只是那时起,他长大后就不可能娶张玲玲了。 可是没想到小九来后她反而变本加厉,本性逐渐暴露,舒尘实在不愿意和她继续纠缠下去。 “朋友?你以前说过长大后会娶我的!我承认去年我有些事做的不对,可明明就是你先对李小九好,不理我的!” 张玲玲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去年这个时候确实下定了决心不再继续理会舒尘,那是因为她以为舒尘无出头之日了,可是如今他考上了秀才,模样也越发俊俏,张玲玲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舒尘被她哭的有些烦,转身准备去接小九。张玲玲却突然伸出手来扯住了他的袖脚。 “阿尘哥,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呢。” 舒尘唇畔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我不过是个病秧子,一辈子就这样了,哪里配得上你呢?” 舒尘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张玲玲呆愣了半晌,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话仿佛自己昔日和李大牛他们说过,他怎么知道的! 她终于明白了阿尘哥哥为什么对她一夜之间态度大变,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大概再无返回的余地了。 张玲玲回过神来后,恼羞成怒,对着离开的马车大喊道:“那些话是我说的又如何?我不是为了自己多几个朋友么?你因为几句话就不理我,和李大牛私奔的李小九又好到哪里去?” 舒尘没答话,重重一扬鞭子,将舒王氏送回家后,来到了舒寡妇和李小九如今住的地方。 舒尘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舒寡妇。 母子二人许久未见,再见舒寡妇红了眼:“阿尘,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们回家。” 舒寡妇闻言,险些同意,可是想起小九所说的,舒家若是来人要将她们二人接回去,不能那么轻易松口。 “我不回去。” “……娘?” “告诉你奶奶,她既然赶走了我们,就别想轻易让我们回去。” 舒尘有些震惊的看着舒寡妇半晌,蹙眉直接进屋,对着坐在炕上练字的陆蘅道:“小九,你不要教坏我娘。” 陆蘅:“?” 舒寡妇苦着脸走了进来:“小九,我,我好像嚣张不起来。” 陆蘅无语凝噎,她不是让她和舒尘摆臭脸啊。 猜到怎么回事儿的舒尘叹了口气,坐在陆蘅身旁夺过她手中的毛笔道:“和我回去吧。” 陆蘅冷笑了声:“臭小子,你让我回去就回去?” “你回去后,不用干活儿,在我家待着就行,行么?” 陆蘅没答话。 “你回去后,我将家中单独的空屋给你收拾出来,以后拿你当姐姐孝顺,你看行么?” 陆蘅一挑眉:“你以后真拿我当姐姐?” “真的,我之前误把自己对你的依赖当成了那种感情,以后不会了。” 舒尘如此,陆蘅觉得自己像个闹别扭的小姑娘似的。可她没生气,她就是想借着这么好的机会摆李梅一道而已。 看着自己的乖弟弟,陆蘅有些心软了:“我倒是无所谓,你让你大伯和大伯母好声好气的将你娘请回去就行。” 见陆蘅让步了,舒尘正准备答应,院门再一次被敲响。 陆蘅从炕上下来出去开门,舒寡妇悄声道:“阿尘,你真不喜欢小九了?娘觉得你俩还挺合适的。” 舒尘干咳了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这单纯的娘解释:“娘,我自己有数。” 不喜欢?怎么可能呢…… 第六十七章 李梅道歉(上) 院外,陆蘅已经打开了门,就见李大牛站在门口,肥胖的手不安的抓着衣角。 二人对视了一秒,陆蘅准备关门。 “小九!” 李大牛连忙叫住了她,厚颜无耻的从还未关严实的门缝内挤了进来。 “什么事?” “我给你带了点核桃糕来,我娘现做的,还热乎着……”李大牛如今再面对陆蘅,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厚着脸皮将核桃糕塞进了她怀里。 他相信小九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只要他回心转意,小九一定会很感动,回到他身边。 陆蘅看着怀中的核桃糕,李大牛用来讨好舒宁许多次的核桃糕,眸底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心念一转,重重叹了口气。 李大牛显得有些紧张:“怎么了小九,你不喜欢啊?” “喜欢。”陆蘅声音有些委屈,一双黑亮的眸子仿佛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以前我一直想吃你们家做的核桃糕,我也以为大牛哥能给我吃,只会给我吃,可惜……” 这话令本就后悔了的李大牛更是惭愧不已:“小九,你要愿意吃以后我让我娘做了,天天给你送来。” 陆蘅抬袖抹了把莫须有的眼泪,露出一抹乖巧的笑道:“谢谢大牛哥。” 屋内,站在窗口偷看院中情况的舒寡妇突然听见一阵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转过头一看,就见自己宝贝儿子唇畔挂着一抹森然的笑意,舒寡妇一阵脊背发凉。 “阿尘,你不是说不在乎小九了么?” “是,她以后只是我姐姐。” “……那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手痒。” 院中的李大牛被陆蘅三言两语说的无地自容,和陆蘅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想的果然没错,小九放不下他,来时他同家中商量过,爹娘也说如今的李小九勉强配的上自己了。来时还担心有多难,果然他的魅力比病秧子大,李小九放不下他。 李大牛满心得意的走后,陆蘅收起可怜兮兮的模样,随手将核桃糕扔进了泔水桶中。 曾经令她艳羡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陆蘅完全不稀罕了。 舒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收了方才几乎要杀人的神情,淡淡道:“姐姐,那就说好了,我让我大伯大伯母来给你们道歉,你带着娘回家。” “好。” - 舒尘回到家后,直接找到了舒多福和李梅说明了他的意思。 李梅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了声:“阿尘,你可别不识好歹,人是你奶奶赶的,爱回来不回来,我们去道什么歉?” 舒多福冷冷道:“阿尘,我和你大伯母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敢来使唤我们?不要以为考上秀才就了不起,信不信我一眼揍你!” 面对着李梅夫妇的无赖劲儿,舒尘淡淡道:“你们不去也行,就看家产你们想分多少了。” 李梅夫妇对视了一眼,神色暗了下来,这小杂种果然猴精,心中早就算计着抢家产了! 话已至此,李梅也不继续装糊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只要我们去同你娘道歉,你便不要家产了?” “嗯。” “你让我们拿什么相信你?” 这次舒尘回来,李梅最怕的就是他抢家产,可显然她已经无法制止了,可若是舒尘自己肯放弃,那最好不过,可是仅仅凭他这三言两语,让他们拿什么相信? “你们爱信不信。”看着李梅贪婪的嘴脸,舒尘道:“可以立字据。” 这话惹恼了舒多福:“立个屁的字据!你明知道我和你大伯母不识字。” 舒尘淡淡道:“那就没办法了,我话放在这里,你们爱信不信。” 说罢,正准备回房,李梅黑着脸叫住了舒尘道:“我们答应你!” 舒尘这小畜生虽然脾气不好,可性子固执又清高,说难听些就是一根筋,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轻易食言。 这时,舒宁端着个空药碗从舒王氏房间里走了出来,见李梅和舒尘似乎在说什么,微微蹙眉道:“你们再做什么呢?” 李梅脸色难看,不知该如何同女儿解释这丢人的事。 “小孩瞎打听什么,回屋去!” 舒尘:“我让大伯和大伯母亲自将我娘请回来去。” 舒宁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轻嗤了声:“阿尘,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考上秀才就多了不起,还是我们家平日里待你太好了?让我爹娘请二婶回来?二婶儿配么。” 舒宁想起舒寡妇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忍不住鄙夷,认准了爹娘不可能去请人,讥讽了舒尘几句后,高傲的转身回房了。 若换做往常,舒宁的话说的怕是还要难听,只是如今不得不承认,舒尘变化太大了,村中几乎没有女孩子不心动的。 舒宁作为他的堂姐,面对这样一个过分出挑的弟弟,也忍不住嘴下留情了三分。 可舒尘显然没拿她当回事儿,没理会舒宁,同脸色难看的李梅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么现在就去吧。” “现,现在……” 李梅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她从嫁进舒家后,无形中始终压了舒寡妇一头,刚刚舒宁还那么说……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阿尘,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和你大伯这些年来待你不薄,你不用做的这么绝吧?” 舒尘没答话,显然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小九既然开了这个口,他就是想办法让李梅这对儿黑心肠的亲人去磕头又如何? 可是想起家中的家产,李梅忍辱负重的拉过比她更难受的舒多福,出了院门,舒尘不紧不慢的跟了出去。 好在村中人并不多,李梅两口子来到陆蘅如今住处时,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这次找的也不是别人,是那个软弱可欺的舒寡妇。李梅在心里想着,瞬间感觉貌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李梅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叫人,不远处突然传来唧唧喳喳的声音,转头一看,就见舒尘这小畜生居然也跟着来了…… 第六十八章 李梅道歉(下) 舒尘一袭秀才特有的儒衫,墨发一丝不苟的束着,桃花般清俊的面庞,仅仅往那里一站,就像画中走出来人似的,招来了几个村中黑黝黝的姑娘家,躲在不远处红着脸偷看他。 李梅前来找舒寡妇道歉,并不希望外人知道,黑了脸道:“阿尘,你跟来做什么,是信不过我和你大伯么?” 舒尘也没客气:“是,您要道歉的话最好快点,小心一会儿我反悔了。” “……” 小杂种! 想起舒家那一亩三分地,李梅强忍住火气,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舒寡妇,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们:“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李梅换了副笑脸,亲昵的挽住舒寡妇道:“弟妹,如今阿尘都回来了,我和多福过来找你一起回家的。” 一旁的舒尘轻嗤了声,李梅又道:“阿尘被赶走的事说起来也怪我们,这次来给你道个歉,你就和我们回去吧。” 李梅丝毫不担心舒寡妇会拒绝,毕竟舒寡妇是个软性子。 舒寡妇顿了顿,突然推开了李梅,强硬道:“娘当初赶我们离开时 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如今就凭你们两句话,我就回去么?” 李梅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强硬的舒寡妇,咬了咬牙:“你也说了是娘赶的你,那你想怎么样?” “我……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舒寡妇到底不是多么硬气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说完,正准备关门,舒多福突然一把握住了门边不让舒寡妇关门。 李梅一狠心,直接跪了下去。 舒尘这小畜生好不容易亲自说出要放弃争夺家产这种话,李梅生怕他反悔,想起谢公子离开时留下的那金锭子,李梅豁出去了,什么脸面也不要了! 李梅看着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几个女孩子,突然哭着扯住了舒寡妇的裙角:“弟妹,你住在外面娘真的很担心你,之前赶你走也是因为不见阿尘回来,一时心急,娘现在身子不好,每天都惦记着你……我和多福实在不忍心看见娘继续难受下去,才来找你的,求你了,和我们回去吧。” 李梅说着,目光带笑的看向一旁冷着脸的舒尘。 好在舒尘只是让她道歉,至于她该怎么说,是装可怜还是下跪,那便是她的事了。 不出李梅所料,不远处那几个女孩子回过神来后,震惊道:“阿尘娘怎么这样?李婶婶来接她回家是好心,居然还要人家下跪求她。” “看样子是因为阿尘哥做了秀才,她也跟着骄傲起来了。” “别这么说,阿尘哥哥的娘以前性子多好,依我看,是和李小九接触久了,被那贱蹄子带坏了。” 这个说法比较令其他几人认可,毕竟舒寡妇再怎么样都是舒尘的娘,如今和舒尘沾边的,这些姑娘们便觉得都是好的。 “对!一定是因为那个李小九教唆的。” 她们声音不大,但恰好落在了舒尘耳朵里,舒尘上前了几步,来到了李梅身侧。 “娘,您回来么?” 舒寡妇实在装不下去了,扶起了李梅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回去就是了,阿尘,你来做什么的?” “我来接小九。”舒尘说罢,将陆蘅叫了出来,笑道:“小九,我是来替奶奶给你道歉的,和我一起回去吧。” 陆蘅没答话,有些吃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梅,舒尘又道:“姐姐,要不我也给你跪下?” 陆蘅:“……” 她突然感觉,不远处传来几道凉嗖嗖的目光。 陆蘅今日本等着看李梅的报应,想不到这臭小子居然也来这一套,不过舒寡妇既然都松了口,她一个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什么跪,走吧。” 虽然陆蘅知道舒尘是做给不远处那些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女孩子看的,只要自己一句话,或许他真会跪下去,可陆蘅不想。 脸面这种东西,从来不是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带来的。 舒尘来到陆蘅身前微微弯腰道:“我背姐姐回去。” 陆蘅觉得有些丢人,无奈道:“你幼不幼稚!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自学成才。” “……” 陆蘅转身自顾自的往舒家走,舒寡妇和舒尘都令她有些上火,舒寡妇明明说好了李梅不求她半个时辰不回去的,怎么就答应了呢? 还有这个舒尘,她含辛茹苦的供他念了一年书,回来后大概把脑子念坏掉了,害的她直起鸡皮疙瘩。 一行人回到舒家时,舒宁正同舒晴喋喋不休的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你是没瞧见舒尘那个嚣张的样子,真以为咱们娘是他娘那个废物呢?他既然不知好歹,就让他那个没用的娘一辈子留在外……”面还未说完,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姐妹二人出来一看,不禁有些震惊:“你们怎么回来了?” 陆蘅笑道:“你们娘亲都跪下来了,我们再不回来也太不给面子了。” “你说什么?!”舒宁难以置信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娘会跪下来求你们?” “刚刚好像有人看见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娘,是真的么?” 李梅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训斥道:“没你们的事儿,回屋去!” 看着李小九得意的笑,舒晴气的一跺脚:“姐,你骗人!” 舒宁面色惨白,难以置信李梅居然会跪下求舒寡妇和李小九回来。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脸皮仿佛被李梅亲手扯了下来,重重踩了两脚。 陆蘅冷眼看着浑身颤抖的舒宁,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呵,舒宁当初联手李大牛算计她的时候,可想过有今天么? 还好她重生回来了,回到了青坪村回到了舒家,上辈子因为舒宁的算计,过的那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才没有随着那场大火戛然而止。 而今,瞧不起自己的舒宁却处处比不上自己,这滋味儿一定很不好受。 舒宁气极,怒道:“李梅,你可真没骨气!”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李梅也不惯着舒宁臭毛病,上前抽了她一巴掌:“谁惯的你臭毛病?敢叫你娘大名?!” “……” 第六十九章 周云讨银子 舒宁委屈的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她要去找大牛哥!好在大牛哥对她死心塌地,是她亲自从李小九手里抢来的!是李小九比不上她最大的证据! 陆蘅和舒尘回到了房里,陆蘅这才开口问出心底的疑惑:“阿尘,你是怎么轻易说服你大伯和大伯母给我和你娘去道歉的?” “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去道歉,就不要舒家家产了。” “……” “你是不是真念书把脑袋念傻了?” 陆蘅觉得自己有些生气,她虽然不在乎舒家这一亩三分地,可也不能便宜了李梅那家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舒尘亲自开了这个口,他日后还怎么争? 陆蘅越想越气,在舒尘身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在他干净的长衫上留下个脚印。 若换做旁人,爱干净的舒尘早就恼了,可他对陆蘅确实格外的忍让,笑道:“我只说我不要了,没说娘和你不争啊,大不了你们抢过来我不用就是。” 陆蘅愣了下,冷笑道:“我和你娘谁去争?我一个外人,难道靠你娘么?” “我娘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看见了,无论你怎么教她,她性子也就那样了,肯定不是我大伯他们的对手,只能指望你了,小九,在我家多待几年吧。” 待到,他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为止。 陆蘅:“……” 若是到现在她还看不出舒尘打的什么主意,她也白活那么多年了。 陆蘅面色沉了下来:“舒尘,我不喜欢别人算计我。” 舒尘只是笑:“小九,你也想留下来不是么?你的本事明明可以离开我家的……” 陆蘅愣了下,就听舒尘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大伯父大伯母的恨意是哪来的,留下来吧,亲眼看看他们最后的下场。” “你……早就看出来了?” “嗯,我说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大伯父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你才是。”舒尘说着,话锋一转:“小九,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直到舒尘出去后,陆蘅都陷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舒尘太聪明了,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聪明的令她有些害怕。 - 陆蘅和舒寡妇回到舒家后,又住回了原本谢谛听住过的那间新屋,很快便将那姓谢的不速之客忘在了脑后,继续卖酒。 舒尘时常带着舒王氏去县城看病,不时会给陆蘅捎带些小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回来,一时间羡煞村中的女孩子们。 大概是因为舒尘这次回来变的太雷厉风行,李梅一家暂时老实了许多,仿佛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这日,陆蘅在村子里撞见了许久不见的养母周云。 女人长着和陆婉君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只是被生活摧残的失了原本的样貌,见到陆蘅孤身一人,连忙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你啊,什么事?” “贼骨头!见到我连娘都不会喊了。” 周云怨毒的看着眼前数月一年多未见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李小九。真是见鬼了,私奔,被扣在舒家又被赶出去,这都没折腾死她,反而变的像个千金小姐似的。 虽然周云并不知道真正的千金小姐什么样,不过她的亲身女儿,如今应该就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 思及此,周云心里顺畅了许多,她也不稀罕陆蘅叫她娘,也没太纠结这个,不要脸的伸出手道:“最近家里没钱了,给点银子花花。” “怎么?我爹又赌输了?” “这你别管,之前管你要钱你不给就算了,这次你必须给!” 陆蘅笑了:“凭什么?” “凭我是你娘,谁家孩子自己混好了不管家里的?” 陆蘅嗤了声,抬脚准备离开,周云突然死死拽着她,骂骂咧咧道:“女儿不管亲爹娘,丧尽天良,是要遭报应的。” 陆蘅看着眼前的女人,心说她这是认准了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亲爹娘?这话亏她有脸说! “报应?好啊,那我等着。” 陆蘅说罢,准备走,周云见她油盐不进,突然扑倒在地,死死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 “你爹欠着一屁股赌债,你哥也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债主都上门找了好几次了,你现在赚到钱了,你敢不管家里?你敢!” 周云的哭嚎声很大,恰好此时临近傍晚,偶尔路过从地里回家的几个村民都被吸引了过来。 陆蘅盯着周云的眉眼,却出了神。 这种时候,她居然不着边际的想着,如果当初没被阴差阳错的换掉,陆婉君是不是本该和周云是一样的人? 乡野泼妇,不学无术,而不是京中那个相府嫡女! 被周云的哭闹声引来的村民越来越多,陆蘅回过神来,微微蹙眉:“放开我!” 周云不嫌丢人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壮壮娘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云哭道:“各位乡亲们给评评理,谁家闺女出嫁后就不管家里死活的了?你们瞧她如今这穿的戴的,给家里拿点银子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村民们闻言,忍不住数落道:“这李小九真是过分,这也没嫁到舒家,就还是李家人,这就不管爹娘死活了?” 有汉子见陆蘅如今长的花儿似的,替她说话道:“可当初不是老李家将闺女卖到舒家冲喜么?卖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一家人?” 周云闻言,脸色一变,哭道:“我们家这不也是因为家里穷,想给小九说个好人家,你们说说看,谁家儿子有舒尘有志气,谁家能考个秀才出来?要不是她自己和人私奔,我们家后来又怎么会不管她?” - 村民们说法虽然众说纷纭,可多数还是觉得,陆蘅不管李家没良心。 陆蘅见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周云还不忘对自己露出得意的冷笑,仿佛自己注定是她手中拿捏的棋子。 想调包就调包,随意改变她的人生,如今没钱了,不要脸也要以亲人的名义勒索她。 第七十章 李家提亲 偏偏她不能发火,这么多乡亲看着,她很快变回冠上一个不孝的名号。 陆蘅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给,我自己手中是真的没银子,各位忘了,我被压在舒家,银子都要上交的。” 陆蘅说罢,突然道:“娘,您能给我些银子用么?” 正抱着陆蘅大腿的周云傻眼了:“你管我要银子??” “是啊,您是我娘,如今我被压在舒家,也不好意思让您和爹帮我赎身,只是我赚的钱都被扣下了,您好歹给我些银子周转下。” 在周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陆蘅拿刚才周云的话堵她:“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娘,您不会不管我的吧?” 周云气的说不出话,松开抱着陆蘅大腿的手道:“给你银子?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拿命给你么?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周云骂完,在乡亲们的数落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 _ 陆蘅回到舒家后,刚从地里回来的舒尘突然将她叫了过去。 “阿尘,你干农活去了?” 舒尘洗了把脸,笑道:“我如今身子好多了,能帮家里做多做点活儿是一点。” 舒尘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并没有读书人的娇贵。 陆蘅进屋后往炕上一坐:“你找我来什么事?” “我是想说,我回学堂后你不用给我银子了。” 陆蘅一愣,随即正色道:“学堂的开销不少,你不用替我省钱,你要是不好意思,等你以后出息了还我就是。” “你又不是我娘子,你的钱我花着不安心啊。” “……” 好像是这么个理,可这话怎听着那么不对劲儿呢? 难不成自己还要给他个名分让他安心念书?……呸!谁家相公会花女人银子? 陆蘅不和他贫嘴:“那你准备怎么办?” “奶奶会给我出银子的,我自己也可以出一部分。” “你哪来的银子?”陆蘅盯着舒尘看了半晌,神色严肃道:“你是不是……” 舒尘有些紧张,要是被小九知道他每日从学堂下学后都要去码头做工,怕是要生气了。 “阿尘,你是不是在县城遇到什么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陆蘅不想想歪,可舒尘这模样生的,若是个女子,怎么也是个红颜祸水了…… 舒尘愣了半晌,突然被她逗笑了:“嗯?” 陆蘅意识到舒尘还是个小孩子,或许不懂这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花女人钱了?”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 陆蘅原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答应了,陆蘅瞬间沉下了脸:“是谁?你们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都没有,我在努努力。” “没出息的臭小子!”陆蘅抬手就要打他,舒尘微微一躲,笑着接住了陆蘅细瘦的手腕:“要不姐姐这里行行好,咱们多进行几步?” “……”陆蘅意识到舒尘再说自己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这是被个小孩子戏弄了? 舒尘笑道:“你放心好了,家里如今不缺银子,奶奶会给我银子的。” 这点陆蘅倒没怀疑过,在这小山村,谁家能考出个秀才来都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喜事,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下去,更别提舒王氏手里有的是银子。 “你大伯家知道么?” “去学堂的事,我在地里和奶奶商量的,大伯父他们听的一清二楚,气的脸都青了。” “做的好!” _ 晚间,李梅两口子黑着脸从地里回来后,重重一摔门。 “娘怎么回事?说好了家产留给咱们,舒尘一回来就变卦了。” 舒多福蹙眉道:“你小点声!娘说的是如果舒尘不回来,才给咱们,他这不是回来了。” “那不还是不给么!”李梅嗓音尖锐:“那小畜生说好了不抢家产,可去学堂还是要花不少银子,别回头那点钱全给他花了,我不管,你要不想让你儿子长大后喝西北风去,就必须给我想办法!” 舒多福也心烦,被李梅吵的头疼,摔门而去。 他当年怎么就眼瞎娶了这么个悍妇回来?整日里除了嚼碎嘴就是发脾气。 舒多福一路来到了河边,就见舒寡妇正蹲在河边洗衣裳,陆蘅给她买的衣裙穿在身上,显得腰肢纤纤。 舒多福不知道为什么,心念突然动了下,正欲上前,却有人先他一步。 舒多福做贼心虚,连忙躲在了一旁。 “陈大哥?” 舒寡妇见陈大夫来了,往一旁移动了下。 陈大夫见四下无人,往舒寡妇身旁凑了凑,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大夫突然壮着胆子在舒寡妇脸上亲了口。 躲在不远处的舒多福直接看傻眼了,快速跑回了家中。 脚步声惊动了舒寡妇和陈大夫,舒寡妇一惊,推了陈大夫一下:“我,我先回去了。” 陈大夫脸色也难看:“刚刚被人看见了,小娟,要是真被人知道了,你就嫁过来吧。”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能再嫁呢?要是真被人说出去,咱俩就死不承认吧。” …… 回家后,舒寡妇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舒尘发现她不对劲儿,问她她也不肯说,舒多福却什么也没说。 他并没李梅那么恨舒寡妇,反而见她寡妇一个,怪可怜,此事攥在他手中,难保日后不会有什么用处呢? 此事仿佛被暂时搁置了,一转眼,又过了小半月。 离舒尘九月回学堂还有不到半月时,这日,李大牛突然来到舒家找舒宁提亲了。 此事在村中惊起了不小的波澜,按理说李大牛和舒宁男未婚女未嫁,提亲也没什么。 可李大牛不是别人,曾经带着李小九私奔过,而李小九如今还被压在舒家,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李家在村子里条件不错,舒王氏和李梅两口子简单商议过后,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李家亲自定做了喜服送上门来,看样子,是早就做好了。 李大牛送过来时,李梅将其请进了堂屋,将喜服递给了舒宁,催促道:“还不快回房试试,这喜服可不是谁想穿就能穿上的!” 第七十一章 衣裳不合身 陆蘅正在院中堆柴火,闻言目光淡淡瞟了舒宁的方向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事不关己的继续干活儿了。 陆蘅这一再寻常不过的举动,看在舒宁眼中却变了味道。 李小九一定嫉妒死她了,不过表面上强装淡定罢了。 回房后,舒晴忍不住笑道:“姐姐,你瞧见李小九刚才的样子了么?”她肯定羡慕死你了,不过娘不是说让大牛哥再等几年么?你怎么这么早就松口了啊?” 舒宁展开喜服,一脸高傲:“本来我想让他再等几年,毕竟就这么嫁给他,太便宜他了,可是想想他对我一片痴心也是可怜,大牛哥也老大不小的,还是不吊着人家了。” 舒宁一面说着,一面将衣裳穿在身上,却吃惊的发现,里衣太紧,勉强才塞进去,出了一身汗。 屋外,李梅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小宁,换好了没?出来娘看看。” 舒宁咬着牙,将外面那件套上后,走了出去。 陆蘅扫完院子,正准备回房,李梅叫住了她:“站住,我们阿宁的新喜服,你不一起看看么? 毕竟,可是当初为之私奔的人,亲自送给她的阿宁的。 陆蘅顿住脚步,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啊。” 虽然知道李梅故意的,可陆蘅早就无所谓了,而且,那衣裳貌似对舒宁而言也不是很合身。 舒宁略显笨拙的从房里走了出来:“娘……” “呦,这衣裳怎么这么紧啊?”舒宁肚子上的肉都被勒的一层一层的凸显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大牛哥忘了我的尺码?” 李梅脸色有些难看:“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上门提亲,简直一点诚意也没有!” 陆蘅盯着那喜服看了会儿,突然道:“这衣裳我穿着应该正好。” 李梅母女三人转过头来,无语的看了她半晌,发出一阵冷笑。 “李小九,你还做梦能嫁给大牛呢?这衣裳你配穿么?” “我是说衣裳的尺码我应该能穿上。” 陆蘅淡淡道,李梅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衣裳尺码不合适,找个裁缝铺改改就是了。” 照理说这种简单的针线活儿李梅自己就能做,此刻像是刻意显得她女儿不一般似的,偏偏要带到县城去做,还声称要找最好的裁缝做。 这时,舒尘的窗子突然开了:“二婶,正好我帮小九做了身入秋的衣裳,应该做好了,您去县城的话,一起帮忙取回来吧。” 陆蘅闻言愣了下:“你何时给我做的衣裳?你哪来的银子?” “奶奶给的。” 舒宁蹙眉道:“阿尘,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奶奶给你的银子是去念书用的,怎么给外人做衣裳?” 给李小九做都不给她和舒晴这两个姐姐做,简直是个白眼狼! 舒尘笑道:“奶奶给了我不少银子,说是一半交学费,另一半当零花,我一年应该也花不完。” 舒王氏虽然吝啬,可对舒尘去从不抠门,李梅嫉妒的胃里直冒酸水儿。 李梅翻了个白眼,酸溜溜的开口道:“你给李小九做的衣裳我们哪敢取,想拿自己去。” 说罢,领着舒宁和舒晴回屋换衣裳了。 对于李家送来的喜服不合身这件事,李家的道歉还算诚恳,没过几日县城大集,李大牛亲自驾着家中的牛车来接舒宁去县城改衣裳。 李大牛抓了抓头,惭愧道:“不好意思小宁,嫁衣是我娘送去做的,估计说错你的尺码了。” 他没好意思说,这嫁衣他是参照李小九和舒宁身材之间的大概尺码做的,自打李小九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心中便隐隐动了些恻隐之心。 甚至还想着,如果李小九能放下脸面回来求自己,放弃舒宁,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在这种念头催使下,李大牛将家中准备好的衣料送去裁缝铺时,便报了这么个尺码。 直到李梅上门做客时,暗示他娘可以去找舒宁提亲了,而他厚脸皮的找李小九吃了几次闭门羹后,李大牛才放下了自己心中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原本以为这喜服舒宁能穿上,李大牛似乎也没想到她这么胖。 舒宁见李大牛认错的态度还算真诚,火气稍稍消了些,却也没给李大牛好脸色,还是舒晴在一旁做和事佬:“姐姐别生气了,大牛哥这不给你道歉来了么,这衣裳有些人怕是做梦都想穿呢。” 这话提醒了舒宁,她勉强正眼看了李大牛一眼,高傲道:“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走吧。” 这时,舒尘房中的窗子突然开了:“堂姐,去县城的话能不能帮我在裁缝铺里捎身衣裳回来?” “你什么时候做的衣裳?” “有小半月了,我估计应该差不多做好了。” 舒宁正准备应下,李大牛突然语气发酸的开了口:“啧啧,做了秀才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不是从李小九那得到一匹马么?自己去!” 舒宁没答话,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堂弟,能不帮他捎带东西自然是好的。 正在房中刻苦练字的陆蘅听见外面这动静,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推开房门道:“阿尘,正好我要去县城买点东西,你和我一起去将衣裳取回来吧。” “怎么哪都有你?”舒宁忍无可忍:“我和大牛哥要去县城,你便带着阿尘去,你存心和我们过不去是不是?” “我今早洗了脸,你为何也要洗?” 舒宁被堵住,骂了声什么陆蘅没听清,拉着李大牛走了。 “大牛哥,一会儿驾车快些,别让他们追上来。”舒宁有些烦躁的催促着。 李大牛听话的重重一扬手中的鞭子,只是老牛跑起来慢的很,很快便被陆蘅的马车超过了。 舒宁黑了脸,同驾车的李大牛道:“大牛哥,咱俩成亲后也买辆马车吧。” “啊?”李大牛有些无奈道:“以后再说吧。” 最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昔日乖巧可爱的小宁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的他都快不认得了。 第七十二章 退而求其次 舒尘驾着马车来到县城时,日头正烈,舒尘目光落再街边卖油纸伞的小摊上,同车内的陆蘅道:“小九,你先别出来。” “怎么了?” 外面无人应答,似乎舒尘已经下了车,陆蘅耐着性子等了会儿,心道这小子搞什么名堂,索性不再等,掀开车帘。 一柄油纸伞恍然出现在了眼前,替她遮住了头顶的日头。 陆蘅被眼前遮住日头的伞愣了下,看着眼前少年的笑颜,心中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她还从来没被人这般用心的待过,上一世出门时身边虽然不缺撑伞的丫鬟,可从无一人是真心实意的怕她晒着。 “你去买伞了?” “是啊,小九这么漂亮,可别晒黑了。” 陆蘅下车后,二人也没急着去成衣铺,舒尘将马拴住后,带着陆蘅在街边的小摊贩前闲转着。 路上传来女孩子们羡慕的声音:“这小郎君是城中哪家的公子?又俊又体贴。” “没见过,旁边的姑娘是他夫人吧?命真好。” “没瞧人家还没盘妇人发髻么?还是个姑娘呢,这小郎君看着年纪也不大,估计还未成亲。” “别看了,没成亲也轮不到你啊,看不出来人家是一对儿么?” 这些姑娘说话也不避人,陆蘅和舒尘听的一清二楚,陆蘅觉得有些好笑,不觉看了一旁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舒尘一眼,却发现他唇角漾起了一抹笑意。 “你在笑什么?” 舒尘连忙收了唇边的笑:“……姐姐,我想起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陆蘅:“什么开心的事?” “我忘了。” 陆蘅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舒尘似乎有些心虚,转移了话题道:“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不用了,咱们去成衣铺取衣裳吧。” 陆蘅和舒尘来到成衣铺时,李大牛和舒宁驾着牛车姗姗来迟。 城中的成衣铺不算多,和几家裁缝铺都在一条胡同里,能遇见他们,陆蘅并不奇怪。 舒宁见舒尘和李小九等在整条胡同最大的成衣店前,也站走了过去,有意无意的将陆蘅挤到了一旁。 对于李大牛给自己做嫁衣会选择最大的成衣店这件事,舒宁丝毫没怀疑,伙计出来正准备迎接舒尘,舒宁率先开了口:“伙计,我来改件衣裳。” “好,我先给这二位取了衣裳来,马上就给您改。” “凭什么啊?”一旁的舒晴怒道:“你们家做的衣裳不合身,还这副态度,你必须先给我们将衣裳改了!” 伙计见这青天白日不知哪里跑来了两个小泼妇,面露难色的看着先来的舒尘和李小九,二人倒是丝毫不在意,舒尘微微一抬手:“先给她们改衣裳吧。” 伙计闻言,这才接过了舒宁手中的包袱,一旁的李大牛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她的袖脚,似乎有话要说:“阿宁……” 此时,已经打开了包袱的伙计开了口:“姑娘,这衣裳不是我家做的啊。” “什么?”舒宁愣住,李大牛尴尬道:“咱们的衣裳是对面那家做的。” 顺着李大牛手指的方向,舒宁看见对面一家狭小破旧,生意惨淡的小店面,不可置信道:“你家给我订做的喜服,就在这种地方?” “我娘说要亲手给你做,你不是不同意嘛,咱们村里的姑娘成亲,哪有几家专门找铺子做的……”李大牛见舒宁真的生气了,连忙道:“这地方我娘找的,我娘也不懂这些,再说了,这不做的挺好看么。” 舒宁冷笑了声,哪里是不懂,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省钱么。 原本她也无所谓,毕竟在乡下,姑娘家成亲的衣裳一般都是家里自己做的,有些人家甚至穿件红衣裳,戴朵红头花,头上蒙块红布便出嫁了,相对比之下,李家已经不错了,可为什么,偏偏被舒尘和李小九撞见了…… 舒宁突然就后悔了没答应替舒尘捎带衣裳的事,此时有些拉不下脸来,李大牛怎么哄她都不肯走。 李大牛火气也有些上来了,耐着性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什么态度?”舒宁黑着脸来到了对面的铺子前,李大牛也没答话。 一旁的舒晴见二人闹不愉快,做和事佬道:“姐姐别气了,大牛哥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是喜服的料子可是细棉的,有些人怕是做梦都想穿,可惜不配。” 舒宁闻言,情绪稍稍缓和了些。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了李小九吃惊的声音:“阿尘,你给我做的衣裳?” 舒宁转头看去,就见对面铺子伙计拿出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裙,单看面料和图案,就知道比舒宁这件喜服贵出不少。 舒宁更生气了,压低了声音:“大牛哥,我给你个认错的机会,对面铺子我见有件裙子很漂亮,你给我买下来我就原谅你!” “你能不能别闹了。” 李大牛耐心耗尽,对面那家铺子一见衣裳就不便宜,来时娘虽然给了他不少银子,可也不能这么花。 “这么说你是不给我买了?”一向被李大牛倒贴惯了的舒宁难以接受他突然的不顺从:“你要是不给我买,这亲咱俩也别成了。” 舒宁摆出一副极其高傲的姿态来,一旁的舒晴扯了扯她的袖脚,示意她别说了。 大牛哥虽然喜欢姐姐,可在村子里,大牛哥也是比较受欢迎的,有时候舒晴甚至觉得舒宁配不上李大牛。 可舒宁显然没有这份自知之明,见李大牛不开口,冷笑道:“你不要拿我当成李小九那种便宜货,那么好打发!你要是不听话,我回去就让娘去你家退亲!” “你说什么?”李大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退亲这种话她居然也说的出来,她要是真来家里退亲,那他以后在村里也没脸见人了。 李大牛有些烦躁,将舒宁的尺码告诉伙计后:“去看看吧。” 舒宁得意的笑了,她就知道,李大牛不敢不听她的,否则她就不嫁了! 舒宁并没有意识到,李大牛如今的魂儿都快被李小九勾走了,娶她只不过是因为陆蘅对李大牛爱答不理,所以选择了退而求其次罢了…… 第七十三章 坠湖 恰好陆蘅和舒尘还未离开,见舒宁缠着李大牛要裙子,舒尘微微蹙眉,将舒宁拉到了一旁道:“堂姐,奶奶不是说了,这次李家提亲花了不少钱,让你省着些。” “关你什么事?”舒宁挣脱开舒尘的手道:“你如今考上了秀才,开始管堂姐的事了是不是?有这功夫倒不如安慰下李小九,让她别看了眼红!” 陆蘅:“……” 舒宁进店后,语气不善道:“这件藕粉色的裙子我试试。“ 伙计看了她一眼,便道:“不好意思姑娘,小店的衣裳都是成衣,给顾客看的,全是按照女子最纤细的尺码做的,您穿不上,若是喜欢,可以按照您的尺码给您做一身一样的。” 舒宁闻言羞红了脸,她不算太胖,奈何骨架大,哪怕浑身上下加起来没几两肉,也改变不了她看起来很壮的事实。 偏偏伙计看她不大顺眼,还指着陆蘅补充了一句:“这位姑娘穿的话,应该正好。” “你说什么?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么?!”舒宁咬牙切齿,被觉得丢人的李大牛拉走了。 李大牛临走前,深深的看了陆蘅一眼,心下充满着深深的悔恨。 - 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喜服改好后,舒宁和李大牛的亲事定在了九月中旬,恰好舒尘学堂九月开学。 舒家双喜临门,舒王氏高兴的身体都好了许多。 李梅第一个女儿出嫁,想给她多准备些嫁妆,毕竟女孩儿出嫁的嫁妆也影响在婆家的地位,不想找到舒王氏的时,舒王氏将大多数银子留给了舒尘日后考举,和舒望长大后上学堂用,听见李梅的要求,蹙眉道:“嫁妆就按咱村的老规矩来,亏待不了小宁,这银子还是留给我两个孙子吧。” 舒王氏早就将金锭换成了几百两银子,此时正给舒尘算计着去学堂带多少合适。 李梅见了,忍不住酸溜溜的开了口道:“照阿尘这么花下去,望儿长大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命。” 舒王氏瞪了她一眼:“这么多银子,阿尘能花多少?再说了,你可别忘了谢公子是谁捡回来的!你放心,望儿以后能考上秀才,银子少不了他的。” 李梅气的说不出话,出了舒王氏堂屋后,越想越不对劲儿,看着舒尘的屋子,突然想去和这小子讲讲道理。 他不是读书人么?应该会记得他堂姐这些年待他的好。 “阿尘,你在么?” “阿尘……” 李梅推开房门,却见舒尘屋内黑漆漆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舒尘此时正和陆蘅在湖畔散步,舒尘马上要回学堂了,陆蘅心底是有些舍不得他的,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小九,我回学堂可能还要几个月,你准备做什么?留在我家么?” “我……想暂时离开你家一阵子,以后还会回来的。” “你要去做什么?” 陆蘅没答话,离陆家人来接她没有几年时间了,她想去县城学她该学的东西。 她不说舒尘也没多问,引着她自湖边坐下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小九,你不准备收拾我大伯那些人了么?” 陆蘅坦然道:“你如今这样就是他们最好的报应了,我不想将太多精力放在他们身上,当然,如果他们还不知好歹的话……” 如今收拾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二人都没在答话了,陆蘅目光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脑中突然想起,上一世阿尘就是被丢在这里淹死的。 陆蘅新下莫名涌起一阵不安:“阿尘,以后湖边还是少来吧?” “为什么?” 陆蘅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说怕他掉下去?未免太奇怪了些,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阿尘,你说不会水性的人从这里掉下去,有生还的可能么?” 舒尘:“……” 似乎早就习惯了陆蘅有些时候的莫名其妙,舒尘顺着她的话道:“不知道,你要是怕我掉下去,以后我就不来湖边了。要是怕你自己掉下去,我明天就去学游泳。”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都没关系。”少年突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小九,姐姐,你以后再想什么直接和我说就好,我都听你的,也不会觉得你很奇怪。” 陆蘅愣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儿,月色如水般在他尚且稚嫩的面庞上渡上一层柔光,可他的言谈举止,令陆蘅无法将他当做一个同龄的孩子看待。 他的懂事和体贴令陆蘅竟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陆蘅淡淡一笑道:“那就说好了,以后别来湖边了。” “好。” - 回到家中后,陆蘅始终心神不宁,当晚,她做了个梦,梦见上一世,阿尘被舒多福李梅两口子当着她的面,神色狰狞的死死按在了湖中,挣扎了一会儿,小小的身子缓缓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梦见自己被捆在柱子上,挖去了双眼,却莫名能看见,人群中站着个身量修长的白衣男子,穿过人群,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噩梦初醒,陆蘅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很玄妙的感觉。 只是梦吧? - 一转眼,便临近舒尘去学堂的日子,前一日,舒王氏将家中一半的银子塞给了舒尘:“好好学,奶奶等你考个举人回来。” 当日,甚至村中许多人家都来送了些米面吃食,陆蘅准备好行李,准备等舒尘走后,暂时离开舒家一段时日。 到了下午,陆蘅准备找舒尘嘱咐些事,却听舒寡妇说,舒尘出去了。 陆蘅也未在意,不想到了晚间,舒尘仍没回来。 舒王氏有些坐不住了:“明儿就回学堂了,这是去哪了?” 一旁刚喂过奶的李梅不紧不慢道:“阿尘那么大的人了,一会儿估计就回来了,先吃饭吧。” 舒家人吃过晚饭,却迟迟不见舒尘回来,陆蘅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正准备出去寻,就见村长急急忙忙的跑了来。 “不好了,你们家阿尘坠湖了。” …… 第七十四章 抢亲 陆蘅跟着舒家人赶到湖边时,就见湖边的垂杨倒了,重重砸在了湖里,湖上飘着血水,舒尘大概就是被这颗树砸中了,掉进湖中的。 陆蘅手足冰冷,浑身微微颤抖着。 村中通水性的都下水去寻了,舒王氏盯着平静的湖面,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舒家唯一还算冷静的就是陆蘅了,在湖边陪着舒寡妇守了良久,下水的汉子都爬了上来,愧疚道:“阿尘娘,俺们将湖中都找遍了,也没见到阿尘的身影,我们怀疑,是不是被湖中的水鬼吃掉了?” 这话就像是击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舒寡妇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陆蘅神色平静,只是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出卖了她。 怎么会这样?阿尘明明答应了她不会去湖边的,明明昨晚才刚刚说好的…… 还是说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注定阿尘会从这个湖中掉下去。 难道是李梅夫妇做的?可今晚大房确实始终在舒家,根本不曾出去过。 陆蘅试图冷静的想清楚,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舒尘在她心里,早就堪比她的亲弟弟了。 陆蘅身后,舒宁舒晴两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陆蘅回过头,恰好看见了舒宁眸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这场意外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正好便宜了李梅一家人。 - 舒家人回家后,又过了几日,村中人始终没放弃搜寻,可是湖中湖边村里人都找遍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失去了唯一指望的舒寡妇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鬓边浮现出了许多白丝,陆蘅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时,不想舒寡妇主动找到了她。 “小九……” “怎么了婶子?” 舒寡妇自怀中掏出了一包碎银,塞给了她,主动开了口:“小九,你走吧。” “……” “阿尘如今出了这种事,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我们家,和我这个寡妇相依为命了,我知道你家的情况,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凭你的本事,就算不回李家,也不会没有去处,换个地方,找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陆蘅见舒寡妇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替自己考虑,心下难过的同时,又有些感动:“那您呢?” “我……”舒寡妇苦笑了声,摇了摇头,没答话。 她儿子都没了,她已经没了全部的指望,似乎也没考虑自己以后该怎么活,活一日算一日吧。 陆蘅握住她的手道:“婶子,好好的人不可能没了,就算死了,也不可能连尸体都捞不着,我想去找阿尘。” 舒寡妇愣住:“你要去哪?” 如果阿尘真的是青珩君,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物,成长那几年,不可能悄无生气…… 陆蘅道:“我要进京!” - 陆蘅下定决心后,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舒尘死后,大房装模作样的难过了几日,舒宁和李大牛成亲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虽然这种时候不适合成亲,李梅闹了一场,舒王氏摆了摆手,随她去了。 舒宁不再伪装,每每见到陆蘅,脸上的兴奋几乎藏不住了。 舒尘死了,家里的家产一定是爹娘的! 最重要的是,李小九这个贱人失去了依靠,这才是最令她兴奋的。 - 一转眼,舒宁和李大牛成亲的日子便到来了。 李大牛骑着家中的老黄牛,在村中孩子的嬉闹簇拥下,来到了舒家迎亲。 所有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气,这大喜的日子,就连舒王氏,都勉强挤出抹笑来。 她第一个孙女出嫁,无论多难受,她都要勉强撑着! 一行人来到李家喝喜酒,就在新人要拜天地时,始终沉默着的陆蘅突然开了口:“等下。” …… 人群中瞬间鸦雀无声,目光悉数落在了陆蘅身上。 原本今日众人不想陆蘅来,毕竟陆蘅和李大牛昔日的关系,这种日子再见未免尴尬,舒宁却说什么也要让她来,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李小九,你要做什么?!” 陆蘅看着李大牛,神情有些难过:“大牛哥,你以前亲口说过,长大后会娶我的,你这话还作不作数。” 李大牛愣住,今日陆蘅不知是不是故意,打扮的极漂亮,一来几乎村中所有汉子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青坪村就没出过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更别提还有一身赚钱的好本事。 李大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旁的舒晴怒道:“李小九,我弟弟才刚死没几日,你便来抢大牛哥,你要不要脸?” “我只拿阿尘当弟弟而已。”陆蘅说完,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再次落到了李大牛身上:“我心里早就有人了,怎么可能嫁给舒尘呢?” 陆蘅面露愧色道:“对不起,我不该在今天这种时候说这些的。” 说罢,转身离开了李家的院子。 李大牛的娘连忙出声缓解尴尬:“让大家见笑了,大牛,快拜堂吧,大牛!!”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大牛追着陆蘅跑了出去。 …… 李大牛觉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可如今的李小九和昔日判若两人,他和村中其他汉子一样心动了。 他若是其他人便罢了,他是和小九一起玩儿到大的,如今见小九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他便不管不顾的追了出来。 李大牛一路追到了湖边,才停了下来,看着李小九纤细的背影,莫名有些紧张。 陆蘅转过身来,突然笑了:“你不成亲,跑出来做什么?” “小九,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么?” 陆蘅的笑令李大牛有些自惭形秽,可又不想在李小九面前太过卑微,清了清嗓子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还忘不了我,刚刚我想了想,确实是我对不住你,既然你对我这么死心塌地,我回头和娘说说,我们家接受你也不是不可以。” 陆蘅笑了,来到了李大牛面前,突然抬起手,抽了他一巴掌。 “李大牛,你以为你是谁?接受我?那也要看如今我还愿不愿意嫁给你。” 第七十五章 进京 陆蘅讥讽的语气令李大牛恼羞成怒:“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随便说的。”陆蘅冷冷道:“我没想到,你这个蠢货居然真的追出来了,唉,现在你回去拜堂,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陆蘅第一次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话,李大牛气的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贱货,你敢耍老子?!” “我可没求你追出来。”陆蘅冷笑:“我耍你?如果我这就算耍你,当初你和舒宁联手算计我,利用我对你的真心哄我和你私奔,坏我名声算什么?” 李大牛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当初是他和舒宁联起手来戏弄她,一时心虚,死鸭子嘴硬道:“李小九,你他娘的少胡说!” 陆蘅懒得同他犟:“李大牛,当初你看不上我,如今见我变了,又抛弃了舒宁,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李大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也不全然是傻的,心知就算自己回去了,舒宁也不会善罢甘休。 想清楚后,伸出手来拉住了陆蘅的手,苦苦哀求道:“小九,当初我是一时糊涂,如今我是真的后悔了,如今舒尘也死了,这一切都是天意,你回到我身边,咱俩成亲好好过日子,不是正好么?你肯定恨舒宁吧,难道你就不想嫁给我报复她么?” “不好意思。”陆蘅冷笑道:“虽然我也不喜欢舒宁,可我看不起你,更看不上你!更不会为了报复她去嫁给你这种人,今日骗你出来,是将你和舒宁对我所做的还给你们。” “我艹你大爷的!” 李大牛心知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想起回去后要面对的一切,举起拳头对着陆蘅打了过去。 他今日就是死,也要先将这贱人打死不可! 谁知陆蘅丝毫不慌,在李大牛拳头落下时,她袖中的银针精准的落在了李大牛的手腕,李大牛感觉胳膊一麻,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陆蘅已经将他一脚踹进了湖里。 李大牛熟悉水性,狼狈的在水里扑腾了会儿,抱在树干上,神色狰狞的看着她骂骂咧咧。 看着这副丑陋的嘴脸,陆蘅不禁微微蹙眉:“淹死的为什么不是你这种人……” 陆蘅厌恶的说罢,转身回到了舒家。 舒寡妇早早就回来了,正在院中急的团团转,见陆蘅回来了,连忙道:“你怎么还敢回来?你疯了是不是?李大牛呢?” “被我踹湖里去了。”陆蘅从屋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礼,道:“舒奶奶他们呢?” “还在和李家人吵呢,没回来,你……这就走了?” 陆蘅应了声:“早晚都要走的,他们回来后问起我,您就说不知道。” 陆蘅不想和舒家人继续发生无谓的争执,背起包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却又突然顿住,退了回来,将那包碎银子塞回到了舒寡妇手里。 “您日后先忍着李梅两口子,若是忍不下去,去找陈大夫也好,婶儿,一辈子就这么长,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是,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千万别留下遗憾。您等着我将阿尘带回来!” …… 从青坪村驾马到华京,一路走走停停,足足半月的路程。 陆蘅到时,已经步入了十一月,京中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马蹄踏着雪地,走在京郊的一处小村庄内,陆蘅正准备进京找家客栈歇歇,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血腥味儿。 陆蘅微微蹙眉,驾着马车上前,见是一条死了的黑狗,浑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 陆蘅微微蹙眉,莫拎起狗腿来准备丢到一旁,这时,不知哪里突然冲出来一群村民。 “村长,杀狗的小贼找到了,就是她!” 陆蘅:“?” 一群村民将她团团围住了,为首的带着个狗皮帽子,大概是村长,怒道:“混账!居然敢偷杀我们村的狗!把她抓起来!” 陆蘅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是什么情况?栽赃?陷害? 可是从来只见杀人栽赃陷害的,为什么要将偷狗的事泼脏水到她这个过路人的身上? “那个,这个狗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个过路的。” “少废话,给我拿下她!” 陆蘅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可这么多的壮汉,她还是被轻而易举的拿下,捆了起来,关进了村长家的柴房里,怕她这个冤大头跑了,还派了两个壮汉在门口关着她。 那二人无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陆蘅大概听懂了是怎么回事了。 某位了不起的大人物途经此地丢了爱犬,势必要找出来才肯罢休,而那条倒霉狗大概是被嘴馋的村民抓起来偷吃掉了,村长只得含糊过去,发誓找到凶手。 而她这个过路的,好死不死的做了冤大头。 理清前因后果的陆蘅有些无语,却又暗暗松了口气,一条狗罢了,别说不是她杀的,就算是她杀的,大不了多赔些银子,总不会有人因为一只狗让人偿命吧。 不过瞧这些村民吓成这样子,怕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那大人物怕是不好惹。 陆蘅挪动了下身子,叫道:“大哥,能给我拿些水喝么?” 守门的汉子见抓来这姑娘生的清秀水灵,不禁有些心软了,去端了碗水来给她。 “大哥,我真的是个过路的,你们放了我吧,我还要回京探望我病重的娘的。” 原本这汉子有些心软,闻言蹙眉道:“你要进京?这几天可进不了。” “为什么?” “这不今年秋闹蝗灾么,虽然灾情止住了,可郊外还是有些难民。” “不允许难民入京?” “原本是允许的,这不相府的嫡长女,京中最出名的才女陆婉君生辰到了么。几个陆小姐昔日读书的同窗,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几位皇子王爷专门替她庆生,据说备了明灯满城,江上数十艘大舶早早备着了,这不是怕这些难民进京又是乞讨又是闹事,坏了陆小姐的兴致么是,虽然陆小姐一再强调不要如此,还是架不住几位皇子想替她办好生辰宴的心。” “陆婉君……”陆蘅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第七十六章 生辰 “丫头,你还不知道陆婉君是谁吧?” 那汉子似乎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同陆蘅介绍着这位京中百姓们心目中的仙子。 这人再说些什么陆蘅听不清了,那壮汉见她出神,觉得无趣,将她重新捆了起来。 暮色四合之际,外面天渐渐黑了,村子里隐隐传来两声狗吠。 陆蘅靠在柱子上打盹是,门外传来了村长谄媚的动静:“公子,您来了,那个偷您爱犬的贼人我们抓到了,您要算账,找她就行。” 话落,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蘅本以为来人会是个蛮不讲理的公子哥,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愣住了。 她梦里都不曾出现过这般出尘绝艳的男人,来人素白的袍子,其上绣着一层银色云纹,在身后月色的映衬下,高大的身躯渡上一层清冷的月华,一头如水般的墨发用玉冠束着,倾泻而下,身后背着一把长剑。 修长骨节分明的指间,捻着一串佛珠,轻轻的拨弄着。 惊为天人的眉眼此刻淡淡的看着陆蘅,看不出任何情绪,陆蘅有些吃惊。 她自认自己早就心如死水了,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带些情绪,可眼前这人,倒像是个活死人似的。 男子淡淡的开了口:“你们确定是她?” “肯定是她!”村长担心这人再问什么,道:“公子,抓到凶手了,您准备怎么处置?” “自然是杀了,给我的狗偿命。” 陆蘅愣了下,不免觉得荒唐:“你的狗不是我杀的,而且这位公子,你死的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凭什么要拿人命来偿?我希望你们给我个解释清白的机会,若是解释不清,大不了我赔你些银子就是。” “众生平等,我不要银子,那黑犬在下养了几年,若真是姑娘杀的,自然要一命赔偿一命。” 陆蘅:“……” 原来是个满嘴歪理的古板,亏得这身好皮相。 陆蘅最不愿和这种人讲道理,讪讪道:“这位公子,若是我能证明这狗不是我杀的,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我?” “自然。” “那好,白日里你们说我杀的你们村中那条狗呢?” 村长心虚道:“我们自然留着。” 说罢,让人将死狗拎了上来,解开了陆蘅身上的绳子,陆蘅将已经僵了的狗往地上砸了下:“都僵成这样了,估计不是今天死的,而我是今天才来的。” 陆蘅又看了看狗的伤口:“这个刀口插的极深,将狗腿上的骨头都穿透了,公子当真以为,我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蘅不禁感叹这村中人愚蠢,陷害人都不知道做好万全准备。 陆蘅啧啧了两声:“还是条黑狗,我听人说,黑狗通灵,死后会找害死它的索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蘅话音刚落,本就心虚的村长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陆蘅:“……” 她还以为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居然这么不经吓。 一旁的白衣公子见状,自然也猜出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突然负手抽出身后的长剑,准备动手。 “公子且慢!”陆蘅及时叫住了他。 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只是为了一只狗杀人,未免太不讲理了。 “您说众生平等,你的狗难道不吃肉么?被它吃掉的难道不是生命么?” 男人握剑的手一顿,陆蘅道:“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知道您听过没有,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动物,您说的众生平等,平等在哪?” 似乎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的丫头,男子收了手中长剑,淡淡道:“众生平等,是指众生法性平等,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规律面前,众生平等,而非说众生的际遇平等,祸福平等。你可明白?” 陆蘅听的云里雾里,捋顺后,并不认同,她心说什么平等不平等的,就好比自己,对陆婉君和舒尘怎么可能平等的起来呢? 不过见那村长吓的都快尿裤子了,陆蘅还是道:“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以后小女一定多吃素少杀生,您的狗找他们索要些银子,您看行么?” 陆蘅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如果这位公子还是执意要杀村长,她也没办法,只希望一会儿血别溅到她身上。 白衣男子沉默了半晌,出乎陆蘅意料的同意了:“好。” 那村长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解开了陆蘅身上的绳子,对她连着磕了好几个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以后少做点缺德事吧。”陆蘅见白衣男子转身就走,连忙追了出去。 “公子,您要去哪?” “回京,怎么?” “我想请您吃顿饭,要不,您顺路将我带着吧,进京后想吃什么我请您。” 男人转过头来看她,突然笑了:“小丫头,你是想进京吧?这几日京中不许外人进,你若是不急,待陆小姐生辰过后进京就是,在下觉得这个村应该会暂时收留姑娘几日。” 陆蘅闻言,目光却变的坚定了起来:“不!我就要今日进京,公子不带我便算了。” 今日是陆婉君的生辰,陆蘅偏要今日进京! 似是被眼前这小丫头眸中的坚定看愣了下,男子淡淡道:“在下可以带你进京,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师傅门中还缺个机灵的女弟子,在民间找了几个女丫头,在下瞧着都没姑娘聪明,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同在下回去?” “我……我进京是找人的。” 陆蘅虽也想找个安身之所,可她不能放弃寻找阿尘。 谁知男子闻言笑了:“我派中找人最容易不过,你若是来,被我师傅选中,找人还不容易么?只要你被选中,那个人我们帮你找定了!” - 陆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有人帮自己找阿尘会更容易些,又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人,说话间带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气息。 驾着马车随着男子一道来到京中时,果然被守城门的拦下了,男子出示京中的通行令后,带着陆蘅轻而易举的进了京。 此时夜已经深了,恰逢子时,陆婉君的生辰,也是陆蘅的生辰…… 第七十七章 叶倾城 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了雪花,十里长街灯火通明, 不远处,传来一阵百姓的欢呼声,陆蘅寻声望去,就见夜空中燃起了无数盏明灯焰火,恍若白昼,陆蘅一时间不禁看痴了去。 如果,当年没被掉包,今日这一切,是不是该是她的? 虽然她并不在乎这些,可陆婉君凭什么拥有着这一切?而她,只能在一个陌生男子身旁,漫无目的找着阿尘。 一旁的男子见她出了神,淡淡道:“丫头,你羡慕了?今日是陆小姐生辰,陆府小姐名动惊华,是百姓口中的仙子,这便是她的命,羡慕不来,走吧。” “没。”陆蘅收回视线道:“我只是觉着,若是仅仅过个生辰,便要将难民关在京外,这仙子做的未免也太……” 陆蘅话未说完,见男子在看自己,意识到自己这话听在外人口中不过是些酸话,笑了笑道:“只是想到今日也是我生辰,见到这明灯满城,便当是也给我过生辰了,便留步多看了会儿,走吧。” 男子没答话,陆蘅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回到所谓的门派之类的地方,不想他居然带着自己来到了京中最大的酒楼前停下了马。 想起自己允诺请他吃顿好的,陆蘅有些后悔,这种地方一顿下来,没个数十两银子别想出去,不过话都说出口了,陆蘅也没好意思多言,肉疼的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正值深夜,店内坐着零星两个客人,男子坐下后,让小二将店里的招牌菜全上了一遍。 陆蘅:“公子,怎么称呼?” “江月沉。” “江公子,咱俩吃不了这么多吧?而且您不是说众生平等么,您点的都是荤菜,将其吃进肚子里,还谈什么平等,你和这些鸡鸭鱼狗就不平等了,要不,咱们退几道?上素材吧。” 江月沉但笑不语,显然此事没的商量。 伙计很快便将菜上齐了,陆蘅见逃不掉,索性努力的吃了起来,这些可都是银子,能吃回一点算一点! 江月沉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捡了些素菜吃了。 陆蘅有心多吃些,奈何肚子不争气,没吃几口便饱了,江月沉起身,来到账台前付了银子。 陆蘅连忙追上前去:“江公子,我付就好了。” 她虽然心疼银子,可答应好她请的。 “不必了,今日不是你生辰么?”江月沉转过头来,笑道:“小丫头,生辰快乐。” 陆蘅:“……” 陆蘅没想到,自己两世第一个生辰,居然是一个刚认识了几个时辰的陌生人给自己过的,心下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二人出了客栈,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江月沉见陆蘅打了个冷颤,将身上的大氅脱下,裹住了她瘦小的身子。 陆蘅愣了下:“江公子,还是你披着吧。” “我不冷,怎么?觉得这样不合适?” 陆蘅并没想这么多,只是她和江月沉还不熟悉,确有些不合适,闻言也没答话。 江月沉笑道:“小丫头,我的年纪够做你叔叔了,别想太多。” 陆蘅蹙眉:“你能不能不要总叫我小丫头了,你多大?” 眼前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顶多是个哥哥,而且按照她的心里年纪来算,是她弟弟还差不多。 “三十了。” 陆蘅:“……” 好吧,这具身子如今才十四,按年纪,确实做她叔叔也可以了。 二人准备找家客栈暂时住下,途中,陆蘅不时看着天上的明灯,似乎看出她不对劲,江月沉道:“有些东西是你的注定是你的,不是你的看也没用。” 陆蘅觉得这人说话总是带着种看破世俗的感觉,笑道:“乞丐怎么可能做到不羡慕有钱人?我自己的……如今又有什么呢?” 江月沉不会安慰人,想了想道:“那陆小姐,若是让我带回去做师妹,我便不会选她。” 江月沉说罢,转身向前走了,陆蘅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陆蘅盯着江月沉的背影,男人身躯高大修长,宽大的袖袍被夜风吹着微微鼓动,陆蘅出了神,胸口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 随后,她又觉得有些滑稽,唇畔浮现出一抹讽笑,摇了摇头。 二人找了家客栈暂时歇下,窗外,漫天明灯亮了一夜。 陆蘅一夜未眠。 心中想着舒尘,想着自己就这么轻易答应了江月沉,日后该何去何从,想着……今夜的陆婉君,该很春风得意吧? 翌日清晨,陆蘅和江月沉在客栈大堂简单吃了点早餐,便驾马随着江月沉来到了京城北处的江边。 江边停靠着多艘客船,其中有一艘上,一个中年男子前来接应:“江公子。” 江月沉点了点头,带着陆蘅上了船,向西行驶了十数里。 陆蘅极少坐船,坐下没一会儿,便一阵头晕目眩,来到船边狼狈的呕了起来。 陆蘅觉得有些尴尬,江月沉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来递给了她。 “小丫头,第一次坐船?” “恩,江公子见笑。”陆蘅闷闷的擦干净了嘴。 江月沉笑笑,递给了她两颗梅子:“酸的,吃了就好了。” “谢谢。” “没关系,门中的弟子来时都是我负责接送的,什么情况都见过。” 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清冽的似江面上的风声,莫名的缓解了这份尴尬。 吃了梅子,陆蘅的难受稍稍缓解了些,船只很快便靠了岸,陆蘅跟在江月沉身后,顺着山间小路来到半山腰,进了间类似寺庙的院落,进去后,吃惊的发现占据了几乎整座山头。 陆蘅随着江月沉穿过甬道来到一座跨院儿,里面站着几个和陆蘅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面上皆带着几分茫然,估计也是新来的。 江月沉一进来,其中几个女孩子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他身上,有些看呆了去,有些则害羞的垂下了头。 陆蘅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女孩子面上,觉得有几分眼熟,再一看,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叶倾城…… 陆蘅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这个除了陆婉君,当年害她最惨的人…… 第七十八章 训练 贫民出身的女子,若想要和陆婉君这种身份的人玩儿到一起,除了陆蘅这种本身就是千金小姐的,几乎不可能。 可上一世陆婉君身边有个人,出身草芥,功夫样貌,聪慧才学都是女子中罕见的,和陆婉君被称为京中双姝,陆蘅曾经发自内心的敬佩她。 可直到她和陆婉君肆意的算计**她,陆蘅才知这是个多么心如蛇蝎的女子,陆婉君害自己的法子,十有八九是叶倾城帮她想出来的。 后几年她在宋珧府中彻底失宠后,叶倾城更是百般戏弄羞辱自己。 被休弃前一晚,叶倾城找过她,陆蘅到现在还记得那晚的对话。 “陆蘅,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我只有这么做,才会让婉君更喜欢我,我才能在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 “为什么?你和陆婉君不是好朋友么?” “好朋友?你还真是单纯,我出身市井,若非我有这身本事,陆婉君怎么可能和我做朋友?说到底,不过是我巴着她罢了。” “你巴着她就一定要害我?” “因为害你她才会开心啊,开心了才会给我我想要的。”叶倾城满不在乎的说着,神色有些疯魔:“哦,对了,我为了让婉君开心,提议让宋珧在大婚之日将你和你儿子作为礼物送给她呢,她一定很开心,只要她开心了,她就能想办法帮我得到那个人了,陆蘅,我谢谢你,我可太谢谢你了!” …… 陆蘅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神色冰冷的看着眼前一袭素色衣裙的少女,叶倾城感受到她的视线,有些不解的同她对视着,似乎感受到陆蘅的敌意,少女微微一扬眉,转过头看着江月沉,却又换了一副单纯的神色:“江师兄,这是谁啊?” “你们新来的师妹,叫陆蘅,她初来乍到,年纪也小,日后你们多照顾下。” “是。” 这些人显然有些敬畏江月沉,应声后,江月沉同陆蘅道:“你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会有先生带你们,教你功夫,琴棋书画,一年后会有考核,到时候成绩出挑的可拜门中长老或优秀的师兄师姐为师,替我们办事,好好学。” 江月沉未说究竟要替他们做什么事,陆蘅也没多问,初来乍到,江月沉是不会同她说太多的。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了他道:“江师兄,我说要找的那个人……” “你过几日来找我吧,将那人的模样画下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都告诉我,我派人给你找找。” 陆蘅又道:“江师兄,这一年,咱们还能见面么?” 陆蘅话一脱口,突然觉得有些丢人,又不是什么小女孩了,问这种缠人话做什么? 江月沉果然愣了下,随后淡淡一笑道:“我多数时间在门中,你要想见我随时来找我,不过,师兄还是希望你能将精力放在学习上。” “……” 这话不用江月沉嘱咐,想起上一世的叶倾城,陆蘅心中也有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问出这么一句,江月沉拒绝的态度虽然还算客气,陆蘅却还是有些懊恼。 江月沉这种人,看似待谁都温和,反而是最令人感觉到疏离的,陆蘅再想,或许他劝其他弟子来时,和待自己差不多,或许明日江月沉便会将她忘了。 江月沉离开后,院中的几个年轻子弟凑到了陆蘅身边:“你叫什么名字?和江师兄什么关系?” “李小九,你们叫我小九就行,我同诸位一样,都是来拜师学艺的。” 陆蘅并未解释自己和江月沉是什么关系,随便这些人怎么想。 叶倾城淡淡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如江月沉所言,很快便有师傅来教他们,除了要学习功夫外,女学生要学大家闺秀的礼仪,乐艺,棋艺,茶艺,女红,琴棋书画还是其次。男学生要学习骑射之术,世家公子的礼仪亦不可少,这般用心之培养,令陆蘅不禁深深怀疑这伙人要做什么。 才第一日,便有许多学生受不住了,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为了维持住体型,饭菜少的可怜,一炷香的功夫吃完后,便又要去学习。 在棋房下棋时,陆蘅已经听见一旁有几人在悄悄商量着准备离开的事,垂下眸,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一声不吭,继续坚持了下去。 她并不觉得苦,若阿尘没出事,她也是要去学这些的,在这里反而都学全了,未尝不是好事。 到了子时方才歇下,陆蘅和其他女学生睡的是大通铺,刚刚躺下,便睡意来袭。 陆蘅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无意识翻了个身,一鞭子突然重重抽再了她身上。 陆蘅吃痛的睁开眼,不止他,身旁的几个姑娘也被抽醒了,有火不敢发,抽抽搭搭的哭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拿着鞭子呵斥道:“睡没个睡相!以后给门中办事,你们要伪装的身份多了,就你们这样也配?躺平了睡!” 众人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躺平容易,可是睡着后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太难,陆蘅只能半梦半醒的保持着平躺着,耳畔传来婆子们踱步声,直到背部腿部都麻了,也不敢翻身。 期间,身旁的女孩子陆陆续续又被抽醒了许多,哭泣声始终未曾断过。 翌日,天还未亮,众人便被叫了起来学功夫,起床慢了便要挨打,女孩子们何曾受到过这种折磨,眼睛都红红的。 陆蘅算是少数撑住的,她不是娇气的小女孩儿,知道哭是最没用的。她反而希望能对她更苛刻些,苛刻到,陆婉君望尘莫及的地步。 门中的几名带新生的师傅对陆蘅都还算比较满意,习武时,先生还特意夸赞了陆蘅两句。 后一排的叶倾城淡淡看了陆蘅一眼,手中挥剑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这几日叶倾城和陆蘅并未有什么交际,陆蘅也未主动找过她。 上一世,她被栽赃冤枉,被欺辱时,这个站在陆婉君身侧高高在上,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叶倾城,陆蘅再面对她时,心下出奇的平静。 第七十九章 初次比试 几日后,陆蘅趁着晚间偷偷绘出了舒尘样貌,中午休息吃饭的间隙,准备给江月沉送去。 刚出了饭堂的门,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陆蘅转过身,就见叶倾城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有事。”陆蘅不大想理她,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叶倾城突然拦在了她身前:“你要去找江师兄?” “与你无关。” 叶倾城面色阴沉,质问道:“你和江师兄什么关系?” 叶倾城年纪尚小,已经带了几分记忆中的盛气凌人:“李小九,听说你是江师兄半路上捡回来的,我好心劝你句,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别想你不该想的,免得到头来什么都没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蘅冷冷的说罢,转身准备去找江月沉,中午休息的时间极短,她不想同叶倾城废话。 叶倾城见她如此不识趣,警告道:“江师兄早就,戒情绝爱了,你要是有什么其他的念头,最好离他远远的!” 陆蘅眉心微蹙,叶倾城今年才十六,居然就开始防备江月沉身边的人了。陆蘅觉得她莫名其妙,倒也未将叶倾城的话放在心上,自己就是去送副画罢了。 陆蘅来到江月沉居住的听雪堂,见门没关,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室内大且空旷,除了最基本的桌椅板凳,几乎没什么摆设,鼎中燃着淡淡的沉水香,静的针落可闻,江月沉跪坐在蒲团上,如雪般的宽大衣衫四下散开。 见有人来了,江月沉转过头,淡淡一笑:“李小六,你来送画?” 陆蘅:“……” “江师兄,我叫李小九。” 陆蘅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给她过生辰,在船上耐心安抚她的人,原来连她名字都没记住。 “师兄下次便记得了。”江月沉也未尴尬,随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画,看着画中的少年道:“这就是你弟弟?叫什么。” “舒尘……不是我亲弟弟。” 陆蘅同江月沉简单介绍了下舒尘的特点喜好后,便无话可说了,还是江月沉主动开的口:“最近训练的怎么样?” “还可以。” “一开始是有些辛苦,等熬过去便就好了。”江月沉说了几句安慰鼓舞的话后,陆蘅识相的准备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一个男弟子走了进来。 “江师兄。” “阿辉,何事?” “师兄,我叫阿飞。” 陆蘅:“……” 这人,从不记人名字的么? 不过瞧江月沉这样,陆蘅觉得好笑的同时,心底那股诡异的失落感也减轻了许多。 陆蘅离开听雪堂后,再一次投入了无休止的训练中,一转眼的功夫,便过了一个月,门中第一次考核便开始了。 这一个月来,陆蘅将多数精力放在了习武上,其他的上一世她曾在府中她曾不眠不休的强补过,大概是天赋作祟,短短几年时间,陆蘅各方面甚至不比陆婉君差到哪里去,只是从没人会觉得她能比上陆婉君罢了。 晚上仅有的两三个时辰休息时间,陆蘅总要拿出一半来偷偷出去练武,守夜检查的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门中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 考核当日,第一场便是比武,众人来到新生的比武场,一群人围着叶倾城吹捧道:“倾城,一会儿比试起来,手下留情啊。” “我们也不求能赢你,你打轻些。” “哎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叶倾城被众人恭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大家都差不多的。” 叶倾城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对众人的恭维却不置可否。 她是这些人中天赋最高的,也是最能吃苦的,今日这个第一,她拿定了! 当然,她的目标不止如此,听说一年后,若是拿到第一,可以被门主收做弟子,或者选择被江师兄亲自带去,朝夕相处的教导几年,日后为门中办事。 她自然是选择后者,叶倾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阁楼上,那道过分修长的白色身影上。 陆蘅顺着叶倾城的视线向上望去,眉心微蹙,上一世京中人皆知,叶倾城为了男人如痴如魔,听说是叶倾城的师傅,该不是…… 高台上,江月沉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台下,一旁的一位教导姑子道:“月沉,你觉得谁能赢。” “这才一个月,输赢看不出什么。”江月沉淡淡道:“不过看这样子,大概叶倾城会赢,您觉得呢?” 女子笑道:“我觉得李小九能赢,这一个月来,李小九是这些孩子里最勤奋刻苦的,有时候对自己狠的我甚至觉得她不像个孩子,而且每次练习时,明显藏拙了……不过叶倾城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聪明孩子,这二人都是您带回来的,还是您眼光好。” 江月沉没答话,目光落到了台下,众人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兵器,比试开始,这场比试是一对一的,胜利的一方继续挑战下一方,因为只训练了一个月,比试起来也不过是些最基本的招式。 比试到最后,只剩下叶倾城和陆蘅二人。 叶倾城看着面前瘦弱的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看不出来你能撑到最后,是我小瞧你了。” 陆蘅懒得同她打口水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知好歹!”叶倾城眸子冷了下来,举起手中长剑,对着陆蘅刺了过去。 叶倾城主学的武器是同江月沉身后那柄寒玉剑相似的长剑,剑身轻盈,无论男女练起来都极为轻盈好看。 而陆蘅选的,是一把长刀,虽然美感差了些,挥舞起来笨重许多,可常年在乡下干农活儿的陆蘅清楚,越是笨重的东西,操练熟了威力越大。 叶倾城举起手中长剑,并步直刺,直冲陆蘅心口,陆蘅侧身轻松的避开后,趁着叶倾城回身后劈,陆蘅举起数十斤重的长刀,对着叶倾城劈了下去。 只听嗡的一声,刀剑碰撞,叶倾城被震的手腕一阵发麻,手中长剑险些掉落。 叶倾城眸中闪过一丝震惊,难以置信眼前过分瘦弱的陆蘅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趁着叶倾城发呆的一瞬间,陆蘅一脚踹掉了她手中的剑,长刀架在了叶倾城的脖子上,只需往前一寸,便能轻而易举的取了叶倾城的性命。 只要她假装失手,就能将这个陆婉君得力的帮手杀死…… 第八十章 想跟在他身边 陆蘅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江月沉,突然收回了手中的刀。 “你输了。” 一切结束的太过突然,台下围观的一阵哗然。 叶倾城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蘅,她居然输了,而且输的这么快…… 先生都说她是难得一遇的习武天才,更别提她所付出的努力。 夜倾城不知道的是,她的努力,和陆蘅心中对于陆婉君的恨意,急切超过陆婉君的心思相比,不堪一提。 于陆蘅而言,只要死不了,她能豁出一切去学,更遑论,她自认在习武各方面还算有天赋。 这个结果是众人所想不到的,回过神来后,几人来到叶倾城面前安慰她道:“李小九一定是运气好,侥幸才赢了你的。” “她拿的刀一定比普通的剑厉害,而且一直见她将精力放在练武上,其他方面肯定赢不了你。” 陆蘅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有些不解这些人为何如此追捧叶倾城,听闻她也只是江月沉半路捡回来的,并无过人的出身,莫非这些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能看出叶倾城日后的成就不成。 接下来比试的,便是男女分开比,陆蘅和这些女孩子比试的是大家闺秀的礼仪,琴艺,茶艺,棋艺等等…… 陆蘅毫无疑问的胜了,先生宣布陆蘅第一时,叶倾城浑身发抖,甚至不好意思抬头去看高台上那人。 当初被他救回来时,答应好要努力拿到第一,做他徒弟的。 叶倾城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李小九,看不出你这么厉害。” 事到如今,她自然看出来昔日是李小九刻意藏拙,令她放松警惕。 “谢谢。”陆蘅情绪并没有太大波澜:“对了,我听说一年后若是胜利了,可以去江师兄门下?” “你少做梦了李小九!”平日里和叶倾城玩儿的最好的女孩子道:“今日你不过是运气好才侥幸赢了倾城,江师兄怎么可能收你做徒弟?” “都别吵了。”先生呵斥道:“比试完了就去练功。” 众人纷纷散去,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陆蘅:“李小九,你别拿这些人的话往心里去。” 陆蘅转过身,见一个小鹿一般的女孩子怯生生的同自己说话,这女孩子叫宋绵,人如其名,像个小绵羊似的,平日里颇受欺负,只是为人比较努力,又肯吃苦,此次比试,成绩也在中上。 “没什么,谢谢你。” 宋绵又道:“你一定对那些人为什么那么追捧叶倾城很好奇吧。” 陆蘅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她和叶倾城都是江月沉带回来的,对于叶倾城为何如此受欢迎,陆蘅心下多少有些不解。 “因为叶倾城当初是被江师兄从外面抱回来的。”宋绵道:“当时叶倾城衣衫凌乱,浑身是伤,江师兄将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耐心安抚了良久,江师兄从来不近女色,所以这些人都觉得有些不寻常,加上叶倾城平时人好,故而都同她亲近。” “哦。”陆蘅眉心为不可查的蹙了下,宋绵又道:“我听人说,叶倾城好像是醉红楼的花魁和女票客生的女儿,从那种地方逃走的时候,碰巧被江师兄救下的。” 陆蘅不喜欢背地里议论人是非,闻言却顿住了脚步,脑中不觉浮现出上一世的叶倾城,拼命的向上爬的叶倾城,明明已经才貌双全,名利双收,却仍旧死死扒着陆婉君不放的叶倾城,以及,对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如痴如魔的叶倾城。 一切似乎解释的通了,同样出身低贱的陆蘅明白那种感觉。 卑从心中起,万般不如人。江月沉这种神邸一般的男人,大概是叶倾城心中唯一的一束光。 “她们都喜欢叶倾城,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感觉她不像什么好人。”宋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从小看人就挺准的,反正我不喜欢她,小九,你好好努力,最后能到江师兄身旁的如果是她,我倒宁愿是你!” 陆蘅笑笑,想起自己找到舒尘后,若是能留在江月沉身边学习几年回陆府,貌似也不错,至于内心深处那点为不可查的悸动,陆蘅无视掉了。 找了个理由让宋绵先回去后,陆蘅来到了高台上,江月沉还未离去,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一头绸缎似的发被北风垂着微微飘动。 “江师兄。” “嗯?是你啊,刚刚表现不错。” 江月沉转过身来看她,陆蘅心跳慕的漏了一拍:“师兄盛赞了,我就是来问问,我要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么?” 虽然每日很辛苦,可陆蘅也不曾忘记过舒尘。 “还没,有消息的话我便知会你。” 陆蘅有些失望:“有劳师兄了。” “没事,对了,你随我来下。” 江月沉带着陆蘅回到听雪堂,拿出本刀谱递给了她:“我见你刀法不错,就是缺了些技巧,这个是一本刀谱,一共分九阶,能练到三阶以上就很强了,据我所知门中最厉害的长老也才练到了五阶,你练练看。” 陆蘅愣住了:“最厉害的才五阶,那这刀谱一定极其珍贵,我不能要。” “我不擅刀法,对我来说没什么珍贵的,之所以难练,是因为这本刀谱曾被烧毁,缺了许多内容,刀剑之法本就是相连贯通的,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全的话,门中长老数十年怕也能练到六七阶了,我觉得你悟性不错,才赠与你。” 陆蘅也未继续推诿,犹豫了下,道:“江师兄,若是我一年后能赢,能认你做师傅么?” 江月沉闻言微愣,笑道:“我还没带过徒弟,若你真能赢,更希望你能去几位长老那里,不过若你想拜在我门下,我必回尽全力教导你。” 江月沉的回答一板一眼,却又像是在替陆蘅真心着想,陆蘅心底却燃起了斗志,还从未有任何一个人给她过江月沉这种感觉,陆蘅不确定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同叶倾城的心思是不是如出一辙,她想跟在江月沉身边成长起来。 …… 第八十一章 偷刀谱 留在江月沉身边的念头生起后,陆蘅每日更拼命了努力,比试过后也不继续藏拙,同叶倾城暗中较劲一般你追我赶。 一转眼的工夫,便到了年底。 山中下了一场大雪,三十那日,进行了第二场比试后,苛刻的先生们难得给陆蘅等人放了假,被收来的多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围在一起同先生包饺子时,却不见叶倾城。 “倾城去哪了?” “不知道,比试完就没见过她。” 这次比试毫无意外的,叶倾城又输给了陆蘅,陆蘅天赋异禀,江月沉给她的刀法虽然不全,但还是被她逐渐摸到了些门路,轻而易举的赢了叶倾城。 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又输了,叶倾城消失了一整日。 其他门中弟子看陆蘅的目光也有些不对劲了起来,他们的水平虽然大多达不到陆蘅的一半,可毕竟入门两个多月了,功夫深浅还是看的出来的,陆蘅今日那一刀震惊了众人,他们怕是练上几年,武功都达不到这种水平,更别提其琴艺茶艺等等…… 陆蘅也有些吃惊,先生说练功的天赋多是骨子里带的,可陆丞相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大夫人更是个走上几步路便累的大喘气的弱女子。 宋绵站在陆蘅身旁,看着她熟练的包着饺子,忍不住道:“小九,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厨艺都比咱们这些人熟。” 陆蘅笑笑,亲手教宋绵包起了饺子。 没一会儿,消失了一整日的叶倾城突然自外面回来了,眼眶红红的。 先生见了,叹了口气道:“输赢本是常事,过来包饺子吧。” “先生,你们谁看见我自己研究的刀谱了么?” 叶倾城此言一出,厨房的众人停下手中动作:“倾城,你不是练剑的么,何时研究起了刀谱?” 这时,一旁平日里同叶倾城玩儿的最好的古琴琴道:“倾城比试输给李小九后,回去便开始钻研刀法,自己也琢磨了一套刀谱出来,只是不擅长用刀,准备日后练练看……话说,这次比试时,陆蘅的那套刀法,就和倾城刻苦琢磨出来的有点像。” “别胡说!”叶倾城蹙眉道:“刀法本就有许多相似之处,小九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也不是怀疑她,只是她和咱们学习的时间差不多,功夫好就算了,其他样样精通,必定是下了苦功夫的,居然还有时间琢磨刀法?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倾城自己研究出来的刀法正好丢了!”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古琴琴说的在理,怎么可能这么巧?” “李小九一面学咱们学的,还能顺便钻研出一套刀法来,怎么可能?” 面对着众人的怀疑和指责,陆蘅神色平静,倒是一旁的宋绵,怒道:“你们说小九偷的,你们有证据么?” “那你有证据不是她偷的么?” “我……” 宋绵被气的说不出话,陆蘅拉了她一把,没理会这些人,看向先生道:“我没偷。” 先生也不愿怀疑陆蘅,微微蹙眉道:“既然是没有证据的事,就别胡乱猜测,包饺子吧。”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是陆蘅偷的,我听见了。” 开口的叫杨倩,平日里老实内向,和宋绵有些合不来,见宋绵同陆蘅走的亲近,也曾找陆蘅说过话,陆蘅觉得此人心思太深,便也没理会她。 此时杨倩突然指认,陆蘅微愣过后,只觉得好笑:“那你听见什么了?” “我听见你和宋绵说,让她不要将你偷刀法的事告诉别人,还和她说你以后要是能被江师兄收做弟子,好处少不了她的。” 宋绵:“你胡说八道!” “够了!!”先生愤怒的呵斥道:“李小九,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说的?” 陆蘅想起江月沉递给自己这刀法时,大概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从而生出误会的,便道:“我问心无愧,自有证明之法,只是今日好不容易过个年,就不继续扫大家兴了,我自愿认罚,宋绵是无辜的,留她和你们一起过年吧。” 陆蘅这么说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回过神来后更觉得她是心虚认了,先生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出去跪着!过完今日同你记清楚这笔账!” 陆蘅听话的出去后,古琴琴凑到了叶倾城身旁,低声道:“倾城,这次多亏了你的主意好,我早就看李小九不顺眼了!” 叶倾城蹙眉看了她一眼,此事她并未同旁人说过,可今日古琴琴和杨倩就像事先被她指使过似的,不过贱人能遭到报应就好了,叶倾城也未纠结太多。 陆蘅出了厨房的院子,来到了门前跪着,京城的雪格外的大,陆蘅跪了一个时辰左右,腿脚便全麻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陆蘅转过头去,就见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自远处走了过来,大概是怕过年晦气,江月沉今日难得没穿白衣,换了身素色棉衫,披了件灰色的绒毛大氅,手中还提着盏灯。 走近见是她,江月沉明显愣了下:“你怎么跪在这?” “叶倾城说我偷了她刀谱,我便被先生罚跪了。” “你怎么不说是我送你的?” “我怕他们误会,误会我便罢了,师兄您的名声不容她们胡乱猜测。” “下次有这种事解释清楚就是了,我替你去解释,起来吧。” 陆蘅摇了摇头,垂下了头去。 “小丫头,生气了?” 陆蘅没答话,在江月沉眼中她就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偶尔闹闹性子貌似也没什么。 “我没生气,师兄是要出门么?” “回家,你真不进去?” “她们都说是我偷的,我不想进去。” 江月沉不擅长哄生气的小女孩,顿了顿道:“要不,你和师兄回去过年吧,起来吧。” 陆蘅心下一阵欢喜,正准备起身,有些尴尬道:“江师兄,我……我腿麻了。” 陆蘅说罢,老脸一红。 “我背你。”江月沉大概真的有些四大皆空的境界在,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妥,将陆蘅背在身上后,脚下生风一般,快速离开了。 第八十二章 解释清楚 江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寒风刮在脸上似刀子一般,江月沉意识到自己身后还背着个小姑娘,在江面上停下脚步,脱掉了身上的大氅,将陆蘅瘦小的身子细细裹了起来。 大氅内侧缝着一圈细软的绒毛,还带着江月沉身上的预热,陆蘅被冻僵的身子瞬间热起来。 江月沉重新将她背了起来,快速离开了江边,回到了京中,一趟极其狭窄的巷子,落进了其中一户狭小的院落中。 院子很小,房屋也很破败,院子里堆着些柴火,甚至比青坪村的茅草屋好不到哪去,见陆蘅有些讶异,江月沉道:“我幼年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院内只有一间屋子,陆蘅随着江月沉进屋后,被屋内的破败惊了下,破虽破了些,好在足够干净,被褥桌椅火炉俱全。 江月沉将她放在炕上,扯来被子,将炉子里点燃了火,从井中打了水放在炉子上烧后,同陆蘅道:“屋子一会儿就暖了,我出去下,桌上有杯子,你渴了的话自己倒水喝。” 陆蘅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江月沉这种谪仙似的人物,门中弟子们眼中清冷疏离高不可攀的人物,居然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居然会生火挑水。 江月沉出去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没一会儿,从外面回来了,手中拎着一提包好的药材,还有一个食篮。 “大过年的医馆没开门,我找邻居讨了些治风寒的药材和饺子,你一会儿喝上,过年别感冒了。”江月沉熟练的往炉中添了把火,拿来一个陈年的药罐子给陆蘅煮起了药材。 “谢谢师兄。” 陆蘅趁热吃了些饺子,靠在炕上,头有些沉,看着坐在炉边替自己煮药的江月沉清冷又柔和的侧脸,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再做梦。 江月沉将药端给她时,陆蘅喝过后,困意很快便上来了。 “师兄,屋里只有一张炕,你睡吧,我睡地上就行。” 江月沉起身,按住了陆蘅道:“你冻着了,我睡地上就行。” 陆蘅被江月沉按在炕上,江月沉垂下头,替她掖了掖被子,举手投足间,冰凉的发丝垂在了陆蘅的颈间,陆蘅心头微不可查的浮现出一抹痒意,眉心微蹙,转过了身去。 江月沉动作一顿,转身回到了火炉边。 大年三十,陆蘅跟着江月沉在茅屋内留宿了一夜后,翌日二人便能回到了山中。 昨夜便发现陆蘅不见了的先生早就派人守在了门前,等着抓陆蘅回去受罚,守门的弟子见到江月沉愣了下,一时没敢动作:“江师兄,李小九私自逃走,先生让我们抓她回去。” “她是我带走的,我去和你们先生解释。” 江月沉说罢,带着陆蘅回到了平日里新人们和先生的住处,大年初一先生勉强给了半天假,此时这些孩子们有的在院中堆雪人,有的缩在屋子里烤火,听闻陆蘅回来了,皆围了上来。 “李小九,你还敢回来!”古琴琴拉着叶倾城自屋子里走了出来,疾言厉色,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到陆蘅身边的江月沉身上,瞬间不敢开口了。 江月沉平日里虽然为人和蔼,但门中人大多有些怕他。 叶倾城目光迷恋的自江月沉身上扫过,强装淡定道:“李小九,昨晚先生罚你,你怎敢私自逃走?” 这时,先生也从房里出来了,见到江月沉,顿了顿,才怒斥陆蘅道:“李小九,你还敢回来!昨夜跑到哪里去了?!” 还不待陆蘅开口,江月沉道:“昨夜我路过时,见李小九跪在雪地中实在可怜,想着她是我带入门中的,便带她离开了。” 江月沉开口,先生气焰弱了几分:“月沉,我知道你平日里待人好,可李小九犯了错,你也不该如此偏袒于她。” “我不觉得李小九会犯什么错,先生是不是误会了?” 见江月沉护着李小九,叶倾城感觉自己心口被人重重刺了下,而陆蘅,就是那根讨厌的刺! 叶倾城道:“江师兄,我丢了一本刀谱,恰好李小九年前比试时,击败我的刀法和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刀谱招式大同小异,问她她又解释不清楚,所以先生才罚她的!我的刀谱是不是她偷的我倒是无所谓啦,可她居然敢不听先生的话,私自离开,这才是最要紧的!今日她便敢不听先生话,日后若真的学有所成,岂非管不住了?” 陆蘅双眸微微眯起,叶倾城这话真狠!一面显得她大度,一面又提醒了先生和江月沉,她并不顺从,做事胆大且有自己的主见,而且想刻意暗示江月沉,刀谱就是自己偷的! 门中显然并不需要自我意识太强的弟子,费劲心思培养,他们需要的是一枚听话的棋子,陆蘅始终很清醒,想来叶倾城也看出了这一点。 比不过她,就想办法将她置入死地! 先生面色果然沉了下来,她承认李小九各方面都是个好苗子,聪明,总主要的是没什么身家背景,可如今就敢不听他的话了,日后如何管的了? “月沉,我觉得倾城说的在理,咱们这里不缺从聪明孩子。”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准备留陆蘅了,叶倾城眸中浮现出激动的光。 李小九是哪冒出来的贱东西!也配和她争?赶她走算是轻的! 只要解决掉李小九这个祸害,去江师兄身旁的,一定是自己。 江月沉眉心微蹙道:“李小九是我带她离开的,而且……她那日比试使用的刀法,是我给她的刀谱,怎么?同你编造出来的一样么?” 江月沉声音淡淡的,原本得意至极的叶倾城瞬间脊背发凉,声音微微发颤:“师兄您送给过小九刀谱?” “嗯。” 叶倾城眼眶瞬间红了:“师兄偏心。” 江月沉好脾气的解释道:“那是是她第一次比试胜了的奖励,没想到居然引起这种误会,还好昨夜我及时带走了小九,先生,下次罚人前还是查清楚事情始末比较好。” 第八十三章 下山 江月沉气场太过强大,先生有些尴尬,连连应着,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月沉是先生,而他是弟子。 江月沉淡淡看了叶倾城一眼:“叶姑娘还是好好找找你的刀谱吧,不过在下好心奉劝一句,你既然主学剑术,还是别一心二用了,每日训练完若是还有闲暇时间,不如好好钻研下剑术,免得被小九甩开太远。” 江月沉点到为止,未说重话,叶倾城眼泪掉了下来。 不得不说,叶倾城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年纪不大,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仿佛江月沉对她做了什么过分之事。 陆蘅想起传言中叶倾城是江月沉从青楼救出来的,便了然了。 门中几名男弟子都不禁心软了,江月沉神色淡淡:“遇到事情不想着如何悔过,哭有什么用。” 江月沉冷硬的说罢,竟直接转身走了。 先生有些失望的看了叶倾城和浑身发抖的古琴琴和杨倩,怒道:“你们二人不是确定是陆蘅偷的么?是不是叶倾城教你们二人这么做的?!” 不待这二人答话,叶倾城连忙道:“我的刀谱真的丢了,可我没教过她们二人这么说,可能,可能她们也是见我丢了刀谱一时情急……” “叶倾城!你怎么能这样?”杨倩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倾城:“明明是你让我那么说的,现在出了事就将责任全推给我们么?” 叶倾城气的浑身发抖:“我何时指使你们这么做了?” 还未走远的陆蘅听见传来的争执声,唇角微微上扬。 上一世她在府中受冷落时,闲暇时同一个擅长口技的丫鬟学了些模仿旁人声音的本事,她早就料到叶倾城输给自己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是趁夜学着叶倾城的声音告诉杨倩,若是自己丢了一本刀谱,就说听见李小就偷的。 叶倾城果然按捺不住,她此时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被先生训斥,被好姐妹冤枉,最重要的是,使坏被江月沉知道了。 那个她上一世迷恋的几乎发疯的男人,该怎么看她呢?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也不过是将叶倾城上一世对她所做的,慢慢还给她罢了。 先生重重罚了叶倾城三人后,原本追捧叶倾城的几人对她态度淡了许多,反而有心巴结陆蘅,陆蘅对人虽然客气,但除了宋绵,倒也未同谁过分亲近,久而久之,这些人便也识趣的不来打扰她了。 一转眼的功夫,又过了数月,山中的桃花渐渐开了,新生们结束了第六场比试,陆蘅毫无悬念的赢了,她如今各方面已经到了门中新生弟子们望尘莫及的程度,叶倾城拼了命的追,也和陆蘅之间拉开了难以弥补的差距。 先生赞扬过陆蘅后,道:“一转眼你们入山也半年了,是时候下山历练下,考验一下你们了,这次江师兄会带你们进京,为师可是求了好久,你们江师兄才同意的。” 女孩子们闻言一声欢呼,男学生们则神色各异。 好不容易有个下山在女孩子们面前出风头的机会,若是江师兄去了,往那里一站,还有他们什么事? 陆蘅心下难得有些激动,这次下山,说不定还可以找到阿尘,虽然希望极其渺茫。 众人简单收拾了下,江月沉亲自带着过了江,只是这次过江不许乘船,要用这半年来学的轻功自江两侧的山壁渡过去,那些学艺不精的自半山腰掉了下去,被先生带了回去继续训练。 最后跟着江月沉进京的一共九个人,四个女生,陆蘅叶倾城都在其中,令陆蘅有些吃惊的是,天赋不佳的宋绵也勉勉强强跟了来,还有杨倩。 二人自江边上了岸,江月沉道:“咱们会在京中留一个月,门中在京中开设了一间阁楼,说简单些,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只是门中不是什么活都接的,起步价一百两银,接的活难度很高,只有完成了才能拿到赏金,真正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江月沉说罢,还轻飘飘的补充了一句:“这一个月你们的吃穿用度自己赚银子解决。” “什么?!” 这次下山几人除了陆蘅外,并未带银子,若是完不成任务,难不成要饿死? 江月沉带着几人来到京中位于闹市区的阁楼,阁楼后院儿很大,有几间屋子都被打扫好了,陆蘅等人一人一间住进去后,杨倩突然过来了。 “小九,我下山的时候带了些银子,你和宋绵肚子也饿了吧,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师兄不是说自己赚钱自己用么,你自己去吃吧,谢谢。” 杨倩又是失望的离开后,宋绵钻了进来:“小九,我没看错吧,杨倩没去找叶倾城,居然要带咱们两个出去吃东西。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她以前和叶倾城关系最亲近,不去找叶倾城,这种人不可深交。” 宋绵点了点头:“唉,刚刚我来时撞见李师兄了,他让我转告你他也带了银子,想带咱俩在京里转转,出去吃好吃的。” 陆蘅愣了下:“李潇?” 李潇也算天赋比较好也比较努力的师兄了,最重要的是听说出身很高,人生的也俊俏,只是平日里有些眼高于顶,颇为清高。 “我不去。” “小九,李师兄可能喜欢你。”宋绵有些羡慕的看了陆蘅一眼。 “他不也请你了么,为什么不是喜欢你?”陆蘅道:“我身上也有银子,咱们两个出去玩儿就够了。” 宋绵被堵住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反正李师兄就是喜欢你,我看出来了!” “……” 陆蘅带着宋绵来到上一世她最喜欢的一家馆子,饱餐了一顿后,回到了住处,正准备去找阁主问下昔日接的都是些什么活儿,李潇突然叫住了她:“小九。” 宋绵识趣的离开了,李潇来到了陆蘅身前,蹙眉道:“你和宋绵出去玩儿,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 “我不是说了我请客,宋绵没告诉你么?还是说,你不想理我?” 陆蘅:“额……” 第八十四章 喜欢江师兄那样的…… 陆蘅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情况,想了想,委婉的说道:“无功不受禄,咱们这次出来一个月能不能完成任务都不好说,我和宋绵怎么能花你的钱呢?当然,你要是愿意给宋绵花钱的话是你的事,宋绵这姑娘挺好的。” 李潇脸黑了黑,拉着陆蘅来到了一旁的隐蔽处,道:“你以为我是想请宋绵出去?”李小九,我喜欢的是你。” 陆蘅人生的漂亮,各方面成绩又出挑,已经成为了门中不少男弟子心目中的“女神”,眼高于顶的李潇也不例外,他自信只要他开口,李小九不会拒绝。 “我现在没考虑这些事。” “你今年都十四了,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怎么可能没考虑过?还是说你看不上我?” 陆蘅有些头痛:“我不是看不上你,我只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想试试。” “我喜欢……”陆蘅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干脆道:“江师兄那样的。” 此言一出,李潇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李小九,你做梦呢吧?” “你当我做梦好了。” 陆蘅眼下只想打发了李潇,转身准备离开,却见江月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不远处。 他仍旧一身素色长衫,长身玉立在不远处,浅淡的眸子平静的看着二人,不怒自威。 “江师兄好。”李潇不甘的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了。独留陆蘅一人尴尬的僵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刚刚她随口说的江月沉听见了没有,算了,听到了就听到了,反正门中喜欢他的女弟子至少有一半,被他听到了又如何? “江师兄。” “嗯,李潇喜欢你啊?” 陆蘅:“……” 他果然听见了,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陆蘅还是有些窘。 “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李潇天赋不错,世家子弟出身,倒挺合适的,不过今年师兄还是希望你们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陆蘅见江月沉没提方才之事,应了声,道:“师兄你呢?你都快三十了,怎么没有娶妻生子?” 江月沉顿了下,突然笑了:“小丫头,师兄是不会娶妻生子的,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陆蘅目光落在江月沉总是随身带着的那串佛珠上,心说他明明也不是个和尚,怎么活的这么无欲无求的。 这个小插曲过后,陆蘅和其他人开始在阁楼内接活儿了,如江月沉所言,上门求着办事的非富即贵,只是要解决的问题也千奇百怪,陆蘅最后选了个帮忙送信物的活儿。 此信物要从京中送到扬州城去,对方开价极高,一路上风险也很大,陆蘅同对方签好合同后,宋绵不解道:“你不要命了?你去送这个有好几批人追杀你,你可别信没送到,回头将命搭进去。” 陆蘅没答话,能派出这种活儿的必然不是一般人,她不仅仅要报复陆婉君,还要渐渐养成自己的人脉,让宋珧为自己的薄情寡义付出代价。 原本这一切陆蘅准备回陆府后筹谋的,眼下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宋绵一瘪嘴道:“你真是爱折腾自己,你瞧瞧叶倾城,人家接的可是相府的活儿呢,不过你别和旁人说,阁中说好了保密的。” 陆蘅愣了下:“哪个相府?” “陆府,说了你也不知道。真神奇,咱们这种平民百姓居然能帮陆府做事唉,也没有生命危险,可惜这种美差被叶倾城抢去了。” 原来这么早,叶倾城便勾搭上了陆府。 陆蘅回过神,笑了笑道:“抢去了就抢去了,你这次任务也不简单,务必小心些。” …… 陆蘅接了活儿后,翌日骑上马,便准备动身去扬州了,路上以防万一,乔装成了男子的模样。 一道出发的还有其他几名接了任务的弟子,一名男弟子艳羡的看着叶倾城道:“倾城,听说你这次接的是贵人的活儿,给的价钱也高,真羡慕你,要是能入了贵人的眼,就更好了。” “什么叫入了人家的眼。”这话叶倾城听着有些刺耳,蹙眉道:“我又不是奴才,明明是人家拿钱求我办事。” 众人没人再开口了,这时,江月沉突然走了出来,叫住了陆蘅:“小九,这次属你接的任务最艰险,路途最远,关键时候尽量保命。” 见几位弟子中,江月沉独独嘱咐了自己,陆蘅笑笑:“多谢师兄,我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师兄会想我么?” 江月沉愣了下,道:“生死有命,不过小丫头,临出发前还是别说这种话了。” 陆蘅:“……” 她就知道,她于江月沉而言,不过是普通弟子中的一个,江月沉偶尔对她另眼相待,大概是因为她较为出挑些罢了。 “我知道了,师兄,我先走了。” 陆蘅潇洒的一扬马鞭,一路出了京城。 李潇有些不放心道:“江师兄,小九的任务真的很难么,她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九想要的不止于此。” 江月沉说罢,见李潇一脸茫然,也未多言,同众人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叶倾城嗤了声,心道江师兄未免将李小九想的太好了些,不过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罢了,反而是自己这满心的打算和报复,江月沉半分也看不见。 等着瞧吧,她替陆府办事,只要办成了,李小九算什么东西! …… 陆蘅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其他人的任务要么完成了,要么放弃了,至少都没出什么事,叶倾城将事情办的格外漂亮,听闻陆府那绝艳惊才的大小姐陆婉君对她颇为赏识,赏了许多金银首饰不说,还请她去府中做了好几次的客。 一转眼下山一月的时间便快到了,江月沉带着几位弟子在阁楼中吃午饭,杨倩看着早就换上一身锦衣华服的叶倾城,羡慕道:“你这衣裳是陆小姐派人给你做的吧?可真好看。” 叶倾城笑了笑:“我也是运气好,接了个好活儿。不像某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 第八十五张 冲撞了陆婉君的马车 “叶倾城,你别胡说八道!京城到扬州一个来回,怎么也要十天半月的。”宋绵说着,看向了江月沉道:“江师兄,小九会不会真有什么事?” 江月沉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下,又恢复了往日清冷温和的模样:“生死有命,这个任务是小九自己选的。” 李潇有些坐不住了:“江师兄,我们可都是你带出来的,下山时也没说将命搭进去,小九真有个万一,你负责么?” 话落,门突然开了。 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之人突然走了进来。 杨倩蹙眉道:“哪来的乞丐?出去!” “乞丐”将头发向后收拾了下,有些艰难道:“江师兄,我回来了。” “小九?!”宋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怎么成这个鬼样子了?” 陆蘅咽了咽口水:“我能,先吃点东西么?” 陆蘅本也不想如此狼狈的,可她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一路上有好几拨人追杀她夺信物,陆蘅好几次险些命丧途中,好在她身手不错,足够聪明机敏,又有些小运气在。 尽管如此,一路还是风餐露宿,险象环生甩掉那些人逃回来的。 江月沉眸中闪过一丝吃惊,待陆蘅吃饱喝足后,才道:“宋绵,带她去清洗下。” 陆蘅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将一路遇到的事大概和宋绵说了下,宋绵听的心惊肉跳。 “小九,以后还是别做这种事情了,活着不好么。” 陆蘅眸色微微泛冷:“当然。” 毕竟,给人当棋子利用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翌日,让送信物的那伙人便来交钱了,听闻陆蘅活着回来,显然也有些震惊,不过很快收敛了,笑道:“姑娘好本事,在下心服口服。” 陆蘅笑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应该的。” 那人干笑了两声,爽快的付了原本定下的五百两银后,笑道:“李姑娘,在下这里还有一封信,要送到南阳去,开价八百两,你看愿不愿意?” 陆蘅冷笑,正欲说什么,一旁始终默然喝茶的江月沉放下茶盏:“吴先生,适可而止吧,要命的行当我们小九接一次就够了。” “哎呦,您这说哪的话,她这不是活着回来了么。” 江月沉眸色冷了下来:“合同中写的是替你们送一件重要的信物,可从没说过,这信物是假的!” 男人明显愣了下,江月沉又道:“当我们阁中人是傻的么,你们哪里是让她去送信,分明是让她将你们所有的敌人引开,好让你们的人成功将真的信物送去,说白了,你们根本不信有人在多方势力的追逐下能将信物成功送过去,从一开始,就是让她替你们去送死的!按照合同上写的,若是你们敢使诈,金额十倍偿还。” 男人愣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没想到这看起来清冷温润的男子,发起火来不怒自威的气势震的人心头发颤。 陆蘅叹了口气道:“生意往来本就是如此,只是上当过一次,我也不想再拿命赌一次了,送信便罢了,若是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再来找我。” 对方见陆蘅非但没计较,反而声称日后还有合作的可能,原本对她生出的敬佩更多了几分。 不过对方也不是傻的,心知陆蘅能这么大度必有所求,双手抱拳道:“姑娘海量,在下惭愧,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来瑞祥钱庄,报上我吴二爷的名讳,要求您尽管提。” 陆蘅笑笑:“好。” “瑞祥”乃是京中最大的钱庄,名下还有瓷器珠宝丝绸生意,几乎垄断了大半京中的生意来往,富可敌国。 对方离开后,内阁只剩陆蘅和江月沉二人。 “江师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出发前你为何不告诉我?”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江月沉叹了口气:“小九,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燕雀想成为鸿鹄,只有志向是不够的,你要亲自去经历,只有让人看见你的本事,你想要的才能得到。门中也需要你这种弟子,过了这一关,日后门中会竭尽全力培养你的,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 陆蘅:“……” 她想要的确实是拼命往上爬,只要能报仇,她宁可拿命去赌。 可江月沉居然能如此平静的看着她去送死,陆蘅本以为,他们之间也算有些交情,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心冷之人。 看着江月沉清俊的侧颜,陆蘅垂下眸去:“多谢师兄指点,我知道了,可是你为何不让我去第二次?” 江月沉顿了下:“下山历练的时间到了,咱们该回去了,这段时日你们都辛苦了,最后几日在京中放松下吧。” …… 江月沉虽然冷漠到不近人情,但多数时间还是温和好说话的,不像门中先生没日没夜的让陆蘅等人学东西,任务完成后留几人在京中休息了几日。 陆蘅没同这些人再京中闲逛,择日去拜会了瑞祥钱庄的庄主。 到了回山前一日,才同宋绵一起在京中转了转,带她去了京中最美味的馆子。 “小九你真是的,好不容易休息几天也不陪我玩儿,自己做什么去了。” 等菜的间隙宋绵忍不住数落她,陆蘅额了声道:“我有点事儿,唉你想不想吃酒糟丸子?我去给你买。” 宋绵哼了声,看在丸子的份儿上,算是勉强原谅她了。 陆蘅连忙起身出了馆子,来到隔壁小吃街买酒糟丸子,刚刚装好往回走的路上,一辆马车突然横冲直撞的自马路中间冲了出来。 陆蘅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 “谁这么不长眼?敢冲撞我们陆小姐的马车!” 路边的人闻言,不觉停下了脚步,议论道:“陆小姐,是相府的陆小姐么?” “瞧这马车肯定是啊,要是能一睹京中第一才女的芳容,今日也不算白出来了。” 车内传出熟悉的声音,陆蘅微微蹙眉,就见叶倾城掀开车帘走了出来,见是陆蘅,微微一挑眉:“我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原来是你啊。” 第八十六章 占有欲 叶倾城话音刚落,马车内传来那道陆蘅做梦都忘不了的声音:“倾城,外面是什么人?你的朋友么?” “不是。”叶倾城看着陆蘅道:“一个昔日得罪过我的小人罢了,我从来懒得同她计较,只是今日她如此不长眼,敢冲撞你,绝对不能轻饶了她去!” 陆婉君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路谁都能走,她若是无心倒也没什么,不过既然的罪过你,想怎么样你自己看着来吧。” 简短几句话,令人感觉到了这位传闻中的陆大小姐是如此的温和有礼,非但没有因为旁人冲撞了她而生气,但是碍于此人的罪过她的好友,索性借机帮好友出了口气,一举两得。 在路人眼中,陆蘅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叶倾城淡淡看着几个随行的汉子道:“有人冲撞了陆小姐,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们么?” 那几个壮汉闻言,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的轿子,凶神恶煞的对着陆蘅走了过去。 陆蘅后退了两步,有些委屈道:“我在路上好好走着,这辆马车从我后面过来的,怎么叫我冲撞了陆小姐呢?还是说,叶姑娘这倒打一耙的手段用惯了,是非早就分不清了?” 路人虽然对陆婉君敬佩倾慕,却也并非是非不分,刚刚确实是这辆马车撞向了陆蘅。 可是……陆婉君怎么会有错呢?路人选择了沉默。 “好一张伶牙俐齿。”叶倾城暗道陆蘅井底之蛙眼界低,只要冲撞了陆婉君,管你是对是错,陆婉君如此说,不过是贵人不屑同贱民一般计较,她还真敢理论。 几名壮汉已经对着陆蘅挥舞起了拳头,陆蘅道:“各位看见了,今日不是我要动手的。” 陆蘅说罢,对着满脸不屑的壮汉一个翻身,将至少二百斤的汉子一个过肩重重摔倒在地。 这些负责抬轿的汉子虽然有把力气,但没什么真功夫,陆蘅似猫儿一般,三拳两脚的将几名汉子撂倒后,举起身后长刀,砍在了陆婉君轿子上,将轿中的美人吓的一震, 叶倾城震惊的瞪着陆蘅,呵斥道:“李小九,你大胆!” “陆大小姐,您还讲理不讲?是您的马车撞了我,原本我不想动手的,你们简直欺人太甚,这样吧,咱们直接去官府,或者去您陆府问问,民女究竟做错了什么。” 多数人不知的是,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越怕被刁民闹上门,尤其是在自己没理的情况下。 如今的陆婉君想收拾自己当然容易,可她不敢,更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和一个普通的民女计较。 好比眼下,刀都砍在轿子上了,陆婉君脸面都不肯露。 果然不出陆蘅所料,轿中沉默了良久,陆婉君才开了口:“今日解决的是你同倾城之间的恩怨,我又怎会同你这等无知草民一般计较?罢了,倾城,咱们走吧。” 叶倾城恶狠狠地剜了陆蘅一眼,跟着进了轿。 几个汉字灰头土脸的汉子跟着陆婉君的轿子离开了,道路两旁的百姓连忙诚惶诚恐的将路让开来,陆蘅看着华贵的轿子,眸光泛冷。 陆婉君,好神气啊…… 她本该是青坪村的一个村姑,这十多年的锦衣玉食,她凭什么?! 陆蘅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捧着酒糟丸子回到了酒馆,宋绵气鼓鼓的道:“小九,你又跑去哪了?” 陆蘅笑嘻嘻道:“那家的丸子不好吃,我跑远些买的,趁热吃吧。” 二人吃饱喝足,又去东湖游湖,直到晚间,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阁中。 太阳已经落了山,回到院中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泠泠琴音。 江月沉时常在不远处假山上弹琴,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了,陆蘅心念一转,让宋绵先回去后,动身来到了假山上的凉亭中。 山间风很大,江月沉宽大的袖袍微微鼓动着,察觉到来人了,转过身道:“有事?” “我来问问我找的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叨扰你是不好,可我还是想来问问,阿尘有消息了么?” “没有。”江月沉道:“你确定你找的人在京里?” “我,不确定。” 陆蘅不敢确定阿尘一定是青珩君,更无法确定他消失那几年是不是在京中。 江月沉也没恼:“不确定的话我让人在京外继续找找看。” “多谢师兄。” 陆蘅一时不知继续说什么,她不知为何,看见江月沉,心尖儿总是痒痒的。 江月沉浅色的眸子盯着她半晌,突然起身来到了陆蘅面前,他高出陆蘅一个头,垂眸道:“把手伸出来。” 陆蘅依言照做,江月沉微微俯身,冰凉的指间把在她的脉上:“你受伤了?” 陆蘅知道瞒不过他,点了点头。 “怎么弄的?” “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江月沉没答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陆蘅叹了口气,将今日出去玩儿遇到的事告诉了江月沉:“其实今日并没受伤,就是和人打斗时之前的伤口裂开了。” “以后遇到这种事别逞强了,夜里风大,先回去吧。” 江月沉声音平静,甚至连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陆蘅心道,说两句漂亮话也行啊,江师兄有些时候还真是,够冷的…… 回山的前一晚,陆蘅辗转难眠。 这几日她和瑞祥钱庄的庄主相谈甚欢,回头多些利益往来,不愁不能为她所用,等她真实身世曝光后,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她从来不指望陆府那些所谓的“亲人”。 这算是这次下山的意外之喜了,可陆蘅心里仍旧有些烦闷,一来因为下落不明的阿尘,二来,江月沉…… 这个清冷寡淡的男人不知何时,在她心底竟占了极重要的位置。 这种感觉还从未出现过,哪怕上一世跟了多年的宋珧,陆蘅心底更多的也不过是责任,相敬如宾罢了。 陆蘅一时难以理清自己这烦乱的思绪,她觉得自己一向是讨厌薄情寡义之人的,可江月沉,似乎又有些不大一样。 令陆蘅心底,隐隐起了些占有欲…… 第八十七章 替她出气 陆蘅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来蒙住了头,不去想这些不着边际之事。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大亮,今日便是回山的日子了,陆蘅收拾了行李,打开门后,一袭素白如雪的长袍猛然撞入眼中,陆蘅带着倦意未回过神来,不小心撞进了男人的怀中,淡淡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江师兄。” 陆蘅后退了两步,有些尴尬。 江月沉也未怪她失礼,淡淡道:“你随我来。” “……” 陆蘅跟着江月沉一路来到了南街一处巷子口前,巷中走出了两个打着哈欠的壮汉,陆蘅眼尖的认出,这二人便是昨日跟在陆婉君轿子旁边,对她动手的其中二人,她还挨了这二人几棍。 陆蘅还未回过神来,江月沉已经来到了那二人面前,他身形飞快,似鬼影一般。 那二人愣了下,显然也看出了来人不好惹,戒备道:“你是谁?” “听说,你们欺负我家小丫头?” 两个男人愣了下,目光落到了陆蘅身上,呸了声道:“明明是你家丫头冲撞了我们主子的马车,你知道老子是谁么?!” 男人话音刚落,江月沉一拂袖,那壮的像头牛似的汉子从空中翻滚了一圈儿,重重摔在了地上。 陆蘅愣了下,心说这汉子至少二三百斤,自己勉强才能抬起来,江月沉不过一拂袖,就给撂倒了? “你们是谁重要么?”江月沉冷冷道:“这小丫头是我身边的人,不是你们能随便欺负的。” “你他娘的……”汉子骂骂咧咧到一半,因为畏惧江月沉,勉强忍下了:“我们可是在陆相府上,陆大小姐身边当差的。你这下贱的丫头敢冲撞我们小姐,我们打她一顿是轻的!你听过我们小姐的名号吧?” 提起陆婉君,两个汉子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京中堪称千秋绝色的陆大小姐,在下自然有所耳闻。” “知道我们小姐的厉害就好!”两个汉子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不料江月沉话锋一转:“但哪怕是陆小姐,也不能欺负了我的人去,你们回去尽管找你们陆大小姐告状,陆府?陆婉君?在在下眼中,不过如此。” 江月沉说罢,对着眼前两个男子飞身而去,对着二人的胸口重重给了一脚,陆蘅听见清楚的咔吧声,那二人胸前的肋骨被江月沉一脚踹断了,口吐学沫,倒在地上痛的一阵抽搐。 “小九,走吧。” 江月沉从容的转身,拉过陆蘅细瘦的手腕离开了巷子。 陆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下暖洋洋的。 她没想到,江月沉居然会替自己出这口气。 曾经她被陆婉君欺负不止一次,比这更严重的多不胜数,可从没有人护过他,一口一个他的人。 尽管知道江月沉待谁都好,此举也不过是为门中弟子的她出口气,陆蘅心跳却仍旧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回到阁中时,陆蘅神色恢复了平静:“江师兄,今日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月沉闻言笑了:“丫头,我是你师兄,替你出口气是应该的,好好学就算是对师兄的报答了,门中会好好培养你,争取让你成为第二个陆婉君如何?” 原本江月沉说这些话是哄小姑娘开心,可陆蘅面色却沉了下来:“师兄,我就是我,不想做第二个陆婉君,我会超过她!” 江月沉愣了下,突然笑了:“好,师兄等你超过她。” 这话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但陆蘅总觉得江月沉拿她当小孩子哄,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蘅收拾好东西后,随着下山的一众弟子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山中,重新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叶倾城对于那日之事闭口不提,大概是觉得丢人,回到山中后,更加没日没夜的拼命训练了起来。 一转眼的功夫,半年时间便过去了,到了九月,门中新弟子比试终于开始了。 除了江月沉外,陆蘅见到了传闻中的几位长老,和几个比较出色的师兄师姐,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们,神色各异。 他们也是从新人选拔出来的,最终能替门中办大事,接触各路贵人的,不过寥寥数人,自然不希望这一届新人中出现太厉害的。 陆蘅目光落再半年未见的江月沉身上,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比起其他师兄师姐,他周身的气质似乎更像几位长老。 见陆蘅看他,对她淡淡一笑,那目光陆蘅居然神奇的看懂了, 点到为止,藏拙即可。 陆蘅自然清楚,眼下在能赢的前提下,藏拙最好。 昔日的师兄师姐不少成了几位长老的入门弟子,无论她入了哪位长老的门下,都说不好有人给她穿小鞋,可是她若是想有选择的余地,今日表现的越出众越好。 她想去江月沉身边! 随着先生一声开始,两两比试便开始了。 女子先比试琴棋书画,茶艺等,陆蘅轻而易举的夺得榜首。到了比武时,高台上打哈欠的众人精神了几分。 重头戏来了! 在先生苛刻的没日没夜培养了一年的情况下,哪怕最逊色的弟子,也会了些刀法剑式,能舞出些花样儿来。 陆蘅上场的比较晚,解决掉几个对手后,遇到了同样一路过关斩将的叶倾城。 这二人对上,众人不觉屏住了呼吸,叶倾城这一年将多数精力放在了武功上,哪怕前几门输了,只要功夫赢了,就是第一。 叶倾城神情鄙夷,对着陆蘅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蘅背着长刀,来到了台上。 随着一声开始,叶倾城举起手中长剑,对着陆蘅刺了过去。 台上众人眉心紧蹙,因为叶倾城使的,不是门中的招式。 陆蘅也注意到了,跟叶倾城过了几招后,意识到这是她从陆婉君手中得到的剑谱,上一世她曾见到叶倾城用过。 叶倾城剑法凌厉,招招致命,好在陆蘅足够灵巧,惊险躲过了几剑,心下骇然,好厉害的剑法! 江月沉教给她的剑法虽然也不错,但因为残缺太多,陆蘅用了一年的时间,也勉强摸到第三阶,第四阶因为残缺太多,遇到了瓶颈,怎么也突破不了了。 尽管如此,陆蘅这个速度看在众人眼中,也算是神速了。 叶倾城冷笑了声,倒也不急着胜过陆蘅,反而像猫逗老鼠似的,不紧不慢的同陆蘅周旋着,刻意当着门中众人的面羞辱着她。 第八十八章 抉择 叶倾城的凤眸似毒蛇一般,死死盯着陆蘅:“李小九,你不是很有本事么?这就是你在陆小姐轿前造次的下场!” 陆蘅没答话,专心的同她对抗着。 “我劝你自己认输好了,江师兄给你的刀法虽好,可惜你太没用了,陆大小姐不过随便给我找了本剑谱,我才练了半年,你便不敌了?” 叶倾城说着,手中剑术越来越狠,带着对陆蘅的妒意,一剑比一剑狠。 “你也配和我争?你也配惦记江师兄?!我告诉你李小九,这只是刚开始,你注定一辈子被我踩在脚下!” 叶倾城说着,一剑重重刺了过来。 无论叶倾城说什么,陆蘅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唯独这句时,眸色微动。 刀光剑影间,陆蘅脑中却想起了上一世被陆婉君和叶倾城打压欺辱时的种种。 台下传来议论声:“你们觉得谁会赢?” “这还用说么?没看李小九已经快撑不下去了,真没想到叶倾城短短半年居然这么厉害了,看样子江师兄的弟子她是做定了。” 陆蘅身上中了一剑,咬牙死死抵着,目光落到高台上那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上。 江月沉…… 陆蘅脑中快速理过这段时日钻研出来一切可能残缺的刀法,咬了咬牙,孤注一掷的使出了最有可能的一种,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种。 这套刀法刚硬又暴力,这几招使出来陆蘅仅剩的力气耗尽无疑,而叶倾城,显然是存着失手杀死她以绝后患的心的。 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认输,要么拿命赌一把! 陆蘅心一横,一个翻身跃到了叶倾城头顶,使了个假招后,长刀极其野蛮的对着叶倾城劈了过去,动作又狠又快,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 因为这套动作太猛,陆蘅落刀时,半边身子都被震麻了。 就听“嗡”的一声,原本还胜券在握的叶倾城猛的从半空中坠落,在台上轰然砸出一个大坑来。 台下众人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是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姑娘使出来的。 陆蘅自己也被惊到了,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叶倾城,你输了。” 叶倾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陆蘅。 她居然输了……她用了那套剑法,那可是陆婉君亲自替她找宫中皇子借来的剑谱。 叶倾城强压下眸中的不甘和震惊,高台上的长老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宣布道:“李小九胜出,我真没想到,这一届的新生这么厉害。” 叶倾城尽管输了,入门一年学成这样也是极其罕见的。 “按照规矩,前三名能拜入几位长老的名下,若是不愿,找门中几位优秀的师兄师姐带你们也可。” 叶倾城道:“既然小九得了第一,自然是要拜入几位长老门下的,我技不如人,能拜入师兄师姐门下便心满意足了。” 比起拿第一,她最大的目的,是江月沉…… “别这么说,你今日那招剑法很厉害,是从哪学的?” “江师兄带我们下山历练时,恰好认识了相府的陆小姐,这剑谱,是她给我的,还说日后只要我帮她办事,她可以继续给我更多,今日,若是弟子能有幸拜入江师兄门下,弟子愿意将得到的所有交与门中。” 叶倾城此言一出,门中众人,甚至几位长老都不禁心动了。 门中只是以养人为目的,没有明确规定弟子不能学外来招数,可外来的本事本就难得,肯分享出来更是罕见。 陆蘅垂眸,心道叶倾城为了去江月沉身边,下了血本了。 可江月沉值得,陆蘅心说自己若是没猜错的话,上一世叶倾城便留在了江月沉身边,江月沉这性子或许并不想收她,只是因为这个条件,为了门中着想,便收了她。 长老干咳了声,同江月沉道:“月沉,你入门后还未收过子弟,叶倾城这丫头既然一心拜入你门下,不妨收了她。” 江月沉虽是弟子,但这位长老显然是商量的语气。 江月沉却对叶倾城提出这点条件丝毫不为所动,目光落在了陆蘅身上:“李小九,你想好拜谁为师了么?” “我想拜入江师兄门下。” 一旁的长老叹了口气:“月沉,这二人既然都是你带入门中的,不妨都收了吧。 “不了,我收一个即可。” 江月沉看的出,李小九和叶倾城不合,这两个丫头又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都来到他门下,日后有的闹。 叶倾城心一横,也不继续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道:“江师兄,我知道,您一心想培养出能替门中办事的弟子,我可以全听您的,如今弟子也已经结识了陆府之人,日后若是有需要进京办事的,能方便许多。” 叶倾城为人精明,自然看的出门中费劲心力培养人才,带到京城去接任务,日后要做的事自然离不开在京中搞好人脉,她占了极大的优势。 江师兄只要不是傻的,一定会选自己。 看着江月沉,叶倾城一阵心跳加速,自从这个男人从青楼中将她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叶倾城觉得自己疯了,每日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江月沉。 昔日醉红楼那些男客,不曾有一人令她这般痴迷过。 长老蹙眉道:“月沉,咱们门中收弟子,不仅要成绩好,更要聪明机敏的,既然叶倾城一心想给你做徒弟,你便收了她吧。” 江月沉也未急着下决定:“李小九,你呢?” 明眼人皆看的出来,江月沉心中更属意李小九,可叶倾城结识了相府众人,还是大名鼎鼎的陆婉君,京中不知多少公子王孙痴迷陆婉君,为了博她一笑,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单这一点,叶倾城便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若是有幸拜江师兄为师,日后必然尽我所能为门中效命,我这条命,都是师兄的!” 陆蘅还从未说过这种狂言,重活一世的她比谁都格外惜命,只是也从未有人像江月沉这般,令她想去争,想去抢过来。 这个念头虽然滑稽,可既然产生了,陆蘅想试试。 “江师兄,我没说笑。” 陆蘅觉得,这是自己有史以来最认真的一个念头了,至于江月沉如何抉择,她尊重他的选择。 江月沉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就,李小九吧。” 第八十九章 撞见师兄洗澡 “还没……毕竟出了京城,天南海北的,就不好找了,我会让人尽力去找的。” 陆蘅心下有些失落,嗯了声,她始终不信阿尘就这么没了,若他是青珩君,说不定几年后就会入京,她可以等。 陆蘅没再提这事儿,话题一转:“江师兄,做你弟子的话,有什么要求么?” “你好好学就行。”江月沉想起方才陆蘅说的话,笑道:“命给我就不必了,” “哦,既然师兄不需要我替你卖命,为什么不选叶倾城?” 陆蘅神色平静,可心下还是忍不住多想了些,江师兄待自己,是不是有几分偏心在的? 江月沉闻言,眸色一凛:“我最厌恶别人威逼利诱我,相府又如何。” 陆蘅:“……哦。” 她就知道,江月沉这种人,怎么可能待谁偏心。 江月沉又道:“倒是你,明明在京中和最大的商人往来甚密,为何方才不说出来?纵然比不得相府,可也算是一筹码。” “我只信我自己。” 陆蘅想起瑞祥钱庄的庄主,是个没多大本事的人,完全靠不住。 江月沉愣了下,似乎没想到陆蘅小小年纪如此通透,方才叶倾城那自作聪明的行为,江月沉只觉得蠢。 她同陆府非亲非故,不过是身上有些被陆婉君看中的利用价值,想来她自己心中也清楚,便拿来同门中谈条件试图蒙蔽众人,荒唐! 江月沉笑道:“原来是这样,师兄还以为……” 陆蘅:“?” “以为你是因为喜欢师兄,才一心要来我这听雪堂的。” 陆蘅闻言,心跳乱了一拍,想起自己为了拒绝李潇时随口扯的谎,江月沉果然听到了。 她当时确实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李潇,可近日陆蘅心下对江月沉的念头却没那么单纯了,闻言着实有些心虚。 见她不答话,江月沉以为小姑娘害羞,轻咳了声,有些自责道:“师兄说笑的,你别介意,知道你是为了拒绝李潇拿师兄做挡箭牌,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些。” 陆蘅有些郁闷的摇了摇头:“没事。” 陆蘅突然心底有些庆幸江月沉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她如今的年纪是最好的伪装,只要能留在江月沉身边就好。 可是,他会不会一直拿自己当小孩子? - 听雪堂极清静,陆蘅住到了一旁的偏殿中,偏殿不大,一间堂屋,一间里间,琴棋书画,文房四宝俱全,房中还挂满了兵器,丝毫不像女孩子住的地方。 陆蘅简单环绕了一圈,将行礼搁置好后,卸下了头上繁琐的首饰,简单束了个高马尾,找到了江月沉道:“江师兄,咱们现在学什么?” 江月沉:“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日后便没你之前那般轻松了,日后我要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是。” 陆蘅原本还在想,自己已经没日没夜的训练过了一年,再难还能难到哪里去,不想江月沉回房,取了把刀给她:“去院子里练武。” 陆蘅接过后,感觉一阵重力压着自己下坠,勉强才握住,手腕都在发颤。 她平日里练习的刀就有好几十斤沉,这把竟然不下百斤了,陆蘅虽拎的动,但挥舞起来便难了。 江月沉取了把长鞭,跟随陆蘅来到了院子里:“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刀谱,从第一阶开始,重新练一遍。” 陆蘅听话的挥舞起了手中笨重的刀,由于太重,控制起来很吃力,期间陆蘅错了好几招,每错一招,江月沉手中的鞭子便挥了下来,毫不留情。 “你现在挥刀的速度还不够快,和叶倾城用剑比起来还是有些吃亏,如今让你先练习重刀,日后再练你那把刀,便轻松多了。” 陆蘅咬了咬牙,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天下来,身上挨了几十鞭,江月沉喊停后,陆蘅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瘫软在了地上,半分也动弹不动了。 江月沉收了鞭子,犹豫了下,将再也动弹不得的陆蘅抱进了屋中,取了药递给她:“小九,你别怪师兄心狠。” “不会。” 陆蘅虽然感觉自己累的半条命快没了,可她倒希望更辛苦些,她要变强大起来,陆府的人不敢轻视她,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江月沉将药放下,留下一句没有他的允许,日后陆蘅不许擅自进他房间打扰后,便离开了。 陆蘅忍痛给自己上了药,看着江月沉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从未见过江月沉这样的人,说他对你好,冷血起来令人心寒,今日若是换做别的姑娘,被一天鞭打下来,怕是要委屈死。可若说他待人不好,他却又格外体贴,包括教导自己,陆蘅看的出,他也是上了心的。 身上传来的痛意令陆蘅一时半会儿难以入睡,她练了会儿字后,拿了本书来靠在床上看,陆蘅的床榻靠在窗子边上,陆蘅注意到,一直到了子时,江月沉屋子里的灯都未曾熄。 陆蘅困到眼皮打架,清晨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清冽的剑声,陆蘅下床后,就见江月沉在院中练剑,见她出来了,笑道:“我吵到你了?” 江月沉不知练了多久的剑,额角微微冒着汗,难得多了几分烟火气。 陆蘅从怀中掏出帕子来,上前替江月沉拭去额角的汗水,笑道:“师兄饿了吧?早上吃什么?” 江月沉愣了下,陆蘅道:“师兄该不会早上不吃东西吧?” 江月沉点了点头:“不过厨房里有吃的,你自己弄点吃吧。” 说罢,转身去了后院。 陆蘅来到厨房,发现米面粮油俱全,陆蘅简单的做了些清粥小菜,又觉得这么简单的家常菜江月沉吃似乎不大适合,又单独煮了碗银耳莲子羹。 端上桌时,见江月沉还未回来,陆蘅来到了听雪堂后院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就见听雪堂后院有一汪冒着寒气的寒潭,陆蘅单是看着都觉得身上泛冷,江月沉整个身子却泡在里面。 那水虽然寒冷,却足够清澈,而且在低处,足够陆蘅什么都看清楚了。 第九十章 不解风情的师兄 陆蘅老脸一红,连忙悄声离开了后院,有些尴尬的同时不免一阵脸红心跳。 她,她居然看到了江月沉的……造孽啊真是! 江月沉很快便回来了,陆蘅佯装淡定道:“江,江师兄,早饭我做好了,过来吃些吧。” 江月沉愣了下,见餐桌上果然摆着两副碗筷,倒也没拒绝,上前坐了下来:“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师兄尝尝。” 江月沉尝了口眼前的莲子羹,淡淡一笑道:“做的不错,就是有些凉了,以后你做好的话自己吃就行,不用等师兄。” “没关系,我想和师兄一起。” 见陆蘅一脸认真,江月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想和师兄一起的话,以后到了后院直接喊师兄就好,不用偷偷溜走。” 陆蘅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讪讪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知道,江月沉那么高深莫测的武功,刚刚肯定瞒不住! “哦。”江月沉淡淡道:“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咳咳。”陆蘅被热粥呛了口,心道江师兄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叫故意的也没关系? 不过难得和江月沉说到这种事,心怀鬼胎的陆蘅道:“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什么叫没关系?您这么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勾引人?” 江月沉没理她胡言乱语,淡淡道:“皮相罢了,都一样,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见他回答的一本正经,陆蘅有些气馁,她大概知道,上一世叶倾城后几年为什么那么竭嘶底里,原来是被不解风情的江月沉气的…… 自己能想到的法子,叶倾城一个风月之地出来的会想不到?怕是能使的法子都使遍了,江月沉仍旧像块木头似的没有半分回应,她岂能不着急? 上一世的陆蘅恨极了叶倾城,见她动不动便发疯,隐隐有些并幸灾乐祸,如今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陆蘅叹了口气:“师兄,今日还练武么?” “今日练琴。” 陆蘅:“……” 江月沉显然是有计划的训练她,不同于昔日先生一日要学好几门,虽然陆蘅勉强跟上了,偶尔还是有些混乱的感觉。 陆蘅如今的琴艺还算不错,可和自幼启蒙的陆婉君比,还是差了点根基。 江月沉在一旁看了会儿,道:“弹琴时不必刻意坐的那么直,而且你落指动作有些不自然。” 江月沉说罢,来到陆蘅身后,伸出双手来握住陆蘅的小手,这个姿势陆蘅不自觉被江月沉圈入了怀里。 “拨琴弦时要这样落指……” 江月沉的反应仍旧淡淡的,陆蘅却做不到他那么坦然:“谢谢师兄,我知道了。” 江月沉松了手,取了把戒尺来:“你再弹一遍。” 今日江月沉温和了许多,陆蘅练了一整日琴下来,那点小问题已经被纠正的差不多了。 晚间,陆蘅揉了揉酸麻的手指,同江月沉道:“江师兄,晚饭能一起吃么?” 江月沉愣了下,陆蘅道:“现在就咱们两个住在一起,一起吃饭还热闹些。” 江月沉心道眼前这还是个小姑娘,大概喜欢热闹,于是点了点头。 陆蘅得寸进尺道:“以后能每天都一起吃么?” 江月沉语气有些无奈,却还是顺了她:“好。” 陆蘅笑笑,垂下眸去,黑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得色。 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叶倾城曾经失败了,陆蘅却还是想试试,她不想江师兄只是师兄…… - 江月沉答应了陆蘅后,果然没食言,每日除了教她,便是陪她吃饭,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这日,陆蘅刚跟着江月沉下了一整日的棋,见江月沉又要去温书,连忙道:“师兄,休息下吧。” “我不累。” “我累了,想玩回儿,自己一个人没意思……” 陆蘅清楚,江月沉除了正事外,一向很好说话,果然,闻言顿了下,无奈道:“半个时辰。” “好。” 陆蘅从桌下拿出两个骰子,一张类似于地图的图样来,上面,又取了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这是什么?” “民间叫升大官,不过原本是要三个人来玩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便将游戏规则改了下,这两枚棋子,黑的代表你,白的代表我,你我都在平民的地方,丢骰子向前走几步,看谁先走到皇帝的位置上,假设你走到我在图中标记的这些地方,我便要出一道谜底你来猜,若是猜错了,倒退三步,看谁先当上皇帝。” 江月沉闻言,目光一凛,突然笑道:“小九,就算是民间的玩意儿,也没人敢自称能坐上皇帝,这可是大不敬的。” 皇帝?陆蘅想起宋珧,和宋家人那副德行,突然冷笑了声:“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大不敬一回又如何?” 江月沉目光似水般,盯着她良久,突然笑了:“好。” 陆蘅抿了抿唇,她早就发现,江月沉表面上为人恪守教条,一板一眼的,实则骨子里是个超乎世俗,不愿被人管控的离经叛道之人,自己偶尔做些出阁之事他都默许了。 说难听些,大概就是“假正经。”只是旁人假正经起来多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而江月沉,大概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并非看起来这样子。 看着江月沉凉薄寡淡的眉眼,陆蘅感觉自己心头有团火再烧。 妖精! 陆蘅垂下眸,尽量让自己不要像个女流氓似的打江师兄的主意。 “师兄,开始吧。” …… 半个时辰之后,陆蘅有些郁闷的收起了图纸,江月沉见她气鼓鼓的,不禁笑道:“不就是输给师兄了几局,真生气了?” “江师兄,这游戏靠的是运气,你一直用内力控制着骰子,我如何能赢?” “你没说不允许靠内力。”江月沉笑道:“师兄没怎么玩儿过这种游戏,犯规了么?” 陆蘅认真的点了点头:“犯规了。” “那你想怎么惩罚师兄?” 陆蘅想了想,认真道:“坊间一般玩儿这种游戏违规了,若都是男人,便打上一顿,若是一男一女……女的要给男的亲一口,或者脱件衣裳。” 第九十一章 接管山庄 江月沉一顿,脸色沉了下来:“胡闹!你小小年纪,从哪学来这些……这种东西。” 陆蘅如今脸皮越发厚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不小心看到的,我又没说要亲师兄,师兄将外袍脱下来,就当惩罚了。” 江月沉:“……” 大概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姑娘,江月沉一面心道是不是自己平日里管她管的太松了,都欺负到师兄头上了,一面却又愿赌服输的将最外面一层外袍解了下来。 如今已经入了秋,江月沉穿了三层,修长的手指解束带时,陆蘅目光随着落在了他精瘦的腰身上。 陆蘅发誓,自己不是女流氓,甚至一直以来对感情这种事有些迟钝,可是此刻,大概第一次对一个男子生出强烈的占有念头,陆蘅一阵面红耳赤。 “师兄,别脱了。” 江月沉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江月沉大概是真的很清心寡欲,脑中一点男女之念都未有过,看着他疑惑的目光,陆蘅心头浮现出一种强烈的自我唾弃。 陆蘅啊陆蘅,你在想什么呢! “我刚刚说的,都是一些民间的无聊趣味,不该让师兄做这种事。” 江月沉笑笑:“众生平等,师兄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输了自当受罚,不过既然你松口了,那便多谢了。” 陆蘅:“……” 江月沉已经不止一次将佛家的话挂在嘴边,陆蘅甚至怀疑他哪天会突然剃度出家,那她岂非半分机会也没有了? 思及此,陆蘅咽了咽口水:“江师兄,你是想皈依佛门么?” 江月沉笑:“师兄杂念太多,暂时还入不了。小九,游戏也好,人生也罢,还是少靠运气的好,能坐上皇帝的,有几个是磊落正直之辈?师兄先回去了,日后别再找师兄玩儿这个了。” 陆蘅:“……” 刚刚,自己盯着他看时,江月沉目光明显一顿。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思及此,陆蘅心一横,对着刚刚迈出门的江月沉道:“江师兄,我过年就十六了,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小丫头了。” 江月沉没停步,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晚,陆蘅做了个梦,梦见清冷的江师兄来到了自己身前,伸出修长的十指来,将身上素白如雪的衣裳一件件的褪了下来,露出冰冷如玉色般的胸膛。 明明仍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疏离感,可陆蘅却莫名烧起来了。 哪怕是在梦里,陆蘅也觉得有些羞耻,翻了个身,这个梦被她自己自觉地在脑中打断了。 …… 那日后,二人对今日发生之事闭口不提,陆蘅暂时收了心思,将全部心力放在了同江月沉修行上,期间偶尔还会带她进京几次,陆蘅和瑞祥钱庄的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一转眼的功夫,便入了八月。 江月沉已经允许陆蘅独自进京,和瑞祥钱庄掌柜约在了“老地方”会面。 陆蘅换了身男装,来到醉红楼后,不少窑姐儿见她生的俊俏,扭着腰身凑了上来,胸前软玉挤在陆蘅脸上,香粉味儿呛的陆蘅打了个喷嚏。 挥退了几个美人儿后,陆蘅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胸脯,喝了口茶压压惊。 同样都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要不是瑞祥钱庄如今的庄主好这一口,陆蘅打死也不来这种地方找虐。 老鸨走了过来:“公子,不用姑娘陪么?” “不了……对了,找您打听个人,您知道,叶倾城么?” 老鸨神色一顿,笑道:“您说那小蹄子啊,害,原本就是我们这里一个姑娘和野汉子生的孽种,原本我见她生的俊俏嘴巴又甜,会讨男人欢心,想留她好好培养下,不想那小蹄子居然逃跑了……不提也罢。” “哦,那,叶姑娘在楼中接过客么?” 虽说探听旁人隐私不好,可叶倾城喜欢江月沉,陆蘅想弄清楚。 “怎么会呢。”老鸨不耐烦道:“我们楼里有规矩,年纪小的不用接客,不过叶倾城确实学了许多讨男人欢心的本事,怎么,您看上她了?” 陆蘅但笑不语。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左右,瑞祥钱庄的庄主没来,反而等来了庄内的伙计。 “陆姑娘,不好了,庄主出事了。” 陆蘅:“……” 瑞祥钱庄的庄主为人好色,能力也不够强,家中有几位兄弟虎视眈眈,当初接管钱庄多少有些运气在,如今惹了一屁股麻烦,被推下台是迟早的。 陆蘅赶到钱庄时,庄内似乎被人闹过,砸的稀巴烂。 原来瑞祥钱庄的庄主为了少缴税,派人做假账被发现了,瑞祥钱庄是京成百年老山庄,名声不容动摇。 庄主见陆蘅来了,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陆姑娘,你可要帮帮我,这事儿是我大哥发现的,他说了,要是不让出山庄来,就将这事儿捅出去,你只要帮我这次,要多少银子,只要我出的起……” “稍安勿躁。”陆蘅眸中闪过一丝算计:“我帮你可以,银子就算了,我要你这山庄名下资产的一半掌控权。” “荒唐!” 一个山庄内岂能有两个庄主? 陆蘅无所谓道:“那算了,这活儿我不接。” 究竟是要山庄的一半,还是全部失去,就看庄主怎么抉择。 见陆蘅要走,庄主犹豫了下:“且慢!是不是我同意了,你真能替我摆平?” “当然!您放心,我会帮您将山庄壮大,保证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操心的事教给我,您继续吃喝玩乐做您的庄主,何乐而不为呢?” 陆蘅丝毫不担心日后这个草包庄主还有本事将山庄从她手中抢回去!不过此事解决起来确实有些棘手。 陆蘅在京中留了半个月,才勉强摆平。倒也没闲着,连忙接受庄中事物,忙的不可开交。 只有在每晚歇息时,才能挤出片刻的时光去想江月沉。 自己第一次离山这么久,师兄会惦记自己么? 他那性子肯定不会,自己下山时都告诉他是来接活儿的,就算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江月沉也只会来一句生死有命。 想清楚后,陆蘅不再纠结,雷厉风行的接管了山庄,原本见她是个小丫头不拿她当回事儿的伙计,不出小半月便被陆蘅悉数驯服了。 这日,临近子时,陆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客栈时,却见路口处站着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心口一跳。 “江师兄……” 第九十二章 生辰醉酒 这人身披银白色大氅,手中提着盏灯笼,被夜风吹着忽明忽灭,他的神情晦暗不清,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怎么也不报个信?” 很平静的语气,陆蘅却莫名有些心虚:“最近太忙了,忘了。” 江月沉见陆蘅果然累瘦了一圈,上前将身上的大氅解下,裹住了陆蘅瘦小的身子道:“事情忙完了么?” “差不多了。” 陆蘅这几日雷厉风行,将昔日那些沉积的旧账漏帐查了一遍,抓住了前些日子有人不服她做庄主跑来闹事,被她查了些昔日的错,下狠手命人吊在树上鞭打了一整日,杀鸡儆猴,无论那些人心里服气与否,明面上再没人敢惹她了。 面对着江月沉时,陆蘅收了一身戾气,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我还以为师兄不会来找我。” 江月沉闻言,眉心微蹙:“感冒了?” “有点儿,下山没带厚衣裳。” “怎么不去买身?” “没钱……”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一路回到了陆蘅如今居住的客栈。 江月沉单独开了间房,上楼前找伙计要了碗姜汤,端去了陆蘅房里。 “将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陆蘅听话的喝了后,将近日发生的事告诉了江月沉,江月沉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对于陆蘅的事,他极少插手。 “师兄,你这次下山,找我有什么事么?” “师兄,后日生辰……” 陆蘅愣了下,江月沉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师兄,你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我不大喜欢过生辰,只是门中弟子都知道,一般到了这日,多数人都会来听雪堂,我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师兄就是来问问,你回不回去。” “回!” 陆蘅回答完,又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窘道:“我这段时间有些累,回去正好可以放松下,还望师兄给我放天假。” 江月沉淡淡一笑:“好。” “师兄那日能先拆我的礼物么?” “为何?” “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徒弟。”陆蘅边说着,边凑近了江月沉几分:“江月沉,我于你而言,同其他弟子是有些不同的,是吧?” …… 江月沉默着出去后,陆蘅却睡不着了。江月沉的生辰宴,叶倾城肯定会去,还有门中众多女弟子,就算不奢求对江月沉做什么,当日定时争奇斗艳。 陆蘅恍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起,她对江月沉的占有欲已经这么深了……许自己惦记师兄,不许旁人惦记么? 陆蘅有些烦躁的想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两日很快便过去了,陆蘅将手中的事儿先放了放,回渡江回到了山中。 江月沉的生辰宴他自己也未准备什么,一如既往地冷清,倒是门中的弟子们,早早便到了,笑嘻嘻的开始去做饭,找江月沉讨教武功,趁着今日难得敢在江月沉身前放肆一回。 听雪堂中难得这么热闹,如陆蘅所想,今日前来的有几个姑娘的确打扮的“别有用心”,最吸睛的还是叶倾城,一身火红色的衣裙,肤白胜雪,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吸引了不少男弟子的目光。 叶倾城坐到江月沉身旁道:“江师兄,近日我练剑遇到了瓶颈,你能指点一二么?” “大长老没指导你么?” “大长老太凶了,我没敢去问。”叶倾城有些委屈道:“难得来师兄听雪堂一次,师兄就教教我吧。” 叶倾城话落,感受到不远处传来的几道妒忌的目光,心中冷笑。 她虽然出身烟花之地,从那脏地方学到的东西倒也不是半分用处没有,江月沉性子再冷,总也是个正常男人,她就不信江月沉能不心软。 往常这种情况,江月沉也不介意指点一二,脑中却莫名想起了陆蘅那日的话,淡淡笑道:“大长老为人虽严,但你若是请教剑法上的事,定会指导你的。”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笑声。 “第一次见到江师兄拒绝指导人。” “你忘了现在江师兄再教谁?李小九和叶倾城不合,江师兄估计也不喜欢她。” 叶倾城脸黑了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中也默认了这种说法。 李小九那个小贱人,肯定在江师兄面前没少嚼她舌根,她倒要看看,今日李小九打扮成什么样子勾引江师兄。 只要她敢,叶倾城自认有办法让山中所有女弟子日后同陆蘅过不去。 菜上的差不多时,吱呀一声,陆蘅的房门开了,出人意料的是,她今日也未特意打扮,穿着和往日差不多。 叶倾城眸色微暗:“李小九,今日师兄生辰,你就穿成这样?” 陆蘅没理她,目光淡淡自叶倾城身上扫过,心说她果然是特意打扮过的。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不见是不是!” 陆蘅目光冷冷的落再叶倾城身上:“这里是听雪堂,我穿什么与你何干?” 叶倾城气的牙根疼,外人才需要刻意打扮,李小九和江师兄朝夕相处了数月,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好了,吃饭吧。” 江月沉随着众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众弟子纷纷献上了送来的贺礼,有得到的名贵剑谱,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叶倾城送上的,是一小壶酒。 “师兄,这是几十年的桃花酿,千金难求,我近日替陆府做了些事情,陆大小姐赏的,我没舍得喝,专门给您做贺礼。” 叶倾城说着,打开了瓶塞,清冽甜美的酒香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就连陆蘅闻着这味儿都有些馋了。 “叶师姐,您也别偏心,这酒能不能给咱们也尝尝啊?” “去去!这么一小壶酒,师兄一盏我一盏便没了,等我日后再得到什么美酒,再带回来分给你们。” 叶倾城说着,替江月沉斟满了酒:“师兄,尝尝看。” 江月沉接过酒盏,看了陆蘅一眼:“要不要尝尝?” 陆蘅爱酒,他是知道的。 陆蘅摇了摇头,叶倾城的酒,再甜她也不喝。 江月沉没再多言,同叶倾城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江月沉平日极少饮酒,一杯下肚,感觉头有些沉。 叶倾城道:“呀!我忘了,陆小姐嘱咐过我,这酒比寻常的酒烈许多,师兄又是个不擅酒性的,还好陆小姐怕我喝多出事,顺便给了我份解酒药,我扶师兄下去解酒,顺便休息下吧。” 江月沉也未逞强,嗯了声,随着叶倾城离开了。 第九十三章 酒醉 陆蘅有心跟上去看看,可作为江月沉唯一的徒弟,只能留下来招待众人。 看着江月沉和叶倾城离去的背影,陆蘅眸光泛冷。 大概是这段时日江月沉待她太好,陆蘅险些忘了,江月沉本就待谁都好,待谁都冷漠疏离。 江月沉离开了,众人便也失了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找借口陆续离开了。 陆蘅压下心头的不快,送客完后,李潇还未离开。 今日几乎所有人都是为着江月沉而来的,可他不是,李潇不死心道:“小九,你跟在江师兄身边几个月了,应该也知道他多么不近女色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对不起。” 陆蘅说罢,想去找江月沉,她才不信叶倾城会老老实实扶着师兄回去休息。 李潇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和江师兄不可能的!” 陆蘅被李潇一而再纠缠,耐心耗尽:“不可能又如何?我又并非一定要和江师兄在一起不可……李潇,我不喜欢你,和我喜欢其他人没关系,就算没有江师兄,你我之间也绝无可能。” 陆蘅将话说清楚后,见李潇面色惨白,道了声歉,转身离去了。 李潇的话令陆蘅无来由有些烦躁,大概是想起江月沉待自己与旁人一视同仁的态度,心底也觉得,自己这莫名其妙产生的感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 江月沉的房间内,燃着淡淡的沉水香,叶倾城虚扶着江月沉回房后,二人面上都微微泛红。 叶倾城明显有些难受:“师兄,怎么这么热?你感觉到了么?” 江月沉冷冷的看着叶倾城:“解药呢。” 江月沉再不解风情,也知这酒中是被人加了料的。 “江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酒陆府给我后我都没动过,解酒药我有,其他的就没了。” 江月沉眸色一冷,心知叶倾城交不出解药,只得静心打坐,阖上双眸:“出去!” 叶倾城哽咽道:“我这个样子,出去后若是被旁人看了去,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师兄留我在这儿待会儿吧。” 叶倾城越说似乎越热,开始伸手解身上的衣物,三两下便衣衫不整的来到了江月沉身前,抱住了他,声音带着哭腔:“师兄,我好难受,既然您也清楚你我中了药,不妨互相做解药,缓解这份儿痛苦,您放心,今日之事我绝对闭口不提,若是敢说出去,您就一掌打死我!” 叶倾城一面说着,曼妙的身躯不断在江月沉身上来回磨蹭着,迷离的双眸中浮现出一抹算计。 她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江月沉若是个正常男子,她就不信他还能忍的住。 江月沉睁开眸,神色平静,只是额角沁出的汗水出卖了他:“叶姑娘,虽然我是在那种地方将你救出来的,却从未轻视过你去,也希望你能自重!” 叶倾城身子微微一僵,她吃惊的发现,江月沉此刻虽然难受极了,可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没有丝毫欲望,平静的似一坛死水。 叶倾城心一横,将最后一件蔽体的里衣扯了下来,少女曼妙的身姿呈现在江月沉眼前,叶倾城模样生的魅惑, 江月沉眸色微动,突然伸出一掌来,将她拍飞出几米远。 叶倾城重重的磕在了墙上,口吐血水,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江月沉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清冷,仿佛不可亵渎的神邸,叶倾城心头突然就慌了。 江月沉平日里为人太随和,和门中那些严厉的长老师兄师姐们完全不同,她才敢如此胆大包天,她还从未见过江月沉此时这般模样,比大长老发火时要可怖千万倍。 叶倾城牙关打颤:“师,师兄是嫌弃我?” 不过到底碍于叶倾城是个女孩子,江月沉也未同她计较太多,却说了一句令叶倾城这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轻贱与出身无关,大概,是骨子里带着的罢!我此生最厌恶自轻自贱之人,再有下次,绝不饶你!” 说完这句,江月沉起身往后院儿去了,叶倾城被羞辱的浑身颤抖。 …… 江月沉前脚刚离开,陆蘅姗姗赶来,见到这样一幕,不禁蹙眉:“叶倾城,你在做什么?江师兄呢?!” 叶倾城目光森冷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瞧我这样子,还不清楚么,江师兄已经去我那睡下了,我也要回去了,你识相的话,快点滚吧!” 叶倾城说罢,勉强穿好衣物离开了。 叶倾城丝毫不担心此事会便宜了李小九,她自认样貌身材都不逊色于李小九,都做到那份儿上了江师兄都不为所动,她完全不担心李小九会做什么。 若是她真的心怀鬼胎,对江师兄做了什么更好,反正师兄今日已经厌恶自己了,若是能一起讨厌上李小九更好! 陆蘅微愣,倒也没被叶倾城这三言两语激到,看屋子里这一场烂摊子,眉心微蹙,在听雪堂的其他屋子里找了个遍,都不见江月沉的身影后,犹豫了下,去了后院儿。 刚到后院,便听见传来哗哗水声,陆蘅向下看去,江月沉整个人泡在寒潭中。 此时已经快步入了冬天,寒潭中的温度可想而知,陆蘅放下心中那点邪念,上前道:“师兄,你怎么了?” 江月沉转过身来,厉声道:“出去!” “师兄,你没事吧?” 江月沉面对陆蘅,无法像面对叶倾城那般强硬,无奈道:“你先出去。” “叶倾城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陆蘅实在不放心,目光落再江月沉脸上,不曾有半分不敬的往下瞟,上前道:“师兄,我能帮你做什么么?” 江月沉盯着陆蘅这张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点的药性突然疯狂的涌了上来。 “丫头,你走不走?” 陆蘅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叶倾城对江月沉的心思本就不单纯,师兄酒性再差,也不至于一杯倒,莫非,那酒中被加了什么料? 陆蘅起身:“我这就……啊!” 走字还未脱口,江月沉长臂一伸,将陆蘅拽入了寒潭中。 第九十四章 不讲理 彻骨的寒意袭来,陆蘅一个激灵,感觉冰冷的泉水顺着毛孔渗入五脏六腑,冰的她几乎站不住,只能伸手扶住江月沉的肩,以免摔倒。 她不扶还好,这一扶,扶出了江月沉强压在心底的念头。 宽大的手掌裹住陆蘅清瘦的下巴,江月沉的额头已经抵了过来,声音隐忍克制:“小九,师兄能吻你么?” 陆蘅:“……” 她没想到,这种时候了江月沉还在问她的意见,陆蘅脑这中一片空白,没答话,主动吻上了他。 什么名节清白,陆蘅早就不在乎了,她知道自己喜欢江月沉,师兄此时难受,自己陪他就是。 陆蘅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胶着的唇突然分开,江月沉松开了她,有些震惊的看着陆蘅,声音微微发颤:“你,你走。” “江月沉……” “走!” 陆蘅顿了下,压下心头的火气,从寒潭中上了岸,看着已经难受到难以忍受,却还是极力克制的江月沉,有许多话想问他,到嘴边,却只是凉凉道:“你不愿意也好,我去给你找解药!”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她想问问江月沉都这样了为何还是不肯碰她,可陆蘅不想自取其辱了。 江月沉此举着实有些伤人,显然对陆蘅没有半分兴趣,才能如此克制。 陆蘅有些堵,好在她也不是钻牛角尖之人,她还上赶着求做解药不成? 陆蘅换了身干衣裳,飞身渡江而去,进了京中,很快便寻到了解药。 回去后给江月沉服过后,江月沉很快便睡了。 陆蘅回到房间,将自己最心爱的那把刀取了来,将刀锋擦拭干净后,出门来到了大长老的门院中。 大长老的弟子不算多,除了几个早年收的弟子外,这一批便只收了叶倾城和李潇,加起来也不过六七人,此时正在院中练功,见陆蘅气势汹汹的来了,笑道:“李师妹,怎么了这是?” “叶倾城呢?” 众人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情不妙,劝道:“倾城刚从外面回来,似乎出了点事儿,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吧。” 陆蘅没理他,蹙眉道:“叶倾城,滚出来!” 叶倾城已经换好了衣物,沉着脸从屋中走了出来:“李小九,你要做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陆蘅不会将江月沉被下药这种糗事说出来,冷笑道:“好久没找你切磋过了。” 众人瞧陆蘅这架势,哪里是切磋,分明是找叶倾城算账来了,虽然众人不清楚,这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叶倾城心中有鬼,蹙眉道:“你要想切磋找旁人去,找我,你也配?” 叶倾城如今作为大长老的弟子,在门中按辈分,高出陆蘅一头,尤其受到陆府的信重,地位举足轻重,瞧不上陆蘅,也在情理之中。 “你不敢?” 李潇蹙眉来到陆蘅身前,低声道:“小九,你快回去吧,叶倾城在陆大小姐那儿得到不少皇家的剑法,如今早就今非昔比,你不是对手的,趁着叶倾城没同意,你快回去吧。” “那我更要领教领教了!” 叶倾城见陆蘅纠缠不休,蹙眉道:“李小九,我本想给你留些脸面,是你自己不要的,你要切磋是么?好啊!” 叶倾城心底最后一丝心虚愧疚消失不见,回房拿出剑来:“走吧。” 门中有专门供弟子切磋比试的场地,一旦上场,生死不论,叶倾城跟在陆蘅身前,压低了声音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找上我,莫不是见师兄出了问题,起了歹念被拒后,恼羞成怒了?” 陆蘅冷着脸没答话,到了台上,很快四周便围满了人。 李潇和宋绵一脸担心的看着陆蘅,宋绵道:“小九,快下来,别意气用事。” 宋绵话落,便被人拉走了:“是李小九自己没自知之明找叶倾城切磋的,自己找死,你管她做什么?” 宋绵急了,李潇同她使了个眼色,宋绵连忙转身去了听雪堂。 台下几乎没人觉得陆蘅如今还能胜过叶倾城,且不说江月沉都是大长老教出来的,师傅上就差了许多,叶倾城还有贵人扶持,皇家的剑谱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李小九,请吧!” 叶倾城说罢,剑如长虹般直直冲着陆蘅脱手飞了过来,陆蘅闪身躲过,叶倾城接住剑,以一种诡异的轨迹对着陆蘅飞快的刺了过去,恨不能在陆蘅身上刺几个窟窿。 台下众人看的眼花缭乱,似乎认定陆蘅输定了,可陆蘅不知何时轻功出神入化,居然成功的躲过了叶倾城刺来的剑,无论剑法多快,就是刺不到她。 江月沉虽然管她管的严,但对于陆蘅自己钻研武功却从来不插手,上一世陆蘅在王府失宠那几年,叶倾城在陆府羞辱她讨陆婉君欢心时,便用过这种极快的剑法,不过当时用的是木剑蘸着墨汁,故意让陆蘅东躲西藏,羞辱她罢了。 当时陆蘅不会武功,为了避免她们的羞辱,几乎记住了这剑术的轨迹为了都闪开,哪怕躲开一招……这段时日陆蘅没日没夜的钻研出了一套闪避这套剑术的轻功,自己本身的轻功也上了一层台阶。 叶倾城也没想到陆蘅身法这么快,原本胜券在握的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手中动作越来越快,陆蘅轻轻一垫脚,飞身落在了叶倾城刺来的剑上,脚尖向下一压,手中长刀对着叶倾城劈砍了下去。 陆蘅的招式一如既往地刚硬,丝毫不像女子的招式,一刀砍在了叶倾城左肩,叶倾城肩膀处传来骨头断裂的咔吧声,瞬间见了血。 叶倾城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蘅,再一次进攻,陆蘅却不继续逗弄她了,刀刀致命,砍了叶倾城好几刀,最后台下的人看不下去了,叶倾城如今的几个师兄师姐上台拦下了陆蘅。 “李小九,你疯了!” 陆蘅冷冷的收回了刀:“上了比武台,死生不论,这不是门中的规矩么?” “可怎么说大家都是同门,你下手也狠了!” 这些人话中字字句句向着叶倾城,却全然不提门中规矩。 第九十五章 赶出师门 陆蘅冷笑:“她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狠?若非她技不如人,我此时怕是早被她刺死了。” “倾城才不会那么做,你所说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江师兄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子?我要是江师兄,就……” “就如何?” 江月沉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原来刚刚宋绵担心陆蘅出事,已经将江月沉喊了来。 见江月沉意识已经恢复了清明,陆蘅想起寒潭发生的事,心下微微有些别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己惹出事,江师兄却始终不看她。 方才开口那人索性恶人先告状道:“江师兄,你瞧李小九将倾城打的。” “门中规矩,上了擂台切磋,生死不论,你们是不是忘了?” “可都是同门,昔日可从没有人下过这般死手,更何况,叶倾城是大长老如今最在意的弟子,李小九将倾城砍成这样,这段时日她如何练武?!” 不知是不是陆蘅的错觉,江月沉轻嗤了声:“既然练不了武,那便下山歇着去吧。” 叶倾城满眼不可置信:“你要赶我走?师兄,是小九将我打伤,您就算要护着她,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叶倾城几个师兄师姐看不下去了:“江师兄,就算你有赶门中弟子离开的权利,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倾城如今能不能下山,咱们去找师傅问清楚!” 叶倾城料定了江月沉这种人不好意思将下药之事说出来,可江月沉哪里是叶倾城能一而再算计的,冷冷道:“叶倾城,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下山。要么,去找大长老,将今日之事全部同他说清楚,问问给师兄下毒该当何罪?” 江月沉将话说的隐晦,显然还在给叶倾城留脸,若真到了大长老面前,江月沉丝毫不在意将此事全盘托出。 叶倾城有些慌了,今日她玩儿大了,江月沉是铁了心将她赶出师门。 可江月沉低估了叶倾城,从小在醉红楼耳濡目染,见多了为了争位高权重的客人使尽下作手段撕破脸的姑娘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念头早就在叶倾城骨子里根深蒂固了。 赶她走?行,今日谁都别想好过! 叶倾城冷笑道:“我给师兄下什么毒了?师兄倒是说清楚啊。” “……” “怎么,江师兄不敢说了?怕毁了您的清誉是不是?” “叶倾城!”陆蘅冷冷的警告她,手中的刀握的紧了几分。 哪怕上一世和她有种种恩怨,陆蘅再次面对她时都未曾动过太大火气,可江月沉是她师兄,是她喜欢的人,她今日敢说,陆蘅保证让叶倾城生不如死! 江月沉神色平静:“让她说。” “你这伪君子,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叶倾城道:“我今日送给江师兄的酒中,下了合欢散,诸位师兄姐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促进男女欢好的神药,若给男人下上,便会神志不清,满脑子想着那种事儿……呵呵,你们想象的出,江师兄中了那药后的反应么?” 周围单纯的师兄妹们羞红了脸:“叶倾城,你大胆!” 难怪李小九突然找她切磋,将她砍成这样,居然敢对江师兄下那种药,那可是江师兄啊! “我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可是师兄中了药后,可是小九一直照顾着的,这才没多久,师兄便恢复如常了,你们猜猜,刚刚听雪堂发生了什么?” …… 众人沉默了,谁也没敢开口,只是看向陆蘅和江月沉的神情却变的诡异了起来。 陆蘅和江月沉如今虽然还是以师兄妹相称,可江月沉已经算是陆蘅的师傅了,师徒之间怎可如此。而且李小九和江月沉之间相差十六岁,那场面,怎么想都觉得令人作呕。 “我和江师兄,并未发生什么。” 陆蘅解释道,只是她的解释,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小九,你别说笑了,江师兄中了那种药,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咱们里面就属你和倾城生的俊俏,江师兄平日里再怎么清心寡欲,到底是个正常男人啊,难不成,江师兄宁愿自己忍过去,也不碰你啊?” 这话无疑是对陆蘅的一种羞辱,一个男人中了药都不肯碰她,这说明什么? “江师兄懂得礼义廉耻,区区药物算得了什么?你们这么说,是怀疑师兄会做出乱人伦之事?” 众人不答话了,虽然嘴上不敢当着江月沉的面说什么,俨然心里都默认了。 叶倾城冷笑了几声:“你说你们二人没发生什么,有证据么?” 叶倾城心下虽也不信江月沉会对陆蘅做什么,毕竟江月沉连她都未碰,可心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今日之事定会在门中众人心中留个疙瘩,江月沉不再是那个霁月清风的师兄,李小九住在听雪堂,旁人也会想入非非,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会被赶出听雪堂。 陆蘅冷眼看着地上的叶倾城,叶倾城尽管还没有几年后那般老谋深算,小小年纪城府已经深不可测了。 这种节骨眼还能抓住机会倒打一耙,并且令她和江月沉陷入有口难辩的境地,实在可怕。 陆蘅笑笑,突然掀开了自己的袖子,一枚鲜红的守宫砂映入了众人眸中。 “这样能证明了吧?”陆蘅笑道:“不好意思,以前在我们乡下老家,有句俗话,叫黄花闺女出门在外一定要防着biao子,这话虽然不中听,如今看来倒也不无道理,免得一不小心,被人拉下水了。至于江师兄为何不碰我,因为他根本没中你的圈套啊,我早就教师兄防着你了。” 江月沉看着陆蘅,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众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蘅,难以置信这么粗俗的话居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而且这二人之间居然已经明争暗防到这种程度了。 不过显然,叶倾城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叶倾城一咬牙,黑着脸准备离开,陆蘅一个闪身来到了她面前,将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这就想走?” 叶倾城恼羞成怒,吼道:“你还想怎么样?!” “原本只想放你下山,不想你如此阴毒,试图给师兄下药不成,还要冤枉我和师兄的清白,若非我早就防备你,今日岂非被你得逞了?你要真不服我,你我再去打一场,谁输了,便自刎于此,如何?当然了,你也可以拒绝。” 叶倾城牙关打颤,经过刚刚的比试,她已经确定,李小九如今的武功已经是她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再打下去,她输定了。 可李小九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她今日本就够丢人了,可若是同意,李小九一定会杀了她的! 叶倾城进退两难间,大长老闻声赶了过来,去叫人的弟子一路上已经将事情同大长老说的差不多了,大长老有些失望的看了叶倾城一眼:“月沉,得饶人处且饶人,叶倾城平日里没少带一些名贵之物回来分给同门们,今日赶她下山就是。” 大长老难得开口求人,见江月沉神色动容了,陆蘅道:“那便听您的,只是叶倾城凭白损害师兄声名,此时绝不能轻易算了,罚她跪着下山如何?” 今日放叶倾城一码陆蘅心下本就不大痛快,不想轻易便宜了她去。 大长老点了点头,失望的看了叶倾城一眼,转身离开了。 在他眼中,叶倾城是除了江月沉外,难得一遇的好苗子,为人聪慧,又没江月沉那么死板。李小九相对而言,便差一些从叶倾城能巴结上陆府之事便能看出来。 大长老离开后,叶倾城在众人的注视下,屈辱万分的跪着离开了山门。 她就算离开了,还有相府可以投奔,日后只要替陆婉君办好事,除掉一切对她和陆府人有威胁的世家千金,官员,她的前程岂是在这鬼地方能比的? 思及此,叶倾城腰杆挺直了几分,李小九,给她等着! …… 第九十六章 师兄的条件 叶倾城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后,众人或唏嘘,或觉得无趣,纷纷散去,只剩江月沉和陆蘅二人。 江月沉自始至终不曾看陆蘅一眼,语气一如既往,淡淡道:“回去吧。” 陆蘅嗯了声,跟在江月沉身侧,一路回到了听雪堂。 江月沉似乎想因为今日之事训她,半晌,才道:“日后别再这般莽撞了。” “叶倾城胆大妄为,我没杀了她算是轻的!”陆蘅对于门中人对陆婉君的袒护有些不喜,尤其是江月沉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叶倾城给师兄下药,师兄难道不生气么?” “此事我自己会解决。” “师兄自己解决的话,舍得下这么重的手么?” “小九!” 意识到自己再说酸话,陆蘅干咳了声,不以为耻道:“师兄,今日我没赶回来之前,叶倾城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江月沉一向清冷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自然没有,师兄在你眼中,是那种人么?” “……” 也是,若是江月沉和叶倾城之间真的有什么,他不会不承认。 “师兄没碰叶倾城,可师兄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做?你这样,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见陆蘅说话丝毫不避讳,江月沉无奈:“我当时头脑不清醒,一时糊涂。” “可我爱慕师兄,师兄知道,对吧?” 陆蘅一句话将江月沉呛住,从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江月沉此刻的神情一言难尽:“别胡闹了!” “我没胡闹。” 陆蘅脸皮还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厚,此刻表面上虽看起来还算冷静,实则早已心如擂鼓。经过今日之事,她不觉得,江月沉对她没有半分情谊,叶倾城都能做到这一步,她也该主动些才是。 不然江月沉这根木头,等他主动,下辈子都不可能。 江月沉不是第一次面对门中女弟子同他表明心迹,确是第一次这般手足无措:“我如今是你师傅,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我会忘记今日这些事,日后休要再提!” “江月沉,你再回避什么?你若是有什么条件,我可以试试看。” 大概是担心接下来的日子,陆蘅会像叶倾城那般纠缠,江月沉淡淡开口道:“好,只要你三年之内,能完成京中阁内屠匪那项任务,我便答应你。” “屠匪”,任务如其名,江湖中不知何时出现一股势力,打劫军饷,欺压百姓,处处与朝廷对着来,偏偏无论朝廷派出多少人马,都无法将这伙人拿下。 他们武功高深莫测,擅长奇毒,善于伪装在百姓之中,据说派去抓他们的最后都惨死了,承阳侯府骁勇善战的世子前去三日,便被剥了皮吊在城墙上,有着现世诸葛之称的大学士试图伪装,查清这伙人下落,最后被活活吓疯了。种种例子数年来多不胜数,包括门中不自量力接下任务的师兄师姐们无一幸免,这伙神秘人闹的京中人心惶惶。 若说谁有可能除掉这些人,那便是战神谢忱,谛听将军了,可这谢忱虽然是镇国将军,却没什么慈悲心肠,平日里冷冰冰的,偶尔死不正经,除了打仗之事,回京后闲杂事等一概不管,美名其曰,天生我材必有用,该惜命时就惜命。 奈何也没人敢拿他的性命做赌,此事便一直拖着。 陆蘅初见这个任务时,心下也曾冒出过一种,自己努力个三五年去试试看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谢将军都不去,她这三脚猫功夫去了不是找死么。 此时听江月沉这么说,陆蘅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好!不过能多给我几年时间么,我还有些自己未了的事情。” 江月沉本也是随口说的,闻言嗯了声:“日后,你我还是以师徒相称罢。” 江月沉说罢,转身回屋了。 看着他的背影,陆蘅心下隐隐有些不舒服,她不信江月沉待她没有半分真心,他在回避什么呢? …… 那日后,江月沉每日仍旧悉心教导陆蘅,陆蘅隔三差五会渡江进京几日打理生意,扩大自己的人脉,顺便打听下那伙“神秘人”的下落。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江月沉却再也没同陆蘅吃过饭,也不会再像昔日那般偶尔同她打趣两句。 陆蘅心下隐隐有些不舒服,却也在每日无休止的训练中冲淡了。 一转眼的功夫,山间的桃花开过了三轮。 这日,陆蘅迎来了十八岁的生辰,她如今彻底褪去了稚嫩,长成了一个清冽的美人,眉眼细长,眼尾微微上挑,下巴清瘦。 因为常日练功,衣裳也早已从罗裙换做了劲装,马尾高高束着,门中人见到她,都要唤一声李师姐,在门中的地位几乎赶超江月沉了。 陆蘅生辰这日,听雪堂内来了许多庆贺的弟子,却不见陆蘅人。 宋绵道:“江师兄,小九去哪了?照理说这种日子,她不会让大姐等她。” 江月沉摇了摇头:“小九早上便下山了,说有重要的事要办,若是回来晚了,你们便不必等她,诸位的心意小九领了。” “什么事不能今日过后再办啊。” 众人的抱怨声不绝于耳,江月沉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正准备饮茶,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眸一凛,起身道:“宋绵,你进京,去阁中看看小九是不是去那儿了!” 宋绵被他吓了一跳,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忙出去了。 众人还从未见到江月沉如此慌张,李潇不解道:“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江月沉没答话,宋绵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脸色难看:“江师兄,阁中人说,小九领了那个任务,便出去了。” “什么任务啊……该不是,那个吧?” 众人面面相觑,江月沉面色惨白,看着茫然无措的众人,语气平静道:“去找。” “是!” 众人离开后,江月沉捏了捏眉心,因为自己这份担心有些烦躁。 今日恰逢陆婉君的生辰,京中极热闹,找起人来便更不好找了,弟子们搜寻了一整日无果,还因为大动干戈惊扰了民间替陆婉君庆生之人,挨了一顿揍。 宋绵同江月沉汇报消息时,江月沉面色灰败,摆了摆手,让众人下去了。 第九十七章 回村(上) 他神色极其平静,像寻常一样,整理好床铺,一丝不苟的平躺着,缓缓闭上了眼。 李小九不过是他同门,他的徒弟罢了,既然执迷不悟,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大不了,他回头去帮她收尸就是。 …… 子时,江月沉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来人动作很轻,江月沉却猛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月色透过窗子洒满房间,江月沉宽大的睡袍散落一榻,如墨的长发垂落,月华渡在他身上,清冷高贵,仿佛高不可攀的神邸。 陆蘅看的微微出了神,心中那股火烧的更旺了,她想让江月沉成为她的男人。 愣神间,江月沉已经下榻,蹙眉来到了她身前,看着浑身是血的陆蘅,江月沉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回来的?” “我这三年,利用我拥有的人脉去调查这些人,发现他们是一伙前朝留下,反朝廷的人,拉帮结伙凑到了一起,并没有头领,我假意投诚混了进去,使了点法子挑起了他们的内斗,今日摆平了一伙,另外一伙完全信我的,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为我所用了。” 陆蘅轻描淡写的将这三年来的辛苦告诉了江月沉,笑道:“就是受了点伤,好在没将命搭上。” 江月沉:“……” 尽管早就知道陆蘅聪明,但江月沉没想到她这么聪明。 江月沉一时说不出话来,拉过她来到床边,翻出药箱来替她上药。 “师兄,你三年前说的话,还作数么?” 江月沉替她上药的动作一顿:“小九,对不起。” 陆蘅出奇的怒了:“江月沉,君子一言,你就这么轻易失约,你当我这三年处心积虑为了什么,还是你觉得我真不怕死?你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何要提出这种条件?!” 陆蘅声音难得有些激动,她不在意这三年的辛苦和危险,可江月沉言而无信,陆蘅如今比谁都在意被人欺骗,还是被江月沉骗。 “师兄三年前之所以那么说,是想让你安心习武,心无旁骛,也没想到你真会……” 江月沉说不下去了,看着陆蘅背上血淋淋的伤口,江月沉心头针扎似的疼。 陆蘅扯过衣裳,下了榻,冷冷看着他,转身出了房门。 陆蘅感觉自己这三年来的努力和期待都成了一场笑话,江月沉明知道她的心思,还撒谎戏弄她,很宋珧陆婉君那些人算计陷害自己都不同,他们只让陆蘅觉得刻骨的恨,江月沉第一次令陆蘅感到心伤。 陆蘅回房后,彻夜未眠,翌日一大早,陆蘅推开门准备打水清洗下伤口,就见江月沉站在了门前。 陆蘅不想理他,绕过他准备去井边,江月沉叫住她道:“小九,这三年里,我能教你的都教的差不多了,你如今在京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下山发展吧,随时和阁中保持联系,需要你做什么,阁中会告诉你的。” 陆蘅顿住脚步,见江月沉谈正事,压下了心头的火气道:“门中培养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我说,和朝廷,准确来说,是和宋家作对,你会做么?” “哪个宋家?” “普天之下,还有几个宋家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 陆蘅愣了下,突然笑了:“当然!” 她从没想过,江月沉这伙人原来也是反朝廷的,但是似乎和那伙人不一样,他们养精蓄锐,反的是宋家,也紧紧只是针对宋家。 “那就好。” 师徒二人沉默着,一时无言,良久,江月沉才道:“小九,临走前,再同师兄吃顿饭吧。” 陆蘅嗯了声,心中怨怪的话说不出来了。 晚间,陆蘅来到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将三年前埋在桃林下的女儿红挖了出来,同江月沉道:“原本我想着,三年后师兄若是接受我了,这酒便当做贺喜的,想不到居然是离别酒。” 江月沉道:“日后好好替门中效力,有什么事门中会尽全力护着你。” 陆蘅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好。” 江月沉不擅酒性,喝了三杯,便有些醉了。 “小九,好好休息吧,师兄先,先回了。” 江月沉走到一半,陆蘅正准备熄灯,不想这人突然折了回来,一阵风似的将陆蘅按在了墙上,屋内唯一的蜡烛熄了,黑漆漆一片。 江月沉的吻重重落了下来,陆蘅懵住了。 这是江月沉第二次吻她,不同于上一次被下了药,还知道问她的意思,这次直接强取豪夺,好半晌才放开她。 被戏弄了三年的陆蘅这次出奇的冷静:“江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小九,你说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需要多久?” 陆蘅想了下:“短则三五年,多就说不好了。” “师兄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不能接触儿女情长,否则会毁了你一辈子的,你愿不愿意等师兄几年?” 陆蘅冷笑了声:“这次又是几年?” “师兄是认真的,最多几年时间,若是师兄要做的事没完成,也去娶你,好不好?” 陆蘅心头一跳,被江月沉骗了一次,本就敏感多疑的陆蘅说完全信了他是假的,可是,看着江月沉认真的眸子,陆蘅咬了咬牙:“好!” 罢了罢了,反正她也不准备同旁人再谈什么情爱,大不了等他几年。 “江月沉,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江月沉没答话,伸手捏住陆蘅清瘦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 翌日,陆蘅离山时,许多师兄妹都前来相送,一向不大喜欢她的大长老都来了,唯独江月沉没来送她,大概是不想面对离别的场景,又或者……是害羞了? 陆蘅想起昨夜离开她房间时,江月沉那张泛红的脸,一向沉稳的他险些被门框绊倒,有些想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陆蘅叹了口气。 昨夜她本以为会发生什么,江月沉那根木头终于开了窍,确实也该发生点什么的,可到了关键时候,陆蘅却没出息的怂了。 万一这几年又白等了呢,陆蘅虽然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可也不想不明不白的跟了他,昨夜努力受住了诱惑,将他推出了房间。 下山后,陆蘅飞身渡过江,来到华京热闹喧嚷的街道旁。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陆府不出一年,当年狸猫换太子之事便该水落石出了…… 第九十八章 回村(下) 大概是期待许久之事快来临了,陆蘅心情愉悦的找了间素日最爱的酒馆,吃饱喝足后,来到了瑞祥钱庄。 连忙有伙计迎了上来:“庄主。” “钱庄主呢?” “钱庄主出去了。” “我有些事,暂时离京一段时日,日后庄中事物,劳烦他多操心下。” “是。” 陆蘅装了些银两,临走前,同伙计笑道:“记得告诉钱庄主,最好别再我离开时动什么歪心思。” 伙计拂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的满脸讨好:“钱庄主哪敢啊。” 这三年里,陆蘅再山庄内的时间虽短,但雷厉风行的形式作风和令人应接不暇的手段令山庄内上下对她心服口服。 李庄主曾试图搞些小动作,也被陆蘅收拾的不成样子,便也不敢造次了。 陆蘅嘱咐完后,离开了山庄,又来到一户普通的人家,推开门,一个小女孩蹦蹦跶跶的扑进了她怀里。 “小九姐姐,你来了。” 院中一个男人在磨刀,闻言抬眼看了眼,又低下了头去。 这伙人,便是那伙神秘人其中一户的住处,陆蘅道:“张大哥,我有点事情,要离京一些时日。” “门中想让你留下做首领呢,你这时候离开……” “你先管着吧,怎么,别说你管不动了。” 男人嗤了声:“勉强管的起,只是我懒得管罢了,你快些回来接手。” 陆蘅随口应了声,摆了摆手,驾马离开了。 已经四年没回青坪村,舒尘的下落也未找到,陆蘅想回去看看舒寡妇,不知他会不会回去。 …… 青坪村 九月,正值秋收的日子,李梅和舒寡妇割了一上午麦子,累的气喘吁吁,坐在了不远处树下的舒多福身边,抱怨道:“咱家这么多银子,新房子都盖起来了,娘还非要让咱们种地,活该一辈子穷酸命!” 李梅越说越气:“都是你!我都说了,当初下狠手多少。” 舒多福面色阴沉的看了不远处的劳作的村民一眼,忍住了抽李梅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道:“舒尘那小杂种都死了,我娘这年纪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就不能再等等?” 自打舒尘没了后,舒王氏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家里银子几乎都被他们夫妻二人掌管着,李梅将家中所有的家务活儿都教给了舒寡妇,除了每日下地做做样子,简直成了个阔太太。 家里盖了新屋子,李梅买了许多乡下妇人不曾见过的胭脂水粉不说,舒望吃的用的也都是鸡鸭鱼肉,养的又肥又胖像个球,过两年便送去学堂了。 舒多福想不通李梅有什么不知足的,越来越厌恶这个女人,看着不远处劳作的舒寡妇细瘦的腰身,心下感觉痒痒的。 天色渐晚,田间劳作的村民们回了家,马蹄哒哒声,踏着暮色回到了小村庄内。 陆蘅下了马,想了想,还是动身来到了舒家,刚到门前,被眼前的大房子惊了下,转念一想,阿尘都没了,李梅两口子如何甘心继续住土屋子,李梅如今的日子,想来自在的狠啊! 陆蘅上前,正欲敲门,便听见了李梅泼辣的叫骂声:“让你挑个洗澡水,还能洒的满院子都是,阿尘死后你便整日一副养不活的样子,平时懒的说你,这可是给我儿子洗澡用的。” 随后传来了舒寡妇唯唯诺诺的声音:“我再去烧。” “这都什么时候了,望儿都要睡觉了!望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可缺不得,这可是娘如今唯一的孙子,长不高你负责啊?” 舒寡妇不说话了,李梅似乎对早年家中对舒尘的偏爱格外记仇,阿尘走后,这些年她时常将舒望是舒家唯一的香火挂在嘴上。 陆蘅站在门外听了会儿,原本准备敲门的手顿住,一脚踹开了门。 原本得意的李梅着实被吓了一跳,正准备骂人,却见门前站着姑娘,一袭红色束腰长裙,马尾高高束着,身后背着把长刀,冷冷的看着她。 少女生的极其美艳,肤如凝脂,巴掌大的瓜子脸,长眉入鬓,细长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周身散发出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李梅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眼熟:“李,李小九?” 李梅试探着来到陆蘅身前,看清楚来人长开的五官后,吓的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还是那个只会干农活儿,被压在他们家给她捏肩捶腿的村姑么? 李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这小贱人临走前在她女儿成亲当日抢亲,害的阿宁成为村中笑柄之事,怒道:“你还有脸回来?多福!” 舒多福从房里出来,见是陆蘅,拿起墙角立着的耙犁,对着李小九砸了过去。 “你个贱种,还敢回来!”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抬脚踹翻了舒多福挥舞下来的耙犁,伸手将身后长刀架在了舒多福脖子上。 “李小九,你要做什么?!” “我回来是找舒婶婶的,识相的给我滚开。” 陆蘅说罢,拉过震惊的舒寡妇准备回房,想到了什么,将地上木桶中剩下一点半凉的水对着李梅泼了过去。 “下次想给你儿子洗澡,自己去烧水,谁伺候你们臭毛病!” 陆蘅说罢,这才拉着舒寡妇回了房。 “小九,你这些年去哪了?” “额,说来话长,阿尘有回来过么?” 舒寡妇闻言,心知陆蘅这是没找到人,有强扯出一抹笑道:“没有,其实这些年过去,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提起舒尘,二人沉默了片刻,陆蘅道:“他们这些年,一直这么对你么?” 舒寡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也没有。” 陆蘅看着已经瘦的脱了相的舒寡妇,嗤了声:“您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别。”舒寡妇连忙道:“阿尘都没了,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您怎么不去找陈大夫?” “我一个寡妇,再嫁不合适……” 陆蘅不答话了,人总是会被自己的思想所束缚,江月沉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小村庄内土生土长的妇人呢。 想起江月沉,陆蘅唇畔不禁微微上扬,见舒寡妇正看着自己,收了唇角的笑。 第九十九章 蛮不讲理 陆蘅这次也没管舒家人同没同意,强硬的留了下来。 李大牛家的人得知李小九回来了,上门闹了一场,被陆蘅的刀吓了回去,这才老实,没出几日,陆蘅回村,并且和昔日判若两人的事在村中传开了。 李大牛的狐朋狗友们上门找陆蘅讨说法,被陆蘅按照高矮个吊在了村头的树上,鞭打了一番才老实。 陆蘅难得过了段清闲日子,虽然村中背地里少不了说酸话的,总也不敢闹到她面前去。 秋日的午后秋高气爽,忙完秋收的村中一年中的闲日到来,陆蘅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小憩,树下传来女孩子们的声音:“李小九,下来!” 陆蘅睁开眼,就见张玲玲带着舒宁等人来了。 这些人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长高了些,许多还盘上了妇人发髻。 原来是秋后算账来了,陆蘅心想,也没从树上下来:“叫我做什么?” 舒宁看见陆蘅便恨不得撕烂她,怒道:“李小九,你抢亲的事我便不同你计较了,抓紧从我家里滚出去!” “我当初欠你家的银子还没还清呢,你要我去哪?”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有银子?还了钱,爱滚哪滚哪去,少赖在我家。”舒宁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这,当初本以为家里来了个免费的奴婢,一心怕她跑了,想不到如今赶也赶不走,像条癞皮狗! “好啊,那你让舒奶奶,或者你爹娘将我赶走就是了。”陆蘅同舒宁打着商量,看起来很讲理的样子,将村中姑娘们气的咬牙切齿。 殊不知风水轮流转,陆蘅不过是将这些人曾经施加在身上的一切,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罢了,相对比之下,陆蘅甚至觉得自己很仁慈。 张玲玲蹙眉道:“你这勾引别人夫君的贱货,怎么好意思赖在舒家的?你知道你将阿宁害的多惨么?” 陆蘅冷笑:“是李大牛不要她,怎么,我有将李大牛抢过来么?不好意思,我如今可不喜欢他了。” “李小九!你讲不讲理?” “我只和讲理之人讲理。”陆蘅懒得同这些人讲理,却将这群姑娘气的半死,偏偏害怕她手中的刀,不敢动手。 “你是没抢到吧,大牛哥回来说了,他那日跑出去不过是怕你想不开跳湖,他为了救你还落水了,回来后你怕是不知道李家怎么求阿宁的,要不是阿宁不同意……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有多大本事?” 陆蘅:“哦。” 她实在不懂,这些自欺欺人的话有什么意思,李大牛那日被自己踹下湖中去,回去后肯定是要挽尊一番,撒谎的内容,陆蘅也猜了个大概,只是他那牵强的鬼话要是舒宁信了,也不会至今还留在舒家不肯原谅李大牛。 陆蘅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双眸微微眯起。 就见村口的小路上,几辆马车缓缓而来。 青坪村这种小地方,说是穷乡僻壤也不为过,四面环山,外人极少从此地经过,更别提同时出现好几辆马车了。 第一百章 再见陆婉君 树下那些人还在叫嚣,张玲玲怒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扫把星,祸害大牛哥和阿宁,还有阿尘哥,一定是你克的!” 张玲玲面对着如今的陆蘅,比起恨,更多的事嫉妒,嫉妒的几乎发疯,今日本想给陆蘅些教训,就算打不过她,能给她添堵也好,可是看见陆蘅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反而更加怒火中烧。 没多久,几辆马车便来到了众人面前,停了下来,原本喧嚷的众人愣住了。 村中极少见马车,除了陆蘅骑的那匹马,几乎再没见过,更别提一下来了好几辆。 张玲玲等人也注意到了:“什么人?” 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少女,少女一袭藕粉色衣裙,梳着单螺髻,一根紫水晶流苏自发顶垂落,面若桃花般娇俏陆蘅看了眼,目光微凛,京中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女邵莹…… 若说叶倾城是陆婉君的左膀右臂,邵莹便是同陆婉君亲如姊妹的发小,在陆蘅眼中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蘅目光落到接下来几辆马车上,上一世陆府来接她,陆婉君可没来…… 接下来的几辆马车陆陆续续下来了两三位衣着样貌皆不俗的公子小姐,看的张玲玲等人目瞪口呆。 倒数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陆婉君。 她一下车,陆蘅清楚的听见方才找她麻烦的那群姑娘们口中传来吸气声。 陆婉君一身水蓝色素纱衣裙,样貌胜雪,气质绝然,仿佛仙子下凡一般,陆蘅这种简单利落的装扮,在这种温婉的绝色面前,便显得逊色了许多。 看着眼前破败的小村庄,陆婉君一双美人眸微微睁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么破的地方。 陆蘅目光一凛,如毒蛇般落到了众人当中的陆大小姐身上,大概是太久没见这张脸,陆蘅看的太过专注,忽略掉了最后一辆马车,也并未去想,车内会是什么人。 此时,这伙人也注意到村中除了一群黑黝黝的小村姑外,树上还有个人,虽然穿着打扮普通了些,但显然和这些村姑没有可比性,说她是个千金小姐都不为过。 邵莹:“你是谁?在树上做什么?” 陆蘅垂下眸去,掩盖住了所有情绪,淡淡道:“看风景。” “下来!” 命令的口气,陆蘅心下冷笑了声:“为什么?这树是你家的?” 说罢,转过身去,努力压下了心中激动的情绪。 陆婉君,邵莹算什么,陆蘅目的达不到前,懒得给任何眼神了。 邵莹见这人如此不识相,心道乡野村姑不识得他们这些人的金贵,罢了,她也懒得同这种人计较。 一旁的张玲玲等人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伙人肯定来头不一般,试图上前套近乎:“你们别和她计较,她就是个疯子,我们村里没人愿意理她的。” “原来如此。”邵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邵莹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小心翼翼道:“阿珩哥,地方到了,阿珩哥?” 陆蘅眸色微凛。 阿珩…… 第一百零一章 阿尘回来了(入v通知) 邵莹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车帘,却见车内俊美的少年愣住了,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挂上了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 邵莹当他回家了开心,也跟着笑道:“阿珩哥,原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啊,虽然穷了些,但是山明水秀的,我和婉君这些人在这里住上两日倒也没什么,就是碰上个疯子,怪晦气的。” 车外的张玲玲等人面面相觑,心道村内何时出过什么厉害人物。 车帘掀开,车内下来个身量极修长的男子,男子不同于这些穿着华丽繁琐的同伴,一袭简单的玉色长袍,发间插着跟竹簪,额前两缕碎发被微风吹着微微浮动,样貌俊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男子负手而立,盯着树上的陆蘅淡淡一笑,方才还有些咄咄逼人的陆蘅愣住了,傻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陆蘅直勾勾的目光,邵莹有些不满:“大胆村姑,看什么呢?!” 青珩哥岂是这种女人能亵渎的? 一旁的陆婉君无奈的默叹了口气,心下实在难以认同邵莹这上赶着倒贴舒青珩的行为,这人不过是安平侯救回去的养子,在学堂和他们同窗了三年,考了个举人罢了。 虽说舒青珩为人,样貌人品样样出挑,同世家子弟相比也不差在哪甚至更好,可凭阿莹的出身,配侯府世子还差不多,陆婉君心底是有些看不上舒青珩的,得知他是乡下出身,更忍不住轻视,只是她的修养令她选择了沉默。 她实在想不通,阿莹为何这般执着,学堂放假后,自己不好意思跟来,还要将几个同窗一起叫到这穷乡僻壤之地,美名其曰来乡下游山玩水。 舒青珩没理聒噪的邵莹,一双含笑的桃花眸看着树上的少女,道:“你在树上做什么呢?” 陆蘅回过神来,神奇的强压下了心头的激动之情,叹道:“阿尘,这些人再欺负姐姐我呢,我就上树上来了。” 舒尘:“……” 众人:“……” 刚刚到底是谁再欺负谁?? 邵莹诡异的看了舒尘一眼:“阿珩哥,你们认得?” “嗯,她是,我姐姐。” 纵然已经过去多年,舒尘仍记得小九不喜他在外人面前胡乱说二人之间的关系。 邵莹闻言,有些尴尬:“是你亲姐姐么?” “不是。”舒尘懒得同她解释太多,对陆蘅道:“那你下来吧,我回来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虽然如今并没有人敢欺负陆蘅,可听见这话,陆蘅心头却莫名的一暖:“好。” 说罢,轻飘飘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一旁的舒宁舒晴气的脸都青了,舒尘还活着!他不是被树砸到湖中去,被水怪吃了,怎么会活着回来的?!! 一回来不先认她们两个亲姐姐便罢了,居然管李小九这个小贱人叫姐! “阿尘,你……” 舒宁作为堂姐,正准备教训他两句,舒尘冷冷的眼刀扫了过去,舒宁有些害怕的闭了嘴。 邵莹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蓝衫男子道:“青珩,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也累了,带我们去你家中歇歇吧。” 舒尘带着陆蘅和一行人回到了舒家,李梅和舒多福两口子见他回来了,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险些没吓晕过去。 “阿,阿尘,你怎么回来了。” 舒尘看着如今穿戴的像个贵太太似的李梅,冷笑道:“怎么,我不能回来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掉进湖中了么?” 舒尘淡淡的看着李梅,唇畔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大伯母,奶奶呢?” “你奶奶最近身子不大好,你娘带着她出去抓药了,这些是……” “我朋友。” 见舒王氏和舒寡妇没在家,舒尘也未当着众人的面继续同吓傻了的李梅夫妇寒暄,带着众人进了他昔日的房间。 舒家盖新屋时,在舒王氏的强硬要求下,将他那间旧屋也重造了,尽管如此,对这些京中来的少爷小姐而言,还是忍不住心生嫌弃。 众人勉强的坐在硬邦邦的炕上,陆蘅道:“我去泡茶。” 舒尘按住了她的手腕:“小九,我去就好,你先坐下歇会儿。” 舒尘出去后,邵莹狐疑的看着陆蘅:“你,是阿珩哥的亲姐姐?” “不是。” “堂姐?表姐?” “也不是。” “那他为什么叫你姐姐?!” “想叫就叫,你想叫也可以叫,我这个人很大方的。” 邵莹懒得同她继续莫名其妙的对话,叫她姐姐?她一个乡野村姑也配? 众人没再多言,陆婉君目光落到了陆蘅身上,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小九…… 陆婉君:“敢问姑娘,是不是姓李?” 陆蘅回看陆婉君,笑了笑:“是,怎么?觉得我这个姓氏很亲切对不对?” 毕竟,原本你才该是李小九! 陆婉君微微蹙眉,她总觉得这个李小九说起话来怪怪的,难怪倾城这些年在她身边偶尔提起她那个同门的李小九来,总是咬牙切齿的说她是个贱人,看着确实怪讨人嫌的。 舒尘推门走了进来,端着几杯茶,一盘瓜果点心摆在了桌子上,叹道:“你们不是说要随我来乡下看看山间的风景么?喝杯热茶一会儿出去转转吧,我们村山中有挺多好玩儿的东西。” 说罢,递给了陆蘅一杯茶:“你爱喝的香片,我专门从京里带回来的。” 众人不禁看愣了去,舒青珩平日里待人虽然温和有礼,但身上有股疏离感,哪怕是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女,都不敢轻瞧了他去,从未见他主动待谁这般上心过。 邵莹突然笑着将面前的那盘点心推到了陆蘅面前:“这点心也给你吃吧。” “你们是客人,这是招待你们的。” 邵莹有些尴尬笑道:“这些东西,我们这些人,应该没人愿意吃吧……倒是你这种乡下长大的,可能见都没见过,大家都是阿珩哥的朋友,你在我们面前不用客气。” 邵莹三言两语,警告了陆蘅她们这些人身份高贵,而她,只是个村姑。 第一百零二章 秋后算账 陆蘅笑笑:“我们村中虽然贫穷,还是明白主客有别的道理,阿尘既然端给你们,你们吃不吃都是你们的,阿尘,应该会给姐姐单独留一份吧?” 舒尘:“不。” 邵莹闻言,正想笑,就听舒尘淡淡道:“我给你留了一箱,姐姐慢慢吃。” 邵莹:“……” 她说一向从简的青珩哥哥这次回来怎么大箱小箱装了满满一马车,本以为都是给家里人带的。 陆蘅汗颜,心说这臭小子是拿她当猪么,不过当着这些人的面,陆蘅开心的笑了:“谢谢阿尘。” “我还给姐姐带回来了一箱首饰,都是京中最时兴的款,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陆蘅:“……” 这败家子!这些年去哪去了暂且不提,如今这是发财了?勤俭惯了的陆蘅表示鄙视。 陆蘅勉强保持着笑:“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阿尘带回来的好东西。” 陆蘅回房后,见几口大箱子整整齐齐摆在了屋子里,本就不大的房间几乎被占满了。 陆蘅随意看了看,方才在外人面前所有盔甲突然卸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阿尘就这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陆婉君,呵! _ 本以为那伙人吃过东西后,会出去玩儿,不想舒尘很快便进屋了,见陆蘅脸色难看,蹙眉道:“怎么了?我带回来的东西,你不喜欢?” “阿尘,你过来。” 舒尘听话的来到了她身前,像只乖顺的小狗一般,半蹲了下去。 因为幼年久病,他身板比寻常男子瘦弱些,身量虽高,可蹲下来便成了很小的一团。 陆蘅盯着舒尘看了会儿,他如今容貌已经彻底长开了,极其精致。 舒尘:“小九,你眼眶红了。” 陆蘅觉得有些丢人,在他脑门上戳了下:“臭小子,去哪了?” 舒尘只是笑:“姐姐别哭,哭的我怪心疼的。” 说罢,突然站起来,将陆蘅抱进了怀里。 陆蘅一愣,蹙眉推了他一把。 “怎么了?”舒尘声音有些委屈:“小时候不是也亲过么,我那时候还能抱着姐姐睡觉呢。” “你少装糊涂!”陆蘅蹙眉道:“你小时候不懂事别说现在也不懂,我以前就是太娇惯你了,你以后再敢动手动脚的,我不会再留在你家。” 陆蘅原本不在意这些事,可她如今有了江师兄,答应好他等他几年的,舒尘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若是还不知道收敛不该有的心思,陆蘅自会离他远远的。 舒尘一顿,心道小时候那套果然是不管事了,担心陆蘅真生气了,舒尘老老实实的坐到了陆蘅身旁,道:“小九,你这些年去哪了,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陆蘅将这几年发生的事大概同舒尘讲了下,想了想,也并未瞒着他同江月沉之间的约定。 舒尘原本始终保持着微笑,听见有关于江月沉之事时,唇角的笑一顿:“多年未见,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姐夫?” “额……算,算是吧。” 陆蘅始终不明白阿尘待自己究竟是哪种心思,又不好明说,提及江月沉只是为了提醒他一下,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别谈我了,你呢?消失不见这些年去哪了?” 少年的眸色突然暗了下来,神色变的晦暗不明:“这个,便说来话长了,我先找大伯和大伯母说些事,你先尝尝我给你带回来的零食。” 陆蘅:“……” 舒尘同她讲话时语气几乎是温柔的,甚至有些像,哄小孩子? 看样子这几年他那古怪渗人的性子改了许多。 陆蘅摇了摇头,抓了把瓜子放在手里磕。 舒尘敲了敲李梅夫妇的屋门,李梅推开门,见是他,吓的一顿:“阿,阿尘,有什么事么?” 舒尘唇角微微上扬:“大伯母,好久没见了,找你说说话。” 说罢,径直进了房间,四处打量了眼。 虽说舒家如今的屋子统一换成了砖瓦房,外面看着都差不多,可李梅夫妇的屋子里,家具早就焕然一新,炕上垫着厚厚一层软垫,桌上还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舒王氏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见有了几分下世的光景,家中的银子多掌握在了舒多福夫妇手中,明面儿上日子过的和舒寡妇一眼,实际上……舒尘轻嗤了声,来到炕边上坐下。 舒多福目光始终不敢看他,蹲坐在一旁抽烟袋,肥胖的舒望像个球缩在舒多福后面,有些怕舒尘。 “爹,这是谁啊?” “你堂哥。” “二婶儿的儿子?” “嗯。” 这小胖子一听说舒尘是舒寡妇的儿子,原本的畏惧突然消散乐大半,双手掐腰,命令道:“谁允许你进我爹娘的房间的?还坐在炕上。” 舒尘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肉球:“我为何不能进?” “这是家里的规矩!”舒望得意道:“二婶不允许进爹娘的屋子,你是她的儿子。” “哦。”舒尘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李梅夫妇身上,冷笑道:“这么厉害啊,堂哥问你,我娘除了不能进大伯父伯母的房间,还不许做什么?” 舒望当舒尘再夸他,更加得意了,笑道:“二婶儿做好饭后还不许上桌吃饭,家里的活儿也都是她的,要是做得不好,我爹娘就会狠狠的收拾她!” “你快别说了!” 李梅掐了舒望一把,将傻住的肉球拎了出去,关上了门,强扯出一抹笑道:“小孩子么,爱吹牛,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若是你们没做过,这牛他怎么吹?” 舒尘冷冷的来到了李梅身前,突然抬手掐住了李梅细长的脖子。 “舒尘,你要造反!” 舒多福大惊,上前掰开舒尘的手,舒尘到底是个文人,被舒多福推开后,冷笑道:“大伯父,大伯母,你们自欺欺人就罢了,还以为能瞒天过海么?我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舒尘,你们这些年如何算计我,欺辱我娘的,我会一件一件同你们讨回来!” 见舒尘将话挑明了说,李梅夫妇心知继续躲闪装糊涂也不是个办法,李梅阴阳怪气道:“混账东西!以为自己出去待了几年,巴结上些公子小姐做朋友,就能没大没小了?我们就欺负你娘了,你准备怎么讨回来?当我们怕你不成?!” 第一百零三章 阿尘中举 李梅和舒多福如今虽然意识到舒尘不同于往日,却也没太当回事儿,他一个乡下娃子出去的,还能有什么大本事不成? 舒尘冷笑道:“您说,要是让奶奶知道,当初是你们用小九落水骗我去湖边,将提前伐好的树推倒将我砸进湖中,会如何?” 李梅闻言,目光轻微躲闪了下,继而笑道:“臭小子,怎么一回来就冤枉我们?你去和你奶奶说啊,你看看谁会信你的鬼话,舒尘,以前伯母是怎么对你的,你奶奶和乡亲们都看在眼里,我们这么疼你,怎么可能忍心将你推进湖里去呢?” 李梅说罢,见舒尘沉默了,来到他身前,伸出手来拍了拍他清瘦的脸,狞笑道:“伯母好心劝你一句,不想死第二次的话就乖乖听话,咱们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以后亏待不了你和你娘去。” 和他们斗?这小子还嫩着。 舒尘淡淡一笑,一双桃花般的笑眸中确盛满了鄙夷,仿佛俯瞰蝼蚁一般,不紧不慢的坐回了炕上:“好啊,你们尽管试试。” 李梅被他看的一阵心惊胆战,转念一想,自己怕这么个半大小子做什么?他爹,他娘,他奶奶,这些年不始终被他们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思及此,李梅稳了稳心神,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李梅推开门一看,见舒王氏和舒寡妇满脸激动得从外面回来了,还跟来了许多村民,想来舒尘回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可是,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哪家有热闹都要凑过来瞅瞅。 李梅心中鄙夷,面上却硬挤出几滴泪来,神色激动道:“娘,阿尘回来了。” 舒尘也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一改方才面对李梅夫妇阴翳的模样,见到奶奶和娘,眼眶也有些发红:“奶奶,孙儿回来了。” 舒王氏重重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再做梦后,不禁老泪纵横,正欲上前,突然想起了村民所说,带着舒寡妇跪地道:“老身舒王氏,见过举人老爷。” “……” “举,举人?”方才还同舒尘洋洋得意的李梅傻眼了,村民见状,笑道:“哎呦,多福媳妇儿还不知道呢,你们家阿尘出息了,考中了举人,咱们村里还是头一遭出来个举人,这下十里八村都该知道了,这天大的喜事,你们家还不设宴庆贺一番?” 舒尘连忙上前扶起舒王氏:“奶奶,娘,你们快起来,您这不是折孙儿的寿么?” 舒王氏激动的语无伦次:“我们家阿尘非但没死,还做了举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设宴,今晚就设宴!” 陆蘅也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这样一幕,不禁替舒尘感到开心,笑着上前拉过偷偷擦拭眼泪的舒寡妇道:“我和婶子这就去张罗,诸位乡亲们晚上都来喝杯酒。” 乡亲们连连应着,看向陆蘅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如今陆蘅就这么留在了舒家,舒王氏和舒寡妇待她同亲人无疑,偏偏和舒尘之间的关系又不清不楚的。 想当初被村里人几位不看好,背地里没少嚼舌根的病秧子和水性杨花的女人,如今看来倒像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村长笑眯眯的看着这二人,道:“小九这孩子除了当年做了点糊涂事儿外,对你们家是真不错,阿尘娘,看看什么时候,让这俩孩子成亲吧。” 舒尘笑看了陆蘅一眼,轻咳道:“都听小九的意思。” …… 陆蘅和舒寡妇很快便请来了厨师,在家中设宴摆了几大桌。 晚间,在山间玩儿累了的陆婉君等人回来后,见到乡下的饭菜,有些嫌弃,几位金贵的公子小姐勉强的吃了两口,陆婉君和邵莹看着破旧的碗筷,一口未动,回到了舒家堂屋中,勉强吃了点点心果腹。 陆婉君道:“阿莹,过了今晚回京吧,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是你我住的地方?” 邵莹也有些忍受不了,可是想起舒尘和李小九眉来眼去的,固执道:“阿珩哥不走我就不走。” 邵莹说罢,肚子叫唤了声,她有些尴尬道:“婉君,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你去吧。”乡下的菜陆婉君实在难以下咽。 这两位小姐虽没说什么,可村民虽憨厚,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贵人的嫌弃之情,一时不免有些尴尬生气。 宴会结束后,陆蘅陪着舒寡妇送走村民,收拾完残局后,转身回房。 看着舒尘的几位非富即贵的朋友,舒寡妇有些拘谨道:“我们家就几间屋子,你们几人一间,先将就着睡一晚吧。” 几人看着硬邦邦的炕,和对她们而言,过分狭小的屋子,嘴上虽没说什么,却不禁为自己陪着邵莹来到这小村子里的决定深深后悔了起来。 陆婉君笑道:“是我们叨扰了,只是我见屋子就几间,我们怎么分?” 舒寡妇道:“我家一共五间屋子,我今晚和舒尘大伯母去主屋找他奶奶睡,你们几个男娃和阿尘阿望还有大哥一间,几个女孩子看看是和阿尘两个堂姐一间,还是和小九一间,自己定吧。” 舒寡妇说罢,准备出去,邵莹突然叫住了她,笑吟吟的上前,将手上价值不菲的玉镯摘下来塞进了舒寡妇手中:“婶子,我叫邵莹,是舒尘哥在京中念书时的同窗,第一次见您,这点薄礼,当孝敬您了。” “这怎么好意思收呢?” 舒寡妇想还回去,被邵莹按住了:“怎么,您是不是嫌我这东西不值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就收着。”邵莹笑笑,亲昵的挽住舒寡妇的胳膊道:“那个李小九,不是你们家的人吧?” “不是。” “那住在你们家,是不是不大合适?阿尘哥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您看,是不是将她赶回自己家中去?” 邵莹今日已经同青坪村那几个小村姑打听清楚了李小九和舒尘之间是怎么回事,得知李小九和阿珩哥有过婚约,邵莹心中嫉妒,听闻她当初看不上阿珩哥,还和村中汉子私奔过,更是鄙夷。眼下同舒寡妇先礼后兵,她就不信舒寡妇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四章 偷吻 舒寡妇看了眼前这姑娘一眼,心知她的身份非富即贵,大概对阿尘,也有几分女儿家的心思的。 舒寡妇轻轻推开邵莹的胳膊,笑道:“小九如今是我们舒家的人,阿尘应该也不希望她离开,这个镯子太贵重了,我这种乡下妇人戴着下地干不了活儿,可惜了,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邵莹不可置信的看着舒寡妇将镯子还给了自己,转身离开了。 “乡野妇人,不识货!”同邵莹一道前来的同伴拉过邵莹道:“阿珩哥怎么有这么蠢的一家亲人?” 邵莹冷冷的看了说话这人一眼:“阿珩哥的家人还轮不到你来议论!” …… 几个人简单分了下屋子,没人愿意和陆蘅一间,一股脑的挤进了舒宁舒晴姐妹二人的房里,陆蘅乐得自在,确是苦了舒宁和舒晴。 这几位千金小姐一进屋,嫌弃的看着硬邦邦的土炕。 “这什么破地方,我府上下人住的都比这儿好。” “你们两个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啊,真厉害,换我一日也住不下去。” 舒宁舒晴气的面色铁青,她们两个的屋子在村子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谁来了不露出羡慕的神色,还是头一遭被人贬低的一无是处。 舒宁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和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自然比不了,这屋子我们也是将就着住着,之前要不是为了供阿尘念书,我们家早就换新屋了。” 舒宁这打肿脸充胖子的嘴脸看在几人眼中不免好笑,邵莹讽刺的话到了嘴边,到底忍下了。 陆婉君摇了摇头:“我们借住再次,已经叨扰了人家,你们怎么还嫌人家屋子破旧?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陆婉君说罢,端庄的平躺下,缓缓闭上了眼。 舒宁舒晴看向陆婉君的目光中不禁写满了崇拜,就连那几个咄咄逼人的千金小姐都不禁有些愧疚了起来,认识到了自己同陆婉君的差距。 论身份,陆婉君比她们谁都高,到了这种地方却没有半分小姐架子,这大概就是京中第一才女和她们之间的差距吧。 思及此,便没人继续多言了。 并未有人注意到,熄灯后,陆婉君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她并非不嫌弃破破烂烂的舒家,可她是陆婉君,从小受陆府严格训练长大的,哪怕对路边乞丐,都施以怜悯之心的仙女,岂能像那些胭脂俗粉一般同舒宁舒晴这等村姑起争执,凭白降低自己的身份。 陆婉君要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 陆蘅趴在窗前,见舒宁舒晴房里熄了灯,这才收回视线,将炕铺好后,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陆婉君,陆婉君,陆婉君!” 陆蘅像中了邪似的,口中喃喃的念着,她没想到陆婉君会来到青坪村,这里可不是陆府,该怎么招待她呢。 陆蘅脑中乱糟糟的,想了许久方才有些睡意,翻了个身,总算睡着了。 屋内黑漆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蘅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中似乎有人再吻自己。 舒尘怕弄醒她,动作极轻,克制的浑身颤抖。 他这些年在外面,懂了许多,也结识了京中那些花天酒地的富家公子,被带着去过烟花之地,亲眼见过那些人在那种地方玩儿的多欢,每到那种时候,他总会想起小九来。 身为一个正常男人,看着身边人娇妻美妾在怀,舒尘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只是心中早已被一人占满,其他女子再好也看不上眼,亦没有过什么三妻四妾的心思,这些年陆陆续续拒绝了许多主动示好的各种女子。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回来后,小九居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舒尘松开陆蘅的唇,贴在陆蘅耳边,嗓音低沉:“姐姐,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舒尘的手惩罚般的探到陆蘅胸前,轻轻揉捏了把,陆蘅难受的哼哼了两声,这才松开手,悄声离开了房间。 不想舒宁房间的门也开了,睡的浑身酸痛起来起夜的邵莹撞见这样一幕,僵在了原地。 舒尘凉凉的同她对视了一眼,修长的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没继续理会她,轻轻一拂袖,转身回房了。 邵莹睡意全无,气的浑身微微发颤。 若非亲眼所见,她简直难以置信,这些年从来不近女色,甚至被人说有断袖之癖的舒青珩,居然会在半夜三更偷偷溜进女孩子房间里。 …… 翌日,舒家人刚起床,便听见了公子小姐们不满的抱怨声,大概是昨夜都没睡好,刚起床便嚷嚷着要回京城,以后再也不来这种破地方了,听的舒宁舒晴直翻白眼。 陆婉君始终沉默着,用井水洁过三次面后,拉着邵莹来到了院外,道:“阿莹,咱们也回京吧。” 昨夜她几乎没睡着,这鬼地方她一日也住不下去了,陆婉君本以为,和她一眼娇生惯养的邵莹也该受不了了,不想邵莹咬了咬下唇,固执道:“我不回去!你若是受不了了,就和她们先回去吧。” 邵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陆婉君清楚,自己若是真回去了,她必定要生气。 近日爹因为朝中事,再拉拢邵大人,邵大人为人固执清高,不愿拉帮结派,之所以给爹几分薄面,都是因为邵莹的关系,邵莹是邵府的独女,最受邵府上下宠爱。 虽说平日里都是邵莹巴着自己,可陆婉君还是希望能保持住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分,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将她一个人留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回过头来邵莹嘴上不会说什么,怕也不会再她父亲面前说好话了。 陆婉君在心底权衡利弊一番,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也不知青珩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汤,我总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陪你留几日就是。” 邵莹闻言,感动不已:“婉君,还是你好。” 陆婉君笑笑,看着眼前的砖瓦房,有些烦躁,她做梦都没想到,她陆婉君有朝一日会在这种穷乡僻壤住下…… 第一百零五章 陆婉君留下了 舒家人对于这些娇贵的公子小姐们敢怒不敢言,悉心给他们做过早饭,众人吃过便离开了。 “婉君,阿莹,你们两个不同我们回京么?” 邵莹道:“我们还未玩儿够呢,你们先回去吧。” “啊?……好吧。” 这伙人都清楚邵莹待青珩君的心思,率先离去了。 陆婉君和邵莹转身回到舒家小院中,陆婉君看着于她而言同茅房无异的小院儿,虽没说什么,脸色却有些难看。 一旁的邵莹有些心虚,虽说她利用陆府想拉拢爹的心,让陆婉君同她一起留了下来,可总有种将天边的明月带到臭水沟的心虚感,恰好见陆蘅已经在院中打水了,邵莹眸中浮现出一抹不屑:“我今早还未洗漱,你顺便替我将洗脸水准备好。” 陆蘅没理她,邵莹有些恼火:“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 陆蘅这才抬起头来看她:“你在和我说话?” 邵莹被她气笑了:“不然呢?” “邵小姐,我不是您府上的下人。” 陆蘅淡淡的提醒邵莹,邵莹见一个村姑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想起阿珩哥待她不一般,正欲发作,被一旁的陆婉君扯了下袖脚。 陆婉君笑道:“李姑娘,我听闻你是被扣在舒家的,平日里就是在舒家做些下人的活计,抵消你昔日欠舒家的银子,我们是舒家的客人,你服侍我们,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好意思,我欠舒家的银子这些年早就还清了,何为理所应当?” 陆婉君愣了下,蹙眉道:“既是如此,你应该离开舒家才是,继续留下来成何体统!” “是我要小九留下的,这就不劳陆小姐费心了。” 舒尘不知何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淡淡看着陆婉君,他虽清楚陆婉君的身份,面对陆婉君时,既没有其他男子的谄媚,也没有半分讨好,声音淡淡的,仿佛再同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说话。 陆婉君一双美人眸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何曾有男子待她这般冷漠过?皇子们尚且一口一个陆妹妹宠着她,一个小小举人,居然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阿珩哥,你怎么能这么和婉君说话呢?” “我说什么?”舒尘狐疑的看了邵莹一眼,邵莹被噎住,他貌似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同陆婉君说话,可是,这可是陆婉君啊。 舒尘没再理这两个娇贵的小姐,看向陆蘅,声音温柔了几分:“小九,你们说什么呢?” “你那些朋友回京了,这两位姑娘不肯走。” 邵莹脸黑了黑,她们只是暂时留下,什么叫不肯走? 偏偏陆蘅这话自己无法反驳,邵莹索性看向舒尘,声音糯糯道:“阿珩哥,我和婉君还未在乡下玩儿够,能在你家中叨扰几日么?” 舒尘看着邵莹,神色淡淡。 青坪村并非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这两位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愿意留下。 想起邵莹,舒尘有些无奈,她已经跟着自己一年多了,他也曾明确的告诉过她,不要做无用功,邵莹偏偏不听。 原本舒尘顾念女孩子脸皮薄,始终给邵莹留着脸面,不想刚刚听见她和陆婉君同陆蘅的对话,不免觉得好笑。 “小九,这两位姑娘能否留在我家,你说了算吧。” 陆蘅:“……” 陆蘅愣了下,看着满眼不可置信的邵莹,笑道:“既然是你朋友,那就住下吧。” 邵莹被羞辱的浑身颤抖,陆婉君冷哼了声,一双凤眸如蛇信一般,冷冷的从陆蘅身上划过,陆蘅对陆婉君这种目光最清楚不过,或许她最初还不屑于同自己这种乡野村姑计较,刚刚确实感觉受到冒犯了。 陆蘅对陆婉君的目光视若无睹,转身进了厨房:“阿尘,早上想吃什么?” 舒尘唇角扬起一抹弧度:“都行。” 邵莹见二人之间关系亲近,蹙眉道:“阿珩哥,李小九不是说,她欠你们家的银子还清了么?还要在你家做挑水做饭的活儿么?” 舒尘解释道:“小九厨艺好,也清楚我们家人的口味,平时家中做饭便教给她。” 舒尘说罢,同陆婉君二人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便回房温书去了。 陆婉君叹了口气:“你还愣着做什么?” 反应过来陆婉君什么意思后,邵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和李小九一眼,去厨房做吃的给阿珩哥吃吧?” 她的一双手养的又白又嫩,哪里是能同李小九那种人一起做饭的? “不然呢?”陆婉君实在不愿同邵莹在这鬼地方多住,替她出谋划策道:“舒青珩为人清高,估计就喜欢李小九这种……能低三下四服侍人的女子,你出身样貌皆在李小九之上,若能暂时放下身段,说不定……” 陆婉君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心中对于邵莹倒贴舒尘之事始终是不屑的,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邵莹虽然单纯了些,总不至于争不过一个村姑。 邵莹恍然大悟,犹豫了下,还是起身来到了舒家的厨房。 厨房被陆蘅收拾的很干净,不见半分油渍,可邵莹一进来还是觉得脏,微微踮起脚:“李小九,你要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吧。” 陆蘅狐疑的转过头看她,心道这金贵的小姐何时转了性,却见邵莹一脸不情愿,意识到这是陆婉君教她的,心下不禁冷笑。 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陆婉君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邵莹城府不深,上一世被陆婉君利用着做了不少事,包括欺负自己。 陆婉君身份高贵,不屑于亲自下场修理自己这个乡野村妇,充分的利用了身边的人,邵莹便是其中一个,不同于叶倾城的精心算计,邵莹欺负人的方式要简单的多,无疑是各种谩骂羞辱,陆蘅曾经怕极了她,眼前平静的看着邵莹,笑道:“阿尘早餐喜欢吃清淡些的,山药他就很喜欢,你帮着将山药皮刮干净吧。” 邵莹轻嗤了声:“我可不是帮你。” 陆蘅笑笑,没答话,心说如此愚蠢的女子,哪怕出身高贵,就阿尘那性子,能喜欢就怪了,亏得她一路追到乡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李家人良心发现了 邵莹勉为其难用她金贵无比的手将山药刮干净后,见陆蘅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心道这小蹄子是不想教她怎么做,当她没见过厨子做饭么? 邵莹将锅盖打开,放上盖帘,将山药平均的切成小段,放在锅上蒸。 没一会儿,陆蘅走了进来,端了水和毛巾来,笑道:“山药皮刮完了手容易痒,我们这种乡下姑娘没什么,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洗洗手吧。” 陆蘅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若隐若现的不屑,听的邵莹有些火大。 李小九这是在笑话她金贵么?一个乡野村姑,会做些活儿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她也确实没感觉到哪里痒,冷冷道:“少将旁人想的那么没用,好像就你有本事似的,我手不痒,擦擦就是了。” 邵莹说罢,准备接过毛巾时,动作一顿,怒斥道:“这是婉君的毛巾,谁允许你拿过来的?” 陆蘅一愣:“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你的毛巾,就随便拿了条,你和陆婉君不是好姐妹么,你用她的毛巾擦擦手,应该也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没关系……邵莹心道,陆婉君最厌恶旁人用她东西,早些年因为府中一个小丫鬟不小心踩脏了她的鞋子,便被她命人暗中剁了脚,赶出了府去。 陆蘅一脸单纯的看着邵莹:“邵姑娘,你的身份是不是比陆姑娘低,所以不敢用啊?” “你胡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们乡下人说话直了些,我也是听阿尘说的,你们这些贵人身份地位也不一样,都怪我拿错了毛巾,我这就放回去。” “站住!”邵莹脸色难看的叫住了陆蘅。 她和陆婉君一起长大,虽然处处不如她,可用用她的毛巾,应该还是可以的,大不了,自己不告诉她就是!总不能让一个农女看轻了自己去。 邵莹淡然自若的接过毛巾,将手上粘乎乎的东西擦干净了。 陆蘅敛住眸中晶亮的笑意,将水盆端了出去,将毛巾放回了舒宁舒晴的房间里。 陆婉君嫌弃舒家的屋中太闷,不知去了哪,却正好给了陆蘅偷偷取走她毛巾的机会。 山药皮虽然不是人人沾上都会发痒,可陆婉君陆蘅是清楚的,一身皮肉似乎比旁人要金贵许多,花粉,鸡蛋甚至有些鱼肉都会过敏,上一世见她用山药做的点心讨老夫人欢心,也曾跟着学,不想因为沾上了山药皮,过敏严重,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陆蘅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做好早饭后,陆婉君自外面散步回来,虽然在勉强端着,但脸色有些难看。 这穷乡僻壤果然出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她不过在村子里随便转转,便被一群乞丐似的人盯着议论纷纷,虽说她自幼身边便不曾少过爱慕的目光,可被这些脏兮兮的人盯着,陆婉君只觉得心中阵阵恶心。 那种感觉,无异于凤凰落入了野鸡窝。 早饭陆婉君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哪怕舒家的碗筷很干净了,可碗不是白瓷的,筷子不是银的,盘子也不是她平日里盛菜用的琉璃盏,陆婉君总觉得很脏。 嫌弃的同时,陆婉君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若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她大概会疯。 舒寡妇小心翼翼的看了陆婉君一眼,好心道:“陆姑娘,再吃点吧,瞧你才喝了半碗粥,这样不到中午就饿了。” 陆婉君笑了笑,没答话,显然不愿同这个乡下妇人多说一句话,她已经尽量保持自己的大家风范了,可心底对于乡下人那股强烈的鄙夷和厌恶感令陆婉君有些烦躁,仿佛一块美玉掉进了茅坑里,这破地方,和这些人,令她恶心。 李梅冷笑了声:“你倒是好心,人家这种贵人,哪里看得上咱家这些粗茶淡饭。” 舒寡妇有些尴尬的闭了嘴,陆蘅幽幽的看了陆婉君一眼。 真是金贵…… 这时,舒家的院门突然被人敲响,陆蘅坐在最外面,上前打开门,却见是许久未见的周云夫妇。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听闻李家人来了,舒家人起身出了堂屋,态度都不大好。 “呦,真是见鬼了,你们家还有脸进我家的门!”舒王氏宝刀未老,骂骂咧咧道:“我还当你们不要亲闺女了!” 周云显得有些激动,上前自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塞给了舒王氏:“这是当初的彩礼钱,我们家还给你们!” 周云居然还了银子,舒家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舒寡妇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们还惦记着小九,终于肯拿银子赎她了。” 说罢,又忍不住一阵心酸,李家人良心发现的未免也太迟了。 陆蘅微愣过后,看向堂屋中的陆婉君,唇畔突然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比谁都清楚李家人是什么货色,毫不夸张的说,她哪怕死在舒家,他们都未必肯上门来看一眼,怎么可能拿二两银子来赎她? 周云干笑了两声:“那个,我听说阿尘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了些朋友?有位陆小姐?” 舒王氏狐疑的看着周云:“你们家还了银子,将小九赎回去就是了,我家阿尘的朋友和你家没关系吧?” 舒家人如今对李家人的态度仍旧极其恶劣,周云却丝毫不在乎,目光扫视了一圈,来到了舒家堂屋内,看着陆婉君,激动道:“您就是陆小姐吧?” 陆婉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您是?” “我是小九的娘。” 周云说罢,将陆婉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这天仙似的姑娘是她女儿!周云无比庆幸当年怀孕时为了躲债主到外地穷游时,在一座有名的寺庙中生下了女儿,恰逢当时大名鼎鼎的陆相夫人也在庙中求子时临盆…… 周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是老天爷给她女儿富贵命的机会,至于小九,反正不是她亲生女儿,他们李家能将她养大,已经算是对的起她了。 第一百零七章 他非池中物 陆婉君被她看的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何,她对眼前这个妇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邵莹看着眼前的妇人,替婉君感觉受到了冒犯,将陆婉君护到身后:“您有什么事么?盯着婉君做什么!” 舒家人也跟了进来:“周云,你发什么疯?!” 周云连忙收回了视线,一改往日泼辣,讨好的笑道:“舒婶子,我们家小九留在你家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这两位小姐在你们家住着怕是也不方便,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陆姑娘可以暂时先去我们家中住上几日。” 这话引来了李梅的嗤笑声:“就你家那破房子,也好意思让陆姑娘住进去?我说你家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你们家要是想巴结贵人不妨直说。” 虽然李梅看这两个金贵的小姐不顺眼极了,可此时周云显然是不要脸上赶着巴结人家,抢人到自家地盘儿上了,李梅如何能忍她? 周云难得没有回骂回去:“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小姐,我家的空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特意让我家那口子去县城买了好几层软垫铺在炕上,上面还盖着一层毛毡子,虽然屋子不如舒家的气派,可是住起来绝对舒服,也不用同旁人挤在一起。” 陆婉君有些狐疑的看着殷勤的周云,心底深处仿佛被什么牵引住了,想起自己和舒宁舒晴挤在一间屋子里,晚间这对儿姐妹还会说梦话,磨牙,倒不如跟她过去。 鬼使神差般的,陆婉君点了点头。 “婉君!”邵莹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看着她:“你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一旁的舒尘冷眼看着激动的周云,蹙眉道:“我记得,你们家中就小九一间空屋了,陆小姐住进去的话,小九住哪?” 看这样子,周云夫妇根本没想真心将小九赎回去,虽然舒尘心底也不想让小九离开,可这种父母,还真是难得一见。 周云后知后觉的想起陆蘅,干笑了两声道:“我看小九在你们家养的白白胖胖的,比在我们家的日子舒坦多了,干脆嫁给阿尘当媳妇儿得了,在我们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小九,你就先继续留在舒家吧。” 陆蘅:“……” 尽管早就清楚李家人的真面目,此刻陆蘅还是觉得有些滑稽,大张旗鼓的来舒家还聘金,就是为了将陆婉君接回去住上几日。 无论是在李家,还是再陆府,陆婉君都比她受欢迎的多呢。 陆蘅想着,舒尘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如今少年的身量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将她护在了身后,冷冷道:“既然如此,小九就留在我们家好了,正好我们家里人都不舍得她走,我替小九多谢您了!” …… 邵莹随着陆婉君回到房中收拾东西时,邵莹道:“你就这么去李家了?我感觉那家人怪怪的。” 虽然她也不喜欢李小九,可哪有亲生父母这样的? 陆婉君压下周云带给她的那一抹奇怪的感觉,道:“左右不过想从我身上捞些好处去罢了,给她们些银子就是,你在舒家有什么困难便去找我。” 邵莹想说,陆婉君就这么将她自己留在舒家了,可陆婉君能陪着自己留在这个小村子里就不错了,邵莹不敢得寸进尺。 临走前,周云看了陆蘅一眼,突然道:“小九,你过来,咱们母子也好久没见了,娘有些话和你说。” 陆蘅跟着周云出去后,确定周围没人,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您要说什么?别告诉我,要同我说什么体己的话。” 原本周云确确实想像个母亲一般先同陆蘅说两句像样的话,见这死丫头这样,也不再装模作样了,厚颜无耻的伸出手道:“给家里点钱,别说你现在的银子还在舒家手里,没钱的话,将你那把刀,或者身上这些首饰给我也成,我自己拿县城去当了,乡下丫头天天打扮成这样子给谁看!” 陆蘅被气笑了:“我还以为家里有钱了,又是还聘金,又是给陆姑娘买软垫的,怎么还来找我要钱呢?” 周云神色狰狞的在陆蘅身上掐了下:“哪这么多废话?你有钱就给点儿,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陆蘅后退了两步:“该不会是家中这几年存下的银子,都给陆姑娘用了吧?” 周云目光心虚的有片刻闪躲,她的亲生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那么金贵,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陆蘅那双漆黑的凤眸冷冷的盯着周云,周云被看的恼羞成怒:“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家里的银子还不是为了赎你花没了?你别管什么原因,我和你爹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你报答我们不是应该的么?” 陆蘅懒得同周云废话,转身准备回舒家,被周云拦住了去路:“贱蹄子,你要是不给,这辈子也别想回家了!” 陆蘅轻嗤了声:“你要是不想被陆小姐看见您这副嘴脸,最好收敛些。” 说罢,冷着脸回到了舒家。 周云讨银子不成,骂骂咧咧着跟了来,见到陆婉君,瞬间换了副嘴脸,笑的温和,上前拎过她手中的包袱道:“东西我拎着就行,别累着了,走吧。” 见陆婉君走了,邵莹叹了口气,转过身,却见舒尘来到了李小九身旁,神色写满了担忧。 邵莹脸色难看,上前道:“阿珩哥,吃饭吧,我亲自给你蒸的山药。” 舒尘闻言微愣,随后有些无奈:“邵小姐,这些活儿不适合你做,青坪村也不是你们这种身份的人该住的地方,有时间我送你和陆小姐回京吧。” “我不。”邵莹语气娇嗔:“我偏要留下来,你什么时候回京我便跟着你回去。” 邵莹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前所未有的低,她就不信,她还搞不定舒尘! 身边所有人都道她瞎了眼,被青珩君这副好皮相迷昏了头,忘了他不过是个举人罢了,哪怕日后能考上状元,入朝为官,和那些正统王孙公子还是有些差距的。 可邵莹有种预感,青珩君绝非池中之物,她愿意赌一把,哪怕赌输了,这个人也值得。 第一百零八章 舒尘发火 吃过早饭后,舒王氏剧烈的咳嗦了一阵,便起身回房了。 这几日舒王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舒尘忧心忡忡,却也没什么办法。 伺候着舒王氏喝过药后,舒尘替奶奶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舒王氏。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舒寡妇的尖叫声,舒尘眉心一蹙,冷着脸出了房间。 就见舒寡妇身上被泼满了热水,摔在地上微微颤抖着,一旁的小胖子舒望端着水盆,一脸坏笑:“不好意思啊二婶儿,我不是故意的。” 自从舒尘回来后,舒寡妇便再没将舒望当祖宗一般伺候过,偏偏一向神气的爹和娘也像霜打的茄子,不敢说什么,舒望心中不满,决定给舒寡妇一些教训。 刚听见声音的陆蘅从屋中跑出来,连忙上前扶起了舒寡妇,冷冷的看着舒望:“谁让你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呢?都说了我是不小心的!” 舒望从小被惯坏了,丝毫不怕李小九这个外人,掐着肥硕的腰身瞪着她,陆蘅正准备教训下这个混球,舒尘快速从身边走过,衣摆扫起一阵微风。 陆蘅还未反应过来,舒望便被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舒望像个球,从地上滚了两圈,从未受过这种对待的舒望呆呆的看着踹倒他的舒尘,随后,一嗓子哭嚎了起来。 舒尘看了眼舒王氏的房间,神色阴翳:“闭嘴!” 那小胖子吓的浑身一抖,果然不敢出声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憋的脸都紫了。 舒尘虽然生了副文人儒雅清俊的面相,可沉下脸来格外骇人,仿佛活阎王一般。 “跪下!” 舒尘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舒望被吓傻了,膝盖一软,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奶奶是怎么教导你的?让你如此无法无天,目无尊长!我没让你起来,你今日便跪在这,好好反思下!” 舒尘说罢,和陆蘅一起将舒寡妇扶回了房间。 好在舒望泼的水不是滚烫的开水,舒寡妇的皮肤只是稍稍被烫红了些,舒尘回房取了药膏来递给陆蘅,便出去了。 替舒寡妇上药时,舒寡妇忍不住道:“阿尘真的长大了,从没见过他这样。” 陆蘅笑笑,脑中却忍不住浮现出舒尘刚刚的模样,满脸的阴翳,气势不怒自威,倒像是回到了他小时候。 长大后的舒尘早就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性子,像是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石头,可陆蘅看的出,舒尘早就不是当年对她听之任之的那个普通乡下孩子了。 - 午时,从外面回来的李梅和舒多福见自己宝贝儿子跪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心疼坏了。上前一问,得知是舒尘让他跪的,李梅蹙眉将他扶了起来,没好气的骂道:“好神气啊!考上举人又不是给咱们考的,倒是先冲自家人耍威风来了!” 听见声音的舒尘从屋中走了出来,看都没看撒泼的李梅一眼,冷冷的看着舒望:“谁让你起来的?” 舒望吓的往李梅身后缩了缩,李梅酸唧唧的道:“举人老爷好大的火气,不知道我们阿望做了什么得罪了您?您要是有火气,冲我们来,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舒尘语气淡淡的:“你们教子无方,这么小的孩子便学会使坏了,作为堂哥,帮您好好管教下儿子罢了。” 李梅这两日和舒多福还在庆幸,虽然舒尘考中了举人,可自己当初做的那些坏事他找不出证据,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奈何他们! 舒尘要是敢报复他们,他们就诉苦喊冤,让乡亲们好好看看这大举人的嘴脸,不想他另辟蹊径,居然开始欺负阿望了。 舒尘没多做解释,他再怎么记恨李梅夫妇,也不至于拿个孩子开刀。 李梅怎么想他也无所谓,反正早晚是要收拾他们的,不过现在奶奶身体不好,舒尘不想在家中起内讧闹的奶奶心烦,闻言满是不屑的笑了下:“是,又如何?” “你,你真以为自己如今长了本事,我这个做伯母的不能教训你了是不是?!” 李梅气的不轻,准备骂人,被舒多福扯回了屋子里,重重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 舒多福抽了她一巴掌:“你昏了头了?舒尘如今是举人,你也敢动手?” “你没见他是怎么欺负阿望的?”李梅捂着脸哭道:“他冲谁来都行,敢动我宝贝儿子,想都别想!” 舒多福被她哭的心烦:“哭哭哭,哭个屁!这事儿我会想法子的,你别没数。” 舒多福说罢,推门走了出去,舒寡妇从屋中出来,来到他身前,有些愧疚道:“他大伯,阿尘不是故意欺负阿望的,都是因为阿望不小心将热水泼在了我身上,阿尘也是为了我。” 舒寡妇说起话来总是柔柔的,和屋内撒泼的李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舒多福心下一痒:“没事,小孩子不懂事,弟妹没事吧?” 舒寡妇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准备去劈柴,舒多福突然叫住了她道:“弟妹,其实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关于阿尘的,现在不方便说,晚上能出来院子下么?” 舒寡妇闻言一顿:“不了,大哥有什么话现在说就行。” 舒寡妇性子虽软,但也知道避嫌,她一个寡妇,死了男人,合着该同家中大哥保持些距离才是。 舒多福见舒寡妇没答应,心下有些不满,到底也没敢多说什么,心中暗骂贱人,背地里和陈大夫偷情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真是当了**还想立牌坊! 舒多福有些烦躁的想着,脑中突然灵机一动,转头看了眼舒寡妇,乐了。 他正愁着怎么摆平舒尘准备报复他们之事,居然忘了这茬儿。 若是舒尘知道他一向老实本分的娘,早和陈大夫勾搭到了一起,不知该作何感想。 舒尘要是还敢轻举妄动,他就将此事说出去,他这弟妹,日后在村子里也别想做人了。 舒多福看的舒寡妇心中一阵不安,舒多福离开后,舒寡妇放下手中的活儿,找到了陆蘅,将方才之事告诉了陆蘅。 第一百零九章 陆婉君过敏 舒寡妇不放心道:“小九,你说阿尘大伯准备做什么啊?我这心总是安稳不下来。” 陆蘅微微蹙眉,尽管早就知道舒多福人品有问题,可他对舒寡妇起了歹念,还是令陆蘅觉得有些恶心。 陆蘅沉思了片刻,道:“婶子,你和陈大夫……” “我们这几年都没再联系过了!” 舒寡妇连忙接话,生怕陆蘅误会什么。 陆蘅叹了口气:“我是说,你和陈大夫的事,会不会被舒多福知道了?” 舒寡妇闻言,面色惨白:“这,怎么可能呢?” 她和陈大夫之间,虽然起了些情愫,可也没做过什么,见面的次数这几年中屈指可数,舒多福怎么可能知道呢? “怎么不可能?舒多福和李梅如今最怕的就是阿尘和他们过不去,可是又拿阿尘没办法,只能在他身边人身上下手,您这些年除了这件事,应该也没什么可以令李梅夫妇拿捏的吧?” 舒寡妇闻言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几年前,晚间那个河边她和陈大夫见面时,陈大夫撞着胆子亲了她一口,貌似被人看见了,难道是…… 舒多福居然早就知道了! 舒寡妇面色通红,想起这几年舒多福看她的目光,都觉得不对劲儿了起来。 瞧她这样子,不用多问陆蘅也知道,肯定是被舒多福知道了。 “小九,这可怎么办啊?” 陆蘅沉思了片刻,她这些年处理各种复杂的任务,舒寡妇这点事儿相对而言不算什么,很快便想出了解决的法子:“解决起来倒也不难,只是您是要自己的面子,还是要阿尘继续被李梅夫妇拿捏在手中?” “当然是阿尘重要,我这把年纪了,自己做的事儿,我自己担着!” “那,你和陈大夫的事,不能继续瞒着阿尘了。” …… 陆蘅将舒尘叫过去时,有些犹豫,她虽觉得舒寡妇和陈大夫之事无关紧要,可舒尘不知道会不会和青坪村这些村民的想法一样,觉得舒寡妇不该背叛他父亲找下家。 “阿尘,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听后别激动。” 舒尘双眼含笑的看着她:“你这样,我可不敢保证一会儿不激动。” 陆蘅:“……” 算了!陆蘅心一横,将舒寡妇和陈大夫的事悉数告诉了舒尘。 不想舒尘听后,神色极平静:“你要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 陆蘅:“?” “我早就知道了。”舒尘笑道:“我还当你要同我表明心迹了。” 陆蘅拍了他一下:“我和你说正事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时候,我娘的事她自己做决定,陈大夫待她好就行。” 陆蘅犹豫了下:“那你不介意么?” “之前有点儿。” 舒尘说的云淡风轻,只字不提幼年时刚发现这件事时的愤怒,整夜的睡不着,生怕娘和陈大夫跑了,将自己留在舒家面对虚伪的大伯父一家。 舒尘笑道:“小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你想让我撮合娘和陈大夫么?我不想这么做。” 舒尘虽然看开了,可对于将自己娘往别家送这种事,还不大愿意亲力亲为。 陆蘅叹道:“我和你说的事,你听了千万别生气。” 舒尘听话的应下:“好。” 陆蘅将舒多福试图对舒寡妇不轨一事告诉了舒尘后,舒尘听后,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神色阴翳,陆蘅感觉脊背发凉:“你大伯什么也未做,说好了不生气的。” 舒尘皮笑肉不笑道:“我没生气,你继续说。” 陆蘅:“……” 这表情都快杀人了,还没生气呢! 陆蘅继续道:“你大伯应该是知道你娘和陈大夫的事了,估计想用你娘的名声威胁你不要继续同他们做对了。” 舒尘沉默了:“你想怎么做?” - 然而还不待陆蘅做什么,李家便出事了。 当晚,周云去而复返,怒气冲冲的来到了舒家:“你们家对婉君做了什么?怎么一回我家就过敏了?” 婉君?陆蘅听的直想笑,这么些年了,李家人都是连名带姓唤她,陆婉君才去了一日,便唤婉君了。 邵莹想起自己拿陆婉君的毛巾擦手一事,心虚的垂下了头去。 舒寡妇见李家刚老实下来又敢过来闹,怒道:“我们家能做什么?陆小姐在我们家好好的,一去你家就闹毛病,谁知道是不是你家太破烂了,穷酸气冲撞了人家?” 周云懒的同舒家人拌嘴,陆婉君晚间回去洗了把脸后,不知怎的,白嫩的脸上和手上开始冒红疹,被她抓破了,都开始向外冒脓水了,着实将周云心疼坏了,陈大夫恰好又没在家。 她的宝贝婉君可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受这种苦呢? “你们少说这种废话,要是被我查出陆小姐究竟在你家沾了什么,我饶不了你们!李小九,借你马车给家里用用,我让你爹去县城抓点药。” 陆蘅:“不借。” “你敢!!” 陆蘅叹道:“我这马儿认生的很,遇见生人会踹人的,不信你问问舒奶奶。” 被那马踹过的舒多福道:“确实,那死马踹人还挺疼的。” 陆蘅想起陆婉君此时的模样,笑道:“这样吧,我同你们回去看看,我以前过敏时,用些土法子就好了。” 陆蘅年幼时因为李家的不上心,体弱多病,过敏时家里根本没人管她,还是村里老人见她可怜,教给了她些土方子。 周云闻言,眉心死死蹙起:“土法子?你当人家陆小姐和你一样皮糙肉厚的?你那些法子能往人家脸上用么?” 舒寡妇实在听不下去了:“小九才是你亲女儿,哪有这么自己说自己亲闺女的?” 周云意识到自己因为婉君过敏,太激动了,心虚的解释道:“你又没有闺女,就一个儿子当然当个宝似的,闺女就是赔钱货,我爱咋说咋说。小九,刚才是娘将话说重了些,你要真有法子就和娘回去,陆小姐这种贵人在咱们家有个好歹,后果咱家可承担不起。” 舒尘将陆蘅拉到了身后,冷冷道:“不信小九就滚出我家!” 第一百一十章 要她照顾陆婉君 他实在见不得小九受这种委屈,小九若是答应嫁给他,小九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周云算什么东西! “呦,大举人怎么和我说话呢?”周云无赖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我家小九?你要还想娶我女儿,最好对我客气点!” 一旁心虚的邵莹闻言有些火大:“无知村妇,你还真当你女儿是什么宝贝了?!” 陆婉君死了才好…… 陆蘅有些恶毒的想着,扯了扯舒尘的袖脚,示意他不要和周云这种人争执。 不过如今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这金贵的大小姐要是在青坪村出什么事,不知整个村的人加起来,够不够给她陪葬的。 “我只有这种土法子,您要是不舍得给陆小姐用,那便算了,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周云急坏了:“那你还不跟我回去试试,说这么多废话,我看你就不想管陆小姐,你这丫头打小心眼儿就坏……” 陆蘅不紧不慢的跟着骂骂咧咧的周云回到了李家。 记忆中熟悉的小院儿,破旧的土房子,她长大的地方。 陆蘅回自己昔日住的小屋子后,却见原本黑乎乎的墙壁糊上了一层麻布,屋子里挥之不去的异味也被瓜果香掩盖住,那陆蘅睡的骨头疼的土炕被铺上了好几层软垫。 虽然对于陆婉君而言,仍旧破败不堪,可看的出,李家人是用了心的。 陆婉君躺在炕上,原本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红疹,难受的低声啜泣着,可陆婉君终究是陆婉君,再难受仍旧笔直的平躺着,不肯在这些在自己瞧不上的乡下人面前失态:“周婶婶,大夫来了么?” 周云心疼的红了眼:“小九回来了,她有些对付过敏的法子,先给您试试吧。” 陆婉君听见李小九的名字,心下有些厌恶,可她实在难受的很,没说话,勉强同意了让李小九试试。 陆蘅:“帮我拿些醋和盐,拿个干净毛巾,再烧些热水端来。” 李家人不敢耽搁,很快便将东西准备齐了。 陆蘅又道:“你们出去。” 周云:“你治你的,我们在一旁又不影响你什么?” 不亲眼看着婉君病好,她实在不放心。 陆蘅也未多言,索性不动了,一副你们不出去我便不管她的态度。 周云气极,为了陆婉君强忍下扇陆蘅两巴掌的心思:“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赔钱货!” 李家人出去后,陆蘅看着陆婉君,幽幽道:“陆小姐,我这法子是乡下的土法子,可能会有点痛,您忍着点儿。” 陆婉君闻言,眉心微蹙,她居然有朝一日要用这种法子,可眼下能让脸上的红疹消失掉比什么都重要。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用就是。” 陆蘅将热水里倒上醋和盐,将干毛巾丢进去泡透了,用手捞出来的时候烫的她险些没拿住。 陆蘅面不改色的将毛巾拧了拧,猛的捂在了陆婉君脸上。 “啊!!” 陆婉君面上的红疹本就被她抓破出脓了,此时被沾了盐水滚烫的毛巾一捂,只觉得仿佛被火再烧一般,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守在门外的周云听见动静,心疼的想冲进来,奈何房门被陆蘅反锁住了。 陆蘅看着浑身颤抖的陆婉君,淡淡道:“忍着些,使劲挫挫就好了。” 陆婉君从小到大都不曾受到过这种折磨,又不想被李小九看轻了去,死死咬着牙。 周云夫妇在外面焦灼的等了许久,房门才被打开。 “你这废物,用的什么法子!婉君怎么样了?” “好了。” 周云松了口气,暗道这赔钱货还有点用,可她进屋看见陆婉君红肿似猪头的脸后,愣了半晌,愤怒的尖叫出声,冲到院子里扬起巴掌便对着陆蘅甩了过去。 陆蘅向后微微退了两步,周云没打到人,自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腰间传来清脆的咔吧声 “娘怎么了,我都治好陆小姐了。” “你这贱种,你对婉君做了什么?”周云见自己高贵美丽的宝贝女儿变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您说她的脸啊,我这土法子就这样,过两日就好了。” 周云闻言,才稍稍放心了些,却还是气:“你这是什么破法子,我看你分明是嫉妒陆小姐身份高贵,样样比你强,你故意的。” “娘……”陆蘅冷笑:“我才是您女儿。” 嫉妒?陆蘅有些想笑,她怎么会嫉妒一个霸占着她的一切的人呢?她对陆婉君,只有恨。 周云面上闪过一丝心虚,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要是陆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剥了你的皮!”便转身回房安抚陆婉君去了。 陆婉君的脸肿的像个猪头,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一双美眸中盛满了难以置信。 饶是她不懂乡下这些土法子,也反应过来这种过敏其实用兑了醋和盐的温水擦拭即可,李小九,方才绝对是故意的! 陆婉君自认并未的罪过李小九,她下手这么狠,除了嫉妒她,陆婉君想不出其他了。 倾城说的不错,她果然是个贱人!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胆大包天过,陆婉君眸色阴沉,露出一抹狠色。 邵莹啊邵莹,我这次便帮你一个忙好了…… 陆婉君委屈的看着周云,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待自己比她亲生女儿还好,陆婉君巧妙的抓住了周云疼她这一点,委屈道:“周婶婶,我难受。” 周云心疼坏了:“我给您用冷水擦擦,一会儿就好了。” “不必麻烦了。”陆婉君道:“您也别怪小九,她这法子虽然痛了些,还是有用的,我怕我这过敏再复发,您能将小九留下来服侍我么?” 陆婉君试探着问道,李小九再怎么说也是周云的亲女儿…… 不想周云闻言,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好!” 陆婉君都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小九怎么说也是您亲女儿,伺候我,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周云摆了摆手道:“我们这种庄稼人,能伺候您这种贵人,是小九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算计了 这话哄得陆婉君心下熨帖极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不对,她陆府的下人论身份,都要比李小九高上许多,让她服侍自己确实便宜她了。 周云出了房门口,收了唇边温和的笑,心下多少有些心虚。 陆蘅正蹲在院子里逗那只大黄狗,周云来到她身边道:“小九,娘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 “你留下来吧,一直住在舒家也不是回事儿。” 这话听起来周云仿佛良心发现了,可陆蘅清楚,周云根本就没有良心,闻言也未答话,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周云犹豫过后,道:“陆小姐在咱家受了委屈,咱家也不是不负责的人,你留下来照顾人家吧,将陆小姐伺候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娘不是说,我不给钱,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么?” 周云昨日才说的话,今日便自扇嘴巴,羞恼道:“我这是为了你好,怎么这么不懂事?能服侍婉君,多少人求之不得呢,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呵! 让真正的相府千金去服侍一个冒牌货,真有她的! 陆蘅淡淡一笑:“好啊。” 陆婉君自己送上门来,她求之不得! 周云似乎也没想到陆蘅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微愣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婉君可是千金小姐,让小九服侍,也算便宜她了。 只是一想到真正的千金服侍自己女儿,周云心下隐隐觉得有些爽,不放心的嘱咐道:“陆小姐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你伺候起来千万小心些。”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她的!” - 李梅夫妇因为忌惮舒尘,老实了几日后,这日,舒多福和村里几个汉子上山打猎回来,见屋中没人,只留下舒望一人在外面玩儿泥巴,问道:“你娘和姐姐呢?” “娘带着姐姐去县城了。” 舒多福:“……” 自打家中的银钱归大房管后,李梅时常带着舒宁舒晴去县城买吃的用的,还去茶楼听戏,不知怎么嘚瑟好了! 舒多福骂了声败家娘们儿,正准备去洗把脸,却见炕上放着条帕子,纯白色的料子,上面绣着清新素雅的百合花。 舒寡妇爱干净,身上走到哪总会带着条自己绣的帕子,此刻却无来由的出现在了他的炕上。 舒多福拿起爬起来使劲闻了闻,心如擂鼓,弟妹这是,回应他了? 仔细想想也是,一个寡妇,丧夫这么多年,他就不信她不想汉子。 门外传来舒寡妇洗衣服声,舒多福心神一漾,将帕子收好后,走了出去,却见舒尘坐在外面,邵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舒尘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舒多福一眼,少年眸光清冽,舒多福莫名一阵心虚,干笑了两声:“弟妹,洗衣裳呢?” 舒寡妇点了点头,没答话。 舒尘看了看二人,眸中浮现一抹冷笑:“娘,小九如今回李家了,您今晚一个人住着,还习惯么?用不用邵小姐陪您?” “不用了。” 舒多福听闻舒寡妇今夜一个人睡一间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转身回房后,一整日辗转反侧,心里仿佛被猫抓似的。 到了晚间,舒多福再也按捺不住,趁着李梅睡熟了,踮着脚偷偷溜进了李梅的房间。 屋内黑漆漆的,舒多福看着炕上熟睡的身影,激动的上前,扯了扯被子:“弟妹,是我,你怎么蒙着头睡呢?别憋坏了。” “弟妹?” 被子里的人微微颤抖着,舒多福见状,心中嗤笑了声。 “弟妹别害怕,小梅睡了,没人会知道的。你这些年死了男人也不容易,现在就咱俩人,你也不用和我在这儿装清高。” 舒多福一面说着,一面将一旁的油灯点燃:“李梅那个泼妇我也受够了,还是弟妹你温柔可人。” 昏暗的油灯将屋内照亮,舒多福见舒寡妇还蒙着被子,耐心耗尽,上前一把扯开了棉被,却在看见被中那人时,傻眼了。 “……娘,您,您怎么在这儿?” 躺在炕上的,可不正是舒王氏。 舒王氏老眼死死的盯着舒多福,因为愤怒,干瘦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白日阿尘找到她,说舒多福对他娘图谋不轨时,舒王氏打死不信,第一次同自己宝贝大孙子发了火,可是眼下,却由不得她不信了。 “混账!你这不要脸的畜生,我打死你!!” 舒多福吓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您听我解释……” 可舒多福到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大半夜溜进弟媳的屋子,被娘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舒王氏气的眼前阵阵发黑,颤颤巍巍的举起拐杖,对着舒多福重重砸了下去。 这屋闹出的动静太大,早早躲进舒王氏房中的舒寡妇沉着脸走了进来,紧接着,舒尘,舒宁舒晴舒望,李梅,甚至是早早睡下的邵莹,都被惊动,来到了屋子里,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样一幕。 李梅直接傻眼了。 “舒多福,你,你真行啊!”李梅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后,气的险些站不稳,被舒宁红着眼扶住后,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上前和舒王氏一起对着舒多福打了过去。 舒尘冷冷呵斥道:“大伯,我爹早早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作为长兄,本应多加照拂,怎么做出这种乱人伦纲常之事?!” 舒多福狼狈的抱着头,他再蠢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无论是炕上那条莫名其妙出现的手帕,还是今晚娘突然出现在弟妹房里,都是舒尘那臭小子提前设计好的! 舒多福被痛打了一顿后,舒寡妇和舒尘搀扶着舒王氏回到了堂屋。 舒王氏气的手都在发抖,她持家多年,自认家中出过一个秀才一个举人,虽只是乡下人家,但家风一定要正!今晚发生这种事实在难以接受。舒王氏颤颤巍巍的喝了口热茶,勉强压下了几分情绪,拉过舒寡妇的手道:“小娟,我们家对不起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假千金傻傻分不清 舒寡妇摇了摇头,沉默着没开口。 舒尘冷冷道:“奶奶,还好今晚没出事,不过大伯居心不良,娘继续留在家里,每日战战兢兢不说,难保这种事没有下一次,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娘活不下去不说,咱家在村子里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舒王氏闻言,面色惨白,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决不允许家中发生这种丢人现眼之事。 “阿尘,你主意多,你说该怎么办?” 舒尘叹了口气:“奶奶,让娘再嫁吧。” “不可能!”舒王氏猛的站了起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么?寡妇再嫁算什么事儿,再说了,好好的汉子,谁会娶寡妇啊?让人笑话死了,不行,绝对不行!” “总比在家里心惊胆战的好。” “你大伯我会管好他的,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舒王氏被气的头痛,路都走不稳了,舒尘叹了口气,将舒王氏抱回房间,熄了灯后,回到了堂屋。 李梅的房间内传出摔桌子砸东西的声音,舒寡妇道:“娘还是没同意。” “小九早就猜到了。”提起陆蘅,舒尘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小九还说,大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放心吧。” 舒寡妇被舒尘这样逗笑了:“你就那么信小九的话?” “嗯。” 舒尘并未说,其实事情会如何发展,他自己早就猜到了,全然一副“小九说的都对”的小媳妇儿模样。 舒寡妇无奈道:“你从小性子就孤僻,谁也不亲近,偏偏对小九不一样,她就那么好么?” “她就是好。”舒尘笑道:“至少在儿子这里,她就是最好的。” “可是,万一小九最后没跟你,你该怎么办啊?” 舒寡妇同为女人,心里清楚小九对她家阿尘似乎没有那种心思,不然怎么会十八了,熬成老姑娘了,还不肯嫁呢? 舒尘闻言,想起小九说的那个姓江的男人,面色沉了下来:“我可以!” “你若是等不到呢?娘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娘觉得,小九拿咱们当亲人,对你,就像弟弟似的。” 舒尘神色晦暗不明:“小九确实自幼便拿我当弟弟般照顾,可我现在不是孩子了,对她的感情,也从不是拿她当姐姐。” …… 陆蘅留在李家后,因为家中没有多余的空屋子,陆婉君只得勉为其难的让陆蘅和她住在了一起。 陆蘅进屋后,陆婉君笑道:“小九,真是麻烦你了,还肯留下来照顾我,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也不指望你像我府上婢子那么能干,简单做些洒扫的活儿就行了。” 陆婉君的语气很温和,那股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仿佛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 面对陆婉君的命令,陆蘅不卑不亢道:“您住在我家便为客,如今变成这样,我照顾您是应该的,我们虽然是乡下人,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而且不知为何,我觉得,陆姑娘和我家挺有缘分的。” 陆婉君心中冷嗤了声,心道她怎么可能和区区一户乡下人家有什么鬼的缘分,面上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我也觉得,周婶婶待我确实很亲近。” 这话陆婉君倒并未扯谎,大概是亲生母女之间的血缘关系作祟,陆婉君虽不喜李家,但是面对周云时,却总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的心思来。 这种血缘亲情是陆蘅从未切实感受过的,认真想了下也未猜出是什么感觉,陆蘅笑笑:“陆姑娘便在我家安心住下,我一定会听娘的话,好好照顾您的。” 陆婉君见她一口一个我家,仿佛生怕自己抢了她什么去,心中不屑,笑道:“其实我心中有个疑问,你是周婶婶的亲生女儿,为何周婶婶待你,似乎没那么亲近?” “我也不知道,陆小姐,您说,有没有可能,您才是我娘的亲生女儿?” …… 开玩笑的语气,陆婉君神色有片刻的呆滞,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甚至懒得同陆蘅继续笑里藏刀的废话下去。 陆婉君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和一个农女费口舌。 她是高贵的的相府嫡女,华京第一才女,众多王孙公子趋之若鹜,皇子们纷纷讨她欢心,如今到了这穷乡僻壤,倒被这见识短浅的农家女当成了和她一样的人。 到了华京,李小九这种人给自己提鞋都不配,陆婉君叹了口气,道:“我困了,早点儿睡吧。” 陆婉君本想睡个好觉,想不到到了半夜,身旁的李小九打鼾磨牙还说梦话,气的她完全睡不着。 翌日,陆蘅早早便醒了,神清气爽的去院中洗漱时,周云也醒了,问她道:“小九,陆小姐昨晚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 周云闻言笑道:“那就好,你哥今天从县城回来,你去厨房做点好的。” 李家一共有两个孩子,大哥李元宝性格憨厚,因为受不了李家这些烂摊子,早年便去县城打工了。 陆蘅对这个大哥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幼年时虽然经常跟着李元宝上山采野果蘑菇,可后几年她发生那些事,李元宝却做起了缩头乌龟,一句好话都不敢替自幼带大的妹妹说一句。 陆蘅去厨房,简单做了点吃的,听见院中响起了李元宝的声音。 “娘,我听说咱家来了个贵人?” “是啊,大贵人。”周云强忍住告诉李元宝那是你亲妹妹的心,笑道:“你可千万好生疼着哄着。” 此时陆婉君也已经醒了,准确来说她昨夜就没睡好,在房中听见周云母子的对话,眸中不免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 对镜整理了下,陆婉君下炕出了房间,对面厨房中做好饭的陆蘅也走了出来。 李元宝见同时出现了两个漂亮姑娘,微微愣神后,看向了陆蘅,憨厚的笑道:“姑娘就是我娘说的贵人吧?” 陆蘅:“……” 陆婉君一张脸都青了,周云在李元宝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蠢货,连你妹妹都不认得了!这才是陆小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舒多福的报复 李元宝明显愣了下,对着陆婉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妹妹这些年变化太大,我一时没分清楚。” 陆婉君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无妨,小九,饭做好了替我将被褥叠起来吧。” 陆蘅看着陆婉君眼眶泛青,笑道:“好。” 陆蘅随着陆婉君回房后,气愤的周云在李元宝身上掐了下:“你眼睛长在后脑勺了?你妹妹怎么和陆小姐比?这都能认错?” 面对这个泼辣的娘,骨子里就怂包的李元宝敢怒不敢言,心中却有些不服气。 方才他害怕认错,还特意仔仔细细看过二人,二人样貌不相伯仲,红衣姑娘怎么看五官样貌都更精致几分,而且身上带着股姑娘家少有的贵气,而那陆小姐,美则美矣,细看和娘确实有点像…… 一家人吃过早饭后,陆婉君心下仍旧对于李元宝早上认错人一事耿耿于怀。 周云见陆婉君神色恹恹,又不舍得过多责备好不容易回家的儿子,目光怨毒的落在了陆蘅身上。 “小九,以后在家里就别穿的这么艳了,你一个乡下姑娘,打扮成这样给谁看?” 李元宝看了眼陆蘅身上再简单不过的红裙:“娘,妹妹这衣裳挺简单的啊。” “闭上你的嘴!” 周云简直快被自己这蠢儿子气死,分不清谁是妹妹就算了,还敢护着李小九! 陆婉君吃过早饭后,同周云撒娇道:“周婶婶,我想吃水果了。” 陆婉君自幼便喜欢吃瓜果,养的皮肤晶莹剔透,来了乡下好几日未曾吃过,因为始终端着架子,也没好意思同这些乡下人开口。 李元宝闻言,道:“陆小姐,现在都到了秋末了,山上果子都快掉没了,要不一会儿我去看看?” 陆婉君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我没说要吃山间的野果子,我想吃荔枝。” 周云顿了顿,强扯出一抹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县城看看。” 说罢,拉着李元宝出了房间道:“你去县城做工的银子呢?” 李元宝愣了下:“娘,您知道荔枝多贵么?她想吃不会自己掏银子?我这银子还留着娶媳妇儿呢?” “没出息!家里还不知道给你准备娶媳妇儿的钱么?陆小姐难得来咱家住几日,以后你想疼人家也没机会了!” 对于陆婉君的娇贵,周云虽然也有些肉疼,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如今是千金小姐,自己的后代以后都是富贵命,出点银子又怎么了?” 周云逼着李元宝将银子交出来后,驾着陆蘅的马车去了县城,临走前冲了两碗白糖水,留给了陆婉君和李元宝,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陆蘅道:“那白糖水是留给你哥哥和陆小姐的,你要是敢偷喝,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陆蘅轻蔑的笑笑,没答话。 周云走后,陆蘅去厨房刷锅,李元宝突然将自己那碗糖水端给了她:“妹妹,你喝了吧。” 陆蘅一愣,笑着摇了摇头:“太甜了,我不愿意喝。” “哦。”李元宝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我自己藏着娘没发现的,给你用吧。” “你不娶媳妇儿了?” “两个铜板够娶什么媳妇儿?”李元宝认命般的摆了摆手:“你哥早就认命了,估计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你不用不好意思,留着花吧。” 李元宝说罢,便出去了。 陆蘅看着那两个铜板,不禁沉默了。 其实抛开李元宝的怂和蠢,他待自己还算不错,陆蘅收回了视线,将厨房收拾干净后,回到了房间。 周云很快便买了荔枝回来,端给陆婉君时,强忍着心疼,笑道:“慢慢吃,还想吃的话我再去买。” “这一次就够了,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云心道自己的女儿果然善解人意:“小九,记得替婉君将荔枝剥好。” 周云出去后,陆婉君看着乖乖替自己剥荔枝的李小九,笑道:“荔枝你应该没吃过吧,原本想让你尝尝,可你若是吃了,你娘亲必然不开心……” 陆婉君特意强调了“你娘亲”这三个字,亲生母亲待自己女儿这样的实在少见,不知为何,陆婉君心下有种莫名的骄傲感。 陆蘅闻言只是笑笑:“听说吃水果对皮肤好,小姐多吃些,免得再有人像我哥哥那般,识不出您身份尊贵。” “你……” 陆婉君本就因为这事耿耿于怀,闻言看着陆蘅如美玉凝脂般的皮肤,气的说不出话。 李小九这个小贱人!胆敢处处同自己过不去,看她怎么收拾她! 然而青坪村毕竟不是陆府,接下来几日,陆婉君无论使什么手段,陆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刀枪不入。 陆婉君想借着周云之手教训她,偏偏李小九虽然总是暗中给自己找不痛快,明面儿上却做得一丝不苟,好不夸张的说,自己府上的下人都没有她这般细心。 陆婉君这几日心中憋足了火气,过了没几日,陆蘅最在意的事在村中闹开了。 舒多福被舒尘算计成功后,和李梅天天吵架,越想越气,索性将几年前那晚在河边看见舒寡妇和陈大夫私会之事抖了出来。 这种消息一出,村中人虽难以确定真假,谣言仍旧传的沸沸扬扬煞有其事,真亦假假亦真。 舒王氏得知此事后,气的不轻,她自然是不信老实憨厚的舒寡妇会做出与人私会这种事,尤其发生了舒多福半夜溜进舒寡妇房间之事后,便更不信了。 只是风刀霜剑言如雪,吹的这要了大半辈子脸面的老妇抬不起头来。 舒尘跪在舒王氏窗前,道:“奶奶,我娘替爹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含辛茹苦的抚养孙儿长大成人,如今被大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说,还要面临村中人的误会,求奶奶亲自还我娘一个清白。” 只要舒王氏肯出面,将舒多福如何惦记弟媳,偷腥不成恼羞成怒的栽赃陷害之事说出去,舒寡妇的名节便能保住。 舒王氏犹豫不决,舒尘道:“奶奶,学堂的先生教导孙儿,做人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咱家的名声已经毁了,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大伯。” 舒王氏沉默了良久,缓缓睁开眼:“起来吧,奶奶再想想!”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大白(上) 村中的谣言一时半会难以止住,邵莹见舒尘和舒寡妇满面愁容,不禁有些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京中民风开放,邵莹从未听过寡妇不能再嫁之说,没想到在这小村子内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澜,邵莹来到李家找陆婉君闲话间,谈及此事,陆婉君心下却凭白多了几分思量。 “阿莹,你说,青珩君的娘亲性子如此老实憨厚,看着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是不是,被什么人教唆的?” 邵莹同陆婉君对视了眼,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后,唇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日,舒尘去县城给舒王氏抓药,舒王氏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坐在院中晒太阳,邵莹来到舒王氏面前,笑道:“舒奶奶,我扶您出去散散步吧,一直闷在家里,好人也闷出病来了。” 面对邵莹,舒王氏显得有些拘谨:“怎么好劳烦您做这种事,我们家这些日子,让您看笑话了。” 确实够丢人现眼的……邵莹暗自腹诽,面上带着抹甜甜的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什么的,正好我也想出去散散步,奶奶就当陪我一起吧。” 舒王氏见邵莹人美嘴甜,心中生出几分长辈对小辈的怜惜疼爱之情:“好。” 邵莹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小心翼翼得搀扶着舒王氏出了门。 如今已近初冬,村中人大多闲着,邵莹这几日发现,村中那些长舌妇人喜欢坐在村口那颗大树下嚼碎嘴,而舒家,便是这些人近来议论的对象。 邵莹扶着舒王氏临近村口时,果不其然,那些人还在说,说的最激动的便是李大牛的娘,因为和舒宁的亲事黄了,上门求舒家多次未果,李家人如今对舒家也有些火气,大牛娘扯着大嗓门道:“我早就说过,阿尘娘根本没面上看着那么老实,怎么样?” “也别这么说,阿尘娘都守了多少年的寡了?能不想汉子?陈大夫看着斯斯文文的,别说舒寡妇了,换成你,你能忍住啊?” 大牛娘白了这人一眼:“谁说阿尘娘这些年一直在守寡?咱们现在知道的,不代表人家刚搞在一起,那陈大夫这些年始终没娶妻生子,谁知道舒家老二还活着的时候这俩人是不是就……” 几个妇人满口污言秽语,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舒王氏气的浑身发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冲着那伙人走了过去。 李大牛的娘还未察觉到什么,笑的欢快,舒王氏当头一棒,敲的她眼前发黑。 “谁啊?!” 众人回过头,就见气的面色铁青的舒王氏,心虚的闭上了嘴。 “你们在这说什么呢?” 众人不敢开口,李大牛的娘捂着头,怒道:“您装什么糊涂?别说我们说的什么你不知道,咱村儿可都知道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舒王氏的粗俗令邵莹眉心微微蹙起,却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将舒王氏拉到身后,道:“这位婶婶,空口无凭,背地里给人泼脏水,是要遭报应的!” 大牛娘看了看眼前一看便非富即贵的丫头,气势弱了几分:“您这大小姐不用和我们这些人讲大道理,我知知道无风不起浪,这话是阿尘他大伯说的,都是一家人,他还能空口说白话不成?” “就算如此,我也不信阿尘哥的娘亲是那种人,万一是被人教坏了,一时糊涂呢?得饶人处且饶人,是真是假与你们何干?” 李大牛娘等人说道理是说不过邵莹的,都讪讪闭了嘴,只是邵莹这话令这些人意识到了什么。 “阿尘娘那性子,确实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可是自打那个李小九去了,阿尘母子都渐渐变了个人似的。” 舒王氏见这伙人冤枉完舒寡妇,又扯到了李小九身上,想起这一切都是自己那倒霉儿子做的孽,心下愧疚,连忙让邵莹扶着自己回去了。 舒王氏回去后大病了一场,越想越觉得惭愧,每每面对伺候她尽心尽力的舒寡妇,更觉得愧疚难当。 这日,舒尘给舒王氏喂药时,道:“奶奶,我还有半个月就该回学堂了。” 这段时日备受打击的舒王氏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好好念书,奶奶不知道还能不能亲眼看见你考上状元了,不对,我乖孙一定能考上状元的。” 舒尘眼眶微微泛红:“孙儿一定。” “奶奶这两日总是梦见你爹,他让我好好照顾好你们孤儿寡母,我就在想,是不是你爹在天有灵,知道你娘受了欺负,再怪我。” “您别想这么多了,孙儿会好好照顾娘,日后给您生个重孙子。” 提起这个,舒王氏笑道:“奶奶瞧着那邵莹姑娘挺不错的。” “她只是我朋友。” “你是非小九不娶了?” “嗯,孙儿非她不娶。” “奶奶明白了。” 舒王氏缓缓闭上了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 正在院中打水给陆婉君洗脸的陆蘅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说自己这是要感冒了?连忙回屋添了件衣裳。 算算日子,陆府的人快找上门了,陆蘅可不想在陆家人面前表现出半分狼狈了。 陆婉君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感冒了,瞧着不像。” “可能吧。” 陆婉君想了想,突然道:“我听周婶婶说,有人在背后想你或是骂你,就会打喷嚏。” 这两日村中有人说是她带坏了舒寡妇,教唆舒寡妇偷汉子之事周家人也有所耳闻,周云因此还大发雷霆了一番,这些听风就是雨的村民们背地里议论自己的肯定少不了。 只是这股火究竟是怎么烧到自己身上的,陆蘅想起前些日子邵莹来找陆婉君,二人单独在屋子里偷偷摸摸的说些什么,大概就是为此。 陆蘅觉得无聊,阿尘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舒王氏想通了后,去村长家找到了村长,将村中村民们请在了一起,李家人也带着陆婉君一道来了。 村民们的目光盯的陆婉君心中恶心,在京中外出时,她都被保护的极好,从没有人敢这般不敬,原本陆婉君不想来,却又忍不住想看看舒家搞什么幺蛾子,才随着李小九一道前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相大白(中) 陆蘅注意到陆婉君的不自在,笑道:“陆小姐,您要不要先回去?” 陆婉君本就有些烦躁,闻言蹙眉道:“我去哪还轮不到你多嘴!” - 舒多福和李梅被一起叫到村口时,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多福,娘该不会为了舒寡妇将你做的好事捅出去吧?” 这是这些日子来,李梅除了吵架外头一次和舒多福主动说话,舒多福没好气道:“不可能,娘最要脸面,家丑不可外扬,她怎么可能为了弟妹一个外姓人这么做?” 李梅夫妇惴惴不安的来到村口时,村民们已经被村长召集的差不多了。 李大牛的娘没好气道:“舒婶子,你这是塞了村长钱了吧?这寒冬腊月的把我们叫出来干啥子?” 舒王氏道:“关于我二儿媳妇的事儿,我还是想说清楚,小娟不是你们口中说的那种人!有些人自己嘴巴像粪坑一样又脏又臭,少往我家泼脏水!” “你把大家叫来,就为了这事儿啊?”张玲玲的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家自己心里没鬼就行了呗,用得着和乡亲们解释么?不过话说回来,多福都亲眼看见了,这事儿总不能有假吧,是不是啊多福?” “是……是!”舒多福道:“我亲眼看见我弟妹和陈大夫在湖边私会的,原本我不想说,可不说的话,我又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二弟。” 舒王氏气的额角青筋一阵跳动:“混账!还敢撒谎,分明是你,你不知廉耻,打起了弟媳的主意不成,才冤枉你弟媳和陈大夫!” 这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炸的众人回不过神来。 舒多福愣住,半晌才道:“娘,您,您说什么呢?就算您护着弟妹,也不能这么说吧?” “混账东西!我是你娘,要护也是护着你!只是我不想继续昧着良心瞒下去了。”舒王氏哭着将那晚发生之事说了出来:“我要了一辈子的脸面,但绝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儿子,这事儿小娟和李小九都是冤枉的,都是我这不争气的儿子……” 众人吃惊的捂着嘴,看向舒多福的目光也变的意味不明。 “你们,你们别听我娘胡说,我不是那种人,娘,您疯了是不是!!” 舒王氏不再说话了,该说的她都说了。 舒多福和李梅被乡亲们围住,七嘴八舌的问着:“小梅,你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多福真大半夜溜进你弟妹屋子里了?” “正常人谁会这么做啊?你们两口子该不会吵架了吧?我跟你讲,女人不能这样子……” 众人七嘴八舌,李梅本就生气,气的肺都快炸了,只觉得一群苍蝇围着她嗡嗡作响,怒道:“我娘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她分明是看舒尘如今出息了,才开始袒护他们母子,故意撒谎的!阿尘娘就是和陈大夫不清不楚的,我还说阿尘不是二弟亲生的种,是陈大夫的呢!你们没觉得阿尘长的一点也不像我二弟么!陈大夫这些年为什么不成亲,对他们孤儿寡母那么好?!” 李梅原本只是愤怒,口不择言的喊了一嗓子,没想到村民们鸦雀无声,震惊的看着她。 “李梅,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李梅:“……” 呵呵,这群蠢货。 李梅冷笑:“反正我话放这儿了,你们爱信不信!” 舒王氏这老东西敢为了舒寡妇和他们过不去,那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李梅知道这种谎话没几个人会信,能恶心 舒多福连忙点头附和:“我以前听我二弟说过,好像有这么回事儿,老二还活着时就起疑心了,现在想想,有可能是真的,我那天晚上找她是想给我二弟讨个说法来着,觉得白天被人听了去不大好,谁知道他们误会了” 舒王氏见这二人还敢胡说八道,气的几乎站不稳,她自然不信阿尘不是她孙子,阿尘是他们舒家的骄傲,旁人家怎么可能生出来?可也决不允许有这种谣言传出来! 陆蘅见这二人还在嘴硬,冷笑道:“阿尘哥是不是舒家人,滴血验亲一下即可证明。” “滴血验亲?” 陆蘅解释道:“至亲之血滴进水中即可相融。” 村民们从未听过这种办法,李梅脸色变了变:“你从哪听来的歪门邪道?” “是不是歪门邪道,试试便知,不过今日好端端的给我们阿尘滴血验亲,怀疑他的身世,我们阿尘肯定委屈。” 说罢,看了眼一旁云淡风轻的舒尘,却见这厮被怀疑身世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因为陆蘅那句“我们阿尘”,唇角挂着抹笑意,看的不少女孩子们纷纷红了脸。 “阿尘?” “啊?”舒尘回过神来,听话的点了点头:“小九说的是。” “……” 陆蘅:“既然要滴血验亲,不如舒望一起验吧,作为堂弟,陪堂哥一起,免得我们阿尘委屈!” 陆蘅说罢,李梅脸色瞬间惨白无比:“李小九,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拉着我们阿望做什么?!” “舒奶奶就两个孙子,既然阿尘要验血,做堂弟的陪哥哥一起怎么了?” 原本陆蘅心底只是隐约有些猜测,此时见李梅百般推诿,更加确定了几分。 “我们阿望胆子小,从小就不敢见血。” “男子汉见点血怎么了?” “李小九!!”李梅急了,偏偏说不过陆蘅,索性哭了起来:“你这该死的小蹄子!是嫌我还不够惨么?先是多福做出对不起我的事,现在说着阿尘的事呢,还要抓我儿子去验血。” 众人见李梅这样,也觉得她有些可怜。 “李小九,现在只是为了证明阿尘的清白,扯上阿望做什么?阿尘娘和人不清不楚的,李梅可这些年本本分分的,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 邵莹想替舒尘说句话,却被陆婉君率先开口打断了:“确实欺负人,不过验个血罢了,哪里需要用人陪?李小九,你不是李家人么?未免管的太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大白(下) 陆蘅冷笑了声,突然抽出身后的长刀架在了还在哭哭啼啼的李梅脖子上:“今日这人是我欺负的,想要我们阿尘验血,就必须把你儿子也交出来,你说阿尘不像他爹,我还觉得舒望不像你们夫妻俩呢,空口白牙谁不会凭空捏造?” 舒王氏觉得丢人现眼极了,又被他们吵的头痛,怒道:“都别吵了!阿尘和阿望一起验!” 舒王氏完全相信两个孙子都是舒家的种,这么多年的奶奶,还能喊假的不成? 李梅面色惨白:“都说了阿望怕血,见到血能晕过去,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我就不给你们验!” “这可由不得你!” 陆蘅冷笑,直接将吓的瑟瑟发抖的舒望拎了来,好热闹的村民去准备好水后,舒尘率先同舒王氏将血滴入水中,毫无疑问,血水很快便在水中相融合了。 凑上前来等着看热闹的村民有些替舒家松了口气,有些则显得有些失望。 接下来便到了舒望,舒望自小吃好喝好,在舒家享受着村中其他孩子从未有过的待遇,养的像头猪一眼肥头大耳,从未受到过这种惊吓。 在他眼中陆蘅简直就是个女土匪:“奶奶,我害怕,我不想验血,呜呜。” 舒王氏心疼道:“小九,你拎轻些,别勒着他,阿望乖,就针扎一下,不痛的。” 对于这个孙子,舒王氏虽然并未像对舒尘那般抱以厚望,但毕竟是她巴巴盼了多年才盼来的,比起舒尘隐隐还要多出几分怜惜。 陆蘅将手中圆球拎到了刚换过水的水盆前:“小胖子,很快的,说罢,从袖中抽出针,在舒望指头上扎了下,一滴血落入水盆中。” 舒望杀猪一般鬼哭狼嚎了起来,陆蘅放开了他。 这孩子虽然怂包了些,可若非李梅夫妇欺人太甚,陆蘅也无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舒王氏摇了摇头,心道这场闹剧快结束吧,上前将血滴入了水盆中,围观的众人却并未像刚才那般都凑了过来,对于舒望的身世,坚信无比。 怎么看这可怜的小胖子都是李小九恼羞成怒拉过来的。 却不想舒王氏盯着盆中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这,这不可能……” 村长带着众人凑上前来,就见舒王氏的血和舒望的血并未融合在一起。 舒王氏后退了两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舒多福呆愣了半晌,粗暴的扯过李梅的头发,拉到了水盆前:“贱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李梅被眼前双目赤红的舒多福吓的泪流不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了……是李小九设计好的,你们别被这个小贱人骗了!而且娘和阿望隔了一辈儿,也不一定准啊。” 舒多福愤怒的将李梅丢到了一旁,比方才的陆蘅还粗暴万分拎起了大哭不止的舒望,将自己的血和舒望的一同滴入水中,仍旧没有融合到一起…… 舒多福神色写满了不可置信,半晌,口中发出一声怒吼,上前将李梅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村里人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忍不住上前纷纷对着李梅吐口水,谩骂着。 “贱人,你这个贱人!这孩子是谁的?” 李梅被打的疼痛难忍,也怒了:“舒多福,你有什么脸打骂我?这些年你打我骂我还不够多么?就许你自己半夜溜进你弟妹房里!你要是稍微对我好些,我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么?你活该!” 众人听不下去了:“李梅,你还有脸狡辩?多福就算一时糊涂,也什么也没做,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村长,按照咱村儿的规矩,我要将这个贱人浸猪笼,沉到湖中淹死!” “浸猪笼!浸猪笼!” 村民们义愤填膺,纷纷高喊着要将李梅浸猪笼。 舒宁和舒晴吓傻了,跪到舒多福身前,磕头道:“爹,您休了娘吧,别将娘浸猪笼。” 李梅做出这种事,舒宁和舒晴虽然也觉得丢人,可毕竟是亲生娘亲,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李梅去死。 “滚开!我今日非杀了这个贱人!” 李梅见舒多福丝毫不念旧情,面色惨白,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转机了,怒吼道:“舒多福,你想像当初害阿尘那样,将我丢进湖中么?” 舒多福双目圆瞪,掐着李梅脖子的手收紧了几分:“贱人,还敢胡说八道!我这就掐死你!” 李梅冷笑:“当初不是你提前,咳咳,砍断了湖边的树,骗阿尘说小九落水了,阿尘赶过去被树砸倒落水的?” “你说什么?!!” 舒王氏怒吼出声,气的嗓音都沙哑了,李梅挣脱了舒多福的手,抱着一副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的决心,怒道:“娘,您还不知道吧,当初二弟也是被他害死的!你知道舒多福多嫉妒当秀才的二弟么?您最疼爱的儿子,就是被他最信任的大哥害死的!” 舒王氏一时难以消化这些,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村长愤怒的让村民将舒多福两口子用麻绳捆起来后,舒尘背着舒王氏回了家,陈大夫同一些担心的村民一道回了舒家。 “陈大夫,我奶奶怎么样了?” 舒尘不放心的问道,虽说大伯一家罪有应得,可今日之事不乏他和小九的算计。 “受到太大的刺激,晕过去了,醒过来后你们好好安抚一下你奶奶。” 陈大夫说罢,看了舒寡妇一眼,背着药箱准备离开。 陆蘅叫住了他:“陈大夫,事情闹的这么大,给您添麻烦了。” 陈大夫顿住了脚步,似乎鼓足了全部的勇气,道:“不,不麻烦,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娶小娟进门。” “……” 陈大夫这话若是换做往常说,必定遭到许多非议,可经此一遭,没有人会觉得舒寡妇继续留在舒家会比嫁给陈大夫更差了。 舒家人杀他夫君害她儿子,舒多福还做出那种事,相对比之下,寡妇再嫁又如何? 舒寡妇脸微微泛红:“咱们的事儿回头再说,我现在没心思说这些。” 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了,陈大夫唉了声,背着药箱离开了舒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带回陆府 李梅夫妇杀害亲弟,与人私通,种种罪行令人发指。村长带着义愤填膺的村民将二人沉塘淹死了,陆婉君计划失败,冷着脸回到了李家。 李梅夫妇沉塘时,陆蘅和舒尘都没去看,二人平静的坐在厨房中替舒王氏煎药。 见舒尘一声不吭,陆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在想什么?” “想我大伯和大伯母。”舒尘的目光盯着炉子上的药壶,淡淡道:“夫妻一场,彼此间竟冷漠到这种地步。” 陆蘅闻言,笑他还是年轻:“夫妻不一定是相知相许之人,不过是一起结伴搭伙过日子的人罢了,大难临头各自飞,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不过寻常人总归有几分情分在,念着多年相伴,也不该如此,像你大伯和大伯母这样的,确实不多见,好在他们遭报应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舒尘蹙眉看她,小九明明只大他三岁,却仿佛经历过许多事。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只当她见了大伯父大伯母之事,凭生感慨,笑道:“日后我会待你好的,无论出什么事,我定永远护在你前头。” …… 舒王氏醒来,去舒尘爹的坟前哭了一场后,亲手操办了舒寡妇和陈大夫的亲事,陈大夫也将舒王氏接到了家中,同舒寡妇一同照顾她。 十月末,快到了舒尘在京中所在学堂开学的日子,舒尘收拾好行礼后,邵莹暗暗松了口气,她一个千金小姐,哪怕再喜欢舒尘,乡下日子也过够了,在舒家留了一个多月,回府后爹爹肯定会骂死自己的。 可是想起这些日子同阿珩哥哥朝夕相处的日子,邵莹觉得,一切都值了。 舒尘回京那日,乡亲们听到消息的都来村口相送,李家人得知陆婉君和邵莹也要离开了,周云虽然不舍,可是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回京后是去继续做千金小姐的,便心满意足。 陆蘅送舒尘来到村口,邵莹紧紧跟在舒尘身旁:“阿珩哥,咱们终于要回去了,我和婉君实在是住不惯这个地方。” 舒尘道:“小九,你还留在村子里么?” 邵莹微微蹙眉,心下有些不快,心道李小九这种村姑不留在村中还能去哪? 可如今的陆蘅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的小村姑了,舒尘的直觉告诉他,小九不会甘于在这小村子里。 “没想好。”陆蘅答应过江月沉,不许将门中之事告诉外人,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行。 “那你想好了,无论去哪,记得和我娘说一声,我回来后便去找你。” 陆蘅蹙眉:“你找我做什么?” 舒尘如今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黏她,不像话! 舒尘嘴一瘪:“姐姐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陆蘅:“……” 众人闻言不禁轻笑出声,村长道:“还叫什么姐姐,您这是想娶小九做媳妇儿吧?” 邵莹拉着陆婉君到了一旁,轻声道:“婉君,你将李小九留在李家也没什么用,这小蹄子不知道给阿珩哥下了什么蛊。” 陆婉君看了气急的邵莹一眼,对于她连一个村姑都争不过有些鄙夷,可这个李小九确实邪门儿!这些日子在李家,无论自己用什么法子,李小九却油盐不进。 陆婉君自幼便是天之娇女,还从未受到过这种挫折,看着眼前恼怒的邵莹,想了想,来到陆蘅身旁笑道:“李小九,既然你不愿意在这个小村子里继续留下去,同我一道回京如何?” 陆蘅:“嗯?” 陆婉君笑道:“我在李家这段时日同你颇为投缘,见你干活儿麻利,不知你愿不愿意同我回相府做个洒扫丫头?你放心,不会给你找什么重活儿做的,到时你同舒举人也可以时常见面了。” 众人闻之,不禁暗道李小九有福气,村里人能去县城做工的已经很了不起了,李小九居然能去京中,还是相府! 陆蘅觉得有些好笑:“你,要带我回陆府?” 舒尘将陆蘅拉到了身后:“多谢舒小姐,小九若是想进京,我可以给她安排住处,断不会让她为人奴仆,受人差遣。” “舒举人是觉得,给我做个仆人委屈了小九?”陆婉君轻笑出声,若非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的村姑清楚地认识到何为差距,何为尊卑,顺便替阿莹好好看着她,这种乡野村姑她带着都嫌丢人,如何有机会进她陆府大门?” “非也。”舒尘淡淡道:“小九虽不是富贵人家出身,有我在,她倒也不必去为奴为婢,陆小姐的好意心领了。” 见舒尘护着她,陆婉君无言以对,心说不去便罢了,自己也是好笑,和一个如此卑贱之人计较做什么?凭白跌了自己的身份。 不想陆蘅却道:“既然陆小姐这般好心,我又岂敢不领情。” “小九……” 舒尘一副你脑子坏掉了的神色看着她,小九这性子怎么可能甘愿给人去做奴婢呢? “我不过一介乡野村姑,若能去相府谋个差事,也算便宜我了。” 对上陆蘅的笑眸,陆婉君心头好不容易消散的火气再一次涌了上来。 不知死活的贱蹄子! “好,那你就同我们一起回京吧。” 陆蘅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自己会提前回到陆府,还是被陆婉君亲自接回去的…… 陆蘅简单收拾了下行礼,便驾着马车随着陆婉君舒尘等人一道回了京城。 北方已经入了冬,地上积雪难行,一路上停停走走,便是半个月有余。 一路上舟车劳顿,邵莹没少同舒尘抱怨,陆婉君嘴上虽然不说,也时常露出倦容。 照理讲,舒尘作为唯一的男子,面对两个娇花儿似的千金小姐,该多加照拂,可他却总是对这二人视若无睹,唯独想照拂的陆蘅完全不用他照顾,甚至比他还强健许多。 见他这般不懂怜香惜玉,陆蘅忍不住为舒尘日后的终身大事担忧起来。 四人到了京城后,舒尘同陆蘅嘱咐了继续后,临走前,不放心的看了陆蘅一眼:“小九,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青珩君这是不放心什么?”陆婉君笑意未达眼底:“也没见你待阿莹这般上心过……小九在我陆府做下人,总不会亏待了她去,你不必担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身份差距 陆蘅随着陆婉君驾车前往了陆府。 陆蘅过了洪雁门,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陆府所在的前门大街。 相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和其他显贵的府邸也不挨着,这府宅据说已经百年之久,是前朝司马大将军命人修筑了三年之久方才建起的府邸,被当今圣上赐给了陆家,占地面积,府中景致都是数一数二的。 下了马车后,守门的下人见陆婉君回来了,连忙去找了府中的管事李嬷嬷来。 李嬷嬷年过半百,听闻陆婉君回来了,脚步匆忙的一路直奔府外而来,鸦青色的细棉斗篷因她行的急切在身后展成个扇形:“大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夫人担心坏了。” “我走前不是告诉祖母去哪了?她老人家担心什么。” “您可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她老人家能不担心么。”李嬷嬷笑道:“回来了就好……这是?” 李嬷嬷目光落在陆婉君身后的陆蘅身上,陆婉君道:“这是我在乡下带回来的姑娘,给她在府上寻个活儿做,李嬷嬷,她便教给你了。” 陆婉君说这话时,脸色并不好看,李嬷嬷一眼便看出大小姐并不喜欢身后这丫头,当即道:“老奴明白,小姐先去见老夫人吧。” 陆婉君一瘪嘴,撒娇道:“李嬷嬷,我一路舟车劳顿,有些走不动了。” 在外人面前端庄大气的陆婉君,在府上长辈面前,却时常流露出小辈娇憨可爱的一面,这也是她为何讨人喜欢的原因,李嬷嬷蹙眉同身后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步辇?” 陆婉君很快便被九名身着藕粉色小袄水蓝色比甲的丫鬟抬着离开了,临走前,漫不经心的瞟了陆蘅一眼。 陆蘅始终垂着眸,眼观鼻口观心,她心中清楚,陆婉君这是做给自己看的,在青坪村这段时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令陆婉君受到了冒犯,同她这种“鼠目寸光”的乡野丫头计较又怕失了身份,这是无形中告诉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云泥不足矣形容。 陆婉君离开后,李嬷嬷上下打量了陆蘅一眼,道:“乡下竟有你这般标志的丫头,难怪小姐肯带你回来,随我来吧。” “是。” 陆蘅随着李嬷嬷穿过前院儿,通过长长的甬道,又走了好远一段路,一路上,随处可见穿着打扮富贵的的丫鬟小厮,假山奇石,和前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富贵又冷漠。 看着眼前甚至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的李嬷嬷,京中富贵人家的下人也比寻常百姓高出一等,不过这一世也仅仅是不睁眼瞧她罢了,上一世陆府从主子到下人,得知她才是真千金后,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才是令人最难堪的。 李嬷嬷头一次瞧见她时,第一句话陆蘅至今难忘:“这便是李姑娘吧?看着是个老实孩子,日后好好孝敬老夫人,安分守己,府中不会亏待了你去。” 当时的陆蘅本就是个乡下丫头,初来乍到,本就紧张多疑,敏感的察觉到李嬷嬷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后来才知所谓的安分守己,是让她不要痴心妄想,去同陆婉君争什么,她也根本没有资格同陆婉君争什么。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她根本不敢奢求同陆婉君争,李嬷嬷这些下人偶尔对她表现出一丝怜惜之情,陆蘅心中都感激不尽,可陆婉君仍旧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不除掉她不善罢甘休。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呢?陆蘅到死都不曾想通,她才是相府的嫡长女,却要夹着尾巴做人,她们还不肯放过她…… 陆蘅想着,李嬷嬷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后院儿长廊上一处不起眼的跨院儿中,院子上挂着块牌子:浣衣坊。 顾名思义,是给府中人洗衣裳的地方。 冬天洗衣裳是最折磨人的活儿了,衣物笨重吸水不说,手从早到晚泡在冰冷的水盆中,不被冻烂了算轻的。 李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府中不缺丫鬟,前阵子浣衣坊的翠儿没了,你便留在浣衣坊做工吧。” 陆蘅笑笑:“是。” 李嬷嬷见她还笑的出来,心下鄙夷,乡野村姑就是乡野村姑,也不知道小姐带这么个人回来做什么。 李嬷嬷走后,陆蘅来到水盆前,自觉地洗起了沉重的袄子,丝毫感觉不到水冷似的,默默搓着衣裳上的灰,在心中默默算计着日子。 陆府的人是开春去村中找到她的,算算日子,快了。 …… 老夫人所在的茗景院内,陆相的几个偏房,和几位姑娘围在火炉旁,同老夫人喝茶闲话,却唯独不见大夫人的身影。 室内暖洋洋的,地上铺的是波斯进攻的上好羊毛毡子,头顶上坠着八角宫灯,屋子里有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其余家具全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极尽奢华之能,雕工繁华,令人叹为观止。 陆婉君伏在老夫人的膝上,眼眶通红:“孙女不孝,离京一个多月,竟不知娘患了怪病。” 老夫人慈爱的抚着陆婉君的发:“也是这两日才发现的,你爹请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你也别太担心了。” 老夫人说罢,叹道:“年前便是你爹的生辰了,偏偏这种时候生病。” 老夫人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满,陆婉君没答话,不知为何,娘这次生病,令她心下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李嬷嬷很快便回来了:“大小姐,您带回来得那个姑娘,老奴将她安置在浣衣坊了。” 老夫人看了陆婉君一眼:“什么姑娘?” “孙女在舒举人同村认识的,见她可怜,便将她带回来了。” “乡下人啊……”一旁的二房长女陆婉歌颇为不屑道:“能遇到姐姐算她命好。” 众人谁也未将陆婉君随手带回来的乡下丫头当回事儿,留在浣衣坊够折磨人的了,陆婉君此刻也没心思将心力放在李小九身上,从茗景苑出来后,便去看大夫人了。 众人退散后,老夫人问李嬷嬷道:“婉君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就是个寻常丫头罢了,小姐大概是不喜欢她,怎么了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没什么,这两日心中总也静不下来,难免疑神疑鬼了些,对了,老爷的生辰宴筹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您放心,这次连谢将军都请来了,奴才们不敢掉以轻心。” …… 第一百二十章 再遇谢忱 陆蘅在浣衣坊闷头洗了几日衣裳,手上便起了几个冻疮,好在浣衣坊的赵嬷嬷人好,见她干活儿麻利又勤快,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将她单独叫去,取了些廉价的药膏给她涂上:“真不知道你得罪了谁,大冬天的被送到这儿来。” 陆蘅笑笑,没答话。 “我是见你勤快,才来几日,干了人家小半月的活儿。”赵嬷嬷说罢,看着陆蘅细长的手道:“这么漂亮的手,冻坏了可惜了,这两日你少做点活儿,先歇歇吧。” 陆蘅没想到陆府还有这般好心人,有些讶异道:“多谢嬷嬷。” 这一笑看的赵嬷嬷一愣,李嬷嬷说这只是个乡下丫头,可赵嬷嬷还从未在哪个寻常丫头身上见到过这般样貌气质的,似是想到了什么,惋惜道:“姑娘这般样貌,不该留在这种地方的,不像我们这些人,早就没什么指望了。” 赵嬷嬷说罢,便转身离开了,陆蘅垂下眸去,手上这些廉价的药膏令她心下微微泛暖。 赵嬷嬷说到做到,接下来几日,果然分给陆蘅的活儿少了些,没多久,便到了陆相生辰之日。 那日晚间,整个相府张灯结彩,就连浣衣坊这种最偏僻之处,都被挂满了明灯,浣衣坊的丫鬟婆子们趴在墙头向外看,被赵嬷嬷呵斥着回去休息了。 赵嬷嬷拉过准备一同回房的陆蘅道:“你跟我来。” 陆蘅不解的随着赵嬷嬷避开忙碌的下人,来到了前院儿:“嬷嬷想做什么?” “嬷嬷我没别的本事,看人最准,你不该留在浣衣坊这种地方,今日陆老爷生辰宴,京中达官显贵几乎都会来,姑娘这样貌但凡被人发现了,定能离开这地方。” 陆蘅愣了下,突然笑了:“嬷嬷是个聪明人,您就这么确定?我若是被哪家公子看上了,能心存感激,带着您一起离开?” 赵嬷嬷被看穿了心思,垂下了头去。 陆蘅冷冷道:“嬷嬷真想让我帮你,日后少在我身上动心思。您先回去吧,我自己转转透透气。” 赵嬷嬷愣了下,她居然在李小九身上,见到了大小姐身上都不曾有过的气势,莫名对李小九生出了几分信任感。 “夜寒风重,姑娘早点回去。” 陆蘅笑笑,赵嬷嬷很聪明,她如今身边正缺个聪明人。 陆蘅单纯的想透透气,路过后院假山的湖边时,听见扑通一声,随后传来喊救命的声音。 后院儿中有一座内湖,陆蘅闻声连忙跑了去,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在湖中不断的扑腾着。 陆蘅连忙飞身下湖,脚尖在湖面上轻轻一点,将孩子捞了起来。 此时的湖面正处于一种半结冰未结冰的状态,这小孩子身上的夹袄被冰冷的水浸湿,冻的直打哆嗦。 “你是谁啊?怎么在这儿?” 小娃娃见到她,抖的更厉害了,还不待陆蘅开口说话,便跑走了。 陆蘅想追过去,奈何那孩子跑到了前院儿,陆蘅想起今日这种场合,停住了脚步。 罢了,她的善心有限,看这孩子的穿着非富即贵,去了前院儿应该有人会照看。 前院,宴会上,众人看着坐在陆相左下方面色阴翳的黑衣男子,大气不敢喘一口。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谢将军平日里最在意的弟弟会跑丢了。 谢小公子是谢老将军的遗腹子,性情孤僻古怪,平日里最受这位冷面冷心的谢将军在意。 陆相道:“谢将军稍安勿躁,已经派人去找了,府外有人把守,谢小公子应该还在府内。” 他虽为一国之相,却还是不敢得罪了眼前这杀人如麻的少年将军去,陆相话音刚落,浑身湿透的谢小公子谢思故跑了来,乖乖钻进了谢忱怀里,谢忱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一宝,怎么弄成这样?” 被当众唤小名的谢小公子小脸皱在一起,指了指后院儿的方向,没答话。 “我去看看。” “我也去。” 谢忱难得见弟弟当众同自己说话,让下人将谢一宝抱下去收拾干净后,一道去了后院儿。 陆蘅莫名其妙救了个孩子,本想回去,又觉得这么个小孩子落水可疑,便在湖边逗留了会儿。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陆蘅转身望去:“小孩儿,你怎么回来了?” 陆蘅说罢,才注意到牵着他的男人,微微愣住。 男人的样貌一如既往的凌厉俊美,狭长深邃的黑眸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谢,谢谛听??” 谢忱薄寡的唇角微微上扬,不容易,这缺心眼儿的女人还记得他。 “李小九,你……变了不少。” 谢忱一向平静无波澜的心头竟难得浮现出了一丝类似于激动的情绪。 陆蘅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见到他,看了看谢忱,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谢思故。 “谢公子……” “怎么?”谢忱微微扬眉:“想同我叙旧?” 今日这种场合谢忱并无太大兴趣,可若是能同李小九单独去喝杯酒,倒也不错。 陆蘅干咳了声:“那个,几年未见,你连孩子都有了?” 谢忱:“……” 谢一宝:“??” 对于谢忱是自己兄长之事,一宝一直以来极不满,如今被人当成了他父亲,谢一宝小脸皱在了一起。 “他是我兄长!” 陆蘅:“哦,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陆相请我们来的。” 谢忱看了一宝一眼,还是头一次见自己这弟弟同外人说这么多。 “小公子,敢问你兄长是?” “谢将军,姐姐没听过我哥哥的名号么?” 陆蘅:“……” 尽管早就猜测过谢谛听的身份,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原来,谢谛听便是大名鼎鼎的谢忱。 “你为何要骗我你叫谢谛听?” 谢忱冷着脸:“这是我小字。” 因为谛听二字冲撞了圣上,这些年没人敢这么叫,但也不算什么秘密。 谢忱道:“是你救了一宝?” “一宝?”陆蘅看着眼前软萌的小孩子,心道这亲兄弟的名字怎么差别这么大? “举手之劳罢了,一宝没事就好,谢将军,我先回去了。” “你住在这儿?”谢忱看了看陆蘅身上的丫鬟服饰,微微蹙眉:“当年让你给我做丫鬟你不愿,怎么来陆府做起了下人?缺银子用?” “算,算是吧。”陆蘅不想解释太多。 谢忱道:“你救了一宝,我们谢家也不是白受人恩惠之人,你提个报酬。” “不必了。”陆蘅自认也没做什么,就是顺手一捞罢了。 “不行。”谢忱沉下脸道:“我们谢府从不凭白受人恩惠。” 陆蘅想了想,道:“要么谢公子给我点银子吧?” “不可以!”一宝一本正经道:“兄长只有赏下人时才会给银子,太羞辱人了。” 陆蘅:“……” “那,您的意思呢?” 陆蘅不想和谢忱多做纠缠,昔日在舒家时,陆蘅便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人物,如今得知了他是谢忱后,更不希望有太多牵扯。 谢忱冷冷的看着她,半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了口:“以身相许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夫人的怪病 陆蘅微愣:“谢将军,您别同我说笑了。” “我没说笑。”谢忱一本正经道:“李小九,我觉得你我之间,还挺有缘分的。” 孽缘吧…… 陆蘅干笑了两声:“谢将军,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您堂堂谢大将军,娶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回去,不是贻笑大方么?” 谢忱没答话,陆蘅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报酬真不用了。” “我知道了。” 陆蘅没再多言,转身准备回浣衣坊,一宝突然伸出小手来,拉住了陆蘅的手:“以后姐姐可以来找我玩儿么?” 陆蘅看着软软糯糯的小人儿,有些心软:“小公子,我有时间就去。” 一宝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姐姐想来找我,拿着这枚玉佩来将军府,我们谢府有许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陆蘅有些好笑,捏了捏一宝未褪去的奶膘:“好,姐姐有时间便去找你玩儿。” 谢忱冷眼看着倒霉弟弟将娘留给未来儿媳的玉佩就这么送人了,心道还算没白疼他。 陆蘅离开后,一宝抬起头来盯着谢忱。 “有话就说!” “兄长不对劲儿。” 谢忱冷冷的看着一宝:“彼此。” 陆蘅告别了谢氏兄弟后,回到浣衣坊,刚刚睡下没多久,便被屋外传来的叫骂声惊醒。 身旁人拉了她一把,陆蘅穿好衣物,随着众人来到院中跪下。 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叶倾城,叶倾城带着几个丫鬟,冷冷道:“今日老爷寿宴,将军府的小公子好端端的突然在后院儿落了水,你们可知道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不知道?” 空中雪纷纷扬扬落下,叶倾城裹了裹身上陆婉君赏给她的名贵锦毛裘衣,目光轻蔑的从浣衣坊一众丫鬟身上扫过,最后如毒蛇一般,落在了陆蘅身上,冷笑道:“你们这些下贱东西,还不说实话!将军府的小公子,好端端的会自己掉水里面去?还好没出事,惹怒了谢将军,将你们全杀了也不顶用!” 赵嬷嬷道:“咱们这些粗使丫鬟,干了一天的活儿便睡下了,怎么可能出去害将军府的小公子呢?” “又没说一定是你们害的,大小姐有命,让咱们挨个院儿好好搜查清楚,你们当中,可有谁晚间出去了?” 众人沉默着,叶倾城嗤了声:“不说是么?来人,给我打!” 叶倾城身后几个粗壮的丫鬟上前,举起手中的粗棍,对着陆蘅等人重重砸了下去,看着一声不吭的陆蘅,唇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陆蘅咬牙受了两棍,心知自己在浣衣坊的一举一动被监视了,陆婉君如今大概没这个心思,应该是叶倾城派人做的,叶倾城派的人大概见她离开浣衣坊后,便去对在后院儿散心的谢小公子动手了,原本想栽赃陷害她,不想被她救了起来。 若是她当时没救,谢小公子出了三长两短,估计便是她做的了。 那人见陷害不成,大概直接离开了,若是叶倾城知道自己后来见了谢忱,也不敢半夜找上门来。 幸好…… 理清前因后果的陆蘅心中冷笑,她此时还不能还手,让人请谢忱来替自己作证?陆蘅想想,觉得荒唐,便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闷声承受着棍棒。 叶倾城看着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李小九这个贱人!当初在门中嚣张时,怕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入她手里吧,不过她下山后怎么会来陆府做奴婢?莫非,她也被赶下山了? 叶倾城有些激动的想着,这时,一个绿萝夹袄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来:“叶姑娘,我们小姐叫你过去。”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陆婉君的贴身丫鬟青果。 “怎么了?” “夫人半夜突然病发,咳血不止,太医也束手无策,小姐说姑娘平日里办法最多,请您过去看看。” 叶倾城有些不耐,看了眼地上的陆蘅,冷冷道:“你们这些嘴硬的贱蹄子,等我择日再来审问你们。”说罢,快速随着青果离开了。 院中传来一片哀声哉道声:“这叶姑娘平日里待人和善,今日这是抽的什么风?” “住口,叶姑娘可是大小姐的朋友们,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咱们这种人,本来就是主子不开心了便能随便用来撒气的,抱怨这么多有什么用?” 陆蘅扶着赵嬷嬷回房后,赵嬷嬷道:“我没想到大小姐对你盯的这么紧,不该让你出去的,是我疏忽了。” 赵嬷嬷想想仍旧觉得一阵后怕,若是谢小公子真有个万一,李小九这条命可不够赔的。 陆蘅冷笑:“她真想收拾我,没有这次还会有下次的。” 赵嬷嬷闻言也觉得在理:“方才听叶姑娘那话的意思,日后来回再来找你的麻烦……” 赵嬷嬷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大小姐如今被大夫人的病闹的应接不暇了,还不忘收拾她,等夫人病好,想弄死眼前这丫头,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 赵嬷嬷看着眼前的李小九,心下终究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宽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咱们府上的婉君小姐是仙女一般善良的人物,就算你昔日的罪过她,她也未必会同咱们这种人计较太多。” 仙女一般善良的人物? 陆婉君? 陆蘅有些想笑,乖顺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然而接下来几日,陆婉君确也没心思找陆蘅算什么账了,大夫人这病来的邪,日日咳血不止,眼见有香消玉殒之态,陆婉君日日垂泪,早将自己从乡下带回来的村姑忘到九霄云外了。 叶倾城心知此时再提此事不合时宜,压下了心头的恨意,费了些功夫,寻来了民间几位名医,替大夫人诊治了数日,终于起了些效果。 其中一位胡姓名医翻遍了医典,找出了同大夫人相似的症状,需要血缘至亲换血方可行。 陆婉君闻言不禁沉默了,娘一共三个孩子,除了两位不在京中的兄长外,府中只有她这个女儿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并非亲生 陆婉君脸色难看:“胡大夫,这法子,您告诉其他人了么?” “老夫人知道了。” 陆婉君面色一沉,换血这么危险的法子,她并不想尝试,哪怕那个危在旦夕的人,是她的亲娘。 不过既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陆婉君不想换也不行,叹了口气道:“这法子管用么?我倒不在意换血,只是万一不管用,娘的病情不减反而加重了如何是好?” 叶倾城冷笑道:“这个好说,我倒是有个法子。” “快说!只要能治好我娘,条件你随便提。” 叶倾城笑道:“将李小九教给我好。” “好。” 叶倾城冷笑了声,让下人将一对儿乞丐母子带了来,乞丐母子瑟瑟发抖。 “拿他们先试试,无论成了没,切记莫要留活口。” “这……”胡大夫看着可怜的母子俩,蹙眉道:“叶姑娘,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能治好大夫人,也是他们的福气!” 胡大夫看向陆婉君,听闻这陆大小姐人美心善,肯定见不得这么残忍的事发生。 陆婉君淡淡道:“胡大夫,就按叶姑娘说的做,要是让旁人知道此事,后果您知道的。” 胡大夫不敢多言,带着那对儿母子下去了。 不出三日,胡大夫便用那对儿母子换血成功了,陆婉君闻之,不禁大喜:“倾城,还是你有主意,等我娘病好了,那个乡野村姑你要杀要剐都随你。” 看着叶倾城唇畔浮现出丝丝冷笑,陆婉君垂下眸去,她正担心如何在不得罪舒举人的前提下解决了李小九那个碍眼的东西,让叶倾城动手最好不过。 陆婉君算计好后,不在李小九身上费太多心力,简单准备了一番,便准备同大夫人换血了。 这可不是小事,陆家人几乎都来了,二夫人佟绾拉着陆婉君的手道:“婉君,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可这换血真的没关系么?” 陆婉君自然不会同众人说早就拿一对儿母子试验过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可总不能看着娘受苦,我这个做女儿的什么也不做,你们不必再劝,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也认了!” 陆府上下见陆婉君如此,不禁感动的红了眼眶,他们大小姐不愧是老爷最宠爱的女儿,不仅才貌过人,这份孝心和胆识便不是谁都有的,不愧是陆府的嫡长女。 老夫人不放心的红着眼同陆婉君嘱咐了会儿,才随着众人一起出去。 众人出去后,屋内只剩陆婉君,胡大夫,以及昏迷不醒的大夫人。 陆婉君收了方才仙女一般可人之态,冷冷的看着胡大夫道:“你确定没有危险么?” “应,应该没事。” 陆婉君冷嗤了声:“最好如此,若我和娘亲有什么闪失,你这条命可不够赔的!” 陆婉君服下麻沸散后,有些紧张的躺到了床上,很快便没了意识。 陆府众人焦灼的等在门外。 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胡大夫突然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 胡大夫怎么也想不到,陆婉君的血和大夫人的血居然无法融合,众人闯进房间时,就见陆婉君和大夫人面色青紫,痛苦的抽搐着。 老夫人见状,大怒,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大夫吓的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回老夫人,照理讲,血缘至亲的血可以相融,小人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失败了,照理讲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二夫人道:“快去叫老爷回来!” 陆相陆元匆忙赶了回来,还带回来了宫中的太医,治了一日一夜,方才将大夫人和陆婉君救回来。 陆府上下这才松了口气,下人将胡大夫压到了陆相和老夫人面前。 “大胆郎中!你可知罪!” 胡大夫吓的瑟瑟发抖,一旁的孙太医犹豫了片刻,突然道:“大人,其实换血之法,自古便有,虽有一定风险,可照理讲,并不会如此,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换血的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放肆!!” 陆相重重一拍桌案,额角青筋直跳,孙太医沉默着跪到了地上。 明知道说出此事,会得罪陆府,可出于医者天职,孙太医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怀疑。 一旁始终沉默着的三夫人突然开了口道:“孙太医好大的胆子,可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我觉得,还是证明一下,还婉君一个清白比较好。” 陆元冷冷的看着三夫人,这些年来三房始终同大房不对付,可偏偏这话说的他们无从反驳,一群下人还在看着呢。 陆元冷冷道:“孙太医,你可有什么法子验证这话,若是没有,你凭白冤枉婉君身世,我断然不会同你善罢甘休!” 孙太医不卑不亢道:“滴血验亲。” …… 一炷香的时辰后,陆府众人看着盆中并未相融的血水,不禁大惊失色,老夫人身子微微晃动了下,险些没站稳。 陆婉君此时还未醒过来,下人分别取了大夫人和陆相的血同陆婉君验,二人的血并无一人同陆婉君相融。 陆府众人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夫人难以接受,他们陆府的掌上明珠,最令她骄傲的孙女,怎么会是假的呢!真的会是谁?当初大房生的那个女儿是谁?? 三夫人在一旁冷眼瞧着众人的反应,无声叹了口气,陆婉君被查出不是老爷亲生女儿她自然欢喜,可看这样子,无论是真是假,那个真正的不知道在哪的女儿,注定无法取代陆婉君的地位。 果然,陆相沉默了半晌,道:“你们先退下吧,今日之事,我日后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 孙太医道:“可是大夫人的病,若是想治好……” 老夫人嫌孙太医多事,有些恼怒道:“去找启儿和诏儿回府!” 一旁的二夫人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道:“老爷,换血是有些风险在的,总不能让启儿和诏儿犯险,若是咱们府上真有个女儿流落在外,还是将她接回来吧。” 老夫人蹙眉:“接她回来,你要婉君怎么办?!” 陆婉君是在她膝下长大的,是她们陆府的骄傲,老夫人态度很明确,哪怕不认亲孙女,也一定要留下婉君。 孙女罢了,又不是孙儿,更别提在她心里,婉君是和孙子一眼重要的晚辈。 陆元蹙眉道:“我记得,婉君是在庙中出身的,当时还有一对儿平民夫妇,恰好也在那庙中生产,生的也是个女孩儿,想必当时便是那对儿夫妇动的手脚,若我的亲生女儿真被他们抱走养大,如今也是个乡下姑娘,不会对婉君造成什么影响,您放心,婉君咱们府上悉心培养了这么多年,她永远是我陆元的亲生女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将军府 老夫人闻言,沉默了半晌,到底不忍心让两个孙儿给大夫人换血,道:“罢了,你去派人找回当年那个女孩儿吧,可你别忘了,府中这些年悉心培养婉君是为了什么,那个女孩儿你想补偿也是应该的,接回来好吃好穿的待着,回头找个富贵人家将她嫁了就是,可她若是威胁到婉君的地位,起些不该有的念头,别怪我不顾念血缘之情!” 陆元还是头一遭见到老夫人如此,也知今日之事对她打击多大,想想他陆元居然会有个被当做乡野村妇养大的女儿,也觉得有些烦躁。 他脑中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乡野村姑模样。 …… 经过老夫人松口,陆元很快便命人去查当年那对儿夫妇的下落了。 陆婉君醒来后得知此事,难以置信的痛哭了一场,被老夫人温言安抚了一番后,才止住泪水。 “这怎么可能?孙儿陪了爹娘奶奶这么多年,怎么会是假的呢?” 老夫人心疼的抱着她:“婉君别哭,奶奶在,你永远是陆府的嫡长女,谁敢不认?你爹就是将那姑娘接回来,给你娘换血,顺便补偿她这些年流落在外活的辛苦,你爹娘要是敢不认你,奶奶第一个不愿意!” 陆婉君止住眼泪后,老夫人又同她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开。 陆婉君楚楚动人的脸瞬间阴沉无比,同贴身丫鬟青果道:“去将叶倾城找来!” 陆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叶倾城也听说了,找来胡大夫,提出换血之计原本都是她的意思,本想邀功领赏,断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叶倾城来到陆婉君榻前,陆婉君让下人们都出去后,猛的拔出发间尖锐的簪子,拉过叶倾城的胳膊,重重刺了几下。 鲜红的血水顺着叶倾城胳膊缓缓滑落,叶倾城一言不发。 外人都以为她和陆婉君是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陆婉君欣赏她,不介意她身份低微与她视为知己,只有叶倾城才清楚,陆婉君那张美貌皮相下,丑陋狠厉的嘴脸。 转念一想她本该是个乡野村姑,便也释然了。 “贱人!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尽管奶奶和爹都来宽慰她,她永远是陆府的嫡长女,陆婉君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陆婉君生来高贵,怎么可能会是乡下人生的? 叶倾城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好在陆府上下只认您,那姑娘就算接回来,也断然不会影响您的地位的。” “她也配?我就是担心,血缘关系在那,爹和娘会对她心生怜惜,久而久之……” “不会的!”叶倾城冷笑道:“婉君,一个平民女子,才貌必定样样不如你,保不齐大字都不识几个,解决掉她还不容易么?” 叶倾城这话点醒了陆婉君,陆婉君稍稍平静了些,心下却还是气,拉过叶倾城的手掌,用锋利的发簪在她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这才收手:“滚出去!” 叶倾城听话的“滚”出去后,用宽大的袖袍掩盖住了伤口,丫鬟青果上前叹道:“小姐现在一定很难受,还好有叶姑娘你宽慰她。” 叶倾城勉强扯出一抹笑,心道你们小姐活该!一个野鸡罢了也敢这么对她,再惹她,等那真千金回来,看她怎么收拾她! 叶倾城离开清婉院后,一路来到了后院儿浣衣坊。 “赵嬷嬷,李小九呢?” 叶倾城此时心头憋着股火气,不找个人泻火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赵嬷嬷见叶倾城来者不善,恭敬道:“回叶姑娘的话,小九今日休息,不在府上。” 陆府待下人还算宽容,哪怕是他们这些最低等的粗使丫头,每个月也有两日休息的日子。 叶倾城冷冷道:“婉君说了,李小九日后交由我来管,下月起她每个月不许休息,你们每个月拿着陆府的俸禄,还想休息?!” 赵嬷嬷想说什么,可她是个聪明人,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是。” 陆蘅出府后,先回山庄巡视了一番,在外面闲转了会儿,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将军府前。 陆蘅掏出怀中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想起答应一宝的,心道要不要去看看他?可是看着威严赫赫的将军府,还是打消了念头。 正欲离开,身后传来谢忱冷冷的声音:“你要去哪?” 陆蘅一愣,就见谢忱一袭官服,看着她道:“今日不用干活儿么?怎么有时间来了?” “今日休息,便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答应一宝的忘了,他从相府回来,便日日念着你,要是知道你来了,应该会很开心。” 陆蘅闻言,有些心虚,随着谢忱一道进了将军府。 不同于相府的奢华,将军府占地虽大,相较而言显得清冷许多,一路走过来,竟不见一位女眷。 谢忱解释道:“我爹娘早年战死,府上就剩我和弟弟,不比相府人丁兴旺。” “哦。”陆蘅心道这谢忱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娶妻生子?就算不娶妻,也不至于府中连丫鬟都如此稀少,莫非真如外界传言,他好那一口? 这话陆蘅没敢说,谢忱淡淡看了她一眼,突然道:“我们谢家世代皆是武将,日子过的也没那么精细,丫鬟婆子多了反而嫌麻烦。” 谢忱没说,昔日府上不乏有胆大包天的丫鬟,趁夜偷溜进他房中之事,他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总也做不到对着娇滴滴的女子下狠手,觉得麻烦,索性清理了一批出府,全换成了小厮。 陆蘅随着谢忱来到了一宝的院子里,一宝正在挥舞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大刀,虽说他长的像个肉球,但是练起功夫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见陆蘅来了,一宝放下手中的刀,高兴的扑进了陆蘅怀里。 陆蘅快被怀中的奶团子萌化了,捏了捏一宝凸起的奶膘,笑道:“一宝这么厉害,居然在练刀。” 一宝被夸后,小嘴紧紧抿成一条线,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萌化了陆蘅这个怪阿姨的心,恨不能抱起来狠狠亲两口,怕他兄长鄙夷,方才忍住。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叶倾城找事 一旁的奶娘有些震惊的看着小少年,谢一宝年纪虽小,但和将军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整日里像个大人似的不苟言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谢忱蹙眉道:“李小九,你何时懂刀法了?他挥刀的动作都不稳,哪里厉害?” 一宝抬起头,愤怒的瞪着他,一副你说这话分明是因为姐姐没抱你,你嫉妒的模样。 陆蘅:“……” 这孩子看起来也才五六岁,谢忱未免太严苛了些。 谢忱将一宝提了起来:“继续去练剑!” 一宝没答话,毫不畏惧的同谢忱对视着,心道我才不让你独占姐姐呢! 谢忱微微挑眉:“再不去你今晚的水晶糕没了。” 一宝不为所动。 “你看中的那把刀也不给你买了。” 一宝神色微微动摇了下,却还是不肯让步。 陆蘅见谢忱这厮在威胁一个小孩子,看不下去了,蹲下身道:“一宝听话,好好练剑,姐姐一会儿再来找你玩。” 倔的像头驴似的谢一宝终于乖乖去练剑了,谢忱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一幕。 他这弟弟不像寻常孩子,因为幼年时一些事,性格古怪,就连他说的话都不听,不想居然这么喜欢李小九…… 陆蘅随着谢忱回到谢府堂屋后,下人端上茶水,多看了陆蘅两眼,陆蘅道:“谢小公子,挺有个性的……” “当年,我爹娘出事时,一宝在一旁亲眼看着,他自幼记性便比同龄孩子好,这些年一直记着,性子就变成这样了。” 谢忱说的轻描淡写,陆蘅心下有些不舒服,谢府之难当年京中谁人不知,谢忱作为嫡长子,心里又何尝好受,只是他不是小孩子了,一宝可以闹脾气,他不能。 谢忱也非过多流连过去之人,同陆蘅淡淡道:“一宝现在年纪小,胡闹些便罢了,我就担心他长大后,若是性子在这般与旁人格格不入……好在,他很喜欢你,也听你说的话,若是你多陪陪他,他长大后说不定能变的同正常人一样。” 陆蘅顿了顿,对于一宝,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怜惜,可她不是善人。 “谢将军,我应该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陪一宝。” 谢忱挑眉看她:“因为你在陆府当差的事?这个好说,我去找陆府将你要来做将军夫人,你便可以一直陪着一宝了。” 陆蘅一口茶呛在了嗓中:“谢大将军,您选夫人这么随意的么?” 虽说谢忱无父无母,可凭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嫁给他的世家千金挤破了头,怎么样也轮不到目前还是个丫鬟的自己啊…… 陆蘅觉得不仅一宝不正常,谢忱的脑子大概也有点问题。 陆蘅道:“谢将军,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有心仪之人了。” “舒尘?” “……他是我弟弟。” 谢忱冷冷的看着陆蘅:“那是谁?比我好么?” 陆蘅认真的打量着谢忱,虽然不愿意承认,江师兄样貌确实比谢将军差了些,准确来说,陆蘅至今还未曾见过比谢忱好看的男子,论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比不得的。 “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那就是没我好了。”谢忱道:“他是谁?本将军去问候一下。” 陆蘅无奈:“……谢将军,您看上我什么?” “一宝喜欢你。” 谢忱不清楚自己对李小九算不算那种感情,但比起其他女子,谢忱觉得自己宁愿娶李小九。 陆蘅轻笑了声:“我和将军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去陪一宝了,一宝真喜欢我的话,我可以抽时间来陪陪他。” 陆蘅说罢,起身去找谢一宝练剑了,谢忱盯着她的背影,传来了贴身侍卫道:“去查,李小九这些年遇见过什么人。” “是!” - 陆蘅在谢府陪一宝了一日,晚间离开前,谢忱亲自送她出门:“何时决定嫁给我了,就带着玉佩来谢府找我。” 陆蘅:“?” 是她没将话说清楚么?? 陆蘅无语的回到陆府后,赵嬷嬷沉着脸将她叫了去:“李小九,你找个机会,还是离开陆府吧。” 陆蘅也没太过吃惊:“叶倾城来过了?” 赵嬷嬷点了点头:“近日府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主子也不会让咱们这些人知道,但我感觉很不好,叶姑娘不会放过你的,你快逃走吧。” “我逃了,你们怎么办?嬷嬷怎么和叶倾城解释?” “叶姑娘脾气虽然不好,可既然能和大小姐成为知己,想必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我不走。”陆蘅不紧不慢道:“我倒要看看,叶倾城能将我怎么样。” 赵嬷嬷见她不听劝,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李小九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还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蠢货。 想想也是,毕竟是个乡下来的丫头,能聪明到哪去?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赵嬷嬷不再管陆蘅,好在接下来几日,叶倾城没在来过后院儿,陆蘅每日干干粗活儿,一转眼的功夫,大半月便过去了。 陆元派去寻找当年那个女孩儿下落的侍卫迟迟不曾有消抽倒息,尽管府中所有人都在安慰陆婉君她永远是陆府唯一的嫡长女,可陆婉君心下还是忍不住焦灼。 老夫人让叶倾城多去安抚陪伴,叶倾城每日身上免不了受些伤,心中的怨念越发重了起来。 这日实在忍无可忍,来到了后院儿找到了陆蘅,陆蘅正在同众人一起洗衣裳,叶倾城突然冷着脸冲了过来,对这陆蘅重重甩了一巴掌。 陆蘅直接一巴掌招呼了回去,她常年练刀,手劲儿比叶倾城大的多,直接将叶倾城抽倒在地,周围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李小九,你,你疯了!!” 她一个丫头,居然敢打叶姑娘?赵嬷嬷有些惋惜的看着陆蘅,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叶倾城捂着脸,难以置信李小九敢还手。 “贱人,你区区一个奴才,也敢打我?我看你是活够了!” 陆蘅冷冷的看着她:“奴才?你难道不是么?叶倾城,陆府上下尊称你一声叶姑娘,你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不过是陆婉君身旁的一只狗罢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身份曝光(上) 陆蘅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倾城,那目光仿佛能将她看透一般。 她在外人面前伪装的光鲜亮丽,实则在陆婉君身边,卑躬屈膝,这一切,仿佛都逃不过李小九的眼睛。 叶倾城恼羞成怒,起身准备收拾她,却被陆蘅冰冷的目光看的一阵胆寒。 当初在门中,她功夫不如李小九学的精,真打起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浣衣坊这么多丫头婆子看着,叶倾城不想丢了体面,冷冷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我懒得同你一般见识,你给我等着!” 叶倾城说罢,愤怒的离开了。 众人看向陆蘅的目光由震惊变成了怜悯,李小九胆敢这么对叶姑娘,怕是死定了! 陆蘅无视掉这些目光,淡定的坐回远处洗衣裳了。 …… 叶倾城回到了清婉院,找到了陆婉君,陆婉君看了她一眼,蹙眉道:“脸怎么弄的?” “婉君,你不是说将李小九交由我处置么。” 得知她这是被李小九打的,陆婉君冷嗤了声:“真是没用,能被李小九打成这样!” 叶倾城沉着脸没说话,陆婉君道:“你打不过她,等回头带几个府上侍卫就是。” 这时,丫鬟青果脸色难看的自外面走了进来:“小姐。” “怎么了?” “老爷派去寻找那姑娘的侍卫回来了。” 陆婉君神色一凛,自从出了这事,她便派青果前去随时留意着陆相那边的动静。 “人找回来了么?” “老爷将下人都赶出来了,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这次没带人回来。” …… 书房内,陆元听着侍卫回禀的消息,神情复杂。 “你们确定,那个姑娘在青坪村?还被婉君带回来了?” “千真万确,大小姐带回来的,就是当年在庙中出生的另外一个女婴。” 莫非,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陆元微微闭了眼:“你们先退下,此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外传!” 侍卫们退下后,陆元起身去了老夫人的茗香苑。 …… 叶倾城得到了陆婉君的同意,带上了府中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来到了浣衣坊,她今日非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杀了! 赵嬷嬷见这伙人去而复返,心知今日是保不住胆大包天的李小九了。 陆蘅见叶倾城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来,丝毫不慌,反而笑道:“叶姑娘如今都能使唤的动这陆府的侍卫了,陆小姐待你果然不薄。” 叶倾城见李小九神色淡然,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还能装模作样到几时。 “李小九,你费尽心机从乡下混入陆府,总不会为了做个洗衣丫鬟,我没记错的话,你生性放荡,最喜欢勾引汉子,该不会是想借着在陆府见到些大人物,凭着自己这张脸,攀上高枝儿?” 见叶倾城说的离谱,陆蘅心知她还记恨着江师兄那事的仇呢。 陆蘅没说话,叶倾城又道:“我今日特意给你带了几个府中侍卫来,李小九,你准备怎么谢我?” 叶倾城身后几个男人闻言,目光如狼一般,落在了眼前美貌丝毫不输于大小姐的陆蘅身上,嘿嘿笑道:“多谢叶姑娘。” 赵嬷嬷蹙眉,来到陆蘅身前道:“叶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您就算恨李小九不懂事,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羞辱她。” “你一个奴婢,在教我做事?”叶倾城冷冷的看着赵嬷嬷:“滚开!” 赵嬷嬷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乖乖让开了。 几个侍卫上前,准备拉着陆蘅找个清静之处好办事儿,不想眼前这看着清秀瘦弱的姑娘突然对着走在最前面的侍卫抬起一脚,一二百斤的汉子被一脚踹飞,重重摔在了地上。 “呦,这小蹄子还有点本事,难怪敢对我们叶姑娘不敬!” 几个侍卫一起上前,同陆蘅动起手来。 这几人也是相府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陆蘅同几人周旋起来竟丝毫不费力。 这时,陆蘅敏锐的听见浣衣坊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陆元因为早年受过伤,走起路来一条腿重一条腿轻,陆蘅始终记着。 陆蘅收了手,被眼前的侍卫重重踹倒在地。 叶倾城唇角微微上扬:“我还当你多能耐,你们还不快将她拖下去!” 陆蘅面上露出一抹慌张的神色:“叶姑娘,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你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不知道?”叶倾城被陆蘅气笑了:“你也不需要知道,你只需知道,你只是个卑贱的奴婢,而我,是陆小姐的朋友,想收拾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叶倾城话落,几个侍卫拖着陆蘅像浣衣坊的空房间走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住手!” 陆元的声音传来,众人愣住,就见陆丞相沉着脸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跪地行礼,陆元看着还在侍卫手中的李小九,和他想象中面黄肌瘦的模样不同,这女孩儿出奇的好看,此时一双凤眸微微泛红,却又充满了不甘。 “放开她!你们在做什么?” 叶倾城断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陆相会来浣衣坊,解释道:“回大人,这个奴婢犯了些小错,我也是回禀过大小姐,才来教训她的。” “她犯了什么错?找侍卫来毁人清白,也是婉君让你做的?” 陆元说话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叶倾城不明白堂堂陆相为何会因为一个卑贱的奴婢质问于自己,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这丫头生性放荡不堪,大小姐冰清玉洁,哪里懂得这些,奴婢斗胆,代大小姐教训这等不检点的家奴。” 叶倾城觉得自己说的并无什么问题,陆元平日里虽然为人严厉,但最宠爱陆婉君,总也不至于为了个下人追问太多。 不想陆元闻言,轻嗤了声:“我陆府的家奴犯了什么错,由我陆家人管教,你不过婉君身边的一个奴婢,有何资格?” 陆相语气淡淡的,却句句不给叶倾城留脸面,叶倾城羞的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陆相看了陆蘅一眼,道:“你随我来。” “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陆蘅 陆蘅随着陆相一路来到了书房,一言不发的跪到了地上:“多谢老爷出手相救,敢问您找奴婢来,所为何事?” 陆元精锐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陆蘅此时虽然跪着,但是神色不卑不亢,丝毫不见畏惧之色,陆元眸中浮现出一抹赞赏。 这个女儿,似乎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陆元命人端了盆清水来,命令道:“将血滴进去。” 陆蘅听话照做,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将手指滑坡,鲜红的血液滴了进去,陆元也划破了手,将血滴入了盆中。 两滴血液很快融合到了一起,陆元双眸微微睁大,看着眼前的陆蘅,神色有些复杂。 陆蘅神色有些疑惑:“您这是做什么?” 陆元见她一脸单纯,问道:“你是再青坪村长大的,生在九月,所以叫李小九是么?” “是。” 呵!那家人为了掩盖事实,竟连她出生年月都改了!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陆元也未废话,开门见山道:“当年你娘和我夫人同在一座寺庙生下了两个女婴,因为一些意外,抱错了。” 陆元并未说当年是被调包了,不过是希望她心中少些恨意,早些认命,日后也不要试图同陆婉君争什么。 陆蘅心中冷笑,面上却极配合的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 “所以您让我前来,是想让我认祖归宗?” 陆元并未提换血一事,叹道:“你本就是我的女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委屈你了,如今回到陆府,是应该的。” “可是,我爹娘怎么办?当初不小心抱错了,也非他们本意,而且那个女孩儿被您养大在陆府,若是回去,怕是过不了乡下的日子。” 陆元闻言微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不是激动或是愤怒,居然如此平静的问他婉君该怎么办,倒是个善良大度的孩子。 陆蘅观察着陆元的神情,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上辈子的她太蠢,不懂得利用这些人的愧疚,回到陆府后,明明心中害怕又惶恐,偏偏陆元夫妇对她表现出关心时,她为了自己那廉价的自尊心,努力表现出一副自己在乡下的日子过的还不错,没那么惨的样子,不希望这些人同情她。 如今想想当时的自己,蠢的陆蘅想笑。 陆府接她回去,怎么可能没打听清楚她在乡下那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哪怕最初对她有些愧疚之情,也被她的嘴硬愚蠢打消的烟消云散了。 陆元道:“此事府中会安排妥当,明日我会将此事宣告于众,日后你便是我陆元的女儿了。” 陆元见她脸上手上都生了冻疮,身上的衣物过分单薄,取下架子上挂着的狐裘,裹在了陆蘅的身上。 陆蘅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陆元叫来了大丫鬟东菱,带着陆蘅来到东厢一处空屋内暂时住下,东菱道:“小姐先在此处将就下,奴婢这就带人收拾出来您日后住的房间。” 东菱退下后,陆蘅摸着身上价值不菲的狐裘,随手丢在了一旁的榻上,陆元应该还未将此事说出去,陆婉君大概还不知道。 明日去拜见老夫人,不知陆婉君看见她时,会作何反应?呵。 - 次日晨起,东菱带了四个丫鬟来。 “小姐,这四个丫头叫灵风,灵花,灵雪,灵月,是老爷精挑细选来服侍您的。” 陆蘅看着眼前憨厚的四个丫头,按照府中的规矩,嫡长子院中配十二个丫鬟,嫡长女八个,庶女四到六个不等,显然,陆元心中对她再愧疚,立场也极明确,她这个嫡长女回到府中,也只能以庶出自居,陆婉君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陆蘅笑笑:“多谢父亲了。” 四个丫头上前,伺候起了陆蘅梳洗,给她换了身水蓝色的百褶流仙裙。 穿戴整齐后,陆蘅随着东菱穿过来时的水榭长廊,一路来到了前院儿老夫人所在的茗香苑。 屋子里,居中暖榻上坐着的老夫人身穿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陆婉君被她叫去坐在身侧,拉着她的手,以做安抚。 陆婉君浑身微微颤抖着,今早父亲命人将这个消息传遍陆府上下起,几个时辰过去了,陆婉君仍旧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是李小九?怎么会是她!! 一旁的叶倾城同样震惊无比,更多的却是愤怒。 难怪昨日陆老爷要生气,李小九居然是陆府千金,这个贱人怎么配? 陆蘅随着东菱来到众人面前,施施然下跪:“小九见过老夫人。” 众人的目光不自禁在陆蘅身上打量着,三夫人沈氏笑道:“之前婉君带着这孩子回来时,我便觉得眼熟,不想居然是老爷的女儿。” 老夫人静静打量着陆蘅。 生的还算标志,言谈举止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可无论怎么看,都比不得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婉君好。 老夫人在陆婉君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给了她许多宽慰。 老夫人淡淡道:“起来吧,你叫小九?” “是。” “怎么叫这么个名?” “娘说我是九月生的,所以叫小九。” “……” 陆蘅和陆婉君都是砸寒冬腊月生的,陆蘅怎么可能是九月生的?想来她养母将孩子调包后心虚,才谎称她是九月生的。 一席话听的众人心思各异,有嘲讽的,有叹息的。 陆婉君心中鄙夷,面上却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同情来。 老夫人轻笑了声,语气中不无鄙夷:“愚昧无知的乡野妇人,以为凭此便能抹去蛛丝马迹么?这种妇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陆蘅抬头看向老夫人,这话看似惋惜,实则语气中看不上她这个乡下养大孙女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陆蘅垂眸不语,一旁的陆元道:“这名字确实随意了些,娘,要不您给小九重新想个名吧。” 老夫人闻言,看向陆蘅,道:“方才你进来时,忘记问你,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回祖母的话,孙女自幼体弱多病,药不离身,身上带着的是一味药材,杜衡。” “杜衡?那便叫陆蘅吧,望你回府后,不再受昔日之苦,身子能好些。” 老夫人将名字起的很随意,从陆蘅进门到现在,老夫人言谈举止间,无一不透露着对她的不喜之情,尖酸刻薄的同往日那个慈爱的祖母形象大相庭径。 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宽陆婉君的心罢了,无形中告诉陆府上下,她对这个所谓的亲孙女并不在意,谁也比不得她的婉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如蛇蝎 面对老夫人刻意的偏心,陆蘅只是淡淡一笑。陆蘅这个名字她早就习惯了,也不想换,今早出门前,她故意带了一味杜衡在身上。 今日老夫人为了陆婉君给她难堪,陆蘅丝毫不在乎,假的永远是假的,她才是陆府的嫡长女! 这一世,她要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全部抢回来,不急于一时。 “多谢奶奶赐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陆蘅对着老夫人乖巧一笑,被她一双清冷却又明媚的凤眸看着,老夫人莫名有些不自在。 “你在乡下长大,可识字么?” “识得几个字。” “琴棋书画呢?” “略懂二三。” 陆蘅回答的极其巧妙,可当做不懂,也可当做谦虚之词,听在众人耳中,自然而然认为是前者。 一个乡下养大的,能懂这些就怪了。 陆元不忍见她刚回府便被刁难,替陆蘅解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日后可以慢慢学,不急。” 他本也没对这个女儿抱有太大期望,陆蘅这样,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至于什么琴棋书画,婉君会就够了。 一旁的陆婉君闻言,似是疑惑的看着陆蘅:“这些东西都很简单的,妹妹竟都没学过么?” 陆元看了陆婉君一眼,转念一想,婉君自幼养在府中,虽说各方面都出挑,但难免不识人间疾苦,她也不需要懂得这些,此时说这话,众人也只觉得,陆婉君单纯的可爱。 陆蘅心下阵阵冷笑,陆婉君这话无非是在给她难堪。 可无疑陆婉君说什么做什么,在众人眼中都是乖巧可爱的。 老夫人又问了陆蘅几句在乡下的日子,陆蘅规规矩矩的答了,老夫人未寻出半分错处,淡淡道:“秦嬷嬷,带这孩子下去歇息吧,明日带她去见见她娘。” 陆蘅跪地,认认真真给老夫人磕了个头,才随着秦嬷嬷下去。 如今的陆蘅不似上一世那般畏手畏脚,软弱可欺,陆府的人也未像前世那样,二话不说将她抓去给大夫人换血。 秦嬷嬷带着陆蘅来到她的住处后,笑道:“小姐日后便住在这蘅香苑,这两个丫头,灵月灵雪日后负责照顾您的饮食起居,缺什么便让这四个丫头找老奴。” 陆蘅看了两个乖巧的小丫头一眼,笑道:“嬷嬷,我想要个人……” - 浣衣坊的赵嬷嬷来到蘅香苑后,也并未太过吃惊,恭恭敬敬的同陆蘅行礼道:“老奴见过二小姐。” “赵嬷嬷,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当差吧。” 那四个丫鬟虽然看着憨厚老实,可都是陆元送来的人,陆蘅不敢全然信任,身边还是要有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赵嬷嬷刚在蘅香苑安置好,窗外传来一阵宛若天籁的琴音,见陆蘅盯着窗外出神,赵嬷嬷解释道:“应该是大小姐再练琴,大小姐的琴音,可谓是一绝。” 赵嬷嬷说罢,顿了顿,又道:“小姐您日后好好学学,不会比大小姐差的。” 赵嬷嬷这话中的安慰之意再明显不过。 毕竟,陆蘅一个乡下来的,在这些人眼中,怎么可能比的上大小姐呢?穷其一生也比不上啊! 陆蘅笑笑,陆婉君虽擅琴艺,同江月沉比起来略显逊色,她这三年的琴艺是江师兄手把手教出来的,加之她天资聪慧,早就超过了陆婉君。 这些话陆蘅也懒得解释:“嬷嬷,我想出去转转。” 秦嬷嬷连忙给陆蘅披上了大氅,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空中小雪纷纷扬扬落下,路过后花园的亭子时,就见陆婉君同二房的女儿陆婉歌,三房的陆婉昱,陆子陵姐弟,和几个丫鬟婆子围坐在湖边的亭中,亭内燃着暖炉,陆婉君坐在众人中央抚琴。 叶倾城也在,同那些下人一般,站在陆婉君身侧,见陆蘅来了,唇畔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呦,这不是二小姐么?” 陆蘅虽不能顶替陆婉君嫡长女的位置,也成了陆府的二小姐,而原本是二小姐的陆婉歌,自然排到了第三。 陆婉莹看陆蘅不顺眼极了,一个乡野村姑,哪里配做她二姐? “陆蘅,你来做什么?” “婉歌,阿蘅是你二姐,不可无礼!”陆婉君轻声呵斥了陆婉歌后,看着陆蘅,淡淡笑道:“阿蘅,我在弹琴,你过来同我们一起坐坐吧。” “她又不懂这些,还不如对牛去弹。”陆婉歌鄙夷道,经陆婉君提醒,语气却没方才那么冲了。 “不了。”陆蘅淡淡一笑道:“我就是出来转转。” 陆婉君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半晌,才叹道:“好不容易回府,多转转也好。” 身后,叶倾城极默契的开口冷笑道:“二小姐确实该多转转,免得回头给大夫人换了血,没机会了。” 陆婉君蹙眉看了她一眼,叶倾城才闭上嘴。 陆蘅没答话,带着赵嬷嬷默默离开了。 陆蘅离开后没多久,亭中的莺莺燕燕散去,叶倾城随着陆婉君回去的路上,冷笑道:“婉君,今日话都同陆蘅说了,她心中必定生疑,明日肯定不敢给大夫人换血。” “到时候可由不得她!” 今日她和叶倾城刻意吓陆蘅,明日爹要陆蘅换血,她肯定不敢,陆婉君就是要爹知道,哪怕陆蘅是他亲生女儿,真正在意爹和娘的,只有她罢了。 “胡大夫那里嘱咐好了么?” “您放心。”叶倾城冷笑,明日陆蘅答不答应都由不得她,明日换过血后,陆蘅定会死的很惨。 叶倾城微愣,她没想到,陆婉君会这么狠。 先是买通胡大夫,让其明日趁着换血的机会,放干陆蘅的血不说,死前也不允许陆蘅给陆相夫妇留下任何好印象,到时哪怕陆蘅死了,对陆府而言,也不过是死了个自私自利的野种罢了。 她陆府嫡长女的身份,哪怕是抢来的,也绝不允许原主有半分抢回去的可能! 叶倾城看着眼前貌若天仙的陆婉君,后背浮现丝丝寒意。 这个京中人人交口称赞的仙女,真狠!简直是心如蛇蝎,就连她都自愧不如。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换血 陆蘅带着赵嬷嬷在偌大的陆府内转了转,回到了蘅香苑后,室内早已点好了暖炉。 赵嬷嬷犹豫了片刻,道:“二小姐,明日若是老爷让您给夫人换血,怎么办?” “自然要换。”陆蘅唇边噙着抹笑意,却未达眼底。 陆婉君都同意给换了,她这个亲生女儿不换,说得过去么? “可是……”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的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怎么会因为一个不肯认她的娘轻易舍弃呢? 赵嬷嬷没继续说下去,不知为何,对于这个二小姐,她心底莫名的相信她。 - 翌日,陆元亲自带着陆蘅来到了大夫人的住处,老夫人和陆婉君等人也一道前来了。 陆元领着她来到大夫人的床前:“阿蘅,这就是你娘。” 陆蘅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女子,适当的红了眼眶。 众人在一旁见状,不禁有些动容,心道到底是亲生母女,陆蘅此刻面上的难过之色全然不像是假的。 陆元道:“你娘近日患了怪病,郎中说,唯有骨肉至亲换血才能救你娘一命,你两个哥哥都不在府上,只能让你来了。” “换血?” 陆蘅面上流露出一丝惶恐的神色来。 一旁的陆婉君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自责道:“都怪我没用,若是我能替娘换血,断不会让妹妹刚回府便做这种危险之事,妹妹,愿意给娘换血么?” 陆蘅犹豫了片刻,突然道:“好!” 她能回答的这么痛快,有些出乎众人预料,陆婉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确定?” “当然。”陆蘅笑道:“我这些年流落在外,不曾在爹娘身前尽孝,而且爹同意这么做,肯定不会有事的。” 陆元见陆蘅一脸单纯,心下有些惭愧,轻轻拍了拍陆蘅的肩道:“不会有事的。” 陆婉君目光落再陆相轻轻拍着陆蘅肩的那只手上,眸色微沉。 陆蘅居然同意了? 这小贱人!以为这样便能讨得爹欢心了么? 陆婉君同一旁的胡大夫使了个眼色,胡大夫点了点头。 看着陆蘅,胡大夫心头浮现出一抹不忍,可他更不敢违背陆婉君的命令。 陆婉君上前道:“爹,给娘治病要紧,胡大夫医术高明,不会有事的。” 说罢,准备带着众人离开,陆蘅突然开口道:“爹,能不能换个大夫?” 陆婉君眉心微微蹙起:“这大夫是叶姑娘好不容易请来的。” 陆元也道:“胡大夫医术高明,你大可放心。” “可是,女儿在民间也识得一郎中,医术高明,女儿更希望他来。” 见陆蘅固执,陆婉君眉心微蹙:“胡大夫是我找来的,妹妹是不信胡大夫,还是不信我?” 陆婉君声音透着委屈,陆元见状,呵斥陆蘅道:“胡闹!”陆元叱责道:“换血可不是寻常治疗,胡大夫是民间数一数二的名医,他若是不行,旁人更不行了。” 胡大夫冷嗤了声:“看样子二小姐这是不信我的医术,既然如此,你便将你那所谓的郎中请来瞧瞧。” 胡大夫在京中素来有神医之称,陆蘅如此质疑他,显得愚不可及。 陆婉歌冷嗤道:“你要是不想救大夫人不妨直说,我看你分明是没事找事。” “你们都不知道我要找的郎中是谁。” “无论是谁!眼下也没时间让你去找了!”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陆婉君连忙扶住老夫人,心中冷笑,面上却安慰陆蘅道:“阿蘅,我知道你心里害怕,可娘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 陆婉君宽慰陆蘅的同时,语气中隐隐有些责怪。 这番话令众人想起,陆婉君得知大夫人需要换血时,可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陆婉君看着陆蘅,美眸中一闪而过一抹冰冷的笑意。 陆蘅的聪明敏感程度超过了陆婉君的想象,同时她也更加确定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尽管她清楚,陆蘅永远也比不上她,可也不允许爹娘和奶奶对她有半分在意。 陆蘅道:“可是,我已经让赵嬷嬷将人请来了。” 陆蘅话音落下,赵嬷嬷带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胡大夫不屑的冷嗤了声,抬起头正欲看看陆二小姐在哪找来个歪瓜裂枣的江湖郎中,却在看见来人时,傻眼了。 “冯,冯大夫?” 陆婉君狐疑的看着胡大夫:“这是何人?” 一旁的叶倾城眸中也写满了不可置信:“敢问,您就是江湖中的医毒圣手冯老么?” 冯老这个名字,就算不是医者,众人也有所耳闻,有着华佗在世之称,只是此人给人看病千金难求,医不医只看心情,二小姐居然能将其请来。 陆蘅笑道:“爹,请冯大夫来替我和娘换血可好?” 事已至此,陆府众人也无话可说,陆元沉声道:“那便,让冯大夫来吧。” 陆婉君原本筹划好的落了空,心头仿佛有团火再烧,黑着脸同众人走了出去,室内只剩陆蘅,冯大夫和大夫人。 “冯大夫,麻烦您了。” 冯大夫冷嗤了声:“本来老夫不想救这个女人,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陆蘅笑笑,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 有了陆蘅的血,加之冯大夫高明的医术,很快便换血成功了。 尽管如此,陆蘅还是元气大伤,被送回蘅香苑后,赵嬷嬷让灵风熬了参汤,日日悉心养着,陆蘅调养了好几日,才勉强恢复了些神色。 大夫人那边也醒了,得知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时难以接受一手带大的婉君居然不是她亲生女儿的事实,迟迟不肯见陆蘅。 直到这日,大夫人的母家府来人探望大夫人时,提及此事,大夫人心知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叫贴身丫鬟碧水去蘅香苑找陆蘅。 得知大夫人终于肯见陆蘅了,赵嬷嬷显得比陆蘅还激动,让灵风灵花灵雪灵月四人替陆蘅细细梳妆打扮了一番,道:“小姐第一次去见夫人,穿什么衣裳好。” 陆蘅淡淡扫了眼,随手指了件水蓝色的长裙:“这个吧。” “这,会不会太素净了?” “她若不喜欢我,我怎么打扮还是不喜欢,说不定还会觉得扎眼。” 陆蘅笑笑,她这一世,不想再费劲心力讨好不值得的人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抢功 陆蘅带着赵嬷嬷来到大夫人所在的冬暖阁中,大夫人只着素衣,靠在榻上,一旁,陆婉君和大夫人母家的几人都在,在京中当差的二哥陆诏也赶了回来,身旁还坐着两位皇子,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 陆蘅目光落再其中一人身上,眸色微沉。 宋珧一袭水蓝色便服,一丝不苟的坐在太子身后,他同记忆中一眼,英俊儒雅,芝兰玉树,永远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宋珧看着太子宋沉予同大夫人说话,目光不时瞟向一旁的陆婉君,和前世后几年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蘅心中冷笑,敛下眸去,上前老老实实跪地行礼:“见过母亲。” 大夫人见她来了,原本唇畔噙着的笑渐收。 “你就是陆蘅?” “是。” “听说,这次是你救了我?” “这是女儿应该做的。”陆蘅乖乖答道。 这声女儿,大夫人觉得有些刺耳,冷哼了声,没答话。 一旁,陆蘅的外祖母笑的温和:“这便是阿蘅吧?生的可真标志,这次多亏了你。” 大夫人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陆蘅,叹道:“我就不该得这病。” 若是她没生病,婉君没给她换血的话,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还是她一手养大的婉君最孝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太子宋沉予笑道:“换血救母这事,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传出去,不失为一段佳话。” “殿下说的是,婉君换血救母,确实孝顺。” 大夫人面不改色的说道,陆婉君一愣,垂眸道:“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室内沉默了片刻,太子率先出声解了围:“二小姐还跪着呢,先起来吧。” 陆蘅起身后,一旁的宋珧开口道:“府中二小姐不是阿莹么,这位小姐是哪来的?” “当年老爷醉酒,宠幸了府上一丫鬟,不想这丫鬟离府前有了身子,如今阴差阳错才得知此事,老爷怜惜她这些年在民间日子过的辛苦,便接回府中了。” 宋家人对视了眼,尽管大夫人这话中错漏百出,倒也没人揭穿,他们这些自由便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哪里会看不出大夫人以及陆府的意思。 陆蘅是不是亲生女儿他们并不在意,若非因着大夫人的病,陆府大概也不会出现这么一位小姐。 众人陪大夫人寒暄了会儿,便逐一离去了。 在大夫人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自始至终,陆蘅都像个外人一般,安静的坐在一旁。 回去的路上,赵嬷嬷忍不住道:“夫人这病能好,还是小姐您换的血,夫人不该这么对您。” “我做的这点事,和陆婉君十多年朝夕相处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可也不该说换血之事是大小姐所为啊!”灵风气坏了,就算二小姐各方面都比不得大小姐,可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赵嬷嬷看了陆蘅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也未多嘴。 二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些事还轮不到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多嘴。 赵嬷嬷选择了相信陆蘅,能将这些事情解决好,不想没过几日,陆大小姐陆婉君不顾自己性命,换血救母之事便在京中传开了,原本在百姓心目中完美到媲美仙女的陆婉君一时间名声大噪,许多文人墨客纷纷写诗称赞陆婉君的孝心感天动地。 消息传到蘅香苑时,陆蘅正在喝参汤调养身子,一旁的赵嬷嬷脸色难看:“真是便宜大小姐了!小姐,您怎么也不生气?” “生气?”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我为什么要生气?” 好戏还在后面呢! - 这还不算完,此事被陛下得知后,盛赞陆婉君此举尊崇儒家百善孝为先之道,孝举丝毫不输男子,立刻给与相应的奖赏。 于偌大的陆府而言,赏赐倒是次要,重要的是陆婉君的好名声传了出去。 陆婉君的美名在京中本就是百姓交口称赞,如今又发生了这事,陆大小姐一时在京中名声大噪,文人墨客纷纷写诗歌对其加以盛赞。 而关于陆府多了个二小姐的事,陆元对外也未瞒着,只说是昔年那丫鬟养大的庶女。 众人对这个丫鬟生的女儿不以为意,感慨了两句其命好后,很快便将她忘之脑后了。 陆蘅换血后整日体虚,昏昏沉沉的,担心她知道后烦心,赵嬷嬷让蘅香苑上下对此事闭口不言。 这两日陆婉君心情不错,为了显现自己的“孝心”,有时间便去大夫人那儿侍奉跟前。 - 这日午后,丫鬟灵月自厨房领了午饭回蘅香苑时,陆蘅撑着虚弱的身子下床,打开食盒,就见盘中摆着两个馒头,一份儿咸菜,一盘野菜,半点荤腥都不见。 灵月气愤道:“厨房给咱们的食物一日不如一日,本该有的糕点也不给咱们了,说大小姐最近爱吃点心,都送去大小姐院子里了,大小姐能吃多少?真当咱们不知道,大小姐院中还缺做点心的么,分明是故意欺负咱们!” 陆蘅眸色微沉,她如今名义上虽也是爹的女儿,可陆府上下的态度,显然没人将她看在眼里,除了给大夫人换血后那几日,陆元特意命厨房做了些滋补的吃食送来外,她仿佛被整个陆府上下彻底遗忘了。 赵嬷嬷脸色难看:“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怎么说您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给夫人换了血,元气大伤。奴婢找他们理论去!” 二小姐换血的功劳被大小姐抢走便罢了,如今小姐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厨房连点正常吃食都不供应了,哪有这种道理?! “嬷嬷,别去了。”陆蘅心知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地位甚至不如陆婉君身边儿得宠的奴才,现在去闹事,人家有的是法子反咬一口,不会有人给他们做主的。 陆蘅将食篮随手将一旁推了下:“我出去趟。” “……” 陆蘅出去大概半个钟头,便回来了,赵嬷嬷和灵月灵雪吃惊的看着她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的食材,有外焦里嫩的烤鸭,牛肉干,还有些点心瓜果青菜什么的。 赵嬷嬷吃惊道:“小姐,这是从哪弄的?” “我翻墙出去集市上买的。”陆蘅道:“我记着咱们这院中也有个废弃的小厨房,咱们自己做。” “二小姐,您,您还会翻墙啊……” “昔日学过些功夫。” 赵嬷嬷不认同道:“您如今是千金小姐,日后,还是别翻墙了。” 陆蘅笑笑:“这不是,情势所迫么,灵风灵花去将厨房收拾干净,灵月灵雪将食材备好,咱们自己也要吃饱肚子。” 陆蘅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丫头们心情也没那么不好了,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好!他们不给吃的,咱们就自己做,奴婢做的鱼汤最好喝了。” 第一百三十章 怀疑 主仆四人吃饱喝足后,灵雪灵月两个丫头收拾厨房,赵嬷嬷随着陆蘅回到了屋子里。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琴音,这几日陆婉君心情似乎很不错,琴音听着都欢快了许多。 陆蘅修长的手指轻点着下巴,静静的听着,赵嬷嬷蹙眉道:“大小姐这几日,心情不错。” 陆蘅闻言,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陆婉君何止是心情不错?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被接回来,全府上下没一个将自己当回事的,反之,给大夫人换血后,功劳也成了陆婉君的。 “让她高兴去。”陆蘅眸底浮现出一抹冷笑,寒光乍现。 这笑看的赵嬷嬷莫名一阵脊背发寒,不知为何,这个乡下来的小姐,令她看不透。 - 陆婉君得意了没几日,大夫人那怪病突然又复发了,病情比之前还要严重,性命垂危。 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老夫人命人将陆蘅传去时,怒道:“陆蘅,这是怎么回事!你娘换了你的血,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换了大姐的血。”陆蘅淡淡道,却堵的老夫人说不出话。 当时得知换血的功劳成了婉君的后,她明知不公,却还是默认了这种做法。 大夫人时当今皇后的亲妹妹,背后有宋家做靠山,而婉君,他日是要嫁给太子,母仪天下的,这个功劳给婉君理所应当。 老夫人蹙眉道:“有些道理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眼下不是你胡闹的时候,冯大夫是你请来的,换的也是你的血,要是你娘有个万一,后果你承担不起!” 陆蘅有些想笑,现在陆婉君换血救母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真出了事惩罚她,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陆府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他们悉心培养了陆婉君多年,为的什么陆蘅最清楚不过,绝不会允许陆婉君的名声有丝毫受损的可能。 “祖母想让孙女儿怎么做?” “你既然认识冯大夫,先将人请来,替婉君看看再说。” “祖母以为冯大夫那么好请?” 老夫人似乎没想到陆蘅性子这般不好拿捏,蹙眉道:“那你想怎么样?阿蘅,事情可是你惹出来的,躺在床上的是你亲娘,我陆府,可没出过你这么自私的姑娘,到底是外面养大的,唉!” 老夫人情急之下,有些不讲理了,陆蘅但笑不语。 老夫人终究做了多年主母,很快便冷静了些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若是这次能将娘的病治好,对外再说的话,是我救的。” “就这样?” 老夫人本以为陆蘅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转念一想,乡野村姑到底愚蠢,真当婉君稀罕她这一星半点的功劳不成? “好,你且先将冯大夫请来,治好你娘再说。” 陆蘅出马,很轻易的便将冯大夫请进了府中。 陆婉君守在大夫人床前不肯离去,见冯大夫来了,红着眼道:“大夫,不是说换血便能治好么?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阿蘅的血也不行……” 陆婉君心中隐隐有些期待,陆蘅最好也不是娘的亲女儿才好! 甚至隐隐有些希望,娘最好出点事才好,后果陆蘅承受不起。 陆婉君想着,眼泪掉的更快了:“冯大夫,您一定要治好我娘。” 陆婉君生的本就温婉恬静,此刻梨花带雨,更显楚楚动人。陆蘅在一旁冷眼看着,心说难怪一向聪明的宋珧,怎么被陆婉君迷的丢了魂儿似的。 冯大夫淡淡看了陆婉君一眼,蹙眉道:“老夫治病时,能不能不要如此聒噪!你们都出去吧,留二小姐在就行。” 陆婉君面色一变,面上一闪而过一丝尴尬,却也只能随着众人一道出去了。 “真是放肆!”陆婉歌安慰陆婉君道:“一个民间郎中也敢这么放肆,他今日要是治不好,他和那个陆蘅,万死难辞其咎!” 一旁的老夫人叹了口气,屋内,冯大夫同陆蘅对视了眼,冷笑着自怀中掏出一瓶药来:“真有你的,连自己的亲娘都算计,也不怕遭报应。” 陆蘅笑笑:“我在这府上无依无靠,只能使些小心思,让您见笑了。” 陆蘅对陆府人的德行最了解不过,想让她白白给大夫人换血,最后便宜陆婉君,想的美! 所以在冯大夫第一次替大夫人换血时,她便提前做好了手脚。 冯大夫闻言嗤道:“你要是想,随时回来做门主,手下还有那么大一笔产业,非要来受这个闲气!不过也是,咱们到底是一群江湖人,哪里比的上这官家富贵,不过老夫还是劝你一句,你看陆大小姐眼红也没用,你就算留下来,也不是她,她拥有的,不是你使手段能抢过来的。” 冯大夫是个人精,一眼便看出了陆蘅所想,说的话也不中听,但句句都是实话。 陆蘅没答话,她从不觉得钱庄,门中那些地方,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不过是利益相关,她有手段便可以做门主,也可以是旁人。 而陆婉君,老夫人和大夫人会毫无选择的偏爱她,陆府永远是她的靠山。 除非,毁了她…… 陆蘅笑:“谁说我要同她抢什么了?” 这笑看的冯大夫莫名打寒颤,转头看着床上的女子,叹了口气,粗暴的捏着大夫人的下巴将解药给她灌了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再灌驴。 陆蘅有些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去。 屋外,众人等的焦灼,叶倾城冷冷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若有所思。 她问过胡大夫,若是至亲,换血的话根本不会出什么变故。 她是受过陆蘅算计的,此时由不得她不多心。 叶倾城低声同陆婉君和陆婉歌说了什么,陆婉君脸色蓦的一变。 “你的意思是说,陆蘅是故意的?”一旁的陆婉歌骂道:“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她被接回来,见自己处处不如长姐,如何甘心?我这就去告诉奶奶!” -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那扇紧闭的门才打开。 陆婉君连忙上前:“冯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好了,多亏了二小姐。”冯大夫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且慢!”老夫人突然沉声开口道:“老身有些话要问冯大夫。”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苛待庶女 众人随着老夫人一道来到了主屋,陆蘅不解道:“奶奶,娘都治好了,留冯大夫还有什么事么?” 老夫人看着满脸单纯的陆蘅,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敲的掷地有声。 “跪下!” 陆蘅一愣,神色平静的跪了下去。 老夫人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孙女惶恐,不知做错了什么。” 陆元见陆蘅脸色不好,道:“娘,阿蘅两次替夫人换血,身子不舒服,有什么事您……” “不行!今日必须问清楚,你也好好看看你这好女儿做了什么!” 陆婉歌冷笑道:“二姐,你真以为咱们不清楚冯大夫的医术,你就能瞒天过海了?胡大夫说了,换血根本不会出任何问题,他往日也不是没给人试过,冯大夫医术在胡大夫之上,怎么会出错?一定是你心怀怨恨,故意为之!” 陆元闻言,面色沉了下来:“阿蘅,婉歌说的是真的么?” “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呢?”陆蘅震惊的睁大了眼,眼眶瞬间委屈红了。 冯大夫见她这样,嫌弃的转过了头去。 一旁的叶倾城见她这样子,冷冷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解释给咱们听听!” 叶倾城恶毒的盯着陆蘅,耳垂上名贵的红宝石耳坠儿晃的陆蘅双眸微微眯起,见陆蘅再看自己,叶倾城微微一挑眉,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陆蘅是陆府的小姐又如何,空有小姐的名号,实则连她都不如! 冯大夫冷嗤了声,冷冷道:“二小姐两次救了大夫人,你们非但不感谢她,还质疑她,未免欺人太甚!” 陆婉君叹了口气,上前温柔的扶起了陆蘅,道:“奶奶也是关心娘,并非要冤枉你,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冯大夫总该给个解释吧?还是说,您这名医之称有名无实?连胡大夫都不如?” “您少说这些话呛老夫!大小姐真想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这些年怕是吃不好穿不暖,幼时体弱多病留下了病根,冲了大夫人这金贵的身子,你们非但不加以安抚,还在这里怀疑她!” 冯大夫虽有些看不上陆蘅如今做的这些没出息的事儿,但还是选择帮了她。 冯大夫此言一出,陆府众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陆元道:“阿蘅,这些年委屈你了。” 冯大夫又道:“我本以为二小姐在陆府,身子能养好些,不想这次发现,比之前更虚弱了,尽管如此,二小姐仍愿意替夫人换血,堂堂陆府,就是如此苛待庶女的么?” 陆元干咳了声,有些尴尬:“此事确实是爹思虑不周了,这段时间没好好补身体么?身边人怎么伺候的!!” 陆蘅摇了摇头,没答话,身后的赵嬷嬷及时跪地道:“回老爷的话,不是奴婢们伺候小姐不上心,而是厨房那儿早就不给什么好的吃食了,整日馒头咸菜的,小姐想补身子也补不了啊。” 陆元面色瞬间阴沉无比,虽说他对这个女儿并不上心,可总也不至于亏待了她去,那些个下贱东西私下里居然胆敢如此! 陆元目光落到陆蘅身上,没记错的话,上次见她时,她身上穿的也是这身衣裳,带的首饰也极朴素,甚至还不如叶倾城的。 如今当着冯大夫这个外人的面,爆出府上苛待庶女之事,这令陆元面上有些过不去。 “秦嬷嬷,去将厨房那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带下去,一人给二十大棍!日后蘅香苑的吃食必同其他几位小姐一样,还有,去给二小姐多置办些衣裳首饰。” “是。” 秦嬷嬷蹙眉看了陆蘅一眼,心说她上次明明给二小姐置办了好几身衣裳,她怎么终日穿着这身蓝色的? 虽说老夫人暗示过,无需对二小姐太上心,免得大小姐心中不安,可这些明面儿上的东西,她也不敢不做足了。 可此时陆元正在气头上,秦嬷嬷心中虽然狐疑,却也没敢多嘴,领了命便下去了。 送走冯大夫后,陆元面色阴沉道:“阿蘅刚接回来,便有人开始排挤她了么?是谁在老夫人面前嚼碎嘴?!” 室内一片沉默,这时,三房的陆良道:“是二姐说的,我看到了!” 小孩子童言无忌,二夫人恼怒的目光已经瞪了过来,三夫人连忙在陆良身上拍了下:“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 陆婉歌本想借机给陆蘅点颜色看看,没想到会如此,恶狠狠地瞪了三房那个小混球一眼,连忙道:“爹,是,是叶倾城说的,女儿也不过是担心大娘遭人算计,才将此事告诉奶奶的。” 陆元冷冷的看了叶倾城一眼,见她身上穿的衣裙比陆蘅的还要奢华,头上手上戴的也价值不菲,不用想也知,是婉君赏她的。 陆元怒道:“区区家仆,如此多事,婉君平日里太惯着你了,让你忘了尊卑贵贱,我们陆府容不下你这种惹是生非的下人!” 叶倾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陆婉君连忙替叶倾城求情道:“爹,倾城也是为了娘好,只是用错了法子,她也只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女儿,不想二妹如此心急,直接去告诉了奶奶。” 陆婉君出面求情,陆元便有些心软了,嫌恶的看了叶倾城一眼:“瞧你将她惯的,穿的这般招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上的小姐,哪有奴婢的样子!” 陆婉君从未被陆元当众训斥过,死死咬着下唇,险些哭出来,好在爹爹面对她时,总是格外宽容,训诫了两句后,便拂袖离去了。 陆蘅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叶倾城一眼,笑道:“没听见爹说什么?你这贱婢还带着这耳坠招摇!” “是,二小姐!!” 叶倾城面色铁青,羞辱的摘下了耳坠。 陆蘅觉得顺眼多了,带着赵嬷嬷和灵月灵雪离开了。 秦嬷嬷很快便带着人去蘅香苑送了几箱子金银首饰去,陆蘅给了些赏钱,便将人打发走了。 赵嬷嬷看着陆蘅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这些事,眸中不禁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来,她活了一把年纪,头一次见到这般聪敏的女子,赵嬷嬷甚至隐隐觉着,人人称赞的大小姐陆婉君,都不是这位二小姐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资善堂(上) 事情还不算完,消息传出去后,对于陆蘅也能治大夫人这件事,引起了众人的怀疑。 既然只有至亲子女才能治大夫人这病,为何这二小姐也能治?关于陆蘅的身份,外界隐隐有了些猜测,不过最多也不过是猜测她也是大夫人所生,只是因着什么原因不能对外说罢了。 并无一人怀疑陆婉君并非陆府亲生女儿,尽管如此,仍将陆婉君气的不轻。 - 这日,陆蘅带着赵嬷嬷灵月灵雪去给老夫人请安,陆婉君等人也在。 六岁的陆良穿着红黑色烫金边锦毛小袄,同陆婉君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旁,二夫人坐在金丝软凳上,眉飞色舞的同老夫人说什么什么,讨得老夫人欢心。 一旁,三夫人安静的拿着绣框在绣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室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秦嬷嬷进屋道:“老夫人,二小姐来请安了。” 老夫人唇畔的笑稍稍收了些:“让她进来吧。” 陆蘅进屋,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行过礼后,乖巧的坐到了一旁:“奶奶,你们在说什么?” “说些家常话罢了。”老夫人淡淡道:“如今正是最冷的时候,你身子还未好透,不必日日来请安。” 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嫌她来了煞风景,每每见到陆蘅,老夫人总会不自觉想起婉君不是自己亲孙女儿的事儿,实在心烦。 陆蘅假装没听懂,有些拘谨的垂下了头去。 陆婉君见奶奶这般不喜陆蘅,心中不由得冷笑了声。 这时,一旁的三夫人刺绣的动作突然顿住,陆婉昱道:“娘,怎么了?” “白鹤的翅膀,黑色这里,我好像绣偏了些,两面总是绣不对称,你们瞧瞧,谁帮我改一下。” 老夫人笑道:“给我瞧瞧吧,你是府上绣活儿最好的,你都难住了,旁人更不会了。” 陆婉昱将绣框拿过去,老夫人看了看,道:“这白鹤栩栩如生,绣歪了实在可惜,可惜我如今老眼昏花,不敢擅自给你改了。” 老夫人年轻时候最爱刺绣,可惜女红并不在六艺之内,府上除了三房母女能同她探讨几句,其他几房并无精通的。 陆婉君淡淡看了一眼,娘曾让她刻苦钻研过针线活儿哄老夫人欢心,陆婉君嫌学这个太小家子气,影响她学琴棋书画,勉强学到熟练,便不再继续学了。 她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女,陆婉歌等人,包括这个刚回来的陆蘅,永远比不得。学不学这种东西,本也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一旁安静的陆蘅开口道:“给我看看吧。” “你?” 陆婉歌没忍住,冷笑道:“这可是苏绣中的双面绣,你知道三姨娘以前是做什么的么?三姨娘都不会,你能会?” 陆蘅自然知道。三夫人不同于陆元前两位夫人出身高贵,不过是京中有名的绣娘,因一手出色的绣活儿,外加才貌兼备,美名在外,陆元一次游湖时见她在河边划船,一见倾心,便纳入了府中。 三夫人入府后,始终不争不抢,也是上一世府上唯一一个没有瞧不起她的人。 陆蘅看了看,熟练的落针,下针,没一会儿,便将空缺的那块绣满了。 三夫人接过一看,一向平静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赞赏道:“二姑娘这女红同谁学的,简直出神入化,娘,您瞧。” 老夫人接过一看,眸中不禁浮现出一丝赞赏。 陆蘅乖巧的笑道:“三姨娘别笑话我了,我在乡下做绣活儿,做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实则不然,陆蘅心中清楚,老夫人喜爱刺绣,为了投其所好,让老夫人喜欢她,前世她曾找三夫人苦练绣工。 方才的问题上一世便困扰着三夫人,二人一同钻研了许久才琢磨出来。 只是她上一世性子太过怯懦,老夫人见她有这手艺,单独留她下来闲谈时,陆蘅紧张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现在想想,陆蘅不禁深深的自我唾弃了一番。 果不其然,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散去之际,老夫人道:“阿蘅,你先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陆蘅唇角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是。” 陆婉君转过身,深深的看了陆蘅一眼,不知为何,这个一向令她看不上眼的陆蘅,越发令她深感不安了起来。 陆蘅在老夫人房里留了整整一上午,消息传进陆婉君耳中时,陆婉君愤怒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一旁叶倾城的头上,头破血流。 “贱人,惯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哄奶奶开心!” 叶倾城默默擦干净额角滑落的血迹,道:“陆蘅在乡下长大的,也就这点本事了,讨老夫人一时欢心,不足为惧。” “一时欢心?” 陆婉君斜睨她,叶倾城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您放心,我一定替您解决了陆蘅!” - 一转眼的功夫,年关将至,开春时节,陆蘅去给老夫人请安时,陆元恰好也在,问她道:“阿蘅,年后资善堂便开课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资善堂,是宫中皇子和大臣们家的儿子念书的地方,京中民风开放,女子亦可读书识字,公主和官家女子也可进去粗略的学习一二。 只是寻常的官家女子并有进资善堂的资格,陆府昔日也只有陆婉君能去罢了,陆婉君的才女之名,也正是从学堂中被人得知的,虽比不得男子有大才,确也出口成章,诗词歌赋统统不在话下,同许多只会在闺阁中绣花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陆蘅心知,陆元这是想补偿自己。 只是这个爹一向只会做些表面功夫,让旁人觉得他“补偿”了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若真为她好,便该想到,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乡下丫头,被送到资善堂那种地方,除了被那些高贵的皇子千金们嘲笑外,根本学不到什么,夫子也不会从启蒙开始单独教导她。 陆婉歌闻言,心中嫉妒不服,阴阳怪气儿的笑道:“我听说,乡下长大的姑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二姐去的话,岂非凭白给人看笑话么?爹,您让我去吧,我虽比不得大姐,但也一定会认真学的,总比给家里丢人现眼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资善堂(下) 陆婉君闻言,双眸微微睁大,讶异道:“读书识字这么简单,二妹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么?” 陆蘅也未解释什么,笑道:“长姐真是不是人间疾苦,寻常百姓靠力气赚钱的,有几个识字的。” 陆婉君存心想羞辱她,她便索性顺着她的话去说。 寻常百姓为了生计奔波,哪里念的起书,若陆婉君没霸占着她的身份,本该如此。 陆婉君讪讪一笑:“那二妹真该同我一道去学堂,到时有什么不懂的,我来教你。“ 叶倾城看着得意的陆婉君一眼,欲言又止。 昔日在门中时,陆蘅样样都是上乘的,只是出于嫉妒,陆婉君同自己打探陆蘅时,叶倾城将陆蘅说的极不堪,除了功夫好些其他方面一无是处。 叶倾城打死也没想到,陆蘅会是陆府的千金小姐,想起自己当初所言,叶倾城悔不当初,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若是现在告诉陆婉君,陆蘅不是什么草包,琴棋书画甚至有可能在她之上,陆婉君这性子,一定不会再容下自己,她若想爬的更高,接近江师兄,还要靠陆婉君这个蠢货! 罢了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就说自己也不知道陆蘅为何会这些就是了,叶倾城心底深处,隐隐有些想看陆婉君被打脸。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陆蘅笑道:“能有学习的机会自然最好不过,女儿先谢谢爹和长姐了。” 见陆蘅开心的笑颜,陆婉君心中直发笑。 她怕是还不知道资善堂是什么地方!先生出了名的严苛,对于她们这些去听学的女子,虽不似男学生管的那么宽,但每逢考试,女子也是要一道考的,陆蘅这种人去了,就是给人看笑话的! 陆蘅应下后,开春时,便跟着府中的马车一道进了宫。 陆蘅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入宫,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上,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宫中资善堂。 下了马车后,堂外传来朗朗的背书声,两个先生拿着戒尺,在堂内来回踱步。 这两名先生皆是朝中大儒,一个发须皆白,蓄着山羊胡的老者,另一位则是个气质儒雅的青年人。 年幼的六皇子宋城率先看见他们,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婉姐姐,你来啦!” 这话引来不少目光,几位还未封王,留在宫中的皇子,大臣家的几位公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学生,皆看了过来。 他们当中最大的不过十八岁,最小的三四岁,目光皆落在了陆婉君的身上,唯独一个青年男子,和角落中的一个小孩子,目不斜视,认真的背着书中的内容。 “课堂之上不容大声喧哗!” 那年迈的老者冷冷的看过去,宋玉讪讪的收了目光,继续背书了,一双大眼睛却不时向陆婉君瞟去,冲她挤眉弄眼。 陆婉君掩面轻笑,宋家的几个皇子,无一不欣赏爱慕她的,每次来到资善堂,她都是女学生中的焦点,陆婉君享受这些目光,面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走近堂中,恭敬行礼道:“先生。” “嗯,这位是?” “我二妹,阿蘅,这位是陈夫子,这位是林夫子。” 陆蘅上前行礼道:“见过两位夫子。” 这时,六皇子宋玉没忍住开口道:“陆府二小姐不是婉歌姐姐么?” 一旁,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道:“六殿下没听说么,陆相早年宠幸了一个丫鬟,生了个女儿流落在乡下,刚接回来。” 众人闻言,沉默不言,目光交汇间,皆已了然,看向陆蘅的目光从不解变成了鄙夷,不屑。 原来,是个丫鬟生的女儿啊,还是个乡下养大的…… 一时间,众人心中产生了诸多情绪,轻蔑,鄙夷,厌恶。 一个丫鬟生的庶出女子,怎么配和他们一同在这资善堂学习? 陈夫子也觉得有些不妥,看了陆蘅一眼,干咳了声,道:“陆小姐,昔日你府上,不就你一人前来听学么?” 陆婉君一双美眸不留痕迹的打量着众人的反应,满意的垂下眸道:“回先生的话,因为阿蘅是在乡下长大的,不识字,父亲便让我带着她来学学。” 陆婉君此言一出,众人看向陆蘅的目光更鄙夷了。 相府千金,居然还有不识字的,他们府中的下人都粗略的识得几个字呢。 陈夫子闻言,有些为难道:“二小姐,我们学堂中,可不教人识字。” 这话引来堂内一阵哄笑,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公子小姐,启蒙早,幼年时府内便会专门请先生来教着识字了,来这学堂中是往深里学的。 陆婉君道:“先生,我二妹会努力学的,识字我可以教她,还望您体谅家父一片苦心。” 陈夫子见陆蘅站在陆婉君身后,一言不发,不耐的一拂袖道:“老夫入朝为官四十载,还从未同乡下人打过交道,如今圣上让我来资善堂教书,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二小姐既然不识字,那便回府,随便请个先生,先从启蒙开始吧,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陆婉君闻言,险些笑出声来。 尽管她早就猜到陆蘅来资善堂会遭遇难堪,也没想到陈夫子一上来就这么不给她面子,听着堂中压抑的低笑声,她心中别提多舒畅了。 陆蘅淡淡道:“先生该教什么继续教什么就是,能学到多少是我自己的事。” 听见这声音,原本在角落中默默背书,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的少年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道:“小九?怎么是你!” 陈夫子斜睨舒尘一眼,语气舒缓了几分:“青珩君认得她?” 舒尘是陈夫子最得意的弟子,他虽不似其他学生那般出身高贵,但年纪轻轻成就极高,为人谦逊有礼,他日前途无量,陈夫子甚至想将家中爱女嫁给他。 舒尘看着陆蘅,很快便从她如今是陆府二小姐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小九在乡下时便同旁人不一样,不是李家人,倒也说的过去。 可周云怎么可能会是陆府的丫鬟?李家原本的女儿呢? 舒尘一时想不透其中原委,同陈夫子道:“先生,陆二小姐和我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 陈夫子神色一僵,方才说不同乡下人打交道的话还未放热乎呢,便被舒尘一瓢冷水泼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替兄长感到危机 当着众学生的面,陈夫子有些下不来台,干咳了声道:“她同你如何相提并论!” 舒尘没答话,一旁的另外一位略年轻的先生笑道:“陈夫子既然不愿意带陆二小姐,那便交给我吧。” “林生,你什么意思?!” 在堂中学习久的学生皆知,两位夫子一向合不来,陈夫子一向偏心青珩君陆婉君这种要么出身高贵,名声在外,要么天资过人,各方面都出挑的学生,而林生名利心没那么重,更相信有耐心去教导一些天资没那么聪明的学生。 久而久之,二人教的弟子也无无形中分成了两拨,每逢考试,总要暗中较劲一番。 林生笑道:“陆二小姐想学,陈夫子不愿意教,在下教她,陈夫子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林生见这陆二小姐第一眼,便觉得她面相精明,眼神深不见底,是个可造之材。 陆蘅要留下来,陈夫子无话可说,沉着脸冷哼了声。 陆婉君也没想到林生这般固执迂腐,转念一想,陆蘅留下来更好,被嘲笑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陆蘅谢过林生后,逐一打量着这教室中的众人,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个小肉团子身上。 谢一宝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满是欣喜,本想打声招呼,突然想起谢忱的嘱咐,在外面若是见到了小九姐姐,不要让旁人知道自己认得她,免得给她找麻烦,只好忍下。 陆蘅被一宝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冲他眨了眨眼,一宝小脸一红,抿着嘴低下了头去。 陆蘅:“……” 她发誓,她并不算太喜欢小孩子,可这谢小公子,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像个奶团子。 谢一宝一旁的六皇子留意到他的不寻常,忍不住笑道:“婉君姐姐来了,从来不苟言笑的谢小公子都跟着开心起来了。” 陆婉君见状,笑着坐到了谢一宝身旁的空位上。 比起宋家这些皇子,谢家这小公子反而更让陆婉君在意,谢忱如今的权势,岂是这些皇子能比的? 尤其这谢小公子脾气又古怪,平日里极少给谁好脸色看,连谢将军都不放在眼里,能对谁露出好脸色,这人定然不一般。 谢一宝莫名其妙的看了陆婉君一眼,冷着小脸转过了头,继续看书了,端坐好小身板,继续看书了。 陆婉君:“……” 陆蘅坐在了舒尘身后,林生想了想,拿了本书递给了陆蘅:“陆二小姐先看这个学学吧,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 陆蘅垂头看了眼,林生拿给她的是一本幼童启蒙用来识字的书,上面画着花鸟鱼虫的图案,下面用字标注着。 陆蘅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了下,舒尘转过头来看了眼,他是知道小九识字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藏拙,或许只是懒得解释,倒也没揭穿她。 舒尘忍着笑道:“你……且慢慢看吧,有不会的尽管问我。” 陆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舒尘干咳了声,低声道:“等下课后,我将先生教的讲给你听。” 一旁的谢一宝看着陆蘅和青珩君你一言我一语的,小脸冷了下来。 青珩君生的俊俏,很多姑娘都喜欢他,谢一宝却从没见过他主动同一起来听课的姐姐们说过话,莫非,他喜欢小九姐姐? 那他那丝毫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兄长怎么办? 一宝眉心无比纠结的蹙在了一起,心下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 下课后,舒尘拿着书卷来到陆蘅身旁坐下,正欲给她讲讲课上先生讲的什么,一宝突然冷着脸坐到了二人中间。 一宝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两个坐那么近做什么?” 舒尘:“……” 他虽心慕小九,可,坐的貌似也没有很近吧? “谢小公子怎么来了?” “刚刚夫子讲的我没听懂,我也要听,劳烦青珩君,顺便教教我吧。” 舒尘:“……好吧。” 一旁的陆婉君冷眼看着这一幕,她怎么忘了,舒青珩也在资善堂之事,这二人在乡下的时候便眉来眼去的,如今便又找在一起了。 凭陆蘅的身份,若真能嫁给青珩君,也算便宜她了,可惜阿莹没在…… 陆婉君沉着脸收回视线,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转头一看,是邵莹的二哥,邵冬。 邵冬是堂中男学生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今年十八了,照理讲,他这个年龄的世家公子,但凡有点才干,也能在朝中谋个位置混混,奈何邵冬实在是太不成器,每日不务正业,混迹风月之地,惹了一身风流债,邵尚书只得将他送来,让陈夫子好好管管。 邵冬虽不务正业,但模样俊美,在世家公子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外加一张巧嘴,最会讨女孩子欢心。 要说这邵冬有什么优点,唯独极疼邵莹这个唯一的妹妹,本就看这个不知好歹的舒青珩不顺眼,此刻见他和陆蘅走的近,目光死死的盯着舒尘,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感受到陆婉君的视线,邵冬回过神来,对着陆婉君轻佻一笑。 对于这个同自己妹妹走得近,京中被人交口称赞的陆大小姐,说不爱慕是假的,只是邵冬有自知之明,心知陆婉君乃是人中龙凤,并非自己能高攀的上的,只能过过眼瘾。 不想,陆婉君居然起身,冲着他这里来了…… 陆婉君强忍着心头的恶心,来到了邵冬桌前笑道:“邵公子,阿莹之前有些事情要我告诉你,方便出来一下么?” 邵冬盯着陆婉君那仙女一般的面庞,连忙跟了出去。 “阿莹有什么话不能亲自同在下说,还要劳烦陆大小姐亲自告诉在下?” 看着邵冬唇畔那抹猥琐的笑,陆婉君微微蹙眉道:“方才见邵公子一直盯着我那二妹看,莫不是看上我二妹了?” 邵冬闻言,嗤道:“陆大小姐说这话可就看不起人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乡野之人?你那二妹妹美则美矣,空有皮相,也就,舒青珩那种有眼无珠之人才能看上。” 提起这个,邵冬便恨的牙痒痒:“我家阿莹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不知哪里配不得他小小一个举人,看上他都是抬举他了,不领情便罢了,还同一个丫鬟生的庶女献殷勤,我呸!”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谢将军来了 邵冬言语间充满了对陆蘅的鄙夷,陆婉君莫名看他顺眼了几分,道:“阿蘅如今怎么说也是我陆府的二小姐,不过比阿莹却是比不得的,青珩君太不识抬举了些,你想不想给阿莹出口气?” 邵冬闻言微愣,他也不全然是傻的,难以置信道:“陆大小姐,您该不会想让我将您那二妹妹收了吧?在下虽风流,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你邵公子这些年哄骗良家女儿,闹出来的风流债还少么?难道你真不想给你妹妹出出头,顺便,让舒举人知道,阿莹才是最适合他的。” 邵冬闻言,却犹豫了:“这,不大好吧……” “怎么?”陆婉君蹙眉道:“我二妹妹这样貌,也不算亏了你吧。” “那倒不是……”邵冬虽然打从心底看不上那个陆蘅,可不得不承认,陆蘅生的是真好看啊,和他往日身边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截然不同,美艳又飒爽,尤其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看人一眼,似乎能将魂儿勾走,只是…… “那个陆蘅怎么说,也是你们陆府的二小姐,我若不想娶她,总不能贸然调戏。” 邵冬心中还有些顾虑,谁知陆婉君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不过是个丫鬟生的,无依无靠的,哪怕爹心中对她有些愧疚,若真被你糟蹋,我爹也会因为陆府的颜面处理了她,大不了倒是给你做个妾,总也不算亏待了你。” 邵东闻言,不免有些心动,笑道:“好,真是想不到,陆大小姐还有这样的心思,陆蘅怎么说,也是你妹妹。” 陆婉君闻言,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在邵冬面前显现出了自己狠毒的一面,连忙收敛了些,面露委屈道:“我也不想如此,可我这二妹妹太过不检点,在乡下便与人私奔,抢亲过,偏偏舒举人同她走的亲近,我是替阿莹气不过,她就算是我妹妹,在我心里也比不得阿莹啊。” “竟有这种事?”邵冬诧异道:“陆大小姐放心,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 当晚,谢一宝回到府中后,将白日在学堂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谢忱。 正在吃饭的谢忱闻言一顿:“此话当真?” 谢一宝认真的点了点头:“兄长,小九姐姐是相府的二小姐,青珩君比你俊俏多了,小九姐姐快被人抢走了。” 谢忱:“……” “你眼神什么时候不好的?” 一旁的老嬷嬷笑道:“放眼整个京城,可没有比将军更俊的男人了。” 一宝看了谢忱一眼,冷哼了声,却也无从反驳。 谢忱突然像个好兄长似的,体贴地夹了块肉给他:“一宝,先生明日教你们学什么?” “射箭。” 谢忱嗯了声,资善堂不仅仅教学生念书,还有骑马射箭的课,这也是他当初肯将一宝送去的原因。 谢忱道:“明日我去看看,你最近学的怎么样了。” 谢一宝盯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道:“兄长,你终于开窍了。” 谢忱从自家弟弟眼神中看出一丝见鬼的欣慰,淡淡道:“之前你小九姐姐,你兄长我怕主动了,她自卑。” 谢一宝:“……” - 翌日,资善堂的学生们来到皇家的教练场,学生们们全副武装,身背箭囊,持弓上马,练习骑射武功。 骑射武功、围场秋围,以及不定期的较射也是皇子们武功教养被极为看重的一项环节。 世家男子要求都会骑射之术,女子则宽松许多,像陆婉君等人,养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些甚至连马都没骑过。 不过既然都跟着来了,陈夫子和林生在一旁盯着,几位小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马,陆婉君用出全部力气,才勉强将弓身拉开,一双白嫩的手瞬间磨红了,射出去的箭离靶心还有一米远的距离,便掉在了地上。 男学生们见陆婉君累到了,不禁心疼道:“陆大小姐别练了,你这手哪里是做这些的。” “你在旁边看着就行,别磨坏了手。” 几位世家公子一面说着,一面众星捧月着将陆婉君从马上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 陆婉君第一次在人前露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受到几位女学生艳羡的目光,心头却又说不出的得意。 只要有她的地方,其他女子都注定成为配角儿。 这时,一旁的谢小公子突然冷嗤了声:“真没用。” “你说什么?”陆婉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宝。 “你连弓都拉不动,真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一宝冷哼了声,在真不知道这些养尊处优的闲人有什么用,还总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来,真是讨厌! 陆婉君蹙眉看他,这谢府兄弟二人出了名的没规矩,这谢小公子小小年纪便这般讨人嫌。 陆婉君身后,叶倾城笑道:“小公子,婉君姐姐是姑娘家,自然不比你们男子有力气,所以你要好好习武,日后好保护我们这些女子啊。” 谢小公子撇了撇嘴,不赞成道:“姑娘家怎么了?不也两只胳膊两条腿么,我三岁时便拉得动弓了,她都快三十了还不行。” 一宝脑中不禁浮现出,他落水那日,小九姐姐身轻如燕的飞身将他在湖面上捞出来的身影,真不知道这些娇弱的有什么好的。 陆婉君被谢一宝气红了脸:“你,你说谁快三十了?” 陆蘅在一旁瞧着,强忍着笑意,心道这小子被谢忱带大,耳濡目染,一开口能将人气死。 不过这样下去,长大后岂非同他兄长一般,讨不着夫人么! 思及此,陆蘅看着眼前的肉球,又忍不住替他操心了起来。 “一宝,不可无礼。” 谢忱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没想到谢忱居然来了。 谢将军日理万机,非传召极少入宫,陆蘅听见姑娘们压抑着的激动声,不由得多看了谢忱两眼。 他依旧一袭黑色烫金边长袍,过分俊美的容貌,以及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冰冷气质,仿佛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一般,令人敬畏又痴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教他做事 陆蘅不得不承认,谢忱为人,抛开他将军的身份不谈,样貌气质确实都是绝佳的,哪怕在一众清俊的世家子弟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谢忱来到谢一宝面前,大掌在他软软的头上揉了把道:“陆小姐,一宝年幼,说话口无遮拦,在下替他道个歉。” 谢忱的道歉令陆婉君脊背生寒,心头却又气不过,连忙道:“没关系的谢将军,只是,小公子这脾气也该改改了,今日冲撞了我倒没什么,他日若是撞见个脾气不好的,对方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陆婉君说罢,有些怨怪的看了谢忱一眼,这一眼中饱含委屈,我见犹怜,是个人见了,怕都忍不住心动。 虽然自幼爹娘便告诉她,她将来是要嫁给太子,母仪天下的,可宋家那几个儿子,只能说中规中矩,没有太过出挑的。 谢将军在京中名声虽说不上多好,偏就这些年做事狠厉八道的态度,和这副身姿样貌,格外讨女子喜欢,尽管叶倾城心知自己不能嫁给谢将军,确仍旧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忱见陆婉君在教他做事,挑眉看了自家顽劣的弟弟一眼,淡淡道:“我们家一宝虽顽劣了些,但同在下一般,从不说假话,想来也不会冲撞了谁。” “……” 陆婉君心中冷笑,心道你谢将军这些年冲撞的人还少么?若不是没人敢得罪,早被大卸八块了! 活该满京都是仰慕他的女子,却没一人敢嫁给他的。 思及此,陆婉君心中少说好受了些,仿佛当年有心嫁给谢忱,却被人家无情拒绝了的人不是她似的。 一旁,陈夫子上前解围道:“谢将军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看看一宝学的如何,不想他这般顽劣,先生费心了。” 林生笑道:“小公子大概不懂,女子精于骑射之术的确实不多,不妨这样,骑射功夫好的男学生教教陆小姐等人,几位姑娘也算没白来这学堂一回。” 林生此言一出,堂中男学生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抢着去教陆婉君了。 “婉君姐姐,我射靶子最准了,我来教你吧。” “就你?射箭一点力气也没有,还是我来。” 被众人包围的陆婉君敛盖住目光中的那抹得色,看了一旁无人问津的陆蘅等人一眼,转过头来无奈叹息道:“你们别围着我了,也去教教别人。” 舒尘来到陆蘅面前,道:“小九,我教你吧,虽然我比不得他们,可最基本骑马射箭的还是会的。” 陆蘅如今的功夫,堂中这些男学生没有比的上她的,见舒尘如此担心自己,陆蘅笑了笑,正欲同意,突然感受到一阵冰冷的目光,令她有些不自在。 谢忱正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舒尘,浑身散发着寒气,一旁的小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陆蘅不解的看了谢忱一眼,一宝突然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抬起头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小九姐姐,我教你吧,我最厉害了。” 陆蘅:“……” 陆蘅看了谢忱,又看了看一宝,突然有种自己被监视了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她又没得罪这兄弟二人,监视她做什么? 陆蘅回过神来,道:“那就,一宝吧。” 舒尘是个文人,本就不擅长这些,最主要的是,她实在拒绝不了眼前可爱的一宝。 舒尘倒也未同一个小孩子计较,闻言便自己练习去了。 如此,那道冰冷的目光方才褪去。 一旁已经上马的陆婉君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见了鬼,这谢小公子方才还一副蛮不讲理的泼皮模样,在陆蘅面前倒是乖巧可爱,还有这平日里待谁都不算太亲近的青珩君,一而再的对陆蘅一个庶女献殷勤,读书将脑子读傻了么?! 转念一想,一个是乡下出来的村夫,一个性格孤僻的少爷,目光短浅也在情理之中,陆婉君心下不屑的冷笑了声,专心的练习了。 谢小公子虽然功夫不错,可终究只是个小孩子,玩心重,根本不会教人。 不远处不放心的陆婉君不时留意着陆蘅这里的情况。 一宝:“小九姐姐,我这一箭厉害么?” 陆蘅:“厉害。” 一宝:“我兄长射箭更厉害。” 陆蘅:“……哦。” 一宝:“姐姐,我马骑的快么?” 陆蘅:“快。” “我兄长教的。” 隐约意识到丝丝不对劲儿的陆蘅看着不远处的谢忱,干笑了两声。 一宝这么个小孩子,若是没人指使,怎么会说这些话? 思及此,陆蘅鄙夷的看了坐在不远处的谢忱一眼。 谢忱:“?” 陆蘅收回目光,道“……你兄长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一把年纪了讨不着媳妇儿。” “一把年纪?你兄长多大啊?” 一宝蹙眉想了会儿,认真道:“忘了,估计快四十了吧,连个妾室都没有,小九姐姐你可怜可怜他,嫁到我们谢府来吧。” 陆蘅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她还以为谢一宝说陆婉君年近三十是故意气她的,原来这小少爷真对年纪没什么概念。 这二人再说什么,陆婉君等人听不清,只见这二人插科打诨,没个正经学习的样子。 陆婉君见状,心中冷笑,不再继续去看,专心的同堂中骑射之术最精的兵部尚书二公子罗钊练习了起来。 众人在马背上练了两三个时辰,累的满头大汗,夫子方才喊停。 “行了,今日都累着了,回去换身衣裳,喝口热茶,歇歇吧。” “谢夫子!” 众人正准备散去,陆婉君突然道:“等下,陈夫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怎么了陆小姐?” 陆婉君笑道:“我今日第一次学这个,一时兴起,想同人比试比试,当然,我自知学艺不精,方才学到些皮毛,不敢再诸位公子面前献丑,诸位姐姐妹妹,可否愿意同我比试一番?” 陆婉君此言一出,引起一阵起哄叫好声,马屁声也接踵而至。 “陆小姐不愧是陆府嫡长女,巾帼不让须眉。” “我还从未见过闺阁女子比试骑马射箭,既然陆小姐都开了尊口,诸位姑娘们也别端着了,今日比试下,权当图一乐呵。” 陆婉君方才仔细观察过,自认今日教自己的是这群人中学艺最精的,而且她学的认真,学了一上午,已经勉强能射中五六环的位置。 虽然也只算粗略会些皮毛的水平,在女子中已经不错了,至少,能超过陆蘅这个废物!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脸猝不及防 陆婉君想起陆蘅全程都在巴结着谢府小少爷,丝毫没认真学,不禁笑道:“怎么?诸位不肯赏我这个脸么?” 陆婉君此言一出,堂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姑娘心中怨怪她没事找事,却也不敢驳了相府嫡长女的面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毫无疑问,这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多连手中笨重的大弓都拉不到底,能射中靶子的都算不错了,也在三四环上。 唯独陆婉君,虽然拉弓时仍旧有些吃力,可每次都能射中靶子,在五六环上,最好的一次将近七环,对于一个头一次学,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而言,已经令众人目瞪口呆了。 几位姑娘对比之下,觉得有些丢人,在夫子的叹息声中,羞红了脸。 男学生们看向陆婉君的目光中不禁充满了敬佩,陆婉君不愧是陆相最中意的女儿,京中第一才女,不想骑马射箭也比旁人学的快,无论谁家小姐在她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陆婉君感受到这些目光,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这些人,才貌都不及她,骑射之术也笨拙至此,真是一群废物! 不过陆婉君也不屑于找这些人的麻烦,笑着看向陆蘅道:“二妹妹,你还没来呢。” “我?就算了吧。” 江师兄说过,凡事同自己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一较高下方才有趣,不然就叫欺负人。 陆婉君,太弱了…… 陆蘅有些想不通,她这水平,怎么好意思当众炫耀的。 陆婉君见状,心中冷笑,面上流露出丝丝无奈道:“旁人都比了,你作为陆府的小姐,怎能当中露怯呢?今日咱们不过是随便比比,输了也没人笑你。” 呵! 陆蘅见陆婉君没事找事,笑道:“长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吧。” 陆蘅说罢,利落的翻身上马,从身后抽出一只羽箭,瞄准了靶心。 一旁的姑娘们窃窃私语道:“我听说,乡下来的姑娘有力气,你们说她能射中靶子么?” “有力气不代表准头好啊,瞧她方才在马上一味巴结谢小公子那样子,根本没认真学,肯定比咱们还不如……” 话音刚落,陆蘅手中的羽箭一阵风似的脱了弓,嗖的一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十环! 一阵微风吹过,陆蘅高高束起的马尾和暗红色的裙摆被垂着微微扬起,说不出的英姿飒爽,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被陆蘅惊呆了。 这准头,这力道,堂中的男子们都自愧不如! 陆蘅利落的收了弓,翻身下马,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陆婉君,陆蘅淡淡一笑道:“长姐,你可满意了?我没给陆府丢人吧?” 陆婉君回过神,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后,脸色微微泛青,这么多人在,陆婉君也只得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妹妹好本事,我们竟不知,你还学过箭术,你这么厉害,倒显得我们笨拙不堪了。” 陆婉君此言一出,替陆蘅引来了不少怨怪的目光。 区区庶女,出什么风头! 陆婉君身后的叶倾城冷笑道:“陆蘅,你射箭这么厉害,还装模作样的同众人学,你故意的是不是?” “放肆!”陆蘅身后跟着的灵月冷冷的看着叶倾城:“你区区一个家仆,谁允许你直呼二小姐名讳的!” “姐姐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么?”陆蘅笑的有些无辜:“我哪会什么箭术,都是我们一宝教得好。” 一宝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教的可好了! 陆婉君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妹妹说这话,是拿我们都当瞎子不成?” “长姐这是不信谢小公子?其实我会不会骑射倒也不重要,诸位姑娘身份都极尊贵,会琴棋书画便够了,不似我一个乡下来的粗人,只是咱们好端端的为何要比试这个呢?” 陆婉君自己想出风头,自作自受罢了! 一旁的谢忱淡淡的看着这一幕,眸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昔日在青坪村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李小九不一般,和他昔日见过那些娇滴滴的姑娘都不一样。 明明同她们一样的年纪,却令他都有些看不透,身上带着股饱经风霜后才有的沉稳城府。 阴险!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谢忱迈出一步正欲上前,却有人先他一步来到了陆蘅身前。 邵冬手持折扇,极其骚包的笑道:“好了好了,大家比完了快回堂中歇歇吧,陆家二妹妹,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啊。” 邵冬没忘记陆婉君的嘱托,看着眼前明显愣了下的陆蘅,邵冬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美!这陆蘅生的是真美,和陆婉君那些似清水芙蓉般的女子不同,她像是会蛊惑人心的罂粟,这样貌对于男人而言,有种难以名状的魅力,离近了看,她的皮肤竟半分瑕疵都没有,脸蛋儿白嫩的似上好的羊脂玉。 原本对于勾引陆蘅,邵冬心底是不屑一顾的,眼下却觉得,若能骗到手,来一段露水姻缘,岂不妙哉? 邵冬丝毫不担心自己搞不到手,一个乡下接来,无依无靠的姑娘,没什么见识,自己对她示好,这陆蘅怕要受宠若惊,上赶着贴上来。 一旁的陆婉君见状,火气消散了大半。 陆婉君丝毫不担心邵冬会失手,陆蘅这个贱人!且等着吧! 邵冬身份高贵,样貌在京中世家公子中也是排的上号的,真和陆蘅发生了什么,爹娘蒙羞,不会给这个没有半分亲情的女儿出头。 到时为了府上的颜面,到时候要么让邵家收了陆蘅做个偏房,要么私下里解决了她,而邵冬,到时候顶多挨顿揍,陆婉君丝毫不担心他将自己招出来。 陆蘅看着眼前突然献殷勤的邵冬,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 一旁的舒尘见面,蹙眉上前,准备将邵冬拉开,一宝仍旧先他一步,来到了陆蘅和邵冬中间,努力用小身板将这个心怀不轨的骚包挤到了一旁:“陆姐姐,我兄长要走了,你陪我一起送送他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本将军等你来调戏我 陆蘅看了眼面色冷的仿佛能刮下一层冰碴的谢忱一眼,暗自鄙夷,谢忱是没脚不成?临走还要旁人送他。 不过面对一宝的话,陆蘅有些难以拒绝,随之一道莫名其妙的送谢忱离开了。 学堂众人连忙来到窗前,看着谢忱一宝和陆蘅离去的背影,五皇子道:“谢弟弟这是想撮合陆二小姐和谢将军么?” “就她?”一旁有人不屑的嗤了声,却没继续说下去。 谢忱出了名的眼高于顶,陛下曾想将公主嫁给他,人家都婉拒了,说是婉拒,实则就是没看上,对于人人交口称赞的陆婉君,也是爱答不理的,怎么可能看上陆蘅? 故而尽管五皇子多嘴了一句,旁人也只当他在开玩笑,并未上心。 陆蘅跟着谢家一大一小兄弟俩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觉得莫名其妙,道:“一宝,就送谢将军到这吧,咱们该回去听课了。” “……好吧。” 一宝郁闷的看了自家兄长的冰山脸一眼,他真的尽力了! 这时,一路都未曾开口的谢忱突然道:“那个邵冬,来者不善,你小心些。” 陆蘅一愣,笑道:“谢公子担心我被美色迷惑了?” 谢忱闻言不屑道:“不会,你都没被我迷惑。” 陆蘅:“……” 确实,若论样貌,邵冬比眼前这位差着远呢。 “那您担心什么?” “我没同你说笑!” 陆蘅一愣,她难得见谢忱在她面前如此严肃,回过神,笑道:“送上门的小郎君,我不好好调戏一番,岂非白费了邵公子一番心思?” 谢忱微愣,意识到陆蘅不会被邵冬那个骚包蒙骗后,稍稍安心了些,随后脸色却更冷了:“那,本将军的一番心思,你可明了?” 陆蘅:“……。” 见陆蘅又不说话了,从来顺风顺水的谢将军有些受打击:“算了,我也不逼你,先回府了,等你早日去陆府调戏本将军。” 陆蘅:“……” 当晚,自资善堂回府后,老夫人将家中几房妾室和几个孩子一同叫去了茗香苑用晚膳,大夫人拉着陆婉君的手,心疼道:“手怎么磨成这样了?” “白日练骑马射箭来着,不打紧的。” 陆婉君虽这么说,大夫人却还是心疼:“女子练这些做什么?你们那先生真是多此一举,一会儿吃过饭,记得上些药。” 一旁,没能去资善堂的陆婉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道:“二姐应该也练了吧,娘怎么不看看二姐手磨没磨破?” 大夫人一顿,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陆蘅一眼:“这些事还用你来教我?从进门我便瞧着阿蘅的手没破,毕竟乡下敢粗活儿长大的,婉君自然比不得。” 陆蘅闻言,心下不禁冷笑,从她进门到现在,大夫人就不曾看过她一眼。 不过是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偏心的厉害,不顾亲生女儿宠爱野种的蠢货罢了! 这种偏心陆蘅早就习以为常了,默默的往碗中扒饭,这时,一双银白色镶玉的筷子夹了片肉放进了陆蘅的碗中,陆蘅抬眼一看,是老夫人。 “这段时日瞧你瘦了许多,学习不必太辛苦了,多吃些。” 陆蘅微愣,随后有些感动的道:“谢谢奶奶。” 自打上次她借着刺绣之名,单独同老夫人说了半日闲话,老夫人对陆蘅的态度明显有所好转,见大夫人冷落她,刻意对她表示了关爱之情。 陆婉君脸色变的难看起来,奶奶对陆蘅态度的转变令她有些不安。 尽管老夫人已经替她夹了好几次菜了,陆蘅碗中那片肉却仍旧令她觉得扎眼。 一旁,自陆蘅入府后从未理会过她的二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突然主动同陆蘅没话找话道:“二姑娘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资善堂除了皇子外,还有些大臣家的公子,不知阿蘅你去这些日子,可有中意的?” 此言一出,陆婉歌轻笑道:“娘问二姐这个做什么,能去资善堂同皇子们一道读书的,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眼光高着呢,怕是,看不上二姐姐吧。” “这可未必。”三夫人淡淡开口道:“阿蘅样貌生的这么标志,性子也好,怎么会没人中意呢?而且阿蘅年岁不小了,也该说门好亲事了。” 京中女子过了十五一般便嫁人了,陆婉君陆府留着不舍得嫁,他日哪怕不能一朝成凤,也不愁良配,可陆蘅年满十八了还不曾嫁人,实在说不过去。 陆蘅没答话,抿着唇低下了头去,看着倒像是害羞了。 陆婉君想起自己安排好的邵冬,笑道:“你们别拿阿蘅打趣了,她脸皮薄,我相信,爹娘会给阿蘅安排一门好亲事的。” 陆婉君嘴上虽替陆蘅解围,实则心里巴不得邵冬动作快些,早日毁了这小蹄子的清白,让爹娘将这贱人解决了才好,免得在府中碍她的眼! 众人见陆蘅害羞的紧,便也不再提这一茬儿了。 - 吃过晚饭后,陆蘅自茗香苑回住处的路上,陆婉君突然叫住了她。 “妹妹,你我顺路,一道回去吧。” 陆蘅淡淡的嗯了声,也未多言。 “妹妹,奶奶方才说的,其实也是为你好,我同你说句心里话,咱们女子,出嫁前娘家是靠山,出嫁后,夫君便是你全部的指望,你并非在府中长大的,爹娘有些时候可能会疏远你,可你若能找个好夫君,日后的日子,便不可同日而语了。咱们内宅女子,想要接触外男,没有比在堂中更好的机会了,你明白么?” 陆蘅笑道:“这些话不是长姐该说的。” 陆婉君见她不好蒙骗,蹙眉道:“我们都是为你好,关乎一辈子的事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陆蘅目送着陆婉君的背影,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上辈子她没少受到陆婉君这张嘴的蒙骗,陆婉君欺她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世面,不懂这府中的生存道理,处处挖坑等着她跳进去,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时,始终跟在陆蘅身边的赵嬷嬷忍不住道:“小姐,您别听大小姐所言,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资善堂确实不乏各方面出挑的男子,您若是真有中意的,私下找大夫人说明就是,千万别……” “我知道。” 陆蘅看着赵嬷嬷,笑道:“嬷嬷放心,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抢回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毁她清白(上) 陆蘅如今不会指望嫁个好夫君改变命运,她上辈子吃够男人的亏,她曾被陆婉君花言巧语蒙骗,全心全意指望在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身上,付出全部,不求宋珧功成名就,哪怕他夺嫡失败,当个闲散王爷,只求待真心待自己就好。 想起自己流干了血的眼眶,和烈火焚身的滋味,她若是还将男人当成自己的指望,上辈子还是被折腾轻了! 赵嬷嬷被她空洞阴森的目光看的脊背发凉:“小姐,夜深风重,早点回吧。” 陆蘅回过神,莞尔一笑:“好。” - 那日后,邵冬待陆蘅格外殷切了起来,今日前去教她读书习字,明日带些时兴的脂粉首饰给她, 邵冬的习性,堂中众人都是清楚的,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有愿意同这种人往来,陆蘅却没说什么,对邵冬始终不接受也不拒绝。 邵冬见状,心中不禁冷笑,作为花丛老手,女子的欲拒还迎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只猎物早晚进入他的笼子里。 堂中其他学生见陆蘅并不抗拒邵冬,嘴上虽没说什么,心下不禁有些鄙夷,乡下来的,哪怕冠上个小姐的身份,仍旧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轻易的便被邵冬拿点儿不值钱的玩意儿哄骗了。 只是众人心中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却冷眼看着,甚至都隐隐怀着些看热闹的心思,陆蘅再怎么样,也是丞相的女儿,若是真被邵冬的了手,到时有热闹可看了! 只有舒尘担心陆蘅,偏生这些日子舒尘养父府上出了些事,将他叫了回去,好些日子没来学堂了。 只剩个谢一宝,每日气鼓鼓的,回到将军府找谢忱打小报告,偏偏兄长那里也没什么反应,他便更生气了。 - 这日,恰逢十五,学堂休沐的日子,陆蘅再府中无所事事,陆婉君身旁的丫鬟青果儿突然来了。 青果儿身为陆婉君院中的大丫鬟,看向陆蘅的目光中透着不屑,语气也极为傲慢道:“二小姐,我们大小姐喊你过去。” “找我做什么?” 青果儿不耐道:“我们小姐还说了,今日邵府的邵冬公子和邵莹小姐也来了,想起您们如今也算同窗,便想请小姐过去,说说闲话,二小姐,别让我们小姐等急了,请吧……” 原来如此…… 陆蘅心说陆婉君怎么舍得自己去她的住处了呢?原来是邵冬来了! 陆婉君表面上伪装的再好,可嫌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陆蘅自知在陆婉君眼中,自己何其低贱讨厌,如今陆婉君得知陆府嫡长女的位子本该是她的,见到她岂非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为了让邵冬毁了自己,倒也难为她了…… 陆蘅没理会青果的催促,笑道:“好,容我梳洗一番。” “我们小姐等着呢,你还梳洗什么啊?!”青果儿没好气的嘀咕道:“乡巴佬儿就是事多!” “混账!”赵嬷嬷怒道:“二小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多嘴,二小姐要换衣裳,你便在外面等着!” 青果儿翻了个白眼,也没太过分,心里暗暗合计着,回去后找大小姐告状,处理了这老刁仆!敢同她耍威风,也不看看她主子是谁! 陆蘅穿戴齐整后,带着赵嬷嬷和灵风灵花一道前往了陆婉君的住处。 虽同为陆府小姐,可陆婉君的住处比起其他几房宽阔奢华许多,同大夫人的不相上下。陆蘅随着青果儿进到主屋,就见红木地板上铺着上好的金丝羊毛毡,室内家具都是上好紫檀木的,随意一件摆设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古董珍玩,极尽奢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洒在室内少年少女的脸上。 陆婉君和同邵莹坐在紫檀木椅上,邵冬坐在对面,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哄的室内的女孩子们一阵轻笑。 陆婉君罗扇轻摇半遮面,无论任何时候,她永远是女眷中最端庄的,一双美眸含笑,轻蔑的自室内几个姑娘身上扫过。 见陆蘅来了,众人收了笑,邵冬眸中的嫌恶一闪而过,连忙起身道:“阿蘅来了,快坐。” “兄长,区区一个庶女,你待她这么热情做什么?” 邵莹没好气的看着陆蘅,嗤道:“真看不出来,你这村姑还是个千金小姐,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女罢了,陆府见你可怜,将你接了回来,可是山鸡就是山鸡,永远也变不成凤凰的!就凭你也配养在大夫人名下,霸占着旁人的母亲?” 邵莹这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陆婉君心里,偏偏又找不到由头发火,蹙眉道:“邵东哥哥待谁都好,如今阿蘅是我二妹,你不要欺负她!” 邵莹虽也清楚自己哥哥平日里什么德行,可他找谁都行,她也管不着。唯独陆蘅不行,这蹄子要是敢勾引兄长,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我欺负她?我实话实说罢了!”自从邵莹得知李小九竟然是陆府二小姐,还能去资善堂和青珩君一起读书,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蹄子现在还想同兄长眉来眼去的,邵莹不禁怒火中烧。 叶倾城笑道:“邵小姐,二小姐如今今非昔比了,模样又生的如此俊俏,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怎么……” “你住口!”邵莹呵斥道:“你一个下人懂什么?!我兄长毕竟是我府上嫡长子,总也轮不到一个庶女来配。” “行了行了,什么配不配的。”陆婉君笑道:“邵冬哥哥还没说什么呢,而且他从不在乎嫡庶尊卑这些事,你别多心。” 陆婉君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间瞟向陆蘅,似乎再刻意暗示她什么。 陆蘅神色淡淡,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时,上茶的下人突然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泼湿了陆婉君和邵莹的衣物。 “啊!”邵莹猛的起身,抽了那下人一巴掌:“贱婢!眼睛瞎了么?” “她也不是故意的。”陆婉君仍旧温和,蹙眉道:“你我衣裳尺寸差不多,要不,先随我去换身吧。” 二人一走,室内便只剩陆蘅和邵冬二人了…… 第一百四十章 毁她清白(下) 邵冬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一双风流至极的眸子轻佻的将陆蘅从头打量到脚,仿佛再打量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陆蘅和他昔日见过的美人都不一样,越看越有味道,尤其那双凤眸,又野又媚,漆黑的瞳孔确是深不见底的冷,简直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这么个美人儿,就这么毁了未免可惜,将他纳入府中做个妾,等玩儿够了再丢掉也好,到时候定要将她这双绝美的眸子挖出来好好收藏着! 邵冬越想越激动,身子微微发烫了起来。 “我有些话同二小姐说,你们先出去吧。” “邵公子要做什么?”赵嬷嬷警惕的护在了陆蘅身前。 “嬷嬷,你先出去吧。” 陆蘅小声道,声音隐隐有些害羞。 赵嬷嬷见陆蘅一副少女情窦初开的样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了陆蘅,同邵冬的贴身小厮一道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邵冬和陆蘅二人,静的针落可闻,邵冬见自己努力这么久,猎物就在眼前了,有些激动道:“蘅妹妹,现在只剩咱们两个了,你也不用端着了,这么久以来,我的心思,你清楚的,对吧?” 邵冬说着,来到陆蘅身旁坐了下来:“蘅妹妹,好热啊,你热不人,将外衫脱了吧。” 陆蘅蹙眉看着反常的邵冬,他虽轻佻,可眼下神色迷离,急不可耐极了。 陆蘅目光落到了他方才喝着的那盏茶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盏茶,眸中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死死盯着她的邵冬被她笑起来的眉眼勾的魂儿都快没了,急躁的脱掉了外衣,对着陆蘅扑了过去。 - 邵莹随着陆婉君回到房中,匆忙的换好了衣物,便准备回去,却被陆婉君一把拽住了。 “你做什么去?” “现在那屋里就剩兄长和陆蘅了!那小蹄子对我兄长眉来眼去的,我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人,从来来者不拒,我决不允许陆蘅沾了我兄长半分!” 陆婉君无奈叹息:“那你就想她沾了青珩君?” 邵莹顿住脚步:“你什么意思?” “邵冬哥是你府上嫡子,就算二人真有什么,陆蘅庶出身份,又没什么过人之处,顶多给邵冬哥做个妾,日后便没人缠着你珩哥哥了。” 邵莹脚步一顿,到底没受住诱惑,坐了回去。 “婉君,这不会是你安排好的吧?我兄长身份贵重,你怎么能拿陆蘅那种女子算计他呢?” 陆婉君一愣,沉下脸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邵冬哥可是同意了的,邵冬哥府上不缺一个妾,可青珩君若是真娶了我二妹,你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邵莹终究抵不住内心的诱惑,没好气道:“乡野养大的狐媚子!一个丫鬟肚子里钻出来的,这么多年流落在外,陆伯伯给她些银子就是,接她回来勾搭汉子的么?” 提及身世,陆婉君脸色微微变了下,看着不明真相的邵莹,恢复如常,强扯出一抹笑道:“话也别这么说,尽管陆蘅身份卑贱,可到底是父亲的女儿,只是她似乎不甘于只做个庶女,今日说到底,也是她自找的。” 邵莹被气笑了:“她一个土鸡飞上枝头,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还想着高攀个世家子弟,当正房夫人不成?” 陆婉君掩面轻笑:“阿蘅能给邵冬哥做个偏房也好,至少解决了你一桩心事……我已经让青果儿去看着了,一旦有消息便来回禀,你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身后,叶倾城冷眼看着仙女似的陆婉君,心下冷笑不止,她自认已经算是够不择手段之人了,却从未见过陆婉君这般无耻的,心安理得的霸占着陆蘅陆府嫡长女的身份,还在邵莹面前搬弄是非。 叶倾城心下虽然鄙夷,想起陆蘅的下场,却又有些幸灾乐祸。 过了大概三炷香左右的时辰,青果儿却还不见回来,邵莹有些坐不住了:“你那丫鬟怎么还没回来报信?莫非我兄长失手了?” 陆婉君道:“我亲自去看看!” 陆婉君出去后,没见到青果儿的身影,索性自己悄声来到墙外,室内果然传出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陆婉君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也懒得计较青果跑去哪了,连忙回到院中:“走,快去找我父亲!” 再不去,谁知道邵冬还能坚持多久…… 邵莹在陆婉君的陪同下,红着眼来到书房找到了陆相,恰好大夫人在一旁研墨,见邵莹眼眶通红,微愣道:“邵姑娘,怎么了?” 邵莹突然跪到地上,声音哽咽道:“陆伯伯,求您饶了我哥哥。” 陆元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别哭,告诉伯父,发生了什么?” 邵莹红着眼将事情大概告诉了陆元夫妇,夫妻二人闻言,面色铁青:“此话当真?” 邵莹哭着点了点头:“我和婉君就换了身衣裳的功夫,回去后就见兄长和陆二小姐让下人全出来了,就,他们二人单独留在屋子里,我兄长一向风流,不想胆大包天,犯下此等糊涂事。” 陆元面色阴沉,大步出了书房。 “作孽!真是作孽啊!”大夫人气的浑身发颤,连忙跟了去。 一行人来到屋前,就听窗内传来邵冬的声音:“二妹妹,怎么样?” 并没有人答话,只听见一阵猫儿似的低吟啜泣声,不用想也知道室内此刻发生了什么! 陆元气的浑身微微发颤,他治家森严,还从未出过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这,这不可能。”陆婉君吃惊道:“阿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邵冬哥哥逼她的?” 邵莹道:“我哥虽然风流了些,却从不强人所难,若非两厢情愿,他怎么可能犯糊涂?” “可是……”陆婉君还想说什么,被大夫人一把拉了过去:“你啊,就别替她说好话了!” 陆蘅怎么说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虽说这些年来并没有太深厚的母子情,可此刻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还是她一手养大的婉君好!端庄善良又自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反将一军 陆元深吸了口气,吩咐一旁的下人打开了门,大步走进了房中。 眼前发生的一幕,却令人意想不到,邵冬正同一女子躺在榻上,二人腰间蒙着软被,颠鸾倒凤,忘乎所以。 可那女子,却并不是众人以为的陆蘅,而是本该在外面等着报信的青果。 青果受此大辱,泪流满面,此刻见来人了,更是无地自容,恨不能一头撞死:“大小姐,救,救救奴婢。” 陆婉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青果,怎么是你?!” “我……”身上的邵冬发了狂一般,还未停下动作,陆婉君和室内几名女眷不好意思继续看,害羞的转过头去,陆元的贴身小厮上前,准备拉开邵冬,见他不听,陆元怒道:“这,这简直成何体统!取冷水来!” 行不轨之事的人不是陆蘅,令陆元和大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可眼前一幕却也不堪入目。 邵冬被迎头泼了一瓢冷水,意识清醒了些,见屋内站满了人,匆忙穿好衣物,跪到了地上。 青果儿哭着穿好了衣物,跟着跪倒在地,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这是怎么回事?!” 青果儿吓的语无伦次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明明在,在外面干活儿,突然被人打晕了,醒来后便到了这儿。” 青果儿说罢,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一个没成亲的姑娘,被人破了身,日后可怎么活啊! 陆元夫妇闻言,心中大概有数了,这青果生的眉清目秀,而邵冬素来好这口儿,怕是看上了这丫头,命人将人打晕,送来的。 这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陆元想起近日朝中有事拉拢邵家,也未发火,干咳了声道:“邵公子,你若是看上了婉君的丫头,讨要过去就是,何必如此,闹的两家都不好看!” “我……”邵冬冷冷的看着陆婉君,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婉君会在那茶里下料,后来他便意识不清了,哪怕做那事儿的时候有些意识,也本能的以为,是他的猎物得手了,打死也想不到会是一个下贱的丫头! 邵冬本想解释下,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铁青的闭了嘴。 邵莹怒道:“大胆贱婢!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我兄长看上了你,命人见你打晕了送来的?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我兄长怎么可能看上你?” 陆婉君蹙眉道:“方才阿蘅不是也在么?她去哪了?” 陆婉君直觉此事同陆蘅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青果明明是她派来监视这二人的!怎么可能跑到邵冬的床上? 事情至此,陆婉君实在难以甘心,今日她非要戳穿陆蘅那个阴险的小贱人! 陆婉君话音刚落,陆蘅带着赵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茫然:“长姐是找我么?方才见你和邵小姐离开了,只留我和邵冬哥,男女有别,我便先出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蘅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邵冬和青果。 邵莹怒道:“你少装糊涂!怎么会那么巧,你一离开青果便被人打晕了,你说你离开了,你离开去哪了?” “就近转了转。”陆蘅仿佛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陡然睁大了眸子:“你该不会觉得,我将青果打晕了送过来的?且不说我如何避开这么多下人将人打晕了送来,邵公子难道不知道么?” 邵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陆蘅所言句句在理,邵冬喝过那茶后,确实意识不清了,垂眸不语。 见邵莹不答话,陆蘅笑道:“青果儿虽是个丫鬟,但最受长姐器重,如今发生这种事,总要给这丫头个说法才是,传出去于邵公子名声也不好听,好在陆邵两家素来交好,若邵公子真看上了青果这丫头,嫁给公子做个妾也未尝不可。” 陆蘅话落,邵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铁青。 青果是最受婉君器重的丫鬟…… 事情是陆婉君算计好才告诉她的,如今陆大人投奔了太子,私下里拉帮结派,不止一次暗示父亲与他同气连枝。 今日发生这种事,无论兄长娶不娶这个丫鬟,陆府都有了拿捏他们的筹码…… 想清楚后,邵莹气的说不出话。 自己这是被陆婉君戏弄了!也对,婉君又不是多么小家子气的人,区区一个庶女,怎么值得她费尽心机去对付?说什么为了她和青珩君,不过是帮着陆相一起算计他们家罢了! 陆婉君见邵莹面色铁青,心知她这是误会了,想开口解释两句,碍于爹娘都在,又无从解释,陆婉君一口气憋在胸口,看向陆蘅的目光几乎要吃人。 邵莹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最信任的朋友算计了,索性也不继续替她藏着掖着,跪地道:“陆伯伯,今日之事我并不知,是婉君告诉我的,婉君说二小姐同我兄长共处一室,要我前去告诉您和大夫人的!” “阿莹,你,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呢?”陆婉君一双美眸中瞬间蓄满泪水。 陆元闻言,面色沉了下来,看向陆婉君。 他为官多年,什么样的把戏没见过,此刻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 陆元神色平静道:“无论真相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邵公子还是就事论事的好,你准备怎么办?” 邵冬面色铁青,他还未娶妻,先纳妾成何体统。更遑论这妾还是个丫鬟,以这种方式收了,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什么怎么办?”邵莹气道:“陆伯伯,今日之事明明是你们府上的事,想让我兄长将您府上的丫鬟纳进门,想都不要想!方才二小姐说什么往来,我看日后也不必往来了。” 邵冬没答话,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他花名在外,此事就算传出去,回府顶多被爹打一顿,让他娶个丫鬟进门,才是奇耻大辱。 今日陆婉君给他茶中下药,无论是陆蘅做的,还是从一开始便被陆婉君算计了,说不定是她们共同合谋,左右是被他们陆府人阴了! 陆元眉头深深锁起,看向陆婉君的目光透着股失望。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夫人的偏心(上) 后宅平日里明争暗斗陆元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左右不过是些女人家的手段,婉君不喜陆蘅,算计她他也能忍,可若得罪了邵府去,就得不偿失了。 陆婉君意识到自己被陆蘅这贱人反咬了一口,跪在地上承受着父亲和邵家兄妹失望的目光,不敢抬头。 大夫人道:“阿莹,此事定是有误会,婉君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依我看,不过是青果这贱丫头心怀鬼胎,为了攀上邵公子,自己做了出戏罢了,这下贱胚子,还不快处理了她!” 大夫人一声令下,府中小厮抓住青果向外拖,青果吓的瘫软在地:“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大小姐,您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陆婉君转过头去,不忍看青果被府中下人拖了下去,青果被待下去后,后果可想而知。 青果是自幼便跟在她身旁的贴身丫鬟,是她最信任的奴才,陆婉君心疼的仿佛再滴血,恨不得将陆蘅生吞活剥了,然而在陆元冰冷的注视下,心虚的陆婉君不敢开口给青果求情。 一旁的陆蘅道:“邵公子,恕我多句嘴,我虽是乡下长大的,却也明白若无心与之相交,便不会双方往来热切,你我两家日后还能往来与否,不是你我这些后辈说了算的,为了一个丫鬟,断了你我两家多年的交情,实在不值得。” 邵冬虽不务正业,但脑子却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心知爹这些年所想,陆府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当即换了副笑脸:“二小姐说的在理,既然那丫鬟解决了,此事我们也不想继续计较下去伤了和气。” 邵家人吃了个哑巴亏,虽然畏惧陆府势力,见好就收了,可看向陆婉君的目光,却不似昔日那般亲密热切,透着股凉意。 被自己信任的朋友算计,这种滋味可想而知。 陆蘅冷眼瞧着浑身颤抖的陆婉君,心下冷笑不止。 陆婉君,被父亲怀疑,被朋友误会,失了左膀右臂的滋味如何?这还只是刚开始! 在她的一切讨回来前,陆婉君,你且慢慢受着! 陆元将邵家兄妹带到书房去喝茶,温言安抚。 陆蘅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陆婉君,带着赵嬷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赵嬷嬷见四下无人了,低声道:“小姐,真有您的。” 今日邵公子要她们出去时,赵嬷嬷等在外面原本惴惴不安,不料陆蘅居然身轻如燕的自窗子出来了,还打晕了躲在不远处偷看的贱婢青果,神不知鬼不觉的扛了进去。 “他们自找的。” 赵嬷嬷笑道:“您也是料定了邵公子不敢招出您来吧?邵公子若只是糟蹋了一个奴婢,事情还好解决,他断然不敢让老爷夫人发现他一开始想害的其实是……” 赵嬷嬷将一切看得清楚,陆蘅但笑不语。 邵冬还是高估了她如今在陆府的地位,今日若是被抓到的是自己,陆蘅自知下场不会比青果好太多。 而陆婉君,陆元和大夫人哪怕猜到了此事是她所为,大概也只会装糊涂袒护下来,只是陆婉君在陆元心目中单纯善良的乖女儿形象,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 人都散去后,一片狼藉的房中只剩陆婉君和大夫人。 陆婉君瘫坐在地上,神色写满了难以置信,她自幼便是天之娇女,要什么有什么,从未失手过,今日竟被陆蘅那个贱人算计了! 都是陆蘅那个贱人害的她!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陆婉君愤怒的想着,大夫人已经来到了她身前,突然扬起手,抽了她一巴掌。 陆婉君被打的脸侧到一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夫人:“娘?” 从小到大,大夫人都是最疼爱她的,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居然打了她…… “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清楚!”大夫人冷冷的看着陆婉君:“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女儿,你心里想什么真以为我不清楚?你今日本想害陆蘅,没想到阴差阳错将青果搭了进去,是不是?” 陆婉君正欲反驳,可是抬头看见大夫人仿佛能将她看穿的目光,眼泪掉了下来,委屈道:“娘,女儿就是一时糊涂,我,我不想害阿蘅的,我就是害怕爹娘不要我了……正好邵冬哥看上阿蘅了,我想着让她嫁给邵冬哥哥,既不算亏待了阿蘅,也就没人和君儿抢爹和娘了,女儿真的就是一时糊涂……”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大夫人有些心疼,自怀中掏出帕子来替她轻轻擦拭眼泪:“娘都知道,可娘早就说过,陆蘅永远比不上你,哪怕她再乖巧懂事,可你是爹娘精心培养出来的,琴棋书画,规矩礼数岂是她能比的? 大夫人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说到底,终究是我们对不住她,便让她在府上过过富贵日子,他日指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就是,你不一样,待朝中局势稳定下来,你是要嫁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的,别将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娘永远站在你这边,可你父亲就不一定了!” 陆婉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不放心道:“娘,今日之事,爹是不是猜到了?” “你真以为你爹在乎后宅这些糟心事儿?今日是闹到邵家人身上,他气不过罢了,你爹那儿有我呢,你不过是一时糊涂,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夫人安抚了陆婉君一番,起身去了陆蘅的院子。 自打陆蘅回府后,大夫人这还是头一遭来到她的住处,灵雪灵月见状开心极了,赵嬷嬷也以为,大夫人见二小姐受了委屈,特意前来安抚。 “小姐,夫人来了!” 陆蘅面上却不见丝毫欣喜之色,刚走出房门,大夫人直接来到陆蘅身旁,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混账东西!” 不同于面对陆婉君时候谆谆教导,大夫人此时看向陆蘅的眸中,盛满了怒火,陆蘅白皙的面上直接浮现出一道巴掌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夫人的偏心(下) 陆蘅神色平静的转过头来,一言不发。 “混账东西,随我进来!” 陆蘅随着大夫人进了主屋:“娘,怎么了?” “你休要装糊涂。”大夫人冷冷看着她:“你当我和你爹都是傻子?你回府后便找人打听清楚,你在乡下的时候,不知同谁学了一身本领,我本以为你过了多年苦日子,该是个老实孩子,想不到……我听闻,乡下人虽老实憨厚,但若真坏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今日之事是你做的吧?” 陆蘅闻言丝毫不慌,反而笑了:“娘为什么会这么想,女儿好端端的害邵公子和青果做什么?” 大夫人叹了口气道:“这里就你我二人,我将话同你明说,自打你回府后,婉君便心里难安,难免一时糊涂,你应该安抚好她才是,怎能同她对着来呢?!” 陆蘅被气笑了:“若真如您所想,今日我不还手,被玷污清白的岂非就是我了?难道我的清白还没有陆婉君心安来的重要?” “你既然有一身好本事,那便逃走就是!再说,邵公子是邵府嫡长子,今日若真有什么,爹娘也会想办法将你嫁到邵府去,说句不中听的,还是你高攀了人家,婉君此举虽糊涂,却也是为你着想的,你做什么将青果打晕了,那可是婉君最喜爱的丫鬟……” 陆蘅面色沉了下来,半晌,冷嗤了声:“娘,若当初没抱错,我才是陆府的嫡长女,您和爹不肯还我身份,不待见我,我都无所谓,毕竟我不是你们养大的,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您前来非但没有半分安抚,反而句句轻视作践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于大夫人而言,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清白,还不敌青果一个丫鬟重要!简直荒唐! 大夫人被陆蘅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她又何尝不知自己此举不妥,只是她实在做不到不偏心。 婉君是她这些年倾注了全部心血养大的掌上明珠,是他们陆府的骄傲,他日是是要母仪天下的,陆蘅如何比得? “你住口!婉君那儿我会训诫于她,她是个心地良善的孩子,不会再找你麻烦,日后你好好做你的二小姐,府中不会亏待了你,他日我和你爹会给你指门好亲事,不该是你的,你也少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大夫人告诫了一番,起身离去了。 赵嬷嬷进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陆蘅一眼道:“姑娘难过了?” 陆蘅回过神来,感觉眼眶有些热,笑道:“该难过的是陆婉君,我有什么难过的。” 陆蘅本以为,上一世爹娘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生性怯懦,没见过世面,比陆婉君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他们不喜欢自己,瞧大夫人方才那模样,陆蘅恍然大悟,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自己再好,在他们心里也比不上从小养大的陆婉君。 既然如此,那她只好毁了他们心目中的乖女儿了! 陆元为了安抚好邵家兄妹,命人将青果活活杖毙,下半身被大棍打的血肉模糊,惨叫声传遍了前院儿,令人毛骨悚然。 陆婉君心疼坏了,去找邵家兄妹想解释,被人家甩了冷脸关在了门外,气的不轻,偏偏陆元为了安抚险遭算计的陆蘅,又命人往蘅香苑送了些好东西去,陆婉君一时急火攻心,竟被气出了病来,躺在床上十数日,出现了幻觉,每晚都能看到青果的鬼魂在外面飘,吓的精神恍惚,连房都不敢出。 陆婉君如此,将陆元和大夫人心疼坏了,原本生出的一点火气也瞬间烟消云散,大夫人暗怪陆蘅狠毒,婉君不过一时糊涂她便下此狠手,简直该死! 陆元将宫中的太医请来,甚至在府外请了几个道士来做法,也不见丝毫好转。 是夜 陆蘅一身白衣,披头散发,自墙外飞身进了院子,轻飘飘的像个鬼魂儿。 守在院中的赵嬷嬷松了口气,看着一脸白色粉末的陆蘅,无奈道:“小姐,您别去吓唬大小姐了,大小姐最近这段日子被您吓的都快疯了,身上掉了十来斤肉去,在这样下去,老爷夫人怕是要让人抓鬼了。” “不去了。”陆蘅想起来笑着将脸洗干净,想起方才陆婉君居然被自己吓到失禁,不免有些好笑。 陆婉君房内 陆婉君披散着长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想起刚刚居然当着那么多丫鬟婆子的面儿失禁了,陆婉君恨不能一头撞死,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陆婉君仍旧睡不着,她不睡,房中的下人们也不敢睡,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青果生前最听我的话,我也不曾亏待过她去,她怎么就缠着我不放呢!!”陆婉君快被折磨疯了。 叶倾城见状,心中冷嗤,心道还不是你自找的,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鬼的,叶倾城根本不信这个!依她看,八成是陆蘅那个恶毒的贱人搞的鬼! “婉君,此事蹊跷,未必就是恶鬼作祟,说不定,是人为呢……” 陆婉君一顿,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娘明明派了府中最好的侍卫藏在暗中抓过,若真是人为,早就抓到了。” 叶倾城嗤道:“府中侍卫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不如,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人收买了?你听过灵犀阁么?” 陆婉君一愣:“你是说那个只要答应接活儿,便十拿九稳能成功的灵犀阁?” 叶倾城并未告诉陆婉君自己同陆蘅都是灵犀阁出来的,笑道:“我认得那里的厉害人物,若是府中有本事将此人请来,说不定便能抓住暗中搞鬼之人。” 叶倾城这段时间被吓的不轻,闻言怒道:“你怎么不早说?!我明日便让父亲去请人,那人叫什么?” “……江月沉!” 陆相不忍见掌上明珠受此折磨,得知叶倾城认得灵犀阁的贵人,很快便命人去请人了。 原本这等小事,叶倾城没把握能请动江师兄,不想人居然真的请来了。 江师兄,应该不知道李小九如今是陆府二小姐的事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二人见面!陆婉君心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见江师兄 陆蘅晚间随着陆婉君回府后,叶倾城主动出门相迎道:“大小姐,老爷将人请来了。” “什么人?”陆蘅狐疑的看了叶倾城一眼,除了和自己对着来时,鲜少见她如此激动。 而且,叶倾城今晚打扮的格外漂亮…… 叶倾城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近日府上闹鬼,老爷特派高人前来做法,没二小姐什么事儿,二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在蘅香苑待着,小心这鬼一不小心溜到您那儿去。” 叶倾城语气阴阳怪气儿,似乎在暗示陆蘅什么,陆蘅笑笑,转身带着赵嬷嬷离开了。 见陆蘅走了,叶倾城神色有些激动,随着陆婉君一道去往正厅后,没一会儿,下人便将人带来了。 江月沉仍旧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被夜风吹着微微鼓动着,墨发用一根莲青色的锦带半束着,垂落至腰间,气质卓尔不凡,陆府众人哪怕见过京中诸多贵人,此刻还是不由得微微看愣了神去。 “这位便是江公子吧。” 江月沉微微作揖,道:“来时情况贵府下人已经同在下说了大概,劳烦详细说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元亲自带着人进屋后,叶倾城方才回过神来。 自从被赶出门中后,便再没见过江师兄,叶倾城朝思暮想,如今再见,叶倾城只觉得自己激动的几乎站不稳,恨不能上前抱住他,将心里话倾诉给他听。 想起方才江月沉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叶倾城心下有些难过,好在陆蘅那个贱人不知道江师兄来了,她就还有机会! 陆元将府上近日闹鬼的事告诉了江月沉,苦恼道:“江公子,此事我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无论真相如何,还望您能帮忙查明,解决小女的困扰。” “大人放心,在下尽力就是。” 尽力?陆元闻言有些不满,灵犀阁不是号称只要接了任务便能十拿九稳么?不过看眼前这人也不像不靠谱之人,大概只是谦虚之词罢了。 陆元并未注意到,江月沉寡淡的眸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那劳烦公子现在我府上小住几日,查明事情原委。” 江月沉被安排在了客房内,休息了一日后,翌日晚间,便只身前去陆婉君院落附近,试图找些蛛丝马迹。 - 陆蘅自学堂回来后,赵嬷嬷不放心道:“小姐,老爷这次请入府中的高人听说在府中住下了,老爷夫人认真了,您,扮鬼时没落下什么吧?” 陆蘅做事一向谨慎,只是凡事就怕有万一,陆蘅想起自己前两日丢了个耳坠儿,虽然不是扮鬼时丢的,可难保不会有人捡了去刻意丢在哪儿,陆蘅道:“我出去转转。” 陆蘅假意散步,来到陆婉君院外,目光不经意的流连四周。 果不其然,陆蘅墙角下发现了自己丢失的一个耳坠儿。 她行事从来谨慎,扮鬼吓陆婉君时,身上未佩戴任何首饰,这个耳坠儿是在去找老夫人请安后丢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正欲离开,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白影,那白影似鬼魅一般,轻功远在她之上。 陆蘅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拽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来人欺身在陆蘅身上,周身被熟悉的沉水香包围,陆蘅呼吸一窒,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样貌,唇便被堵住了。 …… 自打认识江师兄以来,陆蘅还从未见他这般热切过。 江月沉将人压在身下,与身下人十指相扣,温柔且霸道的吻着她。 “江师兄……”陆蘅一愣,意识到这还在陆婉君院外,连忙推他:“你先起来!” “先做正事……”江月沉说着,再一次堵住了陆蘅的唇。 陆蘅拿他没办法,只好仰起头来尽力的配合着他,这段时日她偶尔也会想起师兄来,想他想的紧。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叶倾城命令下人道:“你们几个,仔细搜!虽然府上请来了高人,可咱们也不能全指望人家,若那鬼真是有人刻意为之,说不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你们将附近都好好搜一遍。” “是!” 陆婉君院中几个下人领命去搜后,叶倾城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她几乎认准了那个鬼是陆蘅扮的,只是苦于没证据,便偷了她的耳坠儿丢在了墙角。 陆蘅如今是陆府二小姐的事儿,能瞒江月沉一时,瞒不了一世,倒不如趁着江师兄在,让她丢人丢到家! 最重要的是,若她只是做些小偷小摸之事便罢了,扮鬼将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陆婉君吓的夜不能寐,大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思及此,叶倾城道:“你们没吃饭么?动作慢吞吞的,快找!” 吩咐完后,叶倾城转身回到院中,准备重新梳洗一下,补个妆,一会儿江月沉该来了…… 那耳坠儿她就丢在附近了,应该不难找。 草丛后的陆蘅冷嗤了声,正欲出去,江月沉突然将她按住,清冷的眸子盯的陆蘅的脸莫名有些发烫,陆蘅推了他一把。 “师兄,别闹了!” 江月沉也不愿被人发现毁了她的名节,听话的起身了。 陆蘅欣喜道:“江师兄,府上请来的高人竟是你?你何时开始做这些事了?” 江月沉无奈一笑:“我知道你在这儿,如今是陆府的二小姐,所以来了。” 陆蘅一愣,转念一想,门中虽然看似与世隔绝,实则消息极其灵通,江月沉知道也不足为奇。 江月沉眸色温柔极了,确实审问的语气:“陆府闹鬼的事是你做的?” “……是我。” 陆蘅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师兄会不会觉得她幼稚? 谁知江月沉低笑了声:“你这样,挺可爱的。” “是她先招惹我的,师兄说过,有恩要还,有仇必报!” 江月沉笑笑:“师兄会帮你的,叶倾城想害你,你先回去吧。”,说罢,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 陆蘅闻言,虽然心下不舍江月沉,也知此地不宜久留,起身准备回去,江月沉突然道:“我今晚去找你行么?” 见陆蘅目光诧异,江月沉解释道:“师兄就想去陪陪你,不做别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寺庙上香(上) 陆蘅暗怪自己多心,江月沉正经的几乎单纯,才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陆蘅离开后,江月沉收回了目光,起身整理了下衣衫,又恢复了往日里清冷的模样,起身来到了陆婉君院外。 因是女子内宅,江月沉不便进去,便在四周转了转,确定陆蘅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装扮整齐的叶倾城走了出来,见到那熟悉的修长身影,欢喜道:“江师兄!” “叶倾城?” “师兄还记得我?”叶倾城小跑到江月沉身前,面上流露出一丝娇羞:“我还以为师兄早忘了。” “没有。”江月沉看着眼前的叶倾城,她生的本就美艳,此时又是精心打扮过的,美的不可方物。 想起方才叶倾城命下人找寻蛛丝马迹,和陆蘅手中那耳坠儿,江月沉想起二人昔日矛盾,突然叹道:“当年自那地方救出你时,你年纪尚小,不想如今都这么大了。” 见江月沉同自己说这些,叶倾城心下一阵狂跳:“江师兄,我,我这些年始终记着师兄,每晚都会梦见师兄将我救出来时,我被师兄抱在怀里那一瞬间,如今想来,还像做梦一样。” “当年见你可怜,救你出来,是希望你日后不再受苦,好在你如今过的不错。” 江月沉说罢,看向叶倾城,突然伸出手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向后捋了捋:“我先去做正事了,夜寒风重,你先回去吧。” 再不走,江月沉觉得自己快装不下去了…… 叶倾城受宠若惊,看着放大的俊颜,江月沉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面上,叶倾城已然说不出话来,转身回到了卧房,心如擂鼓。 江师兄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对自己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叶倾城目光落再镜中的自己身上,镜中的女子面若娇花,长眉入鬓,一袭娇嫩的浅粉色衣裙,容貌上挑不出一丝瑕疵。 江师兄毕竟是个男人,看见如今的她,也是心动的吧? - 江月沉和相府几位下人在外面找了会儿,这时,一个下人突然道:“这是什么?” 众人上前一看,一个粉水晶的耳坠儿安静的摆在墙头上,照理讲,耳坠就算掉落,也是在地上,这个却落再墙头上…… 那耳坠儿正是前不久,陆婉君赏给叶倾城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江月沉淡淡一笑道:“不过一个耳坠儿罢了,你们先收着,不必叨扰叶姑娘和陆大小姐,待在下再查查,若是找不出其他证据再说。” 江月沉虽然和气,可身上有种令人不自觉服从的气质,那些下人闻言,也觉得叶姑娘身为大小姐的挚友,不会做这种事。 江月沉离开后,很快便去了蘅香苑。陆蘅早早便将下人支开了,江月沉到时,陆蘅只着里衣,正坐在梳妆台前,头发刚刚洗过,还未完全擦干,江月沉上前拿过毛巾,动作轻柔的替她擦头发。 江月沉隐隐嗅到陆蘅发间的香气,心神一动,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 陆蘅脸一红,江月沉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二人许久未见,江月沉抱着她坐在腿上,耳鬓厮磨了会儿,终究没舍得进行到最后一步。 江月沉吻着陆蘅的唇,双眸直视着陆蘅,:“真想现在就将你娶回去,就是不知道陆相肯不肯将女儿嫁给我一介无官职在身的闲云野鹤。” “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陆蘅靠在江月沉怀里,明显感觉到江月沉身子有些发僵,江月沉今年年近而立,换做寻常男子,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貌似,还没碰过女人…… 陆蘅犹豫了下,还是没主动提起这个。 不想江月沉突然道:“阿蘅,师兄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说罢,担心陆蘅误会,江月沉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想多同你相处会儿。” 陆蘅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他们二人如此已是不对,但陆蘅似乎不大在乎这个,闻言,一个翻身将江月沉按在了床榻上,揽住他道:“睡吧。” 回府后处处小心谨慎的陆蘅终究还是让江月沉留了下来,她发自心底喜欢江师兄,此刻哪怕冒着名声尽毁的危险,也想拥着他入眠。 二人相拥睡了一夜,翌日,天还未亮,江月沉便悄声离开了。 扮鬼之人是谁江月沉已经知晓,接下来几日,便心安理得的在陆府假意拿鬼,实则每夜溜进陆蘅房中,相拥入眠。 一转眼,便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捉鬼之事却迟迟不见进展。 资善堂休沐前一日,晚间,陆婉君陪老夫人用茶时,提及准备出府去寺庙进香,去去这段时日身上的晦气。 老夫人信佛,陆婉君便投其所好,果不其然,老夫人闻言笑道:“二月二是去寺庙上香的好日子,庙中最是热闹,而且那日许多世家公子千金也会便衣前去,你若要去,带着你的几位妹妹一起吧。” “是!” 翌日晨起,陆蘅随着陆婉君陆婉歌陆婉昱姐妹三人乘马车一道去了京中最大的碧云寺,叶倾城随行,是所有丫鬟中唯独跟着陆婉君上了马车的。 陆婉歌看着同长姐比她都亲近的叶倾城,蹙眉道:“你忘记爹说什么了?你区区一个家仆,怎么又打扮的花枝招展起来了?还敢和我们同坐一辆马车上,你以为外面给你和我长姐个京城双姝的名号,你身份就同我们一样了!” 叶倾城一顿,陆蘅淡淡看了她一眼,这几日江月沉在府上,叶倾城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陆婉君心知叶倾城的心思,青果没了后,她就只有这一个心腹了,闻言笑道:“这些衣裳首饰都是我赏赐给她的,爹又不在,你何必计较她穿什么?” 陆婉歌冷哼了声,她实在看不惯叶倾城一个家仆这么大面子,就差拿自己当主子了的模样。 一旁的陆婉昱开口打破了尴尬:“长姐今日怎么清减了这么多,是因为学堂快考试了,没休息好的缘故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寺庙上香(下) 提起这茬儿,陆婉君不觉想起每晚飘荡在她窗外的鬼魂,脊背发寒,摇了摇头道:“许是,我太过想念青果,深思忧虑所致。” 陆婉歌拉过她的手道:“青果那丫头一向看着听话,我还以为是个老实的,总之是她自作自受,人贱自有天收!心怀不轨的人人没什么好下场的,长姐别为了个丫鬟忧心了。” 这话仿佛在陆婉君心口扎了把刀子,偏偏她也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陆蘅的目光更冷了。 都是陆蘅这个贱人害的青果!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陆婉君心念一转,突然道:“罢了,不提这事儿了,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不知苏二公子会不会去寺庙进香。” 陆婉歌闻言,双颊微微泛红,舌头仿佛突然不听使唤了似的,磕磕巴巴道:“他,他来不来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陆蘅闻言,无声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一丝茫然来:“苏二公子是?” “是内阁大学士家的二公子苏长风,当年曾同家中指腹为婚,说是,将府中二小姐指给苏二公子……”陆婉昱解释着,看了看陆婉歌,又看了看陆蘅,神色有些复杂。 当年父亲只答应将府中二小姐嫁给苏长风,并未明确说是哪个女儿,照理讲本该是陆婉歌,可如今陆府的二小姐突然换了人,本该嫁给苏长风的人自然就变了。 这苏长风陆蘅有些印象,是世家公子中难得的才俊,就是太过自命清高,一身儒生的酸气。 陆婉歌和苏长风在宴会上见过几面,二人早就情投意合,非彼此不可了,上一世因为这个,从未妄想过嫁给苏长风的自己还被陆婉歌羞辱了许久。 眼下陆婉君突然提起这个,呵! 果然,陆婉歌嫌恶的看了陆蘅一眼:“说是二小姐,也要苏公子能看的上才是!” 陆婉歌自认虽然比不得陆婉君优秀,可陆蘅算个什么东西?抢了她二小姐的身份,还想同她抢未来的夫婿么?” 陆婉昱笑道:“此言差矣,二姐生的这么漂亮,又被大夫人养着,身份不低于你我,何来看不上?” “她如何能同你我相提并论?!”陆婉歌见陆婉昱替陆蘅说好话,怒道:“苏哥哥是不可能看得上她的,你们就别做梦了!” 陆蘅:“……” 她已经有了江师兄了,可没想过嫁给苏长风好么! 几人闲谈间,不觉便到了地方,寺庙在半山腰上,隐蔽在山间的树荫里,占据了大半个山头,寺庙内,传来阵阵悠长的钟声,神圣肃穆,天地万物仿佛都渺小了起来。 马车只许停在山脚下,想要进庙进香,必须亲自走上去。 陆婉君等人顺着青石阶走到山头,便出了一身香汗,在庙中烧香拜佛过后,陆婉君正欲带着几个妹妹去厢房休息下,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不是陆小姐么?我们几个方才还猜你会不会来,不想你真来了。” 这声音听着熟悉,转过头一看,来人正是太子宋玉谦,身旁还跟着二皇子宋毅,三皇子宋珧。 陆蘅目光落到宋珧身上,眸色瞬间阴沉无比。 好在此时并无人注意到她,宋珧的目光落再陆婉君身上,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京中人人称赞的仙女,他自然爱慕,只是…… 陆婉君一双美眸却看向了太子,施礼笑道:“殿下今日也出来上香?” “今日是二月二,必然要来的。”宋玉谦看向陆婉君身后的陆蘅,道:“这位想必就是相府近日接回来的二小姐?” 陆蘅压下心头的恨意,对着几人微微行礼,并未开口,握着帕子的手显得有些不稳,不明真相的众人看在眼中,只当陆蘅出身低贱,从未见过诸多贵人,紧张了。 同能说善道的陆婉君比起来,显得实在上不得台面。 陆蘅心中默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如此,只是她如今面对所有昔日欺辱过她的人都能坦然相待,唯独宋珧,昔日真心相待之人的背叛,宋珧一日不死,陆蘅一日难以释怀。 身边传来低笑声,唯独宋珧替她解围道:“能在乡下养成如此出挑,不失大家风范,不愧是陆相的女儿。” 宋珧这话看似再替她解围,却听的陆蘅心中一阵冷笑。 这便是宋珧,为人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他日成功后,使所有人最后对他死心塌地的。 她曾以为自己嫁给了全世界最好的夫君,不想是个最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宋珧嘴上虽夸赞着陆蘅,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多做逗留,淡淡的收回视线,看向陆婉君道:“你们进过香了,这是要去哪?” “方才到这山头上来,觉得有些累了,想去厢房歇歇。”陆婉君淡淡道,甚至不曾多看宋珧一眼。 虽说宋珧是三人中模样最出挑的,为人斯文儒雅,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风骨,这种人极讨女子喜欢,但陆婉君自认不是那些胭脂俗粉,这样的男人在她看来,太没出息,也不值得她过多关注。 同几位皇子寒暄了几句,陆婉君等人去厢房歇息了片刻,午间,庙中的小僧前来叫几人前去用素斋。 用午膳时,陆家四姐妹倒也见了些熟人,包括在马车中提到的那位苏二公子。 苏长风上前,笑嘻嘻道:“陆小姐,不介意我来同你们一道用膳吧?” 陆婉君连忙让小僧添了副碗筷,苏长风坐到了陆婉歌身旁,二人皆有些拘谨,苏长风道:“许久未曾见到二妹妹了,你,还好么。” 平日里蛮横泼辣的陆婉歌红着脸点了点头。 少男少女间特有的青涩令众人低笑出声,陆蘅唇角都不由得微微上翘了下。 陆婉君突然煞风景的开了口道:“苏二公子,如今我们陆府的二小姐是陆蘅,而且我三妹妹云英未嫁,您离她这么近,怕是不合规矩。” “长姐!”陆婉歌闻言有些急了:“我和苏哥哥就是说句话,而且你们都在,哪里不合规矩了?” 叶倾城笑道:“三小姐稍安勿躁,婉君一向是最守规矩的,她说的话不会有错,苏二公子有婚约在身,是该避嫌下。” 苏长风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昔日他同婉歌妹妹走的亲近些,从没人会说些什么,如今却因为这个陆蘅……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谢将军也来了 思及此,苏长风看向陆蘅的目光有些嫌恶了起来,想起自己原本该娶的对象变成了这个乡下来的村姑,苏长风没好气道:“婚约又不是不能变,我若是看不上,谁谁还能硬塞给我不成?” 苏长风虽没指名道姓,但众人都清楚,他说的是谁。 看向陆蘅的目光,也不禁变的同情了起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这般羞辱,脸皮薄些的,怕要被羞辱哭了。 可陆蘅如今脸皮赛城墙,苏长风自命不凡出演羞辱人,陆蘅也没客气,笑道:“苏二公子最好想出解决办法,顺便也替我解决了麻烦事。” “你什么意思?!”苏长风并不希望陆蘅能嫁给自己,可见她居然表现出看不上他的意思,苏长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公子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陆蘅轻描淡写的态度,令苏长风有些恼火,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一个丫鬟肚子里下生的庶女,知道能嫁给他,不知多激动,大概是见他看不上自己,才说这种话挽尊罢了。 陆婉君蹙眉道:“阿蘅!别不懂事,父亲的安排都是为了你好,由不得你胡闹!苏二公子,你别同我这妹妹一般见识。” 陆婉君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生怕苏长风一个生气,不要陆蘅了似的。 苏长风没好气的冷哼了声,不屑同陆蘅一般见识,心中已经决定回府便同父亲说,退了同陆府这桩不明不白的亲事,他可不想同陆蘅这种村姑沾上半分关系。 苏长风心情不佳,同姐妹四人寒暄了两句后,饭也没吃便离开了,姐妹四人吃素斋时,陆婉歌突然道:“听闻今日,谢将军也来了?” 陆蘅握筷的手一顿,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了。 谢忱来了的话,那,一宝呢? 陆婉昱笑道:“谢将军那种久经沙场之人,来寺庙烧烧香去去晦气也正常,不过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谢将军又不可能像苏公子那些人似的,同咱们说话。” 这倒是大实话,陆婉歌讪讪闭了嘴。 谢忱仗着权势滔天,为人轻狂,表面上虽也不曾失了礼数,但一张口能将姑娘气哭了,断不会像太子殿下,苏公子那些人,同姑娘们闲话说笑的。 陆婉君没答话,神色有些复杂,爹娘曾经想让她嫁的人中,除了太子和几位得有机会夺嫡的皇子外,谢将军也是其中一位。 可谢忱再怎么权势滔天,远超几位皇子,可毕竟是为人臣子的,比不得太子身份贵重。 这是大夫人的原话,陆婉君却清楚,爹娘其实是认清了谢忱为人,对女色并不上心,软硬不吃,根本不愿意娶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吃过素斋后,陆婉君等人在厢房内小憩,陆蘅睡不着,便来到了寺庙外面转了转。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小九姐姐?” “一宝?” 自方才得知谢忱也来了后,陆蘅心里便想着一宝,没想到真看见他了。 陆蘅心中欢喜,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你兄长呢?” “兄长上香时见到几位熟人,便去厢房喝茶说话了,我觉得无聊,想着小九姐姐你会不会来,便偷溜出来了。” 谢忱没在,真是太好了!陆蘅拉过一宝道:“姐姐带你在寺庙里逛逛。” 小团子一声欢呼,轻而易举被陆蘅带着离开了,全然将谢忱忘在了脑后。 山间清静,寺庙很大,偶尔还会遇见野猫什么的,这种地方修身养性倒是极好,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玩儿的,可一宝跟在陆蘅身旁,却莫名开心。 陆蘅见一宝开心,她也跟着开心,一大一小在这无聊的庙中转了转,竟都觉得挺满意。 最后走累了,陆蘅带着一宝一座庙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一宝,今日你见到姐姐的事,别告诉你兄长了。” “为什么?”一宝不满道:“小九姐姐讨厌兄长么?” 额……倒也说不上讨厌吧。陆蘅心道,不过是谢忱那怪人,自己一把年纪讨不着夫人,便一心想着将她骗回去,这副轻慢的态度便令陆蘅对他敬而远之了。 真当她是傻的,谢忱虽然是百姓心中的战神,可暴戾之名在外,寻常人家哪有姑娘敢嫁,还是江师兄好。 看着一宝不解的神色,陆蘅笑着在一宝脸上亲了口道:“这是一宝和姐姐的秘密,以后咱们见面,都不告诉你兄长,好不好?” 一宝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虽然觉得不大好,却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一拍即合,话音刚落,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陆二小姐这是要将我弟弟拐走么?” 听见谢忱的声音,陆蘅和一宝同时僵了下,缓缓转过头去。 “谢将军。” “兄长……” 大概是在这佛门重地,谢忱难得穿了身素色衣裳,周身的戾气也褪去了许多,只是脸色仍旧冷冰冰的。 陆蘅光天化日诱导人家弟弟,做贼心虚,正欲开口解释下,身旁的一宝突然道:“小九姐姐若想要我陪她,便是一句话的事儿,何来拐走我一说?” 陆蘅心中窃喜,这孩子倒是半分不像她兄长,出息的很。 谢忱和谢一宝一大一小冷冷的对视了片刻,怒道:“我看你是越发出息了,私自出来,也不知道找人说一声,滚过来!” 一宝梗着脖子不肯动。 “我数到三!” 谢忱面色俨然已经沉了下来,他虽疼爱一宝,却从不娇惯他,一宝幼年因为这怪脾气没少挨揍,最严重的时候棍子都打折了,他还是不听话,谢家兄弟二人这固执的性子如出一辙,外人眼中神通广大的谢忱,也拿这小祖宗没办法。 谢忱眼下显然已经怒了,周身的气压令陆蘅额角微微渗出冷汗。 担心一宝挨揍,陆蘅连忙道:“一宝,长兄如父,要听谢将军的话!” 一宝闻言,犹豫了下,乖乖回到了谢忱身边。 谢忱愣了下,一宝倔起来,谁的话都不听,不想陆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一宝乖乖听话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将军夫人的位置给她留着 谢忱看向陆蘅的目光更加深沉了几分,低头看了眼一宝:“我先送你回去。” 一宝正欲反抗,想起陆蘅方才说的,不服气的乖乖点了点头。 见谢忱准备带着一宝离开了,陆蘅松了口气,刚准备离开,谢忱头也不回,冷冷道:“站在那!” 陆蘅也想像一宝那样出息一回,可一双腿仿佛粘在了地上,到底认怂了。 杀人如麻的谢忱疼爱幼弟不代表会对她心慈手软,陆蘅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宝狐疑的看了谢忱一眼,那眼神显然再问:“你能行么?” 谢忱眉峰微微上挑,他这些年太过不近女色,一宝都如此小瞧他了? 谢忱果然很快便回来了,见她老老实实在原处,眸中戾气消散了几分:“让你别走,谁让你一动不动站这儿了?” “将军有什么事么?” 瞧她那怂样儿,谢忱道:“方才教唆一宝时候的本事呢?” 说话间,谢忱已经来到了她身前,陆蘅粘在地上的腿神奇的后退了两步。 “我又不会吃了你。”谢忱蹙眉道:“你今日前来上香,是求什么的?” 陆蘅不信神佛,单纯在府中憋闷,出来转转,闻言胡诌道:“回将军的话,因为堂中快考试了,我特来临时抱抱佛脚,希望能考个好成绩。” 这还真是,临时抱佛脚…… 谢忱想起她是在青坪村长大的,大概也没念过书,蹙眉道:“你又不必参加科考,慢慢学就是。” 陆蘅:“我如今是陆家的人,不想给府中丢人。” “你嫁给我,便是我谢府的人了,我不嫌你丢人。” 陆蘅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干笑了声道:“将军又同我说笑,您貌比潘安,气度不凡,娶我一个庶女,岂非被人笑话。” “你少说这些话来框我,当我不知你心中如何笑我至今还未娶亲。”谢忱没好气道:“我并非死缠烂打之人,你若不愿意嫁便罢了,只是原本我以为,一宝只是有些依赖你,今日见一宝听你的话,才再次提及此事。” 陆蘅闻言松了口气,却又不解道:“一宝年纪还小,若将军娶个温婉贤淑的夫人回府,一宝不见得不听话。” “能用的办法早些年都用过了,府中昔日也请了几位好脾气的丫鬟婆子哄他,一宝谁的话都不听,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用,我就怕我哪日在战场上有个万一,他还这性子……” 陆蘅还是第一次见谢忱说这种话,想他这些年亦父亦兄,还要南征北战,压力非寻常人能想象的,心下不免有些心软。 谢忱见她神色有些动容,趁热打铁道:“你是唯一一个让一宝听话的,你若是帮我这个忙,我可以给你我能给的一切,尊荣,体面,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你嫁给我,不必再这般委屈的做个庶女。” 陆蘅:“……” “我在资善堂,有机会的话,会多开导开导一宝。” 谢忱的条件确实令人很动心,可理智如陆蘅,不会因为同情,或是喜欢一宝,便将自己搭进去。 “女子在资善堂学不久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次考过,你们应该不会继续留在学堂了。”谢忱蹙眉道:“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嫁给我?” 陆蘅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江师兄的事来。 谢忱不是阿尘,若是被他得知江师兄的存在,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可不舍得给江师兄添麻烦。 谢忱见她不答话,又道:“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只是为了一宝,将军府夫人的位置,我便给你留这儿了,你若何时想嫁过来,便去找我。” 谢忱说罢,不顾陆蘅同不同意,转身离去了。 陆蘅愣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这谢忱…… 陆蘅觉得他实在莫名其妙,转身回到厢房后,暮色渐晚,山间冷了下来,陆婉君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了。 见陆蘅姗姗来迟,陆婉歌等的有些不耐:“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我睡不着,本想出去转转,不想这寺庙太大,一时未找到回来的路。” 陆婉昱道:“你以后不要在乱跑啦,免得大家担心你。” “谁会担心她。”陆婉歌没好气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今日几位殿下和苏哥哥那些人看都没看你一眼,你躲到哪里哭去了,就你这样子,爹娘还想着给你指门好亲事,到时不知这些公子哪个该倒霉喽。” “好了!”陆婉君等陆蘅被陆婉歌骂够了,才道:“早些回去吧,明日堂中便要考试了,咱们这些女眷在堂中听课不过数月,二妹回府好好温习下,明日别给爹丢人。” “我看她丢人是丢定了。”陆婉歌心中冷笑,她都没有资格去资善堂同皇子们一同学习,陆蘅有什么资格! 不过话说回来,陆蘅怕是也学不会什么,她等着看陆蘅给陆家丢人现眼! 一行人回到府中后,恰好撞见下人送江月沉出府,叶倾城一惊,连忙道:“江师兄这是准备去哪?” 江月沉笑道:“在下在府中叨扰数日,那鬼大概是抓不到了,银子在下未收,是时候该告辞了。” 叶倾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半途而废从不是江师兄的作风,除非,他早就知道内情,或有别的目的。 叶倾城见江月沉同陆蘅神色平静,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之情,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凭门中的手段,陆蘅下山后的一举一动江师兄这个做师傅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说她偷偷丢在墙角那个陆蘅的耳坠儿怎么消失不见了,难道…… 叶倾城很快便猜出了其中原委,想起自己这段时日的欣喜,气的说不出话。 她愤怒的看着陆蘅和江月沉,突然冷笑着开了口:“没抓到?还是从一开始你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师兄。” “师兄?!”周围的人见夜倾城突然翻脸,皆有些吃惊。 叶倾城对上江月沉平静的眸子,神色显得有些狰狞:“婉君,我同你说过,陆蘅昔日同我在同一门下,这位江公子便是我们二人的师兄,在门中时,她便同江师兄之间不清不楚的,江师兄从未答应过帮谁家做这种事,这次答应的如此痛快,却又不了了之,很难不令人怀疑你的用心啊,江师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赶出陆府 陆婉君神色微愣,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后,心下闪过一丝狂喜,面色却沉了下来:“居然还有这种事?江公子,您先别急着走,不妨留下来,将话说清楚!” 江月沉闻言,面上不见任何慌色,笑道:“好。” 陆婉君带着江月沉来到陆元和大夫人面前,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后,陆元冷冷的看向陆蘅:“阿蘅,叶倾城所言,是真的么?” 虽说陆元对这个半路出现的女儿不甚在意,可既然是他陆府的女儿,决不允许发生未出阁便私会外男,这种家风不正之事。 陆蘅跪地道:“爹,女儿昔日确实在江师兄名下学了些功夫,可这次江师兄进府,女儿始终不知,也是方才见了,才知道父亲请来的高人居然是昔日师兄,何来我同江师兄私会一说?倒是叶姑娘,父亲不是说过,你区区一个家仆不许穿戴的花枝招展,你这几日不惜违背父亲的话,也要如此是为何?” 叶倾城被陆蘅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道:“眼下说你同江师兄私会之事呢,二小姐为何留意我穿什么?!” “随口一提,你激动什么?” 陆蘅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这几日叶倾城绞尽脑汁的勾引江师兄,她本就心中不满,既然她自己撞上来,陆蘅不准备继续留她在府中碍眼了! 陆元鹰隼一般精明的目光落到了江月沉身上:“江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来我府上住这些时日,难道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查出来么,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叶倾城冷笑着看着江月沉,她就不信江月沉能说出什么理由,今日她非毁了陆蘅这个贱人的名声不可! 陆婉君蹙眉道:“阿蘅一定不是这种人,江公子,您将实话解释清楚就是,免得让人凭生怀疑,影响我妹妹名声。” 江月沉看了叶倾城一眼,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当初将你赶出师门,你能学老实些!陆大人,在下这几日,并非一无所获,曾在陆大小姐院中墙头上,发现了一只遗落的耳坠,不仅是我,许多下人也见到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 “因为不知该不该说,那只耳坠,是上好的粉水晶材质,听府中下人说,是大小姐赏赐给叶倾城的。” “你骗人!”叶倾城震惊的喊出声来,她的耳坠儿怎么可能出现在墙上? 叶倾城突然想起,那晚江月沉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她回去后,高兴的整整一整夜没睡着觉,后来发现那个耳坠儿丢了,一向小心谨慎的她只是出去检查了一遍,只当自己是不小心丢了,半分不曾怀疑是江月沉做的! 意识到自己被江月沉摆了一道,叶倾城委屈的红了眼眶,怒道:“你和陆蘅这个贱人一丘之貉,你们两个陷害我是不是?!” 陆蘅冷笑了声,冰冷的目光看的叶倾城胆寒:“江师兄是你要请来的,你说他陷害你,他如何拿到你的耳坠儿丢在长姐墙头上?莫非你背着人去找江师兄私会不成?” “我……” 陆蘅将叶倾城堵的说不出话,惦记她的男人?这场梦该醒了! 叶倾城被心上人背叛,又被陆蘅算计,气的眼泪掉了初来,陆蘅却不肯放过她:“该不是你为了将江师兄一面,从一开始扮鬼吓人,提出让父亲去请江师兄来,好存心勾引?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将耳坠儿落在了墙头上。” 叶倾城听陆蘅冤枉她,怒道:“一派胡言!” 然而,并没有人会信她的解释。 耳坠儿是她的,让请江月沉入府的是她,这几日她存心打扮的花枝招展,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而陆蘅,白日去学堂,回府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蘅香苑,极少出来。 叶倾城百口莫辩,陆元震怒道:“贱婢!入府后一而再的挑弄是非,如今为了一己私利,算计到主子头上!今日说什么也不能继续留你这种人在婉君身边,来人,将这滋生事端的贱婢乱棍打出去!” 陆婉君有心求情,转念一想,叶倾城为了见江月沉做的事,咬牙忍下了。 叶倾城极其狼狈的被乱棍打了出去,同当初被赶出山门时一般,看着眼前冷漠的江月沉和陆蘅,叶倾城悲从心起,怒吼道:“陆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江月沉这种冷血无情之人,你他日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你比不上陆婉君的!你这辈子也比不上!!” 叶倾城嗓音凄厉的破了音,回荡在陆府的长廊上,久久不散。 江月沉看了陆蘅一眼,陆蘅神色淡淡,丝毫未将叶倾城的话放在心上。 陆元面露惭愧道:“江公子,让你见笑了。” “无妨,也怪我顾及大小姐情绪,未及时说出实情,听闻明日两位小姐学堂考试,切勿影响了心情才是,在下就先告辞了。” 陆蘅看着江月沉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的话,女儿也先回去了。” - 江月沉走后,短时间内先后失去了青果和叶倾城两个得力干将的陆婉君面色颓然,又被陆元训斥了两句,心下恨不得将陆蘅千刀万剐了。 与此同时,陆蘅也令陆婉君感到深深不安了起来。 陆蘅解决了陆婉君的两个心腹,回到蘅香苑后,果然不出她所料,江月沉没走,负手站在房中,冷冷的看着她。 “叶倾城已经遭到报应了,你何必喋喋不休,将自己做的事也冤在她头上。” “她是自作自受。”陆蘅语气平静:“她们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我自然要想办法将她们压的抬不起头来,如果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叶倾城留在府中日后断然不会放过我。” 江月沉顿了顿:“是师兄迂腐了,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府中小心些,有麻烦的话,记得回门中找我。” 江月沉走后,陆蘅脸色有些难看,师兄太过正直良善,而她……且不谈她要不要报仇,她就算想在陆府安稳过日子,这些人也不会放过她。 她心中的恨,江师兄不会懂,陆蘅也无从解释,只是想起师兄走前失望的眼神,陆蘅莫名有些憋闷。 第一百五十章 堂中考试 这些肮脏事只能避开江师兄,陆蘅想清楚后,躺下准备休息,赵嬷嬷见她不温书,忍不住提醒道:“二小姐,明日资善堂便要考试做文章了,不再温习下么?” 虽说府上没人指望陆蘅能考出什么好成绩,可好歹也别太差,到时候丢的可是陆府的脸。 这话赵嬷嬷并未直言:“二小姐,稍微看看吧。” 陆蘅见赵嬷嬷想说又怕打击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的起身道:“我这就去温书。” 赵嬷嬷闻言,连忙欢喜的上前替陆蘅掌灯了。 她们小姐这点最好,从不会因为自己是主子便不顾虑奴才的担忧,有时下人劝,只要是好言她便听。 可若是别房的奴才冲撞了蘅香苑的人,二小姐也不会心慈手软,赵嬷嬷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子,在心里早就对陆蘅死心塌地了。 陆蘅温习到半夜才睡下,翌日,陆蘅同陆婉君去学堂的路上,陆婉君笑道:“今日考试,妹妹不必紧张,先生主要还是看那些男子的成绩,咱们就是跟着走个过场,不打紧的。” 她紧张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陆婉君想起陆蘅临考前几日还在抱着那本幼子启蒙识字用的书,就有些哭笑不得。 “长姐如何看出我紧张的?”陆蘅神色始终很平静,方才陆婉君的安抚倒像是她自己发神经自言自语:“倒是长姐,如今青果和叶倾城都不在了,希望别影响了你的心情,堂中都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就算考的不好也没什么,可长姐是这京中有名的才女,若是考砸了,才是给父亲丢人呢。” 陆婉君见陆蘅提起青果和叶倾城,虽然生气,但也知道陆蘅所言非虚,陆蘅可以破罐子破摔,可她不行,为了将她培养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上,这些年爹娘都是下了苦功夫的,而她受的辛苦,也是陆蘅这种人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她各方面在世家千金中,从来都是第一,远超第二名,这还是她这些年为了掩藏实力,以备他日一鸣惊人刻意收敛后的成果。 陆婉君笑道:“你不用拿这些话恶心我,两个不成器的奴婢罢了,死便死了,就算我今日真没考好,也没什么,我依旧是陆府的嫡长女,爹娘的掌上明珠,而且,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毕竟,哪怕她发挥失常,也不是这些人能比的了的,爹曾盛赞过她,可惜生了女儿身,若为男子,成就不可限量。 二人闲话间,马车便进了宫。资善堂外,学生们早早便等在了外面。 舒尘见陆蘅来了,连忙上前道:“温习的如何了?” “还行。” 舒尘闻言,笑道:“别紧张,不过是一场小考罢了。” “呦,舒举人和陆二小姐这是说什么呢?”邵冬冷笑着来到了二人面前,自从上次之事被爹得知后,他回府后挨了好一顿揍,暗怪陆婉君的同时,觉得这陆二小姐着实有些邪门,如今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 只是青珩君是他宝贝妹妹中意的人,他还是要帮忙看着的。 见舒尘面色不善的看着他,邵冬挑衅的笑道:“青珩君若是担心陆二小姐考不好丢人,大可不必,她虽然学问不行,可前段时日,经我悉心教导,字写的板正了许多,二小姐的水准先生们都清楚,不会有人笑话她的。” “你教她?”舒尘想起前些日子邵冬同陆蘅走的较为亲近之事,心下有些不舒服,可惜他那段时日没在学堂内。 可无论外人怎么说,他还是相信小九不是那种人,笑道:“小九就不劳烦邵公子费心了,倒是邵公子,前些日子受了些小伤,不知身子好全了没,可别耽误了今日考试。” 邵冬见舒尘笑话他,无所谓的嗤了声,他是华京出了名的纨绔,被送进来混日子罢了,根本不在乎这些。 “不劳青珩君费心了,在下再不济,成绩总比陆二小姐强些。” 邵冬说罢,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人绊倒,四脚朝天的摔了个狗吃屎。 “哪个不长眼的敢绊本少爷!”邵冬骂骂咧咧的抬起头来,却见谢小公子冷着一张小脸看着他,连忙换了副笑脸:“原来是谢小公子,你走路怎么也不看着些,看在你年纪小的份儿上,本公子不同你计较了。” 谢一宝冷哼了声,来到了陆蘅面前道:“小九姐姐别害怕,考完了谁敢笑你,我就替你揍他!” 陆蘅:“……” 她看起来很紧张么?怎么所有人都在劝她,陆蘅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一宝的小身板,笑道:“那姐姐还是努力考好些吧。” 舒尘虽不似一宝这般霸道,心中却也做好了陪着小九一起丢人的准备。 浑厚的钟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堂中考试的内容男女都一样,夫子拟题目,以史论为题,学生以此来写文章。 宣纸发下去后,堂内静的针落可闻,只听得笔墨划过宣纸的唰唰声。 陈夫子同林生笑道:“老夫教的学生中,青珩君毫无疑问还是第一,陆大小姐也能进前三,倒是你特意教导的那几个学生,年年都没有出彩的,你还准备继续雕那些朽木不成?” 面对陈夫子的挑衅,林生好脾气的笑道:“事在人为,晚辈不比夫子学识渊博,也只能挑些愚笨的学生教了,能教好自然最好,教不好,晚辈只好继续努力了。” 林生永远一副好脾气,陈夫子冷哼了声:“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当初陛下让这晚辈后生同他一同给皇子们讲课,陈夫子便看林生不顺眼,偏偏这人像个棉花似的,怎么针对他他都不发火,将那些资质差他开不上眼的学生留给他,他也耐心教导,就是不生气,倒显得他小心眼了! 陈夫子一双老眼自林生教导的那几个废物学生身上扫过,不屑的轻嗤了声,旁人就罢了,好歹会写几个字,那个陆二小姐,不知道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没有?林生将精力浪费在这些废物身上,实在愚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成绩 考试的时间足足两个半时辰,陈夫子和林生收卷后,林生笑道:“为了确保成绩的公平,这次的试卷是要拿到贡院去,请诸位先生们一同帮忙评判的,三日后出成绩,你们稍安勿躁,回去等消息吧。” 陈夫子突然道:“这次考试完,你们这些姑娘家日后还来听课么?” 陆婉君率先起身道:“回夫子的话,我和二妹一介女眷,每年能来堂中跟着长些眼界已是陛下开恩,考完便不来了。” 反正考完她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稳固住就够了,她的目的达到,也不愿每日朝九晚五的学这些女子用不上的东西。 陆蘅没答话,陈夫子这话的意思,便是准备赶人了,女子学知识在他眼中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也不愿意继续教下去。 陆婉君此言一出,堂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姑娘不得不纷纷表态,成绩出来后不会再来资善堂了。 林生挠了挠头道:“那个,女子也该有学知识的权利,若你们还想来的话……” “林生!”陈夫子怒道:“女流之辈只需学好怎么相夫教子就够了!四书五经是她们该学的么?” “她们若是学,未必学不好。” “笑话,女子若是不守本分,也学着男人读书识字,这不乱套了么?!不要因为你教的女子多,便替她们说好话。既然考完了,诸位先回去等成绩吧!” 陈夫子的话令女学生们心下有些不舒服,可女子地位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没人敢出言顶撞,陆婉君眉心微微蹙起,也没敢说什么。 陈夫子所言非虚,今日若不是看在陆婉君还在的面子上,陈夫子恐怕这话要说的难听百倍。 陆蘅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舒尘突然来到了陆蘅身前,低声安慰她道:“没关系,凡事有我陪着你呢。” 陆蘅愣了片刻,看着舒尘清俊的笑颜,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见他非但不信自己,还自作聪明,被他气的不轻。 陆婉君心情颇好的催促她道:“阿蘅,回府了!你做什么呢?” 陆蘅这才没同舒尘继续计较,转身上了马车,陆婉君见她回府路上神色恹恹,心中料定陆蘅定是没考好。 虽说陆蘅考不好早就在她意料之内,陆婉君此刻心中仍旧没来由的有些激动,希望成绩快些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京中第一才女的妹妹,是个废物草包。 晚间陆蘅和陆婉君陪大夫人吃晚饭时,大夫人道:“这次学堂考试,你二人考的如何?” 陆婉君笑道:“女儿做文章,您还不放心么?” 大夫人看着陆婉君,眉眼间满是骄傲:“我女儿是整个京中最聪慧的女子,许多男子甚至都比不上你,你写的文章娘自然放心。阿蘅,你呢?” 大夫人看向陆蘅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陆蘅淡淡道:“等成绩出来,娘自然就知道了。”说罢,继续仔细的品尝大夫人这儿上好的燕窝粥了。 大夫人见自己特意命人用血燕给婉君熬制的燕窝粥几乎都被陆蘅喝了,眉心微蹙道:“去资善堂念书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最好不要考的太差,白瞎了你父亲送你前去的这番心意。” 其实大夫人心中几乎料定了穷乡僻壤养大的陆蘅不会考出什么好成绩,心下只是惋惜。 陆蘅真是她的亲生女儿么?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女儿! 自打她回府后,老爷不止一次让她不要太过偏心婉君,至少明面上不要伤了陆蘅这孩子的心,可若陆蘅争气些,她这做娘的怎么会如此偏心?她真是白瞎了老爷给她的机会。 面对着大夫人的怀疑,陆蘅充耳未闻,只觉得大夫人这里的燕窝粥真是好喝极了。 - 三日一转眼的功夫便过去了,去资善堂领成绩这日,陆婉君穿戴的格外用心,一袭绛紫色云绸燕尾裙衬的她整个人高贵端庄,漆黑如墨的云鬓间,带着镶嵌上好点翠的金步摇,走起路来随着她一颦一笑摇曳生姿。 陆蘅最了解陆婉君,她表面上装的淡然,实则最爱出风头,享受旁人仰慕她的目光,今日她想必料定了自己是女子中成绩最好的,用心打扮了一番,只等着旁人艳羡敬佩的目光了。 陆蘅依旧一袭最简单不过的素色长裙,温雅淡然,五官俏丽,只是跟在陆婉君身旁,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起来。 陆婉君将陆蘅从头到脚打量了遍,满意的笑道:“上车吧。” 这蠢货虽然一无是处,好在有自知之明。 二人到了资善堂后,学生们都到齐了,陈夫子和林生见陆蘅来了,神色有些复杂。 二人落座后,陆婉君有些迫不及待道:“夫子,成绩出来了么?” “出来了!” 陈夫子的黑脸看的陆婉君一愣,林生笑道:“这次你们的文章写的都不错,哪怕平日里不擅长做文章的,此次都大有长进,后几名我便不说了,只说说前五名吧。” “第五名,罗钊,字迹干净利落,只是文章太过柔和,略失刚劲,日后还需多加练习。” “第四名是谢小公子,贡院的先生夸小公子文章思路清晰,文笔行云流水中不失刚劲,只是这字写的,略显稚嫩了些。” 谢一宝听闻自己只是第四,有些不满的别过了头去。 尽管如此,已经足够令众人吃惊了。 一宝今年刚刚被送到资善堂,还算启蒙,居然就超过了罗钊取得了第四的成绩,这令众人着实有些自惭形秽,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会写字就不错了,别提熟练的做文章了。 只是想到一宝那三岁便熟读诗书,最后却做了武将的兄长,便也不足为奇了,谢府一家都是怪胎! 接下来要宣布的,便是前三甲,虽只是堂内小测,但众人仍旧竖起了耳朵。 林生顿了顿,才道:“第三名是……青珩君。” 林生话音刚落,安静的学堂内突然炸了锅一般。 “青珩君第三?这怎么可能呢!” “青珩君的才华在世家公子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文章写的更是好,更别提在咱们这小小学堂中,怎么可能才第三?” “难怪陈夫子被气成这样,青珩君第三,前两名是谁?” 听着这些难以置信的议论声,陆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舒尘。 自作聪明的臭小子! 一旁的陆婉君心下隐隐有些激动了起来,舒青珩这次居然才第三,那她十有八九便是第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陆蘅第一 因为有舒青珩在,陆婉君从未拿过第一,这次文章超过青珩君的名声传出去,她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便算彻底坐实了。 林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第二名,陆大小姐,陆婉君。” 陆婉君:“……” “才,第二么?” 陆婉君满脸不可置信,若舒青珩未曾发挥失常,她第二倒也就罢了,可青珩君都第三了,这堂中还有谁比的过她的? 林生也没卖关子,笑看着陆蘅道:“经过贡院先生和我与陈夫子二人审阅过后,一致认为陆二小姐的文章是最好的,无论是字迹工整还是文章的深度,都远超其他人,贡院的先生们甚至不信,这文章是女子所写。” 林生此言一出,堂内沉默了半晌,学生们比起方才听见舒青珩第三更激动,完全沸腾了! 今日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仅学了一年的谢小公子第四,京中最年轻的举人青珩君仅第三便罢了,第一怎么可能是陆蘅呢?怎么可能是一个,他们瞧不上的一个乡野村姑,一个庶女呢? “陆蘅作弊了吧?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夫子出的题目?” “你蠢啊!她怎么可能知道?别说陈夫子不可能将考题透露出去,就算真透露,青珩君和陆大小姐怎么可能成绩在陆蘅之下?” 陈夫子很不喜欢陆蘅,完全排除了夫子给学生暗中透露考题的可能。 舒尘也有些震惊,震惊过后,却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小九非但不必被人笑话,反而一鸣惊人了,如此最好!他甚至开心的忘记了自己仅仅考了第三之事。 不待他开心多久,陈夫子忍无可忍,黑着脸道:“舒青珩,你怎么考的?!这种文章,怎么会出自你手?是不是你同陆二小姐调换了试卷?” 舒尘没答话,陈夫子虽然性格不好,但确实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这次他故意考砸,实在对不起陈夫子。 陆蘅冷笑道:“夫子这是什么话?林先生教的好,我如何就不能拿第一了?您这是瞧不上林夫子?还是瞧不上女子文章写的好?” 陈夫子见陆蘅敢同他顶嘴,怒道:“放肆!区区女子,能来读书识字就是万幸了,还胆敢同先生顶嘴?乡野之人就是没规矩,老夫回头若是遇见陆大人,定要问问他是如何教导女儿的!” “好啊!”陆蘅忍这老头许久了,如今眼看日后不必再来,也不继续惯着他道:“既然先生要找我父亲理论,我便问问您,您毫无证据,空口白牙,便冤枉我同青珩君换了试卷,是何道理?其次,您一口一个乡野之人,是瞧不起乡下人么?您平日里吃的米,身上穿的棉,都是您口中的乡野之人辛苦劳作出来的,去年的探花郎,青珩君,甚至朝中许多官家,往上翻几辈,当中不乏许多乡下出身,寒窗苦读上来的。您们这些富贵之人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若是生在乡下,未必有乡下人勤劳,众生皆苦,您身为大儒,又何必自命不凡,随意轻贱旁人?” 陆蘅声音隐约透着些怒意,她虽是丞相之女,可倒霉被掉包在乡下长大,亲眼见过农人的辛苦,淳朴,最厌恶旁人以她在乡下长大嘲讽于人。 乡下人不是人?乡下人就注定低人一等么?! 陆蘅一番话说的陈夫子瞠目结舌,半晌,气的浑身颤抖:“反了反了!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滚出去!” 陆蘅也不愿多留,收拾好书本,对着林生真诚无比的道谢过后,便率先离开了学堂。 陆婉君坐在座位上,久久回不过神来,她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输给陆蘅! 陆蘅不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还在学启蒙书识字么?怎么可能得第一! 可是贡院的先生亲自看过,成绩不可能有假,难道,她被陆蘅骗了? 一定是!陆蘅这个阴险的贱人,居然藏拙!她的文章超过了舒青珩和她,消息传出去,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岂非成了她的?一想到这个,陆婉君气的面色铁青,恨不能将陆蘅千刀万剐了,让这邪门的贱人彻底消失才好! 可眼下陆蘅非但没消失,心情还很不错。 陆蘅率先离开学堂,走了一段路也没见有人跟过来,准备等等陆婉君一道回府,这时,一宝突然跑了出来,扯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了?” 一宝没答话,小嘴紧紧抿成一条线,显得有些委屈。 陆蘅想起谢忱所言,这孩子性格古怪,有时一整日下来都憋不出一句话,于是沉下脸道:“一宝!” 一宝见陆蘅好像生气了,这才开口:“小九姐姐,你以后不来资善堂了,我还能见到你么?” 原本想装严肃改改一宝这别扭性子的陆蘅被他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逗笑了:“想见总会见到的,姐姐也想日日见到一宝啊。” 那还是不能日日见了!若是她真想见到他,怎么会不嫁给兄长? “兄长说的不错,女子的嘴,骗人的鬼!” 一宝冷哼了声,转身跑走了。 陆蘅:“……” 谢忱这都教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蘅无奈,回到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陆婉君才黑着脸上车,看的出陆婉君再强装淡定,一路上都未同陆蘅说一句话。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相府,陆元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来蘅香苑。 自从陆蘅回府后,陆元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才道:“你写的文章我看了,你,在乡下的时候当真没读书识字过么?” 面对陆元的质疑,陆蘅坦然笑道:“女儿从未说自己没学过。” 陆元闻言愣住,这才意识到,自从陆蘅回府后,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的,旁人质疑她,她也从未正面回应过,她胸无点墨,愚钝不堪,都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可……你为何不说呢?” “没什么好说的。”陆蘅道:“我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时间久了一切便都知道了,我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 陆元一愣,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心境。 婉君虽优秀,可有些时候不乏爱出风头,陆蘅性子沉稳便罢了,经此一事,陆元竟有些看不透她还会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份礼物 陆元在陆蘅这儿小坐了片刻后,便起身,一脸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盯着陆元的背影,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想要抹杀陆婉君在陆元心目中的形象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眼下让陆元清楚,他有本事的女儿,不止陆婉君一个! 加上陆婉君本就是个冒牌货,待陆婉君彻底被她毁掉那日,陆元便也不会觉得太过惋惜了! 大夫人房中,陆婉君回来后便哭了一场,大夫人心疼的替她拭泪后,见她这没出息样子,蹙眉道:“别哭了!这些年我同你父亲费劲心力培养你,不过一场小考,居然连陆蘅都比不过?你还有脸哭!” 陆婉君止住泪,委屈道:“娘,女儿不是怪阿蘅超过了我,只恨女儿没用,刚刚父亲去蘅香苑坐了好久,都未曾来看过女儿,是不是父亲对我失望了?” 大夫人见陆婉君心思单纯,叹道:“你是你父亲最骄傲的女儿,一次学堂内的小考罢了,他怎么会如此轻易便对你失望?只是日后,你爹怕是会对陆蘅上心了……” “娘,不希望爹对阿蘅上心么?” 大夫人见婉君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又生气又心疼道:“阿蘅虽然是我亲生的,可你才是娘从小看着长大的,既出色又心地善良,在娘心里,你就是我亲女儿,陆蘅永远也比不上。老爷想来心思同我差不多,只是想补偿陆蘅罢了,,一次小考,陆蘅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一时的成败不算什么,陆蘅注定永远比不上你的!” 大夫人轻轻拍着陆婉君的手,温声安抚着陆婉君,陆婉君红着眼点了点头。 娘说的对!陆蘅算什么东西,何能同她相提并论? 或许,或许她只是一时运气好,押对了题,只要她陆婉君还在陆府,陆蘅注定在她脚下做一辈子的庶女!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时,大夫人的贴身嬷嬷突然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大夫人,有人来给二小姐送礼到府上,说恭贺二小姐夺得第一。” 陆婉君闻言脸色一变,大夫人没好气道:“阿蘅不过写了篇文章,运气好得了第一罢了,有什么好庆祝的,是哪家小门小户这般丢人现眼上赶着送礼?赶出去!” 嬷嬷神色复杂道:“回夫人的话,是,谢将军命人送来的。” 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赶啊……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大夫人坐不住了:“谢忱?这怎么可能呢?!” 谢忱是何等人物,早些年老爷有心暗示其将婉君嫁给他,都被他不知好歹的回绝了,如今对陆蘅一个庶女献哪门子殷勤? 这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完全八竿子打不着。 陆婉君想到了什么,淡定了许多道:“阿蘅在资善堂这段时日,没少讨好谢小公子,小公子同她走的亲近,这礼八成是小公子借着谢将军的名义送来的,母亲不必在意。” 这个说法倒还合理些,大夫人稍稍冷静了些道:“我说呢,谢忱可是狂到连公主都看不入眼的人,能给陆蘅送礼就见鬼了!不过,既然是将军府送来的,便收下吧。” 毕竟谢府那个小畜生性子邪的很,也不是好说话的。 “娘,您怎么收下了?” 大夫人没好气道:“不过是将军府送来的贺礼罢了,又不是太子殿下!你急什么?我这些年教你遇事要沉稳,永远端好你陆府嫡长女的身份,你忘了是不是?” 只是如此一来,倒给陆蘅长脸了,大夫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 她嘴上虽安抚陆婉君,她的地位不可撼动。可老爷绝非感情用事之人,若有朝一日陆蘅真比婉君利用价值更大,到时偏爱谁就不好说了。 并非她偏心,只是她总觉得那个陆蘅城府极深,想同婉君争什么去,婉君这么单纯,如今只有她这个娘可以依靠,若是被她将身份抢了去,可就什么都没了! 大夫人沉着脸同贴身伺候的嬷嬷道:“诏儿近日在朝中小有所为,备受太子青睐,去告诉他,有空请太子殿下来府上坐坐。” 嬷嬷会意的领命下去后,次日,陆婉君二哥陆诏便带着太子宋玉谦来到了相府,宋玉谦此来,还特意给陆婉君准备了份礼物,递给了陆诏道:“这是给陆大小姐的。” 陆诏受宠若惊道:“这怎么敢当。” “听闻她这次文章考了第二,连青珩君都超过了,这点小礼物不算什么。” 陆诏闻言,心中暗暗叹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也逃不过,不过太子毕竟是太子,眼光也非同一般,能配得上太子的,也就只有他那仙子一般的妹妹了。 还不待陆诏高兴多久,太子又掏出一个锦盒来,笑着递给了陆诏道:“这是给你二妹妹的,听说她这次拿了第一,你这些妹妹可真是了不得。” 陆诏一愣,想起这也是阿蘅应得的,只是如此一来,婉君怕是要不高兴了,面上却仍是笑道:“太子谬赞了,两个姑娘家,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这礼物,我就替小妹谢过太子殿下了。” 宋玉谦笑笑没答话,原本他确实觉得陆婉君不错,如今看来,陆家的姑娘,都不简单啊。 - 宋玉谦离开后,陆诏连忙来到了大夫人的住处,将礼物给了陆婉君,笑道:“太子殿下给你的礼物。” 陆婉君一愣,随后心下不禁暗自窃喜。 大夫人笑道:“太子殿下有心了,诏儿,日后务必好好辅佐殿下。” 他日太子妃的位子必然是她婉君的,陆蘅哪怕靠着倒贴入了谢府两兄弟的眼,嫁到将军府去顶多做个妾,而婉君,他日要母仪天下的。 陆诏见母亲妹妹欢喜,犹豫了下,道:“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下。” “站住!”大夫人道:“诏儿,你怀里揣着什么?” “没,没什么。” 大夫人见他不对劲儿,直接上前将陆诏怀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却见是个首饰盒子,打开一看,一对儿上好的羊脂玉镯摆在其中。 “这是什么?” “这,这也是太子殿下送的。” 大夫人闻言松了口气,责怪道:“太子殿下给的,你不给你妹妹,自己藏着掖着做什么?” 陆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娘,这镯子是,是殿下给二妹妹的。” 大夫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是你二哥 “你说什么?!” 大夫人和陆婉君这下彻底坐不住了,若说谢将军送礼给陆蘅,还能说是谢小公子送的,太子殿下怎么会……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婉君面白入纸,难以接受太子殿下居然会送礼给陆蘅的事实。 大夫人脸色也不好看:“诏儿,你确定你没听错?” “殿下亲口说的。”陆诏犹豫了下,还是道:“殿下应该也没想那么多,顺便捎带了些礼物,二妹妹这次堂中小考第一,给二妹妹也没什么吧?” 陆诏有些不懂大夫人,陆蘅明明才是他亲妹妹,虽然他和娘一样,心里控制不住的偏爱在眼前长大的陆婉君,可也不该这般偏心,别说只是送个礼,就是殿下真看上二妹妹又如何呢? 大夫人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娘就是有些吃惊罢了,既是给你二妹妹的,那快给她送去吧。” 陆诏离开后,陆婉君彻底慌了:“娘,殿下不会真的留意到阿蘅了吧?女儿该怎么办?” 陆婉君虽有把握,牢牢抓住爹兄长们的心,能永远做相府嫡长女,让陆蘅一辈子抢不去,可若那贱人另辟蹊径,他日能攀上高枝儿,地位岂非在她之上? 陆婉君稍微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陆蘅不配!她不配!! 大夫人犹疑了片刻,道:“婉君,你放心,娘绝不会让陆蘅抢了属于你的,可陆蘅说到底,是我亲生女儿,我会替她寻个好归宿。” 陆婉君哽咽道:“娘,咱们府上早年同苏家的亲事,还作数么?” 大夫人闻言一愣:“对啊!我怎么将这茬儿忘了,当年同苏家说好了,府中二姑娘许给他们家二公子,苏长飞虽是庶子,却是世家子弟中难得的才俊。” 陆蘅若能嫁过去,也算高攀了。 “母亲说的是。”陆婉君柔柔道,心中确是另一番算计。 这些年所有人都以为陆婉歌能嫁给苏长风,每次但凡有宴会,这二人眉来眼去陆婉君都是看在眼里的,陆蘅如今横插一脚,陆婉歌定同她没完。 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陆蘅嫁过去,承受着苏长风的冷落怒火,要么,苏家退亲,到时陆蘅的颜面也休想保住了! 陆婉君有些狠毒的想着,对于太子殿下送礼给陆蘅的火气也稍稍消散了些。 “娘,咱们什么时候同苏家去提此事?” 一想到陆蘅那个贱人出丑,陆婉君有些迫不及待了。 “贸然去说怕是不合适,苏大人和二夫人这些年相中的是陆婉歌,二房那娘俩仗着你父亲宠爱,也不是省油的灯,此事私下里行不通。” 大夫人虽不待见陆蘅,却也不希望给她难堪,此事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见大夫人替陆蘅考虑,陆婉君心中冷笑:“娘,下个月便婉歌生辰了,苏家人肯定会来的,到时候当众提及此事,当年这亲事苏家可是同意了的,到时就算反悔,也反悔不得了。” “这……在你三妹生辰宴上不好吧。” 蘅香苑,陆蘅收到陆诏亲自送来的玉镯,神色波澜不惊:“劳烦二哥哥替我谢过太子殿下。” “应该的。”陆诏看着陆蘅,对于这个妹妹,陆诏还不熟,显得有些拘谨,半晌,才道:“我是你二哥,你面对我时,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 陆蘅闻言一愣,她对陆诏确实不熟,只知他是陆元和大夫人最骄傲的儿子,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陆蘅昔日面对如此优秀的兄长,心中自卑,只敢远远的看着他同陆婉君打趣说笑,偶尔同她打招呼,她便低着头跑开了。 此时见他同自己说话,陆蘅笑道:“好,二哥。” 二人如今不算熟稔,也无太多话可说,陆诏简单同陆蘅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陆诏走后,赵嬷嬷笑道:“二公子这府内旁人不同,待小姐您还是不错的。” 陆蘅笑笑,脑中想起上一世陆诏追随太子的结局,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下。 灵花笑道:“将军府和太子殿下先后给小姐送了贺礼,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日后应该会更在乎小姐您的。” 陆蘅看着眼前单纯的小丫头,唇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或许吧。” 陆元发现她有利用价值后,或许会对她上心些,可大夫人早就将陆婉君当成她亲生女儿,自己表现的越是出色,大夫人越怕自己抢了她心肝宝贝儿陆婉君的。 如今她突然这么扎眼,这府中的人,不知暗中算计什么呢! - 一转眼的功夫,一个月便过去了。 近日,北地传来消息,匈奴突然渡江开始侵占北都,皇帝委派谢忱三日后出征。 北方烽烟已起,华京中仍旧一片歌舞升平,这两日,相府中正在准备三小姐陆婉歌十五岁生辰的及笄宴。 陆婉歌虽为庶出,可母亲受宠,他日又有可能嫁给苏家最有出息的二公子苏长风,及笄宴布置的格外隆重,超出了寻常庶出该有的待遇。 大夫人看不过,这次却出奇的忍下了,帮着一同操办了起来。 二房房中,二夫人笑着替陆婉歌挑选宴会上的衣裙首饰:“今晚苏家也会来,你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超过你几位姐妹,我和老爷看看,今日将你同苏长风的亲事定下来。” 陆婉歌想起长风哥哥,笑着垂下了头去。 这时,一旁拟请帖的嬷嬷道:“二夫人,谢将军府上,用送请柬么?” 谢忱在朝中同陆相关系还算好,只是极少参加这种场合,陆婉歌一介庶女,怕是不会来。 二夫人想了想,道:“还是送去吧,谢将军来不来是他的事,咱们不送显得多不好。” “是!” 嬷嬷出去后,陆婉歌嗔怪道:“谢将军眼看要出征了,一定不会来的,咱们贸然送请柬去,不是自取其辱么……” 二夫人和陆婉君也不敢奢求谢将军会来,谢忱是触不到的太阳,令她们不敢有丝毫幻想,重要的是,苏公子今日一定会来! 二夫人这话提醒了陆婉歌,她便也没再纠结往谢府送请帖一事,连忙梳妆打扮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苏家人的羞辱 陆婉歌的生辰宴设在晚间,虽不比陆婉君每年生辰豪华气派,却也来了不少人。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谢将军居然带着谢小公子来了! 众人不禁唏嘘,还是陆相有面子,庶女生辰宴都能请到谢将军大驾光临,而且还是在即将征战这个节骨眼上! 要知道,陆婉君每年过生辰,谢忱都不曾来过。 非但如此,一向不爱凑热闹的青珩君也来了,苏家人更是备下了一份大礼,苏长风今日穿戴的格外丰神俊朗,目光所及皆在陆婉歌身上。 陆婉歌瞬间受到了众人艳羡的目光,二夫人母女可谓是风头倍出。 大夫人冷冷看着这一幕,心下冷嗤了声,要不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将陆蘅同苏家的亲事敲定了,哪里轮得这对儿贱妾庶出大出风头? 一身家常青灰色素纱裙的陆蘅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她没想到,陆婉歌的生辰宴能请的动这么多人,旁人也就罢了,谢忱两日后便要带兵出征了,他这性子居然还有心思前来赴宴。 不过这些都同她无关,陆蘅默默品尝着眼前的美味佳肴,研究着眼前这道鸭子是怎么做的,自己回去也试试。 赵嬷嬷见她还有心思吃东西,悄声道:“小姐,老奴瞧着今日大夫人和大小姐有些反常,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陆蘅看了今日格外低调的大夫人和陆婉君一眼,笑道:“她们若想做什么,我回去也逃不掉,倒不如在这儿吃些东西。” 吃饱了才有力气同她们对着来!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大夫人看着苏家人,突然开了口:“今日诸位都来了,我有件事,想问问苏大人。” “夫人请讲。” “当年,贵府同我府上曾定过一桩亲事,苏二公子及笄后,当同我府上二女儿成亲,您可还记得?” “记得。”苏老爷笑道:“如今婉歌这丫头及笄了,同犬子的亲事,也可提上日程了。” 大夫人笑容一僵:“苏大人,当年说的,是我府中二女,并不是婉歌啊。” 大夫人此言一出,堂中瞬间沉默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陆蘅身上。 苏大人脸色有些难看:“大夫人,陆二小姐是你们半路接回来的,就这么塞给我儿,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苏长风更是怒火中烧,直接道:“我不娶!除了婉歌妹妹,我谁都不娶!” 陆元蹙眉看了大夫人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大夫人为了陆婉君,对上陆元的目光丝毫不怵:“老爷,阿蘅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当初和苏家确实说好的二小姐,我说错了什么么?” 陆元干咳了声,道理是没错,可显然苏家人并未看上陆蘅,苏长风和婉歌更是早就两心相许了,当年那个约定完全可不作数的。 苏大人看了陆蘅一眼,冷笑了声:“丞相大人,我原本念及您位高权重,尊您敬您,可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一个乡下接回来的庶女,听说还是个丫鬟生的,十八了还未成亲,想来是没人愿你要的,您总不能因为当年一句戏言,便将这么个女儿塞给我们家长风吧!” 大夫人没想到苏家态度这么强硬,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陆婉君看着突然引火上身的陆蘅,冷笑了声,面上不动声色道:“苏大人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我这二妹虽是乡下长大的,但样貌才华样样不差,早前去寺庙进香,见过苏二公子一面,回来后可是满口赞言,您又何必如此羞辱于她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再替陆蘅解围,实则无形中告诉众人,陆蘅早就看上苏长风了。 由此,便能联想到,今日大夫人突然提及此事,定是陆蘅所求。 真是不要脸!且不说她一介庶女没有自知之明妄想嫁给苏二公子,苏长风和陆婉歌这些年虽没明说,可谁不清楚怎么回事儿?陆蘅一来便抢了人家二小姐的身份不说,还要抢人家的的如意郎君,实在是太过分了! 舒尘看不下去了,冷冷道:“想不想嫁给苏二公子,还要问问二小姐的意思才是,她可一句话没说过吧?” 凭他对小九的了解,小九怎么可能会想嫁给苏长风? 苏长风看向陆蘅,目光嫌恶无比。 这女子可真不要脸!他知道自己样貌出众,各方面也比寻常男子强出许多,她一个乡野村姑看上自己不足为奇,可也没有这样夺人所好的…… 苏长风冷着脸来到陆蘅面前:“苏二小姐,我是不会娶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蘅默默咽下了口中的青菜,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陆蘅这般淡定,反而令苏长风更恼怒了:“我说的话你没听懂是不是?哦是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要同您成亲,二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二公子不愿意最好,我先谢过二公子了!” “你……” 一旁的苏老爷夫妇心中火冒三丈,却又不敢同陆相太过分,见陆蘅口出狂言,苏大人怒道:“二小姐好大的口气!就凭你,难道还看不上我儿不成?” “不敢,论身份,苏二公子是庶子,我为庶女,谁也不比谁高贵,若我瞧不上同自己一样的人,岂非太没自知之明了?” 苏长风闻言,眉心仅仅蹙起,这话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呢…… 论身份,他和陆蘅确实不相上下,而且她就算是庶女,也是相府庶女,自己甚至隐隐低她一头。 所以,她这句没有自知之明,是在说他? 苏长风反应过来后,怒道:“真是笑话!论身份,你我相同是不差,可我不是丫鬟肚子里出来的,也不是乡下养大的,有句话不知二小姐听过没有,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同我,同婉歌相提并论?” “她如何不能同你相提并论?” 这时,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谢忱冷冷的开了口,身旁的一宝像只愤怒的小兽,想对着苏长风冲过去,被谢忱牢牢的拽在手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替她出头 谢忱此言一出,所有人目光不禁落在了他身上,谢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气了? 陆元惭愧道:“谢将军,让你见笑了。” 谢忱冷笑了声:“确实好笑,同为庶出,却自命清高。陆相,既然陆二小姐看不上苏公子,便别强人所难了。” 谢将军会替陆蘅开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婉君回过神来后,脸色瞬间难看极了,指甲狠狠剜进了掌心。 这谢将军就算宠爱谢小公子,也没必要替陆蘅说好话!这贱人何德何能?! 陆婉君道:“谢将军,阿蘅今年都十八了,和苏家的亲事也是说好了的。” 谢忱看都没多看陆婉君一眼,狭长的眸子落在了苏长风身上,打量的苏长风两腿发软,强撑着道:“谢将军,此事是我们苏家和陆家的家事,就不劳您插手了!” 苏长风说罢,冷冷看着陆蘅道:“随你如何伶牙俐齿的嘴硬,同我成亲,你想都不要想!你扪心自问,你哪里配得上……” 苏长风话未说完,便被人拽着衣领拎了起来。 他在男子中算高的,可谢忱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去,此刻凉凉的看着他,满眼不耐:“陆二小姐本将军瞧着很是不错,哪里配不上你一介酸腐儒生?” 苏长风说不出话来,谢将军都这么说了,他若还说看不上陆蘅就等于说谢将军眼神不如他,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 苏老爷和苏夫人连忙求情道:“谢将军,犬子无知,冲撞了您,您消消气,别同他一般见识。” 谢忱没答话,陆蘅叹了口气:“谢将军……” 谢忱这才松了手,陆蘅道:“今日之事我并不知,也从未想过要嫁给苏公子,既然公子不愿意,那今日便将当年那桩婚约解除掉,日后谁也别再提了。” 陆蘅如此落落大方,反倒显得苏家人蛮横不讲理了起来,人家陆蘅确实也没说过要嫁给苏长风啊…… 陆元目光冰冷的瞪了大夫人和陆婉君一眼,这才站出来道:“今日之事本就是夫人随口一提,诸位不必往心里去,宴会继续!” - 宴会结束后,谢忱喝的有些多,脚步虚浮,陆元见状,连忙让下人收拾好厢房,谢忱带着一宝暂时留宿在了府上。 陆蘅今晚也吃了不少,离开宴会后,也未急着回去,撇下赵嬷嬷等人,自己提了盏灯笼来到后院儿的内湖旁散步,消消食。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 陆蘅转过身,却见本该酣睡的谢忱站在不远处,目光清明的看着她,半分不像喝醉了。 “你装醉?”陆蘅蹙眉:“将军留在我府上做什么?” “想同你说说话。” 谢忱来到她身前,道:“今夜发生这种事,你清誉受损,日后怕是没人愿意来你府上找你提亲了。” 陆蘅笑笑:“事已至此,我有什么办法?” 谢忱淡淡的看着她,月华淡淡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撒上一层细碎的柔光:“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将计就计让大夫人毁了你的清誉,无形中阻拦了日后上门找你提亲之人……你这么做是为了谁?” 今日大夫人提及此事时,她眸色淡然,见旁人看她,才装出一副讶异的模样,这一切皆被谢忱收在眸中 陆蘅闻言,知道自己瞒不过他,淡淡道:“我有心上人了。” 谢忱闻言,神色却出奇的淡定:“不早说!” “你,不生气?” 陆蘅狐疑的看着他,她虽没自恋到觉得谢忱离了自己不行,但谢忱这种人,若是看中了什么,哪怕没那么喜欢,若是被人抢走了,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不想谢忱闻言蹙眉道:“你以为自己魅力很大?” “额……没有。” “我确实对你有几分上心,确实想让你做我陆府的大夫人,你既然心中有人了,我也不会继续纠缠。”谢忱转过身看着她,莫名生出一股烦躁:“陆蘅,你可真阴险!” 陆蘅一愣,想起他没醉装醉之事,笑道:“彼此彼此。” 心下却又隐隐松了口气,早知道谢忱如此看得开,江师兄的事她便不藏着掖着了。 谢忱见她如释重负一般,不知为何,心下仿佛被针扎过,传来细微的痛意。 好在只是细微罢了,谢忱转身准备离开,不过一个女子,谢忱相信,凭他的毅力,不消几日便能望之脑后了。 谢忱走出一段路,突然转过身来:“陆蘅,我今日装醉,其实就想在出征前,找机会同你单独说说话。” 他虽有战无不胜的杀神之称,可也不过一介肉体凡胎,每次上战场前,他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这些年来除了一宝外,便无牵无挂了,可这次,却莫名其妙的,突然想找陆蘅说说话。 谢忱说罢,没理会陆蘅讶异的神色,转身离去了。 陆蘅盯着谢忱修长的背影,居然那那墨色的身影上看出一丝估计。 陆蘅突然有些后悔,若是父母双全的人家,儿子上战场前,定是千百遍叮嘱,谢忱父母死的早,这些年只有个需要他保护的弟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今日装醉留下,就想同她说句话,陆蘅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了起来,连忙脚下生风,追了过去。 “谢将军,等等。” 谢忱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她。 “刀剑无眼,到了战场上,万事小心。”陆蘅说罢,将自己上次随手在庙中求来的平安符给了他。 谢忱一愣,方才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蓦的颤动了下,看了陆蘅良久,咬牙道:“李小九,你就是个祸害!” - 谢忱说罢,快速转身离去了。 他不是个拘于世俗的性子,他怕自己再同陆蘅继续待下去,会趁着这夜色,对她做什么。 谢忱承认,自己很欣赏陆蘅,陆蘅虽是个乡下长大的庶女,但她聪明,隐忍,心性也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可欣赏就一定是男女之情么? 正好趁着此次征战冷静下,放下对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谢忱中毒 翌日一早,谢忱便带着一宝离开了,陆蘅被陆元叫了去书房。 “爹找女儿来,有什么事么?” “你和谢府的人,如何认识的?” 陆蘅闻言,心知昨日谢忱替自己出头,陆元误会了,解释道:“女儿在资善堂中,同谢小公子关系不错,同谢将军却并不熟识。” 陆元冷冷的看着她,目光中透着审视,见陆蘅目光坦然,陆元一时难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半晌,才叹道:“罢了,我不问你这个,昨夜之事,你娘固然有错,可你也不该当众顶撞苏家公子。” 因着这个,二夫人昨晚找他说理,哭闹到了半夜,陆元头痛无比。 “那女儿该怎么做?”陆蘅被气笑了:“任凭苏公子嘲讽挖苦女儿么?” “你……”陆元顿了顿,却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叹道:“昨日之事已经传出去了,旁人都会觉着你是苏府庶子不要的人,你如今已经十八了,搁谁家都成了个老姑娘,世家子弟无人愿意迎娶你,将你嫁给寻常百姓又说不过去,所以,我昨夜同你娘商量了一番,决定了,你可愿意在他日婉君他日出嫁时,一道陪过去,做个偏房侧室?这也算我们对你的补偿。” 呵!这是想买一送一?还补偿? 见陆蘅不答话,陆元蹙眉道:“你可知婉君他日要嫁的乃何许人?你能一道嫁过去,是天大的福分,婉君都不嫌委屈,你可别不知足!” 原本陆元见陆蘅样貌丝毫不逊色于陆婉君,言谈举止也得体,本想着若能充分利用起来,他日未尝不可帮婉君铺路。 如今陆蘅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他日能同婉君一起出嫁,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陆元自认这是他对这个毫无感情的女儿最后的仁慈了,只是陆蘅此刻的目光看的陆元有些脊背发寒。 陆蘅的目光冰冷又空洞:“爹,究竟谁才是你亲生女儿,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陆蘅说罢,直接起身离开了。 陆元见逆来顺受的陆蘅突然生气了,不禁心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过陆元也未太过在意,这个女儿在他眼中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没必要太过上心了。 不想陆蘅出了书房后,方才眼中的怨恨一闪而过,唇角挂着抹轻蔑的冷笑。 要她做陪嫁给太子么?陆婉君要先有这个命才好! - 那日后,大夫人和陆婉君那儿安分了许多,除了陆婉歌上门找陆蘅示威过几次,陆蘅在府中难得过了段安稳日子。 后宅闲闷,日子过的倒也快,一转眼的功夫,便过去了数月,前方传来捷报,原本处于劣势的战局扭转了不说,谢将军一路将匈奴逼回了北境,屠了其八大部落,直逼王宫取了匈奴王的首级方才停手。 百姓们闻之,敬佩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畏惧,因为这位年轻将军的行事作风实在太过残暴,若是对方敢主动招惹,不杀的对方彻底怕了他从不肯收手,投降也没用!这也是为何大楚近些年始终太平无事,无人敢侵犯的原因。 这样一个狠辣无情的将军,除非有绝对的把握能赢过他,不然只有活够了的才敢主动招惹。 陆蘅得了大夫人的允许,带着灵月灵雪出了府,便衣来到街边,随着百姓站在路两侧,看着凯旋归来的军队。 谢忱一袭银白色盔甲,骑在马上,俊美如神邸,街边不停有姑娘像谢忱的方向丢手帕,谢忱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陆蘅混在人群中瞧着,恍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她同谢忱也算熟悉,尽管早就清楚他权势滔天,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何等贵重。 若不是当年在林中恰好救了他,陆蘅自认永远也不会同他有任何交集。 这时,马上那人突然微微转过头来,像她这里瞟了一眼,陆蘅身边的姑娘们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声,陆蘅回过神,却见谢忱已经转过了头去,神色如常,只留给人一个冷硬的侧脸。 军队很快便走远了,陆蘅眉心微蹙,谢忱骑马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儿,尽管他伪装的很好,多年习武的陆蘅看的出他身上定然有伤,脸色也不对劲儿。 陆蘅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管此事。 将军府还缺好郎中么!谢忱二十多了还未娶妻,陆蘅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可也有几分心思,要拒绝便彻底断绝干净,总好过吊着人家。 陆蘅考虑清楚后,便带着下人回府了。 然而接下来几日,凯旋归来本该热闹庆祝的将军府却异常冷清,对外只说谢将军累病了。 陆蘅躲在府中,装了几日死,终究没狠下心来不去管他。 谢忱再怎么说也算老熟人了,还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若真有个万一……她既早就看出来了,总不能坐以待毙。 陆蘅犹豫了一番,突然想起在门中同一个好奇门盾术的师兄学的易容之术,虽然不精通,唬唬人还是够了。 - 将军府内,谢忱只着中衣,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嘴唇青紫,太医院最好的孟太医诊脉过后,叹了口气。 “太医,我兄长怎么样了?” 一宝牢牢攥着嬷嬷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小公子,谢将军这是中了奇毒,老夫尽力而为,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一宝突然像只暴怒的小兽,双目赤红,死死攥着孟太医的衣领。 他平日里虽时常同谢忱拗着来,可心中清楚,兄长十六那年父母双亡,一手撑起了谢府,继承父亲成了国之栋梁,甚至青出于蓝,成了百姓心中战无不胜的顶梁柱,更是一手将他带大,若兄长没了,他能撑起来么?他肯定做不成兄长这样的,没几个人能有兄长的本事。 “我听兄长说过,北境那些蛮子只擅用蛮力,哪怕下毒,也没什么奇毒,这毒是哪来的?!你怎么会治不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替他上药 一宝愤怒的吼着,被嬷嬷红着眼拉开,孟太医如获大赦,留下一句尽力而为,便快速离开了。 这时,看门的小厮突然来报:“小公子,门外来了个男子,说是郎中,那日将军凯旋归来时见将军神色有异,似是中毒,自荐上门,给将军诊治。” 一宝和嬷嬷闻言一愣,谢忱中毒之事他们并未对外宣言,想来或许真是名医。 “快请进来!” 少顷,下人带着一个衣着朴素,样貌有些猥琐,人中处还蓄着一撮小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陆蘅有些窘,易容术她只会些皮毛,她当年每日累的倒头便睡,在这些偏门之术上并未下太多功夫,想伪装成个俊俏的男子,不想伪装成了这副猥琐模样,她自己易容完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 陆蘅目光落到谢忱身上,神色一凛,也顾不得自己此时长什么样了,连忙上前替谢忱诊脉,又掀开谢忱上衣,看着伤口,蹙眉道:“将军这是中了赤羽千叶散,一种罕见的剧毒,应该是被人抹在刀刃上,砍在了将军身上。” 可昔日江月沉说过,这种毒所需材料北境根本没有,陆蘅眉心微微蹙起,一宝拉住她,焦急道:“这毒很厉害么?有药可解了?” “看将军这样子,撑不过几日了。”陆蘅叹了口气:“这毒药罕见,解药更难求,我认得一个人或许能造出来,只是,他不一定会给,我尽力吧。” 陆蘅想起冯大夫那个固执的老头,替谢忱求这么珍贵的药几乎不可能,那伙人说白了,就是反朝廷分子,巴不得宋家覆灭,陆蘅如今成了相府千金,冯大夫都对她有所不满,怎么可能会救谢忱…… 陆蘅有些头疼的想着,还是厚着脸皮找到了冯大夫的住处。 “滚出去!你打扮成这副猥琐模样,就是来气我的么?!” 得知她来意的冯大夫没好气的骂道。 “把解药给我,条件您随便开。” 冯大夫快被她气吐了血:“这个谢将军年纪轻轻,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是宋家人的支柱,老夫巴不得他早些死,让我拿这么珍贵的药材你做梦!” 陆蘅面色沉了下来:“你们究竟为何如此恨宋家?你们是前朝的旧人,是不是?” 冯大夫面色一凛,震惊的看着陆蘅。 陆蘅淡淡道:“冯大夫放心,你们是谁都与我无关,要做什么我也不管,可谢忱护着的不是宋家,是百姓。” 要说恨宋家,她也恨,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宋珧他日还是皇帝,陆蘅比谁都想他身败名裂,江山早日易主! 可冷静下来,其他人又何错之有,谢忱,舒尘,以及那些一心为国为民着想的大臣,这些人在朝为官,不为宋家人卖命为谁卖命?她陆蘅的仇从来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陆蘅跪到冯大夫身前道:“冯大夫,谢将军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儿不是那些阴险的文人,以血肉之躯护的,不仅仅是宋家,还有百姓你我,如今华京中的太平盛世,都是他们在前方以血肉之躯厮杀出来的,哪怕要报仇,也不该将真正英烈之人算计在内,见死不救,你没有医德!” 陆蘅说这话时,鼻下的一撮胡子晃动了下,气的冯大夫七窍生烟:“你这混账!我看你分明是见谢将军生的俊,看上人家了!你连自己亲爹娘都能算计,在这里同我讲什么大道理?老夫就不救!你这无耻好色之女,有种你自己想办法去!” 冯大夫吼完,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陆蘅:“……这是您让我自己想办法的。” 陆蘅偷偷翻出冯大夫珍藏的解药后,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千两银票留了下来。 这药虽稀罕,但也并非仅此一枚,千两银子总该够了。 陆蘅取到解药后也未耽搁,连忙回了谢府。 一宝和嬷嬷看着眼前的药沫,道:“公子,这药该服几次,一次多少用量?” “这个……就有些麻烦了,这药不是口服的,需要用针注入将军血液中去,完全将毒解清,少说也要一个月的功夫吧。” “这……”一宝有些为难,将药物注到血液中去,这如何做到? “要不郎中先教教我们,学会后将药留下,我们再请人来?” “这药不能留给你们!” 她虽然偷了冯老儿的药,可这是冯大夫研制了几年的成果,不能被人偷学了去。 陆蘅想了想:“这药只需每晚注射一次,这样吧,我日日来此,替将军上药,这总行了吧?” 一宝如释重负,丝毫不顾及身份,跪地磕头:“多谢郎中,只要能救兄长,您想要什么尽管提。” 陆蘅叹气,看了昏迷的谢忱一眼,心道这厮除了一副好皮相,这个人看着赏心悦目些外,还真没什么值得她心动的,倒是自己,一时心软,陆府虽然对她并不上心,可若日日偷溜出来,还是有些风险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陆蘅很困扰的事,谢忱那道刀疤从腰腹部位一路到了大腿根,她若是想替他施针,岂非要将他看光了? 想起江师兄,陆蘅一时有些难以下手。 一旁的一宝有些急了:“郎中,您还等什么呢?” 陆蘅:“……” 罢了!她是再救人,而且现在伪装成男人,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对谢忱并无其他心思的陆蘅让嬷嬷出去后,一咬牙,将谢忱的衣物脱了个精光。 啧……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陆蘅看到不该看的,还是觉得有些羞耻,自怀中取了方帕子替谢忱遮住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一旁紧张的一宝诡异的看了眼前的猥琐男……不对,是兄长的救命恩人一眼,心道都是男子,他又不是没长那东西,这是做什么…… 面对着一宝狐疑的眼神,陆蘅干笑了两声,认真的替谢忱上药了。 陆蘅忙完后,天色渐晚,陆蘅飞身回到府中后,赵嬷嬷等的焦灼不已。 “小姐您去哪了?要是被人发现您半夜才回来,有嘴也解释不清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害羞什么 因为苏家的事,二小姐名声本就差到没人肯上门提亲,老爷让她他日随着陆婉君嫁人为妾,共侍一夫,好歹还有个指望,若是深夜未归被发现了,那二小姐这辈子也就毁了。 陆蘅闻言,心道何止深夜未归,还把人家身子看了,真是作孽! 陆蘅卸下伪装后,道:“我日后一个月,大概每晚都会出去,我这院子一般也没人来,嬷嬷您看好就是。” “您,您疯了!” 陆蘅也未解释太多,今日给谢忱治疗,一来同他是旧识,二来,谢忱这毒中的古怪,未必就是蛮子所为。 上一世见识过宋家那些人丑恶嘴脸的陆蘅由不得不多心,无论是真的还是她多心,谢忱都不能多事!陆蘅宁愿赌一把。 翌日,到了午间,陆蘅正准备易容用的东西,陆婉君房中的下人突然前来,要陆蘅去同陆婉君用午膳。 陆蘅去后,不想陆婉歌和陆婉昱也在,餐桌上的饭菜格外丰盛。 陆蘅一愣,笑着上前道:“今日长姐怎么突然叫我们几个一同前来用膳了?” 陆婉君看了眼陆蘅,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旁的陆婉昱道:“二姐,今早,苏家来人提亲了。” 陆蘅看向陆婉歌,见对方正冷笑着看着自己:“原本出了之前那档子事儿,我是不愿意再嫁到苏家去的,只是苏哥哥一再上门相求,聘礼也给了寻常份例双倍的,娘便同意了。” 这话无疑是再同陆蘅炫耀,苏长风说什么也不肯娶她,为了陆婉歌却多次登门,双倍聘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陆蘅淡然一笑:“恭喜三妹了。” “不敢当!”陆婉歌嗤了声:“只要你安分守己,别再起不该有的心思就好,不过你起了也无所谓,苏哥哥说了,他宁死也不娶你呢。” 陆婉歌说罢,得意的掩面轻笑了起来。 陆婉君蹙眉道:“好了,这次咱们姐妹小聚,是为了恭喜你的,别欺负阿蘅!” “我哪里欺负她了?实话实说罢了,苏哥哥就是宁死也不娶她,之前她丢了那么大的人,以后也嫁不出去,在府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吧!” 陆婉君蹙眉道:“越说越离谱,爹说了,阿蘅日后可以同我一起嫁人,虽说是去做妾,可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啊。” 陆婉歌笑嘻嘻道:“长姐说得是,她毕竟沾了你的光。” 陆蘅冷眼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笑道:“长姐说的是,那妹妹便祝你早日能嫁给太子殿下了。” 上一世陆府太过谨慎,始终留着陆婉君,不到最后一刻不肯将她嫁人,她这才能轻而易举的抢了宋珧去。 她倒要看看陆婉君能忍到几时! 陆婉君不解的看着陆蘅平静的笑脸,心下阵阵生寒,原本将她叫来,是为了让婉歌存心羞辱她一番的!可这陆蘅非但没恼羞成怒,反而一副笑脸。 莫非,她在打太子殿下的主意?自古以来,宠妾灭妻的又不是没有! 是了!这贱人一定是打算日后同她争宠。 思及此,陆婉君有些哭笑不得,这陆蘅想的倒是美,当真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不过经这小贱人提醒,确实该找机会多同太子殿下往来下。 陆蘅同几人吃过午饭后,回去后乔装打扮花费了些功夫,来到谢府时,天已经黑了,一宝等的有些焦急。 “郎中可算来了……咦?您的胡子怎么比昨日歪了些?” “啊?”陆蘅有些尴尬,她这这粗劣的易容术能易容成和昨日差不多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胡子左一点有一点这种小细节,她确实并未在意。 “这是我的新胡型,你兄长呢,怎么样了?” “哦,兄长已经醒了,还是很虚弱,醒来后还在问救他的事何方高人。” “将军醒了?”陆蘅拎着药箱走进了内阁,见谢忱果然靠在床上,面色苍白,一头如墨般的发倾泻而下,因为身上有伤,只着一身极宽松的里衣。 说也奇怪,习武之人大多五大三粗的,可谢忱穿上衣物却有种文人特有的贵气儒雅,却又不似文人那般羸弱,此刻难得见到他这样一面,陆蘅觉得有些稀罕。 “将军感觉怎么样了?” “比昨日好多了。”谢忱淡淡道,目光却在陆蘅面上细细打量了一遍,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扬又落下:“敢问郎中如何称呼?” “免贵姓张,张德率。” 谢忱额角的青筋猛的跳了下,看着眼前男子不堪入目的样貌,亏着好意思取这个名。 陆蘅看着谢忱清冷的眸子,有些心虚道:“我这就给您上药,上药方式,小公子应该同您说了吧?” “说了。”谢忱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变的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因为伤口太长,要将衣物褪尽是么。” “是……是!主要是这上药方式太过奇特,在下的独门秘方又不想外传,你我同为男子,倒,倒也没什么。” 陆蘅也不知道自己再心虚什么,明明是再救他! “确实没什么。”谢忱笑笑,直接伸手将自己宽松的外袍解了开来:“你要做什么尽管来吧。” 陆蘅:“……”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陆蘅心下也暗自松了口气,原本她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谢忱看出来,眼下看来自己已经成功蒙骗过他了,不然他不会厚颜无耻到就这么在她面前脱光了。 陆蘅将那方帕子拿了出来准备替他遮羞,却被谢忱一把握住了手腕儿:“都是男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蘅被噎住,担心被他看出端倪,只好收回手道:“回将军话,小人脸皮薄。” 谢忱看着她,也不知信没信,自己取过被褥稍作遮盖:“这样行了吧?” 陆蘅没答话,开始认真的替谢忱上药。 一旁的一宝不解道:“张郎中,都是男子,你究竟再害羞什么?” 谢忱道:“许是断袖吧,我听闻断袖见到男子便会脸红害臊。” 陆蘅手一抖,手上银针一个不稳,扎进谢忱肉里一分,谢忱吃痛,没继续多言了。 陆蘅上过药后,忍无可忍:“谢将军,您怎能当着小公子说这些呢?!” 断袖这种事也敢随便乱说,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第一百六十章 容锦公主 陆蘅转过头去,正想告诉一宝,不要听他兄长胡说八道,却见一宝小手捂住脸,指头留出一条缝儿看他们二人。 陆蘅:“……” 好吧,看样子一宝这些年被这个不靠谱的兄长带的,什么都懂。 陆蘅道:“我不是断袖!” 谢忱和一宝看着她,也不知信没信。 陆蘅叹了口气:“算了,将军上过药后,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的话我先……” “痛。”谢忱道:“上过药的地方特别疼。” 一宝:“……” 陆蘅:“……” 痛是肯定痛的,可谢忱一个将军,什么伤没受过,她上药时扎的针孔对他来说应该和挠痒痒一般,怎么会喊痛呢? 陆蘅怀疑他是装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就是个穷郎中,模样还很猥琐,有什么值得他骗的?或许是那药的原因,他真的痛的厉害? “很痛么?” 谢忱嗯了声:“郎中既然是从医之人,应该懂得如何按揉穴位缓解疼痛吧?” 陆蘅:“……” 她可不是什么郎中,好在练习暗器时,对人体穴位还是了解的。 担心被谢忱看出端倪,陆蘅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就给将军试试吧。” 谢一宝看着格外娇弱的谢忱,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刀瞟了过去,不甘愿的走了出去。 谢忱靠在榻上,露出笔直修长的腿来:“郎中好好按,按好有赏。” 陆蘅咬了咬牙:“是!” 陆蘅觉得自己简直是自找麻烦,好心来帮他,还要在这里伺候他! 谢忱目光落再陆蘅修长的手上,在他腿上轻轻的揉捏着,眸色深了几分。 “张郎中。” “嗯?” “往上些……” “什,什么?” 陆蘅骇然的抬起头,却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瞳孔中,不待她反应过来,谢忱已经握着她的手,向上摸去。 陆蘅有些别扭的收回了手:“谢将军!” “靠近伤口的地方痛。”谢忱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重新靠回了榻上:“怎么了张郎中?” “没事,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别,别动手动脚的。” 谢忱轻笑了声,没在继续逗她了。 - 一宝跑出房间后,连忙找到了嬷嬷。 “怎么了小公子?是不是将军出什么事了?” 一宝摇了摇头:“我兄长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嬷嬷一愣,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您说什么呢?” 他们将军威风凛凛,走路也不扭腰,也不翘兰花指,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 “他和那个张德率郎中,我觉得不对劲儿。” 嬷嬷听后,忍不住笑道:“那您就更别担心了,张郎中虽然医术高明,可那样貌实在是……将军就算好男色,老奴觉着,也不至于看上张郎中吧。” 一宝闻言,想起张德率丑陋的面容,和那撮奇怪的小胡子,兄长的眼光确实不至于如此。 唉!要是小九姐姐在就好了。 一旁的嬷嬷见小公子一脸郁闷,忍不住笑道:“小公子这是想要嫂嫂了吧?话说回来,将军也该娶妻了,不然别说公子您,外面的风言风语也该止不住了。这次将军凯旋归来,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公主也是娶得的,您就别操心了。” “我不要兄长娶什么公主!”一宝有些郁闷的吼完,趴在了桌子上。 他就是觉得那个张德率鬼鬼祟祟有问题,偏偏兄长对他也很反常,一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奈何他年纪太小,见识有限,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蘅替谢忱按腿按的手都酸了,才道:“谢将军,这下好些了吧?” “好多了,辛苦了张郎中,天都黑了,留下吃顿晚饭再走吧。” 看着格外热情的谢忱,陆蘅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私下里待人这么“热情”么?她怎么有些不寒而栗呢! “不了,我还有病人要看,就不多加叨扰了。”陆蘅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吓人了! 陆蘅走后,谢府的小厮来到谢忱榻前道:“将军,陛下让您明日入宫,给您设宴,接风洗尘。” 谢忱闻言,收了唇畔的笑:“知道了……对了,你去查查,苏家何时去相府提亲。” “是!” 小厮退下后,室内只剩谢忱一人,烛火幽幽,衬的他苍白的面容仿佛灯下的妖精一般,想起方才陆蘅替他按腿时,佯装淡定的样子,难得见这个阴险的家伙有这样可爱的一面,若不是怕吓到她,他险些没忍住将她揽入怀中狠狠亲个够。 他南征北战这些年,数次身受重伤,还是头一次有女子不惜冒着名声尽毁的风险,乔装成那副猥琐样子也要来救他。 虽然谢忱清楚,他装成男子的本意是不想自己认出她,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她以这种方式出现,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绪,逐渐有些烦乱。 翌日,谢忱忍着身体的不适,进了宫。 因他身体不舒服,接风宴也未大操大办,除了陛下和合宫女眷,太子几位皇子外,只宴请了几位大臣,陆元也在其中。 “朕听孟太医说,爱卿遭那些蛮子算计,身中奇毒,如今能坐到朕跟前儿来,想来是请到名医了。” 谢忱淡淡看着主位上的君王,尽管已经年过五十,却浑身透着阴戾之气,因为常年劳累,精瘦无比,颧骨高高凸起,一双老眼中,写满了精明和算计,真龙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有劳陛下挂心,臣,一切安好。” 一旁的皇后笑道:“好就好,自打将军上了战场,我锦儿一直担心到现在。” 谢忱目光落再皇后身旁的大公主宋容锦身上,宋容锦是当今圣上的小女儿,痴慕谢忱多年,此时一双杏眸满含深情的看向谢忱。 谢忱目光轻微在宋容锦身上扫过,便收回了目光。 宋容锦见状,咬紧下唇垂下了头去。 早些年父皇有心将姐姐嫁给谢忱,将军都婉拒了,如今看样子谢将军对她也没那种意思。 一旁几位朝中重臣,包括谢元在内,不禁都有些羡慕。 谢忱的年纪同他们家中儿子年纪差不多,却已经有了如今令宋家都忌惮的身份地位,陛下有心将女儿许给他,他都敢不要!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苏家提亲 皇后心知宋容锦痴慕谢忱痴慕的紧,尽管她觉得谢忱这性子并非良配,还是架不住宋容锦苦苦相求。 皇后道:“本宫见你脸色还不好,你府上除了幼弟,也没个伺候的,不如,让锦儿和一位皇子前去同谢将军散散心?顺便照看着将军。” 谢忱神色一顿,皇后这次是有备而来,若只是让宋容锦自己前来府中,他还有理由相拒,如今还有位皇子,他若是还加以推托,便是驳了陛下皇后的面子。 谢忱看了眼神色激动的宋容锦一眼,垂下眸去:“多谢娘娘体恤。” 权当府中来了个碍眼的花瓶,对谢忱而言并不打紧,他只是好奇,皇后会派哪位皇子来做这窝囊差事…… 皇后目光落在了一旁默默吃东西的三皇子宋珧身上:“珧儿,你是诸位皇子中最细心的一个,你同锦儿一道前去吧。” 所有人目光落在了宋珧身上,隐隐有几分同情,宋珧一愣,随后温和的笑道:“是。” 见谢忱应下了,陛下和皇后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皇帝笑道:“此次平定蛮夷战乱,爱卿立下大功,朕还未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忱神色一顿,笑道:“臣可以自己前去国库挑选么?” 谢忱这话倒是令皇帝一愣,谢忱对那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想来是看上什么宝物了,皇帝倒也未抠门,笑道:“好,待宴会结束,让朕身边的小林子带着你去自行挑选。” “谢陛下。” 谢忱记得,几年前曾从苗疆战获了一匹上好的料子,是特冰蚕丝所织成的,若做成留仙裙穿在女子身上,身上仿佛披着一层柔雾,仿若仙子下凡。 这匹世间罕见的料子大公主曾经苦苦相求陛下都未曾赠予她,若是制成衣物穿在她的身上…… - 苏家上门提亲的日子很快便定下来了,订亲前日,陆蘅早早自谢府回到了院中,果然不出她所料,二房来人了。 来人是陆婉歌身边的丫鬟,笑道:“明儿是苏府二公子上门提亲的日子,明日宴会,二小姐好好打扮一番,莫要迟到了,我们二夫人专门给小姐找京中最好的绣娘制了一身云锦衣,我们家说了,您这做姐姐的,千万别给她丢人!” 那丫鬟走后,灵月呸了口,怒道:“这点道理还用他们来教?这不是刻意羞辱人么!” 陆蘅见灵月气的脸都涨红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怪她们生气,陆婉歌同她炫耀的心思几乎藏不住,如今又刻意上门羞辱人,未免欺人太甚。 赵嬷嬷叹了口气:“小姐,她们这是料定了您拿不出漂亮的衣裳首饰,故意的!” 陆蘅如今的吃穿用度虽然不比寻常庶女差,可也不过是些大家千金常见的衣裳,没什么特别的,首饰亦然,甚至连陆婉昱都比不过。明日的宴会,她去或不去,穿什么去都注定会被人笑话。 对此,赵嬷嬷也无可奈何。 陆蘅倒是云淡风轻:“旁人的订亲宴,我去走个过场而已,穿什么都无所谓。” “可三小姐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笑话您的。” “笑话我?明日我只要穿着礼数得体,她若是不怕落下个刻薄的名声,尽管找我麻烦。” 陆婉歌的小把戏陆蘅并未看在眼里,这时,府外看门的突然来了。 “二小姐,有人送了个包袱给您。” 陆蘅一愣:“谁送的?” “奴才也不知道,只说是给您的。” 陆蘅让赵嬷嬷收下包裹带进了房中,陆蘅想伸手去解,被赵嬷嬷制止住:“小姐,小心有诈。” “谁会害我啊,我瞧着里面像件衣裳。” 陆蘅笑着准备拆开包袱,突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住了。 该不会是那冯老头秋后算账来了吧?这包袱里莫非是什么奇门暗器? 主仆二人盯着那包袱研究了良久,最后陆蘅下了定论,这就是件衣裳! 陆蘅解开后,和赵嬷嬷都看愣了。 赵嬷嬷不受控制的惊呼出声:“老奴活了大半辈子,在浣衣坊干了数十载,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陆蘅也有些诧异,别说赵嬷嬷,她活了两辈子都未见过这种料子,最外层仿佛一层柔雾似的,袖脚裙摆处,是渐变的烟霞,巧夺天工,内衬一件浅紫色留仙裙,其上仿佛布满星辉一般,在烛光下会微微泛着星光点点。 衣裳下层,装着一个盒子,陆蘅打开一看,是一套完整的首饰,单看品相,绝对价值连城。 赵嬷嬷震惊道:“这么名贵的衣裳,会是谁送您的?” 陆蘅沉默了,如此名贵之物,华京中能拿得出来的屈指可数……若是刻意针对苏长风或陆婉歌倒还说得过去,若是帮她,除了谢忱,怕没有旁人了。 陆蘅道:“别管是谁送的,这个时候给我送来,用意何在可想而知,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糟蹋人家的心意,这便换上试试。” …… 翌日,苏家苏长风亲自登门下聘,聘礼整整六十四抬,京中还从未有过哪家庶女有过这般待遇。 苏家人之所以如此大手笔娶一个庶女,为的就是像陆府证明苏长风求娶陆婉歌的决心。 如此一来,被苏长风宁死相拒的陆蘅不免又被宾客拿出来说了一嘴。 “同为庶女,苏二公子宁死不娶陆蘅,却如此隆重的下聘迎娶陆婉歌,啧啧。” “陆蘅是后接回来的,乡下接来的,不用想也知丑陋粗鄙,如何能同陆婉歌相提并论?” 说话这些人并未见过陆蘅,不过从旁人口中所闻,猜也猜的到这位二小姐如何不堪。 陆老爷和大夫人二夫人在前厅迎苏家人,后院儿赴宴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肆意编排着陆蘅,苏长风那里结束后,便过来了,精细打扮过的陆婉歌也跟着老夫人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上前道喜,其中一位年轻公子道:“陆三小姐,你长姐呢?” 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除了贺喜的,有许多人家是为了那位京中人人交口称赞的陆婉君而来,陆大小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万一,看上他们家的儿子了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惊艳众人 陆婉歌脸色有些难看,一旁说话那公子的母亲瞪了他一眼:“没规矩!你是来祝贺的还是看陆大小姐的?!三小姐见怪。” 陆婉歌没答话,这些年一向如此,陆婉君在的地方,从没她什么事儿。 那夫人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见陆婉歌脸色难看,笑道:“三小姐今日丝毫不逊色于大小姐。” “您说笑了,我一介庶女,如何能同长姐比呢?” “我可没说笑,瞧苏公子费的这些心思,也知道你同旁人不同,同为庶女,有些人苏公子宁死不娶呢。” 这话哄得陆婉歌眉开眼笑,是了!她虽然不能同陆婉歌比,可地位比一般的庶女高多了,尤其是陆蘅。 话说回来,长姐和陆蘅到现在都未出现。 - 陆婉君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堪称绝美的面庞,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小姐,您还不出去?今日不知多少人家为您来的。” “他们也配?” 陆婉君眸中浮现出轻微的不屑,她可是陆府嫡长女!他日是要嫁给太子母仪天下的,这些歪瓜裂枣也好意思往她身边凑。 不过尽管陆婉君看不上这些人家,还是无比享受他们追捧且痴慕的眼神,今日虽是陆婉歌订亲的宴会,她还是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再她的身上! 对着镜中满意的打量了自己一番,陆婉君才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道:“走吧。” 陆婉君来到长廊上时,身后的丫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小姐,那是二小姐么?” 陆婉君闻声望去,就见陆蘅自对面走了来。 她今日身上穿的衣裳首饰瞬间吸引了陆婉君的注意,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稀罕的料子,穿在人身上如梦似幻,仿若仙子一般。 陆婉君甚至隐隐有种,陆蘅居然比她还好看出许多的错觉!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她的错觉,都怪陆蘅这小贱人何时做了这么一身衣裳出来。 在自己妹妹的定亲宴上穿成这样,不知道要勾引哪家公子,真是不要脸的小娼妇! 陆婉君在心中暗暗骂道,全然忘了自己出门前花费了几个时辰时间的特意打扮。 陆蘅看见陆婉君,淡淡一笑道:“姐姐,好巧。” 陆婉君按捺不住心底的厌恶,没理她,高傲的转身像后院儿的宴会走去,陆蘅笑笑,跟着一道走了去。 二人到时,方才那妇人还在同陆婉歌编排着陆蘅,见来人了,才住嘴。 “长姐,你来了?” 陆婉歌此言一出,在座众宾客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廊前两个同样绝色的女子身上,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去。 方才同陆婉歌打探陆婉君的那公子看了看,来到了陆蘅身前,微微作揖道:“您想来便是便是陆大小姐了吧?百闻不如一见,真乃仙子下凡。” 陆蘅:“……” 陆婉君瞬间面色铁青,原本等着陆蘅今日出丑的陆婉歌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蘅,回过神来后,咬牙切齿道:“李公子,这是我二姐,旁边的才是我长姐!” “啊?”李公子傻眼了:“可外面不是说,陆大小姐是整个京城最出尘绝艳的女子么,眼前这位若不是陆大小姐,那她是谁?” “这位想必便是陆府的二小姐,陆蘅吧?” 面对众人惊艳的眼神,陆蘅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宾客们仿佛炸开了锅一般:“这居然是陆老爷接回来的那个女儿,陆蘅?!” “不是说她是个丫鬟生,乡下养大的么?怎么会生的这般绝艳出尘?气质也如此端庄出众,恕我直言,陆大小姐在她身旁,竟也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 “你小点声!区区皮相算什么?陆大小姐的才识和身份岂是她能比的?区区庶女如此出风头,真是没规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无一不再说明,这位二小姐样貌气质处处在陆婉君之上,这还是乡下养大的呢!若是也在陆府被金尊玉贵的养大,怕是……唉! 思及此,众人不免觉得惋惜。 陆婉君气的几乎发抖,碍于这许多人在,只能勉强维持着笑,来到陆婉歌身前道:“三妹,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这做长姐的真心替你感到高兴,方才在前院儿瞧着那许多聘礼,苏家有心了。” 陆婉歌闻言,愤怒的目光自陆蘅身上收了回来,得意的笑了。 是了!陆蘅那小贱人 “那是,苏哥哥娶我,自然是要上心的,对么苏哥哥……苏哥哥?” 陆婉歌抬起头,却见苏长风看着陆蘅微微出了神。 苏长风心底虽瞧不起陆蘅,可此刻还是被陆蘅狠狠惊艳到了,昔日他只觉得陆蘅是个不错的美人,可他对婉歌妹妹情比金坚,哪里是区区皮相能撼动的? 可昔日陆蘅不太好打扮自己,此刻略施粉黛,美的不像话,苏长风隐隐有些后悔了起来,见陆婉歌沉着脸瞪着自己,苏长风干咳了声,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 陆蘅落座后,发现舒尘也来了,他如今虽还只是个举人,却深受陛下器重,今日只着一袭素净的长衫,在一众世家子弟中,却仍旧算是较为出众的,见陆蘅看着她,对她淡淡一笑,眸中却藏着几分陆蘅看不懂的意味。 舒尘从未见过这般耀眼的陆蘅,虽然早就看出她并非池中之物,可她这些年始终不刻意显山露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陆蘅这般。 舒尘猛的灌了杯酒,稳了稳心神。 在陆蘅眼中,他永远是个孩子,是她的弟弟,可他早就成长了!有了寻常男人都会有的心思。 养父也曾有意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却都被他回绝了,陆蘅是在他年幼时最迷茫无助时出现的,带给他的感动和温暖是旁人永远比不了的。 他时常会梦见她,在梦中同她缠绵悱恻,白日清醒过来后,却又清楚地意识到她如今是相府千金,哪怕是庶女,也不是他小小一个举人能与之相配的。 他只能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拼命向上,渴望自己哪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前去迎娶她。 陆蘅一出现,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沸腾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撮合谢忱和容锦 酒过三巡,陆婉君突然笑着让下人拿来一个木箱子,笑道:“今日这大好日子,干喝酒吃饭也没意思,我想不妨大家玩儿个小游戏,这箱子内的字条上写好了题目,抽中什么,便要照着上面的内容去做,如何?” 众人闻言,觉得有趣,纷纷应下。 有男人抽到学女子绣花的,还有人抽到吟诗作对的,宴会上笑声不断,到了陆蘅这儿,那捧着木箱的丫鬟眸中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二小姐,请吧。” 陆蘅随手抽出一个字条,展开一开:抚琴一曲! 周围传来一片起哄声,方才那李公子郁闷道:“这也太简单了吧?凭什么我刚刚要学狗叫?” 这话又引来一片笑声:“谁让你倒霉?陆二小姐既然是陆大人的女儿,想来琴棋书画也是一绝,今日不妨让我们见识见识?” “她?”陆婉歌嗤道“她怕是连琴弦有几根都不知道。” “别胡说!”陆婉歌低声喝斥道:“咱们陆府的女儿哪有不会琴棋书画的?阿蘅平时低调,说不定琴艺不输你我呢。” 陆婉君这话看在外人眼里像是在替陆蘅说好话,实则她也不信陆蘅会弹琴,她在乡下认得青珩君,故而写的一手好文章也并非不可能,但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不仅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学,而且极烧钱,京中寻常百姓家都没几家姑娘会的,更别提她了! 谁知陆蘅闻言,却也不曾露怯,淡淡一笑道:“好。” 见她这般淡定,原本信心满满的陆婉君有些不安了起来:“你确定?你要弹什么曲子?” 陆蘅没理她,让灵月取了琴来,在众人注目下,修长的十指轻抚琴弦,一串堪比天籁的琴音自陆蘅的指间缓缓流淌出来,闻者不禁如痴如醉。 一曲作罢,众人仍旧一脸回味,陆婉歌震惊道:“你这琴,是同谁学的?你不是乡下长大的么?” “同长姐啊。” “你说什么?!”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陆婉君难以置信道:“我何时教过你?” “长姐时常抚琴,琴音传到我院子里,我便也学了学,让长姐见笑了。” 陆蘅这话倒是没撒谎,虽说这琴是江师兄教的,可她也不是无所不能,刚刚她弹的曲子,确实是前世后几年陆婉君所创,凭借这一曲,吸引了已经是太子的宋珧去,二人旧情复燃,成功挤掉她成为了太子妃。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婉君难以接受,琴艺是她最擅长且引以为傲的,这些日子刻意时常弹琴给陆蘅这个乡巴佬,隐隐有些炫耀的意思。 只是陆婉君打死也没想到,她故意同陆蘅炫耀,陆蘅居然就这么学会了!! 刚刚陆蘅弹琴的姿势,还有那首前所未闻的曲子,绝不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这陆蘅究竟是什么怪胎?? 众人回过神来后,对陆蘅赞不绝口,陆蘅神色始终很平静,简单吃了点东西,心中挂念着谢忱,便假意醉酒提前退场了。 很快,舒尘也找了个借口,趁着众人不注意,追上了陆蘅, 原本陆蘅只是假意吃醉,见舒尘来了,担心他问缘由,只得继续装做步伐不稳的模样,准备劝他离开,不想舒尘快步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青珩君!你疯了!!快放开我们小姐。” 灵月惊呼,还好此处无人,否则她们小姐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此处无人,她醉的走不动了,我抱她回去就离开。” 陆蘅:“……” 她被舒尘抱在怀中,一时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索性闭上眼装死,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这是阿尘弟弟。 可如今的舒尘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病恹恹的孩童了,胸膛宽阔温热,陆蘅有些坐立难安,索性跳了下来。 “我,我自己走,内宅外男不便进来,你先回吧。” “……” 舒尘见她装醉,微微愣怔后,唇畔微微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说罢,转身离开了。 陆蘅一愣,阿尘是不是,生气了? 自从她回府后,他们姐弟二人便疏远了许多,不似昔日朝夕相伴,共同扶持的时候了。 陆蘅收回思绪,想起谢府那位还等着她去上药呢,换下身上这身华贵的衣裳,摇身一变,从方才那令人惊艳的仙子变成了胡子贴歪了的丑男人。 陆蘅来到谢忱卧房时,不想容锦公主居然也在。 这个公主陆蘅是知道的,上一世她虽没见过谢忱,但因为宋珧,曾见过这位嚣张跋扈的小公主,宋容锦对谢忱无比痴迷,可惜,谢忱狂妄自傲,丝毫没给人家好脸色过。 眼下宋容锦正缠着谢忱说话,谢忱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若不是看在宋容锦是公主的面子上,估计早将她丢出去了。 看着那小美人,陆蘅不禁在心中暗道谢忱不懂怜香惜玉!这公主虽然刁蛮了些,也没什么坏心眼儿,配他倒也足够了。 陆蘅想起一宝替谢忱婚事操心的事,决定帮他一把,上前行礼道:“将军。” 见她来了,谢忱冰冷到不近人情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公主,郎中来了,您先出去。” 陆蘅道:“公主殿下若想留下,也没关系的……” 话落,陆蘅感觉到谢忱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仿佛要吃人似的。 宋容锦嫌弃的看着眼前奇丑无比的郎中,同谢忱撒娇道:“谢将军,我很担心你,郎中给你上药时我就留在此处,绝不打扰你们。” “出去!” 宋容锦闻言,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又丑又猥琐的男人都可以脱掉谢忱的衣裳给他上药,她堂堂一个公主,想同他说几句话都难! 陆蘅听见屋外传来的跺脚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准备给谢忱上药,却被他冰冷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张郎中,你刚刚让她留下是什么意思?” “小人是觉得,您同容锦公主十分般配,公主不惜屈尊来此照顾您,这般痴心的女子不多了,将军要懂得珍惜。”陆蘅说罢,感觉谢忱的目光更冷了几分,又道:“而且您身边若是有个伺候的女子,日后再受伤,也有个方便照顾您的。” 谢忱没好气的冷哼了声,索性直接不理她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伤风败俗狗男男 上完药后,宋容锦又走了进来,方才她也没闲着,让厨房炖了碗甜羹。 “将军,你上药损耗元气,我让厨房炖了碗补气血的汤羹来,已经放温了,我喂你喝了吧。” 宋容锦说罢,嫌弃的看了还死皮赖脸坐在谢忱床边的猥琐郎中一眼:“走远些!” 这人长的,真是太磕碜了…… 陆蘅不想自己丑到眼前的美人,自觉站到了一旁,等着宋容锦给谢忱喂羹汤。 这男人最受不了的便是女人的温柔,更别提是个身份高贵样貌出挑的美人儿,陆蘅觉得,这容锦公主再努努力,和谢忱八成能成。 宋容锦红着脸将羹汤用小勺儿盛了,递到了谢忱唇边,谢忱却没张嘴。 “张德率,你来喂我。” 宋容锦:“……” 张德率?这人怎么好意思叫这个名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谢将军宁愿让这个影响食欲的丑郎中喂他,都不让她喂!从小娇生惯养的宋容锦忍无可忍,起身怒道:“谢忱!你什么意思?” 陆蘅见谢忱将小公主惹生气了,连忙道:“公主殿下别误会,谢将军大概不习惯女子喂他,害羞了而已。”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谢将军,我抛下身份来照顾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一味的冷落我,你……” “不是臣让殿下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宋容锦见自己一片真心谢忱不领情,气的红了眼眶。 谢忱有些莫名其妙,这女子真是麻烦,又没人求她屈尊降贵来照顾他,谢忱耐着性子道:“公主身份贵重,还是早日回宫,别再臣身上费功夫了。” 宋容锦怒道:“我愿意!你身为我父皇的臣子敢不从?” 若换做旁人,这娇蛮的小公主早就巴掌招呼过去了,面对谢忱,她还是有些畏惧的。 “不过是一碗羹汤罢了,你手上有伤,我喂你又怎么了?” “不合规矩。” “他喂你便和规矩了?!”宋容锦看着眼前样貌丑陋的男子,蹙眉道:“还是说,将军真如外界所传,有,有断袖之癖?” 宋容锦吼完便有些后悔了,她是不信,谢忱有那种癖好的,就算真有,也不至于看上这么丑的一个男人! 不想谢忱闻言,淡淡道:“或许吧。” 谢忱此言一出,别说宋容锦了,陆蘅都惊的说不出话。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谢忱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就算他好那口儿,也不至于眼光差到喜欢上丑男人吧?为了拒绝公主,他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谢忱看了眼呆若木鸡的二人,蹙眉道:“张郎中,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过来喂我。” 陆蘅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容锦公主,上前接过甜羹喂谢忱。 宋容锦缓过神来,摇头道:“不,不可能!你是为了拒绝我,故意骗我的对不对?!谢忱,你少拿这些理由搪塞我,我才不信呢!” 她才不是她那个傻姐姐,绝对不会知难而退的! 谢忱见她纠缠不休,看着给自己喂药的陆蘅,突然长臂一伸,亲在了陆蘅脸上。 陆蘅一愣,蹙眉推开了他。 一旁的宋容锦直接傻眼了:“你们,你们这对儿狗男男!简直是伤风败俗!” 宋容锦也猜想过,谢忱始终不接受自己是不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人了,但她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输给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陆蘅冷冷的看着谢忱,有些恼火的留下一句莫名其妙,便转身出去了。 这混账!他和宋容锦自己慢慢闹去吧!她再也不来了。 陆蘅出了卧房,有些烦躁的想着,走到台阶处未注意,脚下踩空,险些没站稳,这时,一双手突然伸出来接住了她。 来人的手温暖修长,指间干净圆润。 这双手,她曾拉过无数次,也曾亲手挖出她的眼睛。 陆蘅站稳了身子,将手从那人手中抽了出来。 耳畔传来宋珧温和的声音:“你没事吧?” 陆蘅抬头,就见宋珧唇畔挂着抹温和的笑,他得势前,待人始终温和儒雅,哪怕她此刻只是个布衣郎中,也未曾在她面前表现出其他皇子高高在上的架子。 陆蘅曾经想不通,这么好的一个人,后来怎么说变就变了。现在想想他的本性就是狠辣无情的,却能蛰伏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看不穿他的真面目,连枕边人都看不出他的本性,他这份可怕的耐性,陆蘅自愧不如。 陆蘅笑笑:“多谢公子。” “举手之劳罢了,你是谢将军的郎中?” “是。” “将军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宋珧笑了笑:“那就好,本来我听闻将军中了蛮子的毒,还派人前往北境去寻解药,居然完全寻不到!没想到就遇到了郎中你,这便是吉人自有天相吧,不该死的注定死不了。” 宋珧这番话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但仔细听来,似乎在暗示什么。 陆蘅正欲多问些什么,屋内传出宋容锦愤怒的尖叫声,很快,宋容锦自屋子里哭着跑了出来。 陆蘅见状不免叹息,谢忱那张嘴她是见识过的,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将容锦公主说哭了。 陆蘅想起宋珧这话,想去告诉谢忱,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道:“您是公主的哥哥三皇子?” “嗯。” “您近日住在这将军府么?” 宋珧清俊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好,我知道了。” 陆蘅说罢,转身回到了谢忱房里,方才谢忱亲她的事她还记着,陆蘅冷着脸看他,谢忱笑道:“刚刚郎中也看到了,你我同为男子,亲一下也没什么吧?” 陆蘅无言以对,努力让自己忘记刚刚的事,将放在在院中宋珧告诉他的话告诉了谢忱:“谢将军,方才三皇子同小人说的话,小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您这毒,当真是蛮子下的么?” “自然不是。”谢忱看着她,突然笑了:“你知道我父兄当年是怎么死的么?” 谢忱这话题转移的太快,陆蘅微愣后,摇了摇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宋珧 谢忱叹了口气,将当年之事情娓娓道来:“当年我父兄,被传假军报的细作算计了,围困城中,陛下却迟迟不派兵援助,我父兄为了那城中百姓,战死到最后一刻,也未曾等到援兵,明明,临城便有足够支援的兵马……却眼睁睁看着敌军烈火焚城,我父兄,和那一城百姓,被烧的尸骨无存。我事后去找陛下,陛下却说他早就下了支援的圣旨,不知为何,传信的太监惨死在了半路上。” 陆蘅愣了片刻:“将军怀疑此事是朝中什么人,或是陛下所为?” 若真如此,谢忱如今权势滔天,暗中那人担心他报仇,先下手为强便也说得过去了。 谢忱道:“当年之事我没证据,照理说,我父亲是护国将军,当年战乱未平,陛下没有下手的理由。” “将军将这些告诉小人,不怕我说出去?” 谢忱看了陆蘅一眼,心中冷笑。 这小骗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也罢,她不希望被看出来,他就装糊涂好了! “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料你也不敢说出去!” 陆蘅确实不想惹事,而且她给谢忱解完毒后,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将军没什么事的话,小人就先回去了。” “你明日还来么?” 陆蘅刚才被谢忱亲了,本打算再也不来了,可没想到宋珧也在…… 陆蘅笑道:“将军的毒还未彻底清除,小人自然会来。” 谢忱狐疑的看着她:“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介意,原来我亲你你不介意。” 陆蘅:“……” 她觉得自己同谢忱简直无话可说,冷笑了声,转身离去了。 - 回到陆府后,陆蘅卸下伪装,看着镜中的自己。 想不到宋珧居然会在谢府,陆蘅看着镜中同前世判若两人的自己,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上一世陆蘅将同宋珧这段夫妻感情,她用心经营,对于宋珧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也心知肚明,像陆婉君表面上伪装出来的那种温婉大气的女子,令他日思夜想,而她陆蘅,在他眼中永远是个村姑!是他的耻辱。 她如今早就不是上一世那个一根筋的蠢货了,能轻而易举的伪装出宋珧喜欢的样子,戳穿那个伪君子的嘴脸! - 接下来几日,陆蘅每日下午去将军府替谢忱医治,宋珧但凡找到机会,总要同她打探谢忱的身体状况。 陆蘅起初以为他是装装样子,很快便反应过来宋珧真以为她是什么名医,有心将她拉拢到手。 若真有人要害谢忱,这次失手了,难免还会有下一次,若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在手中,终究是个筹码。 不得不说宋珧极善于伪装,若非陆蘅对他太过了解,完全看不出他拉拢的意思。 一转眼的功夫,离一月之期没几日了,陆蘅给谢忱上药时,谢忱目光始终盯着她。 “谢将军,我脸上有东西么?” 谢忱道:“你还有几日便走了,我还不知道你师从何处,家住哪呢?” “我师傅是个闲云野鹤,我也四海为家,没个固定去处。”陆蘅笑笑,想从她口中套话可没那么容易! “张德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将军?” “没有。” 陆蘅不知谢忱今日抽的什么风,药已经给他上完了,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谢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儿,谢忱手劲极大,陆蘅吃痛的蹙眉道:“谢将军,您做什么?!” “你这次走了,日后我还能见你么?” “来日方长,总能再见到的。” “你既不图钱,也不图别的,究竟为何要来给我医治?”谢忱死死抓着她不妨,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陆蘅:“因为你在乎我是不是?” 谢忱本以为自己能同她做完这场戏,可这段时日日日都能见到她,想到日后哪怕再见,为了避嫌也该是一副生疏的态度,他突然有些难以自抑。 对上陆蘅吃惊的眸子,谢忱松开了手:“我是担心,日后若是再中毒,找不到你了。” 陆蘅松了口气:“我就在京中,若是将军再中毒的话,我若能治,一定会再来。” 谢忱嗯了声,陆蘅出去后,他突然抬手将床头柜上七零八碎的杂物全部摔在了地上。 陆蘅心里确实没有他,哪怕每日别别扭扭的装成那副丑样子也不愿让他认出来。 她这次来救他只是念在熟识一场,换一个人她照样会救,可陆蘅不知道,自从他父母死后,从未有一人关心过他的死活。 可他谢忱,终究继承了谢老将军的傲骨,想要的东西可以不顾一切抢过来,却不会对一个心中早有他人的女人纠缠不休。 陆蘅听到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一愣,隐约猜到了什么,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宋珧的声音,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鱼儿快上钩的冷笑,宋珧来到她面前时,陆蘅行礼道:“三殿下。” “将军的毒怎么样了?” “回殿下,好的差不多了。” “那郎中也快走了吧?”宋珧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惋惜:“你医术高明,只是做个乡野郎中未免可惜,若你愿意,本宫愿为伯乐,引见你去太医院,不知郎中可愿意?” 陆蘅面上露出一丝喜悦,却很快掩藏了下去:“不了,太医院哪里是我一个寻常百姓去的地方,倒是三皇子,将军痊愈后,容锦公主怕是不会继续留在此处,您也该跟着回宫了吧?” 宋珧见她非但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问他,眸中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区区乡野郎中,他不过同他说过几句话,倒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本宫自然是要回去的。” “那就好。”陆蘅笑道:“殿下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该委屈于此。” “呵,本宫是皇子中最没出息的,郎中何出此言?” 陆蘅道:“小人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自认很准,有句话不知殿下听过没有,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一切成定局前,殿下何必妄自菲薄……小人欣赏殿下,只是真不能去太医院,殿下见谅。” 陆蘅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宋珧平静似水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藏拙多年,从来都是几位兄弟的陪衬,虽然对身边那些有眼无珠之人极为不屑,却也希望有人能看出他的野心和报复。 宋珧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看懂他的人,居然只是个其貌不扬的郎中。 呵!既然看出来了,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便只能除掉他了! 宋珧双眸危险的眯起,和平日里温润谦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点翠(上) 陆蘅自谢府出来后,却未回府,连夜回了山中,找到了昔日那个擅长易容之术的师姐,同她求了如何易容成美人面的法子。 翌日,陆蘅再次去将军府时,果然不出陆蘅所料,宋珧再一次找上了她:“张郎中,昨日听你那番话,着实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如今眼看你要离开谢府,有空出去喝一杯么?” “小人的荣幸。” 陆蘅随着宋珧一起出了谢府,来到了京中最大酒楼,天香居,单独开了个包厢,点了一桌子的菜。 包厢内幽静雅致,四角宫灯透着橙黄色的暖光,宋珧坐在灯下,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陆蘅如今见到他便觉得厌恶,只能低头吃东西,尽量不去看他。 宋珧同陆蘅假意寒暄了片刻,替她倒了杯酒,笑道:“昨日郎中说,不肯去太医院是因为有苦衷,现在,能告诉本宫了么?” 陆蘅犹豫了下,道:“我告诉殿下可以,可殿下先发誓,不能怪罪于我。” 宋珧一愣,心道这丑郎中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居然信誓言这种东西! 宋珧无奈道:“好,本宫发誓。” “那殿下等我下。” 陆蘅说罢,便出去了,宋珧也没拦着她。 整个天香居已经被他派人在暗处埋好眼线了,这个张郎中是聪明人,他要是敢跑……宋珧眸中浮现一丝杀意。 过了许久,包厢的门才再次打开,宋珧却愣住了。 来人不是张郎中,而是个女子 女人长着标志的鹅蛋脸,柳眉杏眼,宋珧一向喜欢这种温婉如水却又不失端庄的女人,就像陆婉君。 而眼前这女子,无论是样貌气质,都堪称极品。 宋珧回过神来,道:“姑娘是不是走错房了?” 陆蘅来到宋珧身前,微微垂眸道:“三殿下。” 宋珧的反应令陆蘅极满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宋珧的喜好,大概心底多年自卑,宋珧格外喜欢看起来便温婉贤良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才会顺从他。但他又不喜欢一味顺从的,还要端庄大气,有过人之处才行。 宋珧一愣:“张郎中?你居然是个女子?” “殿下恕罪,之前去给将军治病,担心女儿身平生事端,便伪装成男子模样。” 宋珧没想到她不能去太医院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心下有些惋惜的同时,却又觉得那奇丑无比的张德率居然是这样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觉得有趣,笑道:“不能去便罢了,姑娘应该不叫张德率吧?敢问如何称呼。” “张,甜仇。” 这奇怪的名字令宋珧微微蹙眉,倒也未深思,道:“姑娘如此聪慧,为何不已女儿身去给顾将军医治?” 这天下不知多少女子想嫁给谢忱,就连他那两个没出息的妹妹,都对谢忱朝思暮想。 谁知这张甜仇闻言笑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谢将军虽好,不是我能痴心妄想的,若真敢妄想,我宁可在殿下您身上赌一把,殿下您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宋珧一向自命不凡,苦于没人理解他,闻言微愣后,看向眼前女子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 “你,当真觉得本宫比谢将军还强?” “当然。”陆蘅笑道:“我虽然帮不了殿下什么,可殿下若是日后需要我治病解毒,只要我能帮到您的,定会尽全力而为之。” 宋珧的杀心彻底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宋珧抬眼看着眼前女子,美则美矣,可惜出身太低,只有陆婉君那种出出身高贵的女子,他宋珧才看得上眼! 只是眼前女子确实带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向谨慎的宋珧没忍住心底那抹诡异的感觉,道:“姑娘家住在哪儿?若是回头本宫有什么难处,好去找你。” 眼前女子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羞涩。 “怎么?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宋珧说罢,伸出手来替陆蘅擦掉了唇角的油渍。 陆蘅将府外一处空宅告诉了宋珧后,便起身离开了。出了酒楼,陆蘅伸出手将宋珧刚刚摸过的嘴角处使劲擦了两遍,直到唇角白嫩的皮肤被她擦红了才住手。 太阳渐渐下了山,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冰冷骇人的笑意。 - 接下来几日,谢忱又回复了往日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陆蘅将他体内的毒彻底清除后,便不再去谢府了。 这日,陆蘅派去守着外宅的下人来报,宋珧果然去了,听说,还给她带了礼物? 陆蘅轻笑一声,宋珧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易容成女子时,努力让宋珧第一眼便对她念念不忘。 说来讽刺,上一世后几年,陆蘅已经变成宋珧喜欢的那种女子了,只是她在宋珧眼中乡野出身的庶女身份早就根深蒂固,是阻碍他娶陆婉君的麻烦。 宋珧不会就这样喜欢上“张甜仇”,可只要让他感兴趣就好说了! 陆蘅不知道宋珧这种男人是不是骨子里便是轻贱的,得到的不懂得珍惜,越得不到的,反而越感兴趣,比如她,比如陆婉君…… 陆蘅不紧不慢的伪装好后,离府去了外宅,宋珧早已在住处等了她小半个时辰,已然有些不耐。 “殿下久等了,刚刚给人看病走不开。” 宋珧笑了笑:“没事,我来此,有件东西给你。” 见她神色微愣,宋珧自怀中掏出一只点翠发簪来,递给了她道:“这只簪子,是早年父皇在宫外遇刺,本宫以身相互,父皇赏赐的,这也是父皇赏给本宫最值钱的东西了,我府中并没妻妾,本宫觉得,你戴上,应该很好看。” “如此贵重之物?殿下就这么给我了?” 陆蘅神色平静,心下却冷笑不止,不知是否天意弄人,上一世,这根价值不菲的点翠发簪,是宋珧大婚时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宋珧告诉她这根簪子的来由,她感动极了,觉得宋珧定是真心待自己,故而才将意义如此不凡的发簪送给自己。 后来她才知,这点翠首饰是一套的,除了这根发簪,其余的都被宋珧送给了陆婉君,可笑她如珍似宝的收着,陆婉君和宋珧背地里不知道如何嘲笑她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点翠(下) 当年,陆婉君来王府时,还特意戴了那套首饰来,将她当宝贝收着的发簪一并抢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道:“好妹妹,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可无论那根发簪,宋珧,还是陆府嫡长女的地位,哪样是属于她陆婉君的? 宋珧不知眼前的女子究竟再想什么,见她神色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其他女子收到贵重物品的欣喜之情,非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越发觉得这个张甜仇与众不同了起来。 “本宫送你的,你收着便是。” “多谢殿下。”陆蘅将发簪收起来后,宋珧同她闲聊了几句,便道:“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是。” 从始至终,陆蘅神色淡淡,既没有因为一个皇子的特意到来而感到欢喜,也没有半分不敬,宋珧临走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待宋珧走后,陆蘅将那价值不菲的簪子顺手丢到了一旁,掏出帕子在自己手上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用帕子裹起来,这才起身回府。 果然不出陆蘅所料,回府第二日,陆蘅逛花园时,便在陆婉君手中见到了余下点翠,发冠,步摇,耳坠儿,一应俱全,唯独少了根发簪。 陆婉歌坐在亭中,一脸艳羡的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同一旁的陆婉君道:“如此贵重的点翠,千金难求,听说是当年陛下微服私访遇刺时,三殿下当年以命相互,才换来的,三殿下待长姐这份心意,当真不一般。” 对比陆婉歌的激动,陆婉君显得平静多了。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不想收三殿下如此贵重的礼物,却根本由不得我拒绝。” 陆婉歌笑嘻嘻道:“长姐,您真不考虑下三殿下?” “我的婚事自然由爹娘说了算。”陆婉君心里看不上宋珧,看着桌上这套名贵的首饰,叹道:“三殿下执意要送来,我也没办法,还是先收起来吧。” 见陆婉君丝毫不将宋珧的一片心意放在心上,一旁的陆婉歌羡慕的眼红,宋珧哪怕再不受宠,也是个皇子啊!长姐会不会太傲了些? 下人正准备将那套点翠收起来,陆蘅突然道:“等等!” 陆婉君如今见到陆蘅便觉得烦闷,偏偏在下人面前,也不好发作,淡淡道:“二妹有什么事么?” “这套首饰真好看,这是点翠吧?”陆蘅笑道,面上带着好奇打量起了那套首饰。 陆婉歌见她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这是三殿下送来的,怕是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名贵的首饰吧?长姐你发发善心,让她多看会儿。” 陆蘅闻言也不恼,认真的看了会儿,突然道:“这套首饰是不是缺个发簪?” 陆蘅说出了陆婉君心中所怀疑的,她也未当回事:“或许是丢了吧。不过少一根发簪也没什么,我也没准备戴。” 感受到陆婉歌和陆蘅羡慕稀奇的目光,陆婉君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没出息就是没出息,她不稀罕的礼物,这二人怕是嫉妒的眼红。 谁知陆蘅突然笑道:“既然少了根簪子,不如我给长姐补齐了吧。” 陆蘅说罢,让灵月将昨日带回来的那根发簪取了来:“长姐瞧,这根簪子和这套首饰,是不是一套的?” 陆婉君和陆婉君见到这簪子,不由得有些吃惊。 “你这发簪是哪来的?” “我在外面买的啊。” “这不可能!”陆婉歌道:“这种稀罕玩意儿,民间怎么可能有卖的?” “你不信?”陆蘅道:“这发簪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姑娘卖的,说是她的情郎送的,只是她身份低微,用不起这么贵重的簪子,便偷偷发卖了,刚刚长姐说,这套首饰是三殿下送的?这……” 陆婉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簪子和宋珧送来的这套首饰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绝对就是一套,他居然敢拿残缺不全的东西来讨她欢心? 陆婉君看着满面笑意的陆蘅,面上有些挂不住,陆婉歌怒道:“简直岂有此理!等下次三殿下来了,长姐定要找他问清楚!” “殿下也没说这首饰是独送给我的。”陆婉君暗道陆婉歌太冲动,因为一个簪子去找皇子兴师问罪,岂非被人笑话? 她本就从未在意过宋珧这个没有前途的皇子,往日里看在他是皇子的面上,待他还算客气,可这宋珧敢如此羞辱于她!令她在陆蘅这贱人面前下了脸!日后她也不必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了。 陆蘅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陆婉君的神色,宋珧怕是还因为陆婉君收了他的点翠而暗自窃喜呢,经此一事,陆婉君对他怕是要寒心了。 陆婉君心中有了成算,看了眼双眸含笑的陆蘅,笑道:“既然你将这簪子买下了,想来是喜欢这点翠,念在你肯将这簪子拱手与我的心意上,这一套首饰,便送与你了。” 陆蘅一愣:“当真?这套首饰,便是给我了?” “当然。” 她陆婉君不稀罕一套送过人残缺不全的首饰,还是送给一个平民女子,看着陆蘅欣喜的神色,心下暗中鄙夷。 不想陆蘅突然道:“可惜这簪子不是我买的,是灵月出去采买脂粉头油时,恰好看见,掏出自己全部积蓄买下来的,听说我要送给姐姐,二话不说便拿出来了,既然长姐心中感激,那便送给这丫头吧。” 陆婉君见陆蘅居然转手就将这套价值连城的点翠送给了灵月,冷冷道:“二妹这是拿人当傻子么?这发簪价值不菲,你丫鬟怎能买的起?” “寻常百姓不识货,低价卖了怕是也以为赚了天大的便宜,只是,这簪子若真是三殿下送出去的,三殿下这看人的眼光,还真是……” 陆蘅说罢,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笑了笑道:“妹妹一时失言,三殿下岂是我能议论的,姐姐们就当没听见。灵月,还不谢过长姐,咱们该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抓包了 看着陆蘅离去的背影,陆婉君气的咬紧银牙。 陆蘅方才那话中的意思,无非是说三殿下眼光不好,表面上仿佛是在笑话那将宝贝贱卖的愚蠢民女,实则是在笑话她呢! 灵月跟着陆蘅走远后,才道:“小姐,这首饰太过贵重,奴婢收不起,还是您留着吧。” “都说是给你的了,你若是不想戴,拿去卖了,或者送人都好。” 这套点翠陆蘅再也不愿看见了,可如此名贵之物,给这些丫头倒也不错,如此一来,东西没浪费不说,陆婉君心里怕是要气死,对本就瞧不起的宋珧,怕是更没好脸色了。 上一世的陆婉君嫁给宋珧前,极聪明的拿捏着同宋家诸位皇子之间往来的尺寸,未曾给谁甩过冷脸,哪怕是最不受宠的宋珧。 今日受此羞辱,怎么也想不到宋珧会是日后太子的陆婉君,哪怕能维持住体面,不捅破这件事,再见宋珧时也装不出昔日温和有礼的模样了。 而宋珧那个人最是清高,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他自己罢了,如陆婉君拿捏不住往日吊着他的尺寸,宋珧对陆婉君这份杀妻杀子的爱,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接下来几日,以为陆婉君收了自己礼物的宋珧假借找陆诏之命来陆府,只是不知为何,陆婉君待他反而越发冷淡了起来,甚至有一次,宋珧同陆诏在府中撞见陆婉君时,陆婉君同他打探了太子两句。 宋珧虽装出一副谦卑的模样,骨子里最是高傲,见陆婉君如此不识抬举,便也不拿热脸来贴她的冷屁股了。 宋珧事后又来找陆蘅了几次,陆蘅对他最了解不过,次次同他闲聊时,都能戳中宋珧的心事。 宋珧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同一个女子有种相遇恨晚的感觉。 若她是官家子女,哪怕只是个庶女,他也定会将她娶进门,百般呵护,终老一生。 可甜仇只是个民间女子,他若想娶她为正室,一来于他无丝毫助益,二来,父皇也不会同意。 故而宋珧尽管发现自己有些爱上这个寻常女子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偶尔抽空去同她会面。 - 陆蘅如今虽不被陆府中人在意,偶尔找时间偷溜出府内无人发现,可天长日久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日,宋珧晚间约了陆蘅前去天香居吃酒,陆蘅才知近日坊间传出某皇子前去嫖娼惹了点小篓子,却并未指明是谁,宋珧便被毫无理由的栽赃,遭到陛下的训斥。 宋珧虽是个隐忍的性子,可如此天长日久下来心中难免悲愤,人前却还要装出一副谦和大度的模样来。 许是这天香居的美酒太醉人,此时宋珧在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张甜仇面前难得失态,灌了一小坛子酒,醉醺醺道:“这些年本宫为了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克己复礼,从未做过半分错事,可架不住旁人将那些污糟事悉数冤到我身上来,旁人说什么父皇便信什么,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本宫母亲生前不受宠!事实如何他心里当真不清楚么!!甜仇,本宫心里有多恨,你能明白么?” 陆蘅默然,宋珧得势前日子的确不好过,明明踩坏横溢却要收敛锋芒不说,兄弟欺辱,动辄冤枉他,父皇昏庸不信他,心爱的女子也从未正眼瞧过他,曾经的她心疼他心疼得紧,巴不得将全部付出给他,只巴望夫君日子好过些,心里的苦闷少些。 陆蘅如今听了却没有丝毫触动,甚至有些想笑。 可怜之人未必就可恨,可宋珧,抛开他所受的苦,他本身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然,他上辈子也不会对替他出生入死的她下此毒手。 渣滓就是渣滓,他如今受的苦不是他狼心狗肺的理由! 而且,他苦么?他顶多是不被人看好,受些冤枉,可不还是个锦衣玉食的皇子?可她呢,身份被人霸占着,被人欺辱嘲笑,陆蘅如今实在想不通当初自己哪来的菩萨心肠,不想法子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反而付诸全部心血去帮这种人。 陆蘅从回忆中缓过神,笑道:“殿下的苦我都懂,我相信,殿下一定会收拾了那些人,早日为人龙凤的!” 宋珧已经醉的人事不知,看着她良久,突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酒后将自己全部的野心,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流露出来:“你等着!太子之位早晚是本宫的,到时本宫谁也不要,只要你一个!那什么陆大小姐,我才看不上!” 宋珧说罢,便倒了,陆蘅蹙眉抽回了手,掏出帕子将自己的手仔细擦了个遍,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陆蘅正准备将他送回王府,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二小姐大晚上不在府中,居然在这儿同三皇子吃酒,若是传出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忱话音刚落,厢房的门边被推开了,谢忱看着吃惊的陆蘅,和趴在桌上睡的不省人事的宋珧,神色愈发冰冷了起来。 陆蘅回过神来后,意识到自己此时还是“张甜仇”,于是笑道:“公子在说什么?您是认错人了吧?” 见她还在装模作样,谢忱神色愈发冰冷,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或许吧,那敢问这位姑娘,这大晚上的,你和三皇子在一起做什么?” 陆蘅被谢忱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可是她对自己的易容术又极其放心,于是含羞带臊的对谢忱抛了个媚眼道:“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公子觉得呢?” 谢忱:“……” 虽然清楚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谢忱还是有些火大。 陆蘅这人一向不同于其他女子,三皇子虽然表面上与世无争,但谢忱看的出,他的阴险和野心,既然他能看得出来,没有陆蘅就看不出的道理。 思及此,谢忱怒极反笑:“这位姑娘,三皇子这枝头可不算高,本公子看上你了,不如,你来攀我的?” 谢忱一面说着,一面像陆蘅走去,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东窗事发(上) 厢房的窗被夜风徐徐吹开,阴风阵阵,陆蘅看着眼前仿佛十殿阎罗般骇人的男人,微微后退了两步,佯怒道:“这位公子,你胡说什么呢?民女同三殿下是真心的。” “真心?你看上他什么了?”谢忱心中冷笑,心说陆蘅还会有真心这种东西? “三殿下他……生的俊俏,奴家自然喜欢。” 陆蘅说着,含羞带臊的垂下了头去。 谢忱冷笑了声:“生的俊?姑娘若喜欢俊的,那更好说了,你瞧在下如何?” 陆蘅抬起头,看着眼前帅的惨绝人寰的俊颜,宋珧那几分姿色在谢忱面前,确实不够看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堂堂谢将军,同男子比姿色,这说的过去么? 陆蘅想了想,笑道:“三殿下主要还是,性格好,不会强迫于人,就像,您现在这样……” 说话间,陆蘅已经被谢忱逼到了角落里,周身被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包裹着,退无可退。 “你说对了,本将军没有三殿下的好脾气,就喜欢强迫人!”谢忱说罢,伸手捏住陆蘅的下巴,俯身作势要吻下去。 陆蘅忍无可忍:“将军自重!” 谢忱轻笑了声,松开了手道:“现在肯说,你是谁了?” 看着谢忱似乎早就看穿一切的眸子,陆蘅叹了口气,推开了他道:“我做什么与将军无关,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见她终于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话了,谢忱打量着易容后的陆蘅道:“你私会三皇子伪装的倒是漂亮,在下还以为陆二小姐有改头换面的本事,专好扮丑人。” “将军是何时认出我的?” 对于谢忱早就爱认出了自己,陆蘅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在府上的时候。”谢忱想了想,笑道:“准确来说,是你刚去的时候。” “什么?!” 陆蘅原本以为,谢忱就算看出是她了,也没看出多久……想起自己扮成郎中时那副猥琐模样,还厚颜无耻的取名为张德率,陆蘅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可她扪心自问,扮成那样子是为了就她,凭什么被他审犯人似的训话? 思及此,陆蘅道:“既然将军早知道是我,为何不说?还是见我为了救你,扮成那副鬼样子觉得好笑?不想拆穿?” 想起那一个月来,她担心被人发现破绽,每日都要将胡子贴到准确的位置,便气不打一处来。 谢忱看着反过来同自己兴师问罪的陆蘅,垂下眸去,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不想让人知道,他才没拆穿的,这原本可以是个秘密,前提是,她没同宋珧纠缠不清! “我若是揭穿了你,在你面前拖衣裳让你上药,你岂非尴尬?你伪装成张德率,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本将军看个遍了。” 陆蘅断没想到谢忱如此厚颜无耻,这种话他怎么好意思就这么说出来的? 想起谢忱曾经同她“赤诚相待”,陆蘅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此时整张脸不禁都烧了起来。 “我,我是为了救你!” 谢忱从未见过她这样手足无措的害羞模样,心下一阵痒意划过,恨不能将她抱在怀中,就地正法。 可是理智告诉他,此举不可行。谢忱干咳了声,道:“易容是为了救我,那此刻呢?别说也是为了救三殿下?” “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谢忱质问的语气令陆蘅有些不舒服,谢忱道:“不劳我费心,那你那江师兄呢?若是江月沉知道你背着他私会男人……” “你知道江师兄?”陆蘅震惊于谢忱的神通广大,随后冷静下来,道:“我和三皇子……我问心无愧,倒是你,你打听我?想做什么?” 谢忱见陆蘅如此防备自己,觉得自己心口隐隐作痛,他不过是派人暗查灵犀阁,阴差阳错的查到了陆蘅身上,自然而然的查到了她和江月沉之间的关系…… 谢忱道:“你若喜欢江月沉,我不拦你,只是你那江师兄,怕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谢忱说罢,目光落在桌上睡的酩酊大醉的宋珧,叹道:“你敢背着府中自己在外面找如意郎君,我还真是佩服你,只是你这挑男人的眼光,属实堪忧。” 陆蘅懒得同他费口舌:“谢将军来,究竟有何贵干?” 谢忱冷冷道:“三皇子虽看起来温和有礼,可并非等闲之辈。无论你信不信,此人城府极深,怎么说,你也救过我一命,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回头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谢忱说话虽不中听,可他看人之准还是令陆蘅暗暗吃惊,宋珧的伪装滴水不漏,她上一世跟着他多年都不曾看透,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过谢忱并非寻常武将只会舞枪弄棒,论才学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被百姓当成神邸一般的人物,想来也并非浪得虚名。 陆蘅道:“此事我心中有数,谢将军要是真想谢我,帮我个忙可好?” - 陆蘅自天香居回府后,赵嬷嬷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墙角下等着她,陆蘅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回到蘅香苑,老远便见到陆婉君身旁的下人守在门前,似乎在守株待兔,而她,自然就是那只兔子! 陆蘅自墙角飞身进了院子,快速将衣裳换下来后,来到了正厅,灵月见她回来了有些吃惊,小姐如何避开守在门口大小姐的人,溜进来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见她回来了,四个丫头哭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陆蘅目光自她们几个身上扫过,神色冷凝:“赵嬷嬷呢?” “大小姐今日突然来了,说小姐您,您数月来每日都会乔装一番溜出府去,赵嬷嬷不承认,大小姐便请来了夫人,她们不由分说的便开始搜屋子,最后,搜出了一套男人衣裳和一张假面,夫人一气之下,将赵嬷嬷抓走审问了,大夫人让您回去后快些过去,不然她就打死赵嬷嬷!” 陆蘅神色一顿,陆婉君果然和前世一般,派人暗中看着她这蘅香苑,她终于忍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东窗事发(下) 陆蘅来到前院儿堂屋时,大夫人早就冷着脸坐在那儿等许久了,赵嬷嬷跪在地上浑身是伤,却未吐露半个字。 陆婉君乖巧的站在一旁,心中冷笑不止,陆蘅这不知检点的小贱人!终于被她抓住了机会,今日她非将这个胆敢同她抢身份的小贱人赶出府去! 陆婉君越想越激动,面上却劝道:“母亲,阿蘅出府想来是有要事,您别急,等她回来解释。”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日日晚间向外跑,还能有什么事?!” 大夫人愤怒的说道,她觉得这个陆蘅实在是个麻烦,自打她回府,就没消停过。 母女二人说话间,陆蘅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浑身是伤的赵嬷嬷,陆蘅面色瞬间沉乐下来:“这是谁打的?” “这老刁奴是我让人打的。”大夫人冷冷道:“怎么?你这架势是要找我兴师问罪么?” “女儿不敢,只是不知赵嬷嬷做错了什么,母亲要下此狠手?” “你少装糊涂!你这一个月来,每逢晚间,日日偷溜出去,这老刁奴知情不报,还袒护你,我没打死她算轻的!” 陆蘅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是谁告诉您我日日溜出去的?有人看见么?” “是婉君亲眼所见!” 陆蘅看向一旁小白花儿似的陆婉君,笑道:“看不出长姐如此关心我,我每日去哪你都清楚。” 陆婉君见陆蘅语气阴阳怪气的,心中狐疑,这小贱人平日里最会装模作样,今日母亲还在,她态度怎么这么冲? 莫不是心知自己此次没有翻身之地,恼羞成怒了? 陆婉君想着,心下越发激动了起来。红着眼眶道:“阿蘅。你别误会,我是月初去找你时,无意中看见你院中有个男人翻墙出去,担心是不是府中进了贼,怕你遇到危险,这才命人留心了下,不想那个男人是你乔装打扮的……” “哦?既然你月初便发现了,为何没拦着我?也不告诉父母?” 陆婉君见陆蘅咄咄逼人,面上更委屈了几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日日太阳快落山了向外跑,你要我怎么说?” 陆蘅被陆婉君逗笑了:“自然是看见什么便说什么,既然你有心替我隐瞒,今日怎么又说了?” 陆蘅语气冷硬,陆婉君被她噎住半晌,突然捂着脸哭了出来。 大夫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她还从未见过陆婉君这般,心疼的拉住了她的手,怒斥陆蘅道:“混账东西!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 陆婉君仿佛憋了许久,啜泣道:“阿蘅,你明知道我如今对你心有愧疚,自然是要尽全力补偿你的,若我将你这事儿戳破了,你不会有好下场,我成什么人了?我本以为,你一个姑娘家,该懂些规矩廉耻,偷跑出去几日便算了,我这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没想到一个多月了,你还不停手……我是担心你继续这样下去,万一惹出什么事,给府上惹麻烦怎么办,这才告诉娘的。” 陆婉君说罢,靠在大夫人肩头哭了起来,看着好不委屈。 大夫人心疼道:“什么事都是我和你爹决定的,你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娘竟不知,你心中这般憋闷。可惜,你的好心被认当成了驴肝肺!早知如此,娘当初就是死了,也不该接这个孽种回来!” 陆蘅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静静的等着陆婉君哭够了,大夫人重新坐回座位上,冷冷道:“你休要见婉君性子好,便欺她心善,咄咄逼人!我问你,你每日偷溜出府,是不是私会外男去了!” 也不怪她胡思乱想,深闺女子每日偷溜出去,还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除了这个,怕也没有其他理由了。 从来克己复礼的大夫人看着陆蘅,恶心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蘅没答话,大夫人怒道:“混账!我问你话你也敢不说,你再不承认,我今日就先打死这个奴才,来人!给我打!” 大夫人一声令下,院外的婆子拎着棍棒对着赵嬷嬷走了去。 “谁敢!!” 陆蘅一声怒喝,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势,令几个粗壮的婆子有些胆寒,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动手。 “反了你了!”大夫人越看这个女儿越厌恶,愚蠢,粗鄙,自私狂妄,不知检点!她怎么会有这种女儿? 为什么聪慧善良的婉君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 大夫人越想越气,重重一拍桌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几个膘肥体壮的嬷嬷闻言,面目狰狞的举着棍棒对着赵嬷嬷扬起了棍子,陆蘅神色一寒,突然飞身对着最近的一个婆子一脚踹了过去。 屋内传来清晰的咔吧声,那婆子的肋骨被陆蘅这一脚踹断了两根。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婆子被陆蘅一脚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捂着肚子吃痛的惨叫着。 陆蘅看着震惊的大夫人,冷冷道:“赵嬷嬷是我院中的人,女儿不才,虽比不得长姐的手段和本事,但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护得住的,你们今日想动赵嬷嬷,先杀了我再说!” 赵嬷嬷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蘅,其实今日小姐就算没来,她也咬定了死不松口的。只是她一直以为,二小姐冷心冷情,想不到居然会为了她一个卑贱的奴婢出头。 陆蘅入府后,活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没有完全准备前不想同陆家这些人硬碰硬,还是一第一次如此强硬。 上一世,陆蘅在府中被苛待时,连饭都吃不饱,有个老嬷嬷见她可怜,偷偷给她塞了半个馒头,没多久那个老嬷嬷便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陆蘅每每想起那个好心的婆婆,心底都像针扎似的疼,她如今努力玩心计,同陆婉君明争暗斗,除了要给自己这两辈子讨个公道外,更是希望,她身边的人,再也不会因为她受到任何委屈。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夫人的心思 陆蘅觉得,如果她复仇的路上,要搭上她身边的人作为代价,她宁可选择放弃,她虽然恨,但还没有偏执到要不惜一切代价,拿来拼的,仅仅是她自己罢了。 大夫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后,被陆蘅这个不孝女气的头疼:“孽种!你这个孽种!你不在我身边长大,我是管不得你了,嬷嬷,去将老爷找来,这种不知检点目无尊长之人,府中是留不得了!” 赵嬷嬷闻言不禁急了。跪着爬到大夫人脚旁,哀求道:“大夫人,二小姐才是您唯一的亲生女儿,她被养在乡下,能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已是不易,就算比不得大小姐在您和老爷心中的地位,您也不能这么对她啊。” “你这下贱的奴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大夫人最讨厌从旁人口中听见陆蘅是她亲生女儿这种话,喝她奶水长大的是婉君,她生病时陪伴在身旁劳心劳力的是婉君,这些年替她长脸,他日最有可能母仪天下的还是婉君,这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被陆蘅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赵嬷嬷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大夫人这种娘,陆婉君是她养大的,知书达理是不假,她更疼惜自己亲手养大的也可以理解,但二小姐明明也很优秀,丝毫不在陆婉君之下,偏心至此,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凭白吃了许多年的苦,哪怕没有很深的感情,也该尽心补偿才是,赵嬷嬷想想,都替陆蘅觉得委屈。 可陆蘅该委屈的早委屈过了,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大夫人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与其说她爱陆婉君,倒不如说她更爱她自己。 她一来舍不得自己这些年对陆婉君倾注的心血,二来她的心血确实没白费,陆婉君很优秀,深受宋家众皇子青睐,他日一朝成凤指日可待,可无论陆婉君多优秀善良,如若太子殿下得知她并不是什么丞相的嫡长女,而是个乡野村姑,哪怕陆婉君再优秀,也不会让她做太子妃! 最重要的是,陆婉君一心认她为娘,这些年来暗中没少帮着她一同对付其他两房,她们母女二人是一条心的。 大夫人对陆蘅这个在外面长大的女儿没有真心,自然也不信陆蘅对她这个便宜娘会有几分真心,所以,哪怕大夫人清楚陆蘅足够优秀,却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最令大夫人生气的,还属陆元的态度,陆元多少还是有些在乎血缘的,若陆蘅能超过陆婉君,陆元不介意换亲生女儿为筹码。 所以他敢让陆蘅他日随着陆婉君一同嫁给太子做妾,到时哪个女儿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都好,若是能似飞燕合德那般,一个皇后,一个宠妃便更好了。 至于陆蘅会不会同太子说出身世一事,无论陆元心中是怎么打算的,大夫人这儿嘴上虽也赞成,可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今日出了这种事,大夫人巴不得趁机处理掉了陆蘅! 陆元很快便来了,见到这样一幕,眉心不禁死死蹙起:“这又怎么了?” 大夫人冷着脸将陆蘅连续一月偷溜出府之事告诉了陆元,说罢,将那套男人的假发服饰丢在了地上:“老爷你瞧,这就是证据!” 陆元听后面色沉了下来:“阿蘅,你娘说的是真的么?” 陆蘅心知此时狡辩也没什么用,坦然道:“是。” “混账!!”陆元怒道:“你一个千金小姐,为何每日乔装成男人模样偷溜出府去?” 陆蘅犹豫了下,道:“女儿,女儿不敢说,但我问心无愧。” 话落,陆元的巴掌便落了下来:“你若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说的?!” 陆蘅的脸被打的侧到一旁,仍旧没答话,陆元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失望。 原本,他还觉得这个女儿不错,如今看来,乡下来的终究上不得台面。 一旁的陆婉君有些紧张的握紧了大夫人的手,心中暗暗祈祷爹将陆蘅这个贱人赶出府去!不对,将她乱棍打死以绝后患才好! 陆婉君有些恶毒的想着,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握碎了,偏偏这时,讨厌的下人来报:“大人,谢将军求见。” “什么?!”陆元闻言一愣,他这些年同谢忱私下里并无来往,此时谢忱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陆元虽为丞相,谢忱前来,却也不敢轻易怠慢了去,看了眼陆蘅,拂袖而去。 陆婉君见陆元走了,有些失望,却也清楚,谢将军性子孤傲的很,不是能随意怠慢的人物,不过没关系,陆蘅今日是躲不过了! 大夫人被陆蘅气的头隐隐作痛,要陆婉君看管好陆蘅后,便下去歇息了。 陆婉君看着陆蘅,突然收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唇畔挂上一抹冷笑:“来人,将她带下去捆起来!趁着爹回来前,将她这一个月来出府去了哪里问清楚,要是她不招,该怎么做你们知道。” 方才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冷笑着对着陆蘅围了过来,陆蘅神色平静的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陆婉君,笑道:“怎么?爹不在,你还想屈打成招么?” 陆婉君闻言,笑道:“阿蘅何出此言?我是再替爹娘分忧,若是你自己乖乖招了,我这做长姐的,怎么舍得打你呢?回头该怎么处置你这种败坏家风之人,自然爹娘说了算。” 陆蘅看着陆婉君小人得志的嘴脸,有些想笑,陆婉君在她身边身边安插了眼线,自以为天衣无缝,然而她出府后,那些人却连她的影子都追不上。 故而陆婉君根本不知道她出府后去了哪,去见了谁,原本只是猜测她私会外男,此刻见她不肯说,心中更确定了几分。 陆蘅被带下去后,那几个婆子用捆猪绳将她牢牢捆住,满脸狞笑的对着她围了过来:“二小姐,您还是乖乖招了吧!” 方才被她踹倒的那个婆子伸出粗粝的大掌来,拽过陆蘅的发,给了她一巴掌,面目狰狞:“二小姐!刚才踹人时的本事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勃然大怒 陆蘅却没像方才赵嬷嬷挨打时还手,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些野蛮的婆子:“如今我还是陆府二小姐,你们胆敢造次!” “噗嗤!您如今是二小姐,等老爷见了将军回来,您便什么都不是了!” “就是啊,您是二小姐的时候又如何?咱们只认大小姐一个!你一介乡野村姑,就是命好才有这么个尊贵的身份,实际上连我们都不如!真以为我们怕你啊?!” 这些婆子心底隐隐有些嫉妒陆蘅,她们也是苦出身,怎么就没有个做丞相的爹半路认领回去?这陆蘅出身还不如她们,凭什么莫名其妙成了金尊玉贵的二小姐?还要她们伺候一个乡下来的! 为首的婆子说完,拿出一张字据来:“只要您将您私会外男之事招出来,在这上面画个押,乖乖滚出相府去!大小姐菩萨心肠,也不会不给你活路!” 这婆子提起陆婉君时,满眼的骄傲和崇拜,大小姐在她们眼中,就是永远倒不了的靠山,她们只要替大小姐办好了事,赏赐可少不了! 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将陆蘅这个有名无实的庶女打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蘅看着眼前这些黑心的婆子,突然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婆子见她服软了,笑着将耳朵凑上前去,陆蘅突然一口咬了上去。 “啊!!!” 那死肥婆杀猪般的惨叫了声,试图将耳朵从陆蘅口中扯出来,偏偏陆蘅死死咬着不放,任凭那些人对她拳打脚踢着不松口,活活将那婆子耳朵撕裂了,淌了一脸的血,才放开她。 为了接下来的好戏,这些婆子今日打她她是不会还手的,这之前,总要先讨些利息回来。 那肥婆捂着耳朵痛的嗷嗷叫,怒道:“你这个贱人!打死她!!” …… 陆元匆匆赶到前厅时,就见谢忱早早带着谢小公子等在那儿了,陆元面对着这位权势甚至在他之上的年轻将军,气势不自觉低了几分。 “谢将军,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谢忱坐在梨花木椅上,依旧一袭玄色衣袍,头戴金冠,贵气逼人,若非一身骇人的气势,看着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倒像个养尊处优的贵气王爷。 “有件事,我犹豫着要不要同大人说,今日想想若瞒着怕是会弄巧成拙,还是告诉大人吧。” “将军有话请讲。”陆元清楚谢忱不会同他有什么朝政上的来往,那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心中惦记着后院那些破事儿,今日说什么也要将那败坏家中风气的孽种赶出去!便也没当回事儿。 不想谢忱突然道:“您府中二小姐,这次本将军受了她不小的人情……” “什么?”见谢忱提到陆蘅,陆元微愣。 谢忱身份高贵,怎么可能和他那不成器的女儿有什么牵扯? 谢忱将自己在战场上中毒,太医都束手无策,却被乔装后的陆蘅治好之事告诉了陆元。 “二小姐同一宝走得亲近,又会些解毒之术,不忍见我等征战沙场之人无故惨死,故而乔装成男子模样来我府上替我解毒,怕是至今还不知道已经被我认出来了,原本我顾念她的名声,未曾张扬,却又觉得不该凭白受人恩惠,还是同大人的说一声,日后,谢某便欠了你陆府一个人情。” 陆元闻言微愣:“欠我陆府一个人情?” “是!”谢忱认真道:“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必将尽力为之!” 陆元有些激动,谢忱从不是轻易同人许诺之人,他如今的权势,哪怕陆元贵为丞相,也不免有些心动。 谢忱依照陆蘅所言,将话同陆元说清楚后,正欲起身离开,一宝突然开了口道:“阿蘅姐姐呢?兄长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兄长也该前去亲自谢谢阿蘅姐姐才是!” 谢忱:“……” 他什么时候教过他这种见鬼的事?这臭小子如今撒谎都不害臊了! 不过想起一宝今日得知张德率和陆蘅是同一人后的难以置信,震惊,怀疑人生的小模样,谢忱便原谅了他此刻的说谎。 陆元想起陆蘅脸上被他打出来明显的巴掌印,莫名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道:“将军日理万机,想不到还会教导小公子这些。只是夜已经深了,小女怕是已经准备就寝了,见您,有些不合适。” 谢忱本也不是非见陆蘅不可,主要是一宝想见,可是此刻见陆元推诿,心觉有异,笑容逐渐变冷了几分:“只是答谢一下罢了,有什么不合适的?若二小姐想睡下,那便叫起来。” 陆元:“……” 有这么答谢的么?!不过看样子谢忱兄弟俩今日是非见陆蘅不可了。 不过是一巴掌罢了,待会儿让她往面上多涂抹两层脂粉,顺便将嘴巴闭严!应该能蒙混过去。 就算真被谢将军发现了,就说他教训女儿,谢忱就算对阿蘅心存感激,总也不至于同他堂堂一介丞相翻脸吧? 陆元想着,起身笑道:“我这便去叫阿蘅来,将军稍等片刻。” 陆元怎么也没想到,来到后院儿时,见到的是奄奄一息的陆蘅,纵然他不怎么疼这个女儿,见到这样一幕,还是勃然大怒:“大胆贱婢!谁允许你们对小姐动手的?!” 几个婆子见陆元发火了,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连忙哗啦啦跪了一地,吓的发抖:“老爷,是,是大小姐让奴婢们无论使什么手段,都要让二小姐招出这些日子去了哪。” “大小姐也是为了替您正家风,可是二小姐嘴巴实在太紧,奴婢们迫不得已,才动手的。” 听见动静的大夫人和陆婉君从房里走了出来,大夫人蹙眉道:“这不要脸皮的孽障就该打!老爷这是做什么?” “怎么了爹?”陆婉君见陆元面色铁青的样子,有些害怕,委屈道:“是女儿做错什么了么?女儿也不忍心这么对阿蘅,只是为了府中名声着想,才狠下心肠,爹别生气。” 陆婉君说罢,又要哭,陆元突然怒喝道:“闭嘴!” 第一百七十三章 谢忱发火 陆婉君吓的一颤,躲在了大夫人身后,大夫人心疼极了,恼怒道:“婉君这么乖巧的孩子,老爷凶她做什么!” 陆元看着神色冷硬的大夫人,和一旁楚楚可怜的陆婉君,突然替陆蘅有些寒心,他如何看不出这二人真正的心思? 陆元弯下腰,亲手扶起陆蘅道:“好孩子,委屈你了,赵嬷嬷,去请郎中。” 陆蘅抹了把脸上的血,心知谢忱告诉陆元了,忍着痛意,笑道:“女儿没事,父亲,我真的没有出去私会外男!” 陆元闻言,一阵愧疚,还好今日谢将军来了,如若不然,陆蘅今日被被打个半死不说,怕要被赶出去了。 此事绝对不能让外面等着的谢家兄弟知道…… 这时,一宝的尖叫声突然传了来:“小九姐姐!!” 陆家人寻声望去,就见谢忱不知何时带着一宝来到了后院儿,见到这样一幕,本就冷硬的面庞瞬间乌云密布,令人胆寒。 一宝扑连忙扑到陆蘅身前,见陆蘅受了不轻的伤,瞬间红了眼眶。 陆蘅也没想到谢忱回过来,还带来了一宝,心下有些愧疚。 她这些年随着江师兄在门中训练时没少受伤,比这更严重的时候多的是,本也没什么,见一宝居然哭了,陆蘅有些自责道:“姐姐没事,一点也不痛。” 陆蘅此时浑身是血,这话怎么看都像是再安慰人的,谢忱神色冷凝:“这是怎么回事?” 谢忱声音不重,周身却散发出在战场上杀人时才有的气势,显然,他已经怒了。 不明所以的大夫人和陆婉君只当谢将军和谢小公子因为同陆蘅有些交情,撞到这一幕所以生气了。 可若是如此,老爷为何脸色也这么难看? 大夫人到底治理内宅多年,也未敢贸然开口,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左右一个庶女,谢将军哪怕权势滔天,总不会为了她,在她陆府的地盘上做什么吧? 可陆婉君没大夫人这许多心思,她也还算聪明,看的出谢将军似乎和谢小公子对陆蘅的在意程度,这对待人冷漠如出一辙的兄弟二人,这内按甚至不曾多给过她一个笑脸,却一个在再而三的袒护陆蘅…… 凭什么?! 陆婉君虽然也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可此刻却被嫉妒冲昏了头,自作聪明的对着谢忱微微行礼后,道:“让谢将军见笑了,都是我这个长姐管教庶妹不严,令她犯下大错,所以才动了家法。” 呵! 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陆婉君,谢忱语气中浮现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知她犯了什么错,你下此狠手?今日你若不将话说清楚,一宝定不会同你们善罢甘休,我这做兄长的,一向溺爱幼弟,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谢小公子同陆蘅走得亲近在陆家也不算什么秘密,谢忱此言,只像一个过分溺爱幼弟的兄长,并未引起陆家人多心。 只是这话听着,未免太不讲理了些!! 一向被世家公子们众星捧月的陆婉君从未被男人这般威胁过,尤其是谢忱此刻的神情,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令陆婉君遍体生寒。 她甚至隐隐有种,她动了谢忱最重要的人的错觉? 不可能!陆婉君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实在荒唐。 “她……她私会外男!”陆婉君似乎难以启齿一般,说完,突然对着大夫人跪了下去,哭道:“娘,我本不想将此事让外人知道,可谢小公子和谢将军既然非要问清楚,女儿不敢不说,相信谢将军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对么,将军?” 陆婉君说罢,转过头来楚楚可怜的看着谢忱,似乎在求他,知道了事情真相后,便不要将事情说出去,毁了陆蘅和陆府的清誉。 谢忱本就被陆蘅的伤弄的怒火中烧,此时见陆婉君装模作样,一面巴不得将陆蘅私会外男之事闹的人尽皆知,一面又装模作样的替她求情,眼前这若不是个女子,此刻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陆婉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谢忱的神色,但凡是男子,没有看得起行为放浪不检点的女子的,谢将军和谢小公子都是聪明人,总不会继续袒护陆蘅这个贱人吧? 不想谢忱冷冷的开口道:“陆蘅私会的外男,正是在下,陆大小姐是有什么意见不成?” “什,什么?!”陆婉君震惊的睁大了眼。 一旁的陆元再也看不下去,上前重重抽了陆婉君一巴掌。 “蠢货!还不闭嘴!” 陆婉君被抽倒在地,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泪先掉了出来。 “父亲……” 若换做往日,陆元见陆婉君哭的梨花带雨必然心软,可此时,他只觉得愤怒和丢人! 丢人现眼!他怎么早没发现这个如珍似宝的嫡长女,竟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平日里有些小聪明便罢了,关键时候这么不会看人眼色,谢将军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她还没看出事情不对劲来。 大夫人见陆婉君挨打,心疼万分,却没敢护着,只是不解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你教的好女儿,事情没查清楚,就让这些刁婆将阿蘅打成这样!你同她一起罚跪祠堂,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将她们母女二人放出来!” 陆元虽然恼怒,可终究没舍得重罚陆婉君和大夫人,尽管如此,已经令陆婉君恼怒不已了。 谢忱却不肯同她们母女这么轻易算了,冷笑道:“陆大人,陆蘅是我的救命恩人,陆婉君不分青红皂白,命人将她打成这样,跪祠堂,是不是太轻了?” 大夫人忍无可忍:“谢将军,婉君也不是有心的,而且恕我多嘴,这是我们陆府的家事,将军不该插手。” 谢忱虽厉害,可他们陆府毕竟也是堂堂相府,还怕他不成?! 谢忱论身份,确实还没狂妄到在丞相面前说一不二的程度,可论实权,陆元却万万不敢得罪他。 谢忱冷笑道:“我若非要插手呢?听说丞相大人同太子殿下走的颇为亲近,您说,若是本将军也去扶持殿下,条件是他不能娶您这宝贝女儿,殿下会不会欣然同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长心疼了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大夫人见谢忱如此无耻,仗势欺人,气的面色铁青,却也明白同谢忱这种人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陆元瞪了大夫人一眼,同谢忱笑道:“将军何出此言?我府上从未有过让女儿攀附太子殿下的心,可若殿下心中真有婉君,您以此做条件,确定不会惹怒殿下?” 陆元毕竟是个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哪里会被谢忱轻而易举威胁住? 而且婉君如此优秀,太子殿下心中未必就没有她。 谢忱淡淡道:“那我便找陛下求娶了您的爱女,您也知道,我这种野蛮的武夫,脾气最是不好,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令爱嫁给我做夫人后,若是不小心断了胳膊折了腿的,还请见谅。” 谢忱铁了心今日不教训了陆婉君不肯善罢甘休,虽然他心中已然决定放下陆蘅了,可他喜欢的人,决不允许旁人欺辱半分! 陆元和大夫人险些被眼前这厚颜无耻之徒气的说不出话来,偏偏这种事像谢忱能做得出来的。 陆婉君愤怒道:“谢将军,这是再陆府!不是你的军营,怕是还轮不到您在这儿发号施令,拜您将军的架子!” 陆元畏惧谢忱,陆婉君是清楚的,她此刻怕极了陆元真会惩罚她,只得出言提醒他,他是丞相,这是相府!岂能被同为朝中一品大员的谢忱牵着鼻子走?传出去他们陆府的脸面也别要了。 谢忱也不恼,笑道:“在下自然无权命令陆大人,所以,这不是再同大小姐商量么?还是说,大小姐觉得嫁到我将军府,委屈了你?” 陆婉君美眸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这个俊美的仿佛神邸一般的男人,怎么会对她一个女子无耻到这地步? 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担心谢忱真断了她婉君他日母仪天下的路,只好忍气吞声道:“将军想怎样?” “好说,陆蘅受了多重的伤,便将您这宝贝女儿也打成这样便罢了。” “不可能!”大夫人一想到陆婉君被打成这样子,完全接受不了:“婉君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能打成这样?” “陆蘅可以,陆婉君为何不可以?大夫人是想让在下亲自动手么?!”谢忱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陆元拉过大夫人,狠下心来到:“给我打!” 他委实看不惯这家人将陆婉君当成宝贝,陆蘅便是路边杂草的偏心模样。他看中的女人,才是这世间最好的珍宝,旁人,一根手指头也不许动! “不要!爹,不要……”陆婉君看着浑身是血的陆蘅,原本还在兴奋的她,此时吓的连连后退,她可是陆府尊贵的嫡长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身边人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爹怎么能让这些婆子像打陆蘅那个贱人似的打她呢?! 那几个婆子不敢不听命,颤颤巍巍的对着陆婉君举起了大棍。 谢忱让一宝先去陪着陆蘅后,自己则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陆婉君被打的皮开肉绽,哭的嗓子都哑了,方才满意。 陆婉君起初还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任何屈辱的声音,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痛意,嗓子都哭喊哑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君儿!“大夫人上前抱住陆婉君,心疼的眼泪直落:“传太医,老爷,您快让人去传太医!” 谢忱为人虽看似狂浪不羁,实则很有分寸,心知不好将陆府逼的太紧,便也没说什么。 郎中来后,谢忱来到了陆蘅房中。 陆蘅并不像陆婉君那般弱不禁风,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却还勉强撑得住,安抚好一宝后,见谢忱进来了,神色有些复杂。 原本她只是让灵月去知会早早等在府外的谢忱,将事情真相告诉陆元,好借此让陆元意识到陆婉君的愚蠢,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替自己出头。 陆蘅虽然看起来伤的很严重,但她筋骨比许多男人都要强悍,都是皮外伤,郎中开好药后,便离开了。 陆元破天荒地留在了陆蘅这儿嘘寒问暖了一番,见她没太大事,才放下心来道:“阿蘅,既然你是去替谢将军解毒,为何不说呢?” “女儿一开始并不确定那药能不能治好将军的毒,没敢贸然告诉爹,只好乔装打扮偷偷去做,可女儿此举毕竟不妥,传出去对府上名声也不好听,便想着将军的病好了就好,绝不声张,想不到被长姐发现误会了。” 陆元闻言,心中不禁暗道自己这个女儿不仅有易容解毒的好本事,难得可贵的是她单纯善良。他心下的愧疚之情更重了些。 陆蘅又道:“爹,方才见长姐晕过去了,您去看看她吧,她,毕竟也不是故意的。” 陆元也确实有些担心陆婉君,陆婉君今日虽然令他意识到,这个女儿或许没有想象中的好,甚至是有些自私愚蠢在的,可这么多年的父女情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陆元心中牵挂着陆婉君,愧疚的看了陆蘅一眼:“你这段时日想吃什么就同下人说,爹会命人去买最珍贵的补品给你。” 陆元说罢,便起身去看陆婉君了。 谢忱见陆蘅就这么让陆元走了,蹙眉道:“这是让你父亲疼惜你的好机会,你怎么让他去看陆婉君?” “疼惜?我不需要。” 陆蘅如今可不奢求陆府这些人的疼惜,她的目的很明确,毁了陆婉君! 一宝不解道:“小九姐姐,你功夫那么厉害,不可能不是那几个婆子的对手,你怎么任由她们将你打成这样?” 陆蘅闻言,有些心虚没答话,谢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冰冷的看着她道:“你是故意的?就为了等真相大白,让陆相看清陆婉君愚蠢,而伤害自己!” 陆蘅感受到谢忱身上传来冰冷的怒意,越发心虚了起来。 谢忱看着榻上虚弱的女子,胸腔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他真恨不得一剑刺死她! 陆蘅被盯的心底发毛,坦然道:“将军您一人之下,只手遮天,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明白我们这些内宅女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是能用命去拼的。” 要扳倒陆婉君容易,毁掉她在陆元心中乖女儿的形象却难,更何况她昔日在门中同江师兄习武时,江月沉丝毫不手下留情,每日大伤小伤不断,陆蘅早就习惯了。 如今挨顿打,令陆元对陆婉君越发失望,陆蘅觉得很值得,唯独不好的一点,心底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谢家这两兄弟。 谢忱并不清楚陆蘅的真实身份,此刻看在眼中,她只是个心有不甘的庶女,拼了命的向上爬,她宁可让那些婆子将她打成这样,也要让陆元对陆婉君失望…… 尽管他见多了豺狼虎豹,还是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谢忱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狠的一个女子,明明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为了身份尊荣,明争暗斗的蛇蝎女子。 “陆蘅,你可真狠!” 谢忱说罢,突然拂袖而去,桌上的茶盏瞬间摔落在地,壮烈牺牲了。 陆蘅回过神来,无奈的笑了笑,谢忱大概是将她想成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蛇蝎女子了,他误会了也好,只有失望了,才会心死。 这时,一旁始终不曾开口的一宝突然道:“小九姐姐,兄长他,心疼了。” 陆蘅:“……”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后生辰(上) 陆蘅有些无言以对,干笑道:“一宝别和姐姐开玩笑了,你兄长,哪里像心疼人的样子……” 吃人还差不多,极少被人心疼的陆蘅有些后怕的想着,谢忱怎么可能心疼她呢? 一宝垂下头去,闷闷道:“兄长肩上担子太重,故而很早便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性,不是个擅于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但我记得,我前年冒天花发高烧时,险些丧命,兄长也不大会像旁人家的长辈一般抱着我哭,对我嘘寒问暖,神色像方才那样不近人情,原本我以为,兄长冷心冷情,没那么在乎我,可我从鬼门关回来后,没发现我已经醒了的兄长,居然坐在我床边哭了……后来嬷嬷告诉我,救我的郎中,是兄长跪着求来的隐世神医。” 提起往事,一宝突然露出一抹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笑来,兄长是那么骄傲一个人,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弯下膝盖,他难以想象,高傲的谢忱跪地像一个江湖郎中求药的样子。 陆蘅似乎也没想到,谢忱还有这样一面,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是他亲弟弟,我能一样么?” 谢忱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鲜血,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她这点伤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自己再而三的拒绝他,他怎么会心疼呢? 一宝见陆蘅一脸不信的模样,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他怎么感觉兄长有些可怜呢? 陆蘅的伤养了小半月便好的差不多了,可陆婉君身体娇弱,从小到大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大夫人寻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吃食,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好的差不多。 比起身上的伤口,这份前所未有的屈辱令陆婉君更加难以忍受,陆婉君怎么也想不通,她堂堂相府的嫡长女,怎么会一而再的栽倒在一个乡野村姑手上! 她被打后,除了被打当晚爹来看过她一次,便再也没来过了,反而去了蘅香苑好几次,流水般的补品往蘅香苑送去。 若换做往日,这种事绝无可能! 陆婉君心中憋闷委屈,病好的越发慢了,一转眼的功夫,便入了六月,空气闷热的令人心烦意乱。 这日,养好伤的陆婉君同大夫人在湖心亭中避暑时,忍不住道:“娘,女儿许久未见过爹了,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大夫人没忍心打击陆婉君,老爷哪里是生气,发生这么多事,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婉君刻意同陆蘅作对,意识到这个女儿并没有想象中单纯善良,还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一次得罪了邵家兄妹,一次得罪了谢将军,他又岂能不失望? 失望后怕是会想起婉君的真实身份,别说婉君,大夫人都有些不安了起来。 婉君虽然做的过分了些,可这种事换做谁谁能坐得住?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一不小心闹大了而已,说到底,都是陆蘅心机太过深沉,害的婉君变成了这样! 大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养大的女儿会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你爹就是一时生气,回头我劝劝他,他的气便消了,你日后莫要同阿蘅继续做对了!她是个厉害的,再这样下去,老爷真该对陆蘅比对你上心了。” 照理讲,她作为陆蘅的生母,见陆蘅这般美貌聪慧,本该高兴才是,可这个孩子这么厉害,他日总不会过的太差,而婉君离了相府,可就什么都没了! 大夫人道:“不必想这些烦心事了,过些日子,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皇后娘娘为太子和四皇子生母,尊贵自是不用说,若你能在娘娘生辰宴上入得她的眼,日后太子妃位置必然是你的,你永远是老爷最骄傲的女儿。” 大夫人说罢,有些骄傲的看着陆婉君,眼前的少女一袭水蓝色淡纱长裙,样貌绝美,气质经她这些年的精心培育,京中几乎无人能与之媲美,这种柔美端庄到令男子可以一见倾心的气质,是陆蘅不曾拥有的,放眼整个华京,没有哪个女子像她的婉君这般出挑。 陆婉君微愣,很快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道:“娘,您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对于自己,陆婉君有知足的信心,但凡她参加的宴会,其他女子都会成为她的陪衬,太子殿下是倾心于她的,皇后娘娘想来也会很喜欢她,只要让爹发现她的价值,一定会重新疼爱她的! 大夫人又道:“皇后娘娘并非寻常女子,乃是武将门户出身,尤爱蹴鞠,打马球之类的游戏,每年生辰都会在选德殿外的草场上举办一场马球,娘命人给你挑选了一匹好马,这段时日,你仔细练练吧。” “是。” 陆婉君看着外面的日头,一想到要练马球,便觉得头疼,可她也清楚,如今她想要挽回父亲对她的疼惜,坐稳了陆府嫡长女的位置,只能快些想办法成为太子妃! 等她他日成了太子妃,身份甚至在爹娘之上,相府嫡长女的身份算什么,如果,他们敢拿陆蘅当亲生女儿,别怪她不顾念多年的父女母女情分! 将她逼疯了,她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大夫人哪里知道自己单纯善良的女儿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见陆婉君并未推辞,欣慰的笑道:“你这些日子好好练练,此事别让阿蘅知道了。” - 陆蘅并不知道大夫人和陆婉君母女在算计什么,经此教训,暂时估计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了。 这几日,趁着午后阴凉时,陆蘅借着散心的由头,同陆元禀明,带着赵嬷嬷和四个丫头驾马出府,在郊外小树林里找了片空地打马球。 陆蘅挥杆而起,球被她以一个漂亮的弧度打入了代替球门的两棵树中间,灵月没抢到,摔了个狗啃泥,引得赵嬷嬷等人低笑出声。 “不玩了不玩了!”灵月郁闷道:“这么热的天玩儿马球做什么?小姐又这么厉害,我们根本赢不了嘛。” 陆蘅笑笑,府中无聊,她的爱好不多,打马球算一个,可灵月这些人实在是太娇弱了,玩儿了一会儿便上气不接下气,嚷嚷着再也不玩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皇后生辰宴(中) 见她们真不想打了,陆蘅也不欺负人,便打道回府了,回府后,陆蘅让灵雪去将煮好的绿豆汤端了来给大家消暑,赵嬷嬷又端了冰块儿进来,替陆蘅扇风乘凉。 冰块在夏日可是稀罕之物,哪怕陆府也不多,可自从上次之事后,老爷对二小姐上心了许多,府中那些猴儿精的奴才也不敢怠慢了,分给陆蘅的冰丝毫不比陆婉君少。 陆蘅看着逐渐融化的冰块,觉得有些浪费,笑道:“灵花,去切些水果块儿来,将这些冰捣碎了,加些蜂蜜淋在水果上拌着吃吧。” 赵嬷嬷等人从未听过这种吃法,却也知道陆蘅一向是个会搞些花样儿,而且每次搞的都不错的,便去照做了。 四个丫鬟见小姐又琢磨出好吃的了,蠢蠢欲动。东西做好后,不出她们所料,果然很好吃,在这大热天清凉消暑,最好不过。 陆蘅心满意足的吃了些,突然想到今日是同宋珧约定好庄内会面的日子,陆蘅并不想见到宋珧,可想让猎物上钩,感情还是要强忍着恶心维系一下。 陆蘅如今可不敢继续易容溜出去了,倒不是怕陆婉君还敢派人来盯她,只是一想起赵嬷嬷念经一眼的劝阻,那四个小丫头如水一般说落就落的眼泪,陆蘅着实有些吃不消。 陆蘅借口午睡,将赵嬷嬷等人支走后,陆蘅连忙回房乔庄成张甜仇,看着镜中温婉柔美至极的女子,陆蘅唇畔微微上扬。 若是大夫人此刻在,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会无比震惊的发现,她引以为傲的,陆婉君独树一帜的气质,并非绝无仅有,眼前女子甚至隐隐超过了陆婉君,样貌更是美的惊心动魄,是足矣令世间男子一见倾心的那种美。 陆蘅见桌上还剩下她吃剩的半盘果子,想着宋珧从宫中赶到庄内必然受了暑气,贴心的将自己吃剩下的水果,换了个精致的白瓷盘端着飞身出了府,没一会儿,宋珧便来了。 他今日穿了身薄如蝉翼的青纱袍,不同于其他皇子的奢靡,头戴竹木簪,一手持折扇,一手拎着个精致的金丝笼,笼中一只可爱的虎头鹦鹉正蹦蹦跳跳着,俨然一副风流倜傥,与世无争的闲散模样,庄中几个洒扫的小丫头不禁羞红了脸。 都说相由心生,陆蘅时常会好奇,这么一个奸诈阴险的伪君子,是怎么将自己包装的如此滴水不漏的? “甜仇,本宫如今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陆蘅思虑间,宋珧已经大步来到了她面前。 陆蘅但笑不语,因为受伤,让庄内下人借口她外出给人治病,要一月才能归来为由,今日才见宋珧。 宋珧如今俨然已经被眼前这个容貌气质绝色出尘,又被他视作知己,若即若离的女子迷住了,他昔日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陆婉君都不曾有过! 他甚至觉得,这个小妖精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陆蘅笑了笑,将那盘水果端到了宋珧面前:“这不是做了吃食给殿下赔罪么,就是等了一会儿,冰有些融了。” 宋珧见状,笑着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下:“这种吃法本宫还从未见过,你同谁学的?” “自己瞎琢磨的。” 实则不然,这些花样许多都是上一世陆蘅为了讨宋珧欢心研究出来的,可当时的宋珧对这些嗤之以鼻,还训斥她道:“身为王妃,尽好你的本分即可,府中又不是没厨子,少将这些乡下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到王府来!” 看着眼前吃着她吃剩的水果,却心满意足的宋珧,陆蘅心中冷笑。 真贱! 陆蘅目光落再那只虎头虎脑的鹦鹉上,笑道:“这鹦鹉是送给我的么?” “嗯,这是旁人送我的,因为长得呆头呆脑的,学说话也比其他鹦鹉慢些,所以叫阿呆,虽然笨了些,但不乏可爱,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便带过来了。” “阿呆?”陆蘅笑笑:“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宋珧心满意足的将盘中水果都吃完后,看着眼前少女绝美的侧颜,心念微动:“甜仇,本宫能,能吻你一下么?” “殿下说什么呢?”陆蘅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佯怒道:“我如今可还不是殿下的人!” 宋珧闻言,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他本以为自己如今同甜仇的关系已经确定了,可毕竟还未娶到她,甜仇并非那些攀龙附凤的胭脂俗粉,怎么可能同意他这种无礼的要求呢? 虽然心下有些失落,可她越是如此,宋珧心下反而越喜欢。 “是本宫唐突了。”宋珧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陆蘅的手,笑道:“你等着,过不了多久,本宫定会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宋珧说这话时,神色无比认真,他昔日迎娶陆婉君时,陆蘅都不曾在他面上见过如此认真的神色。 呵…… 陆蘅脸一红,柔柔道:“好,我等着殿下。” - 陆蘅回府后,被赵嬷嬷抓了个正着。 “小姐,您又偷偷出去!” “额……府中闲闷,我出去散散心。” 赵嬷嬷快为自家糟心的主子操碎了心:“您的伤才刚好!怎么又偷偷跑出去了?您知不知道若是再被老爷抓到一次会是什么下场?大小姐那儿说不定还派人盯着您呢,您怎么能……” “嬷嬷!”陆蘅被赵嬷嬷念的头痛,心道究竟谁才是小姐,正欲发作,见赵嬷嬷似乎真的担心坏了,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陆婉君被我摆了一道,不会再让人看着我了,嬷嬷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刚才来人了?” 赵嬷嬷点了点头,陆蘅心中咯噔一声,再看向赵嬷嬷的目光,透着几分心虚。 好在,赵嬷嬷道:“是老爷派人传话,说七日后皇后娘娘生辰,为图个热闹,宴请许多官家子女前去祝贺,让小姐您一道进宫呢,老奴谎称您睡下了,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皇后生辰宴?” 陆蘅闻言微愣,赵嬷嬷笑道:“是啊,这种场合可不是谁家的小姐都有机会去的,听说大小姐今年也是第一次去,看样子,老爷如今对小姐您很上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偏要同她抢 陆蘅闻言微愣,赵嬷嬷笑道:“是啊,这种场合可不是谁家的小姐都有机会去的,听说大小姐今年也是第一次去,看样子,老爷如今对小姐您很上心。” 陆蘅闻言,却并没有赵嬷嬷这般激动。 陆元的为人她最清楚,什么都没有他的官途利益重要,如今发现他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女儿自己成长的还不错,样貌才学都不在陆婉君之下,若能利用起来,他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他而言,仿佛天上掉下来现成的棋子,他自然上心。 对于皇后的生辰宴,陆蘅并未太过上心,上一世老皇帝死后,皇后和太子的下场都不算太好,如今的风光,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不想赴宴前一晚,老夫人突然让人喊陆蘅过去一同用膳,与之一同去的,还有大夫人和陆婉君。 这段时日府中发生的事老夫人虽不曾参与,但也心知肚明,如今再看向陆蘅的目光,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将大房母女打的节节败退,属实不简单。 老夫人淡淡道:“阿蘅,听说皇后的生辰宴,你父亲让你一道前去?” “是。” 对于老夫人找自己来的的目的,陆蘅心知肚明,果然,老夫人缄默了片刻,蹙眉道:“你父亲简直糊涂,你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哪里懂得宫中的繁文缛节,去了岂非令人笑话?” 老夫人说罢,拉过陆蘅的手道:“阿蘅,你若是不想去,祖母同你父亲说说,咱们便不去了。” 老夫人面上露出关切神色,似乎真的很担心陆蘅在皇后生辰宴上会出丑,准确来说,是担心她不懂规矩,给陆府丢人,但又担心打击到她的自尊,才将话说隐晦,希望陆蘅能明白。 陆蘅应该能明白吧?她不是很聪明么,一定会明白的! 陆蘅当然明白,上一世陆元也并非全然没想补偿过她,皇后生辰宴这种大场合虽轮不到她,可京中贵女圈偶尔有什么小聚,都会让陆婉君带着她长长见识。 陆婉君私下里总会这么隐晦的劝她,陆蘅自知自己粗鄙,便自动婉拒了,若是在推脱不了,就算去了,也会被陆婉君算计着出丑,遭到京中贵女排挤,久而久之,陆元见她烂泥扶不上墙,便彻底放弃了她。 上一世便被如此暗示过,可如今的她,早就不是上一世那个蠢笨怯懦的陆蘅了,言谈举止也挑不出任何错处,老夫人这么说,哪里是怕她出丑,分明是不想让她去。 老夫人料定了她不懂宫中规矩必然生怯,被她这么一说,定然一口答应不会去的,她怕她真的入了太子的眼,万一抢了陆婉君的风头怎么办? 尽管这种可能性在老夫人和大夫人眼中微乎其微,可依照陆蘅这段时日的表现,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陆蘅似是没听懂老夫人的话,淡淡一笑道:“宫中规矩若是又哪里孙女不懂的,这两日可以学,我是乡下来的,爹又何尝不清楚,爹既然要我去,一来是为了让我见见世面,二来也是让我经些事,毕竟,我也是爹的亲生女儿,爹如此用心良苦,我若不去,岂非让爹对我失望么?” 陆蘅言之凿凿,老夫人竟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陆蘅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她的孙女儿,她和大夫人总是控制不住的偏心婉君,可陆元心中,未必对陆蘅不愧疚,想来有另一番打算,今日还是大夫人来找她,要她劝劝陆蘅,她才开了这个口。 可是,陆蘅进宫,真的不会出丑么…… 老夫人毕竟一把年纪,目光比大夫人长远些,她是完全不信陆蘅会盖过婉君的锋芒的,大夫人的担忧看在她眼中无异于杞人忧天。 顶多,婉君心里不痛快些就是,比起女儿家的小打小闹,老夫人更担心的,是陆蘅去了会不会畏手畏脚,丢了府上颜面。 “你确定了,当真要去?” “嗯,我想去。” 原本这场宴会,陆蘅觉得自己去不去都无关紧要,可既然大夫人撺掇老夫人开了这个金口,那她还是去吧。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和陆婉君一眼,叹了口气道:“那好,这两日你便好好学学规矩,你若是敢出丑,给府上丢人,你日后休想出府半步!”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被老夫人凉飕飕的看了眼,讪讪闭了嘴。 吃过晚饭,回蘅香苑的路上,大夫人叫住了陆蘅。 经过上次事情,母女之间关系说不上融洽,至少大夫人无法同陆蘅继续装模作样下去,冷冷道:“好一张巧嘴,你父亲让你入宫的真正目的,你知道的对吧?你就这么想同婉君一同嫁给太子殿下?” 陆蘅没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大夫人,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个娘,陆蘅如今甚至懒得同她多说一句话。 大夫人被陆蘅那种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又道:“过两日皇后生辰宴,你一介庶女能去参加,已是莫大的福分,但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穿戴的太过张扬。娘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也不愿意同婉君共侍一夫,他日给她伏低做小。明日企图靠近婉君的公子必然不会少,你看看,若是有钟意的,告诉娘,娘亲自上门去提亲。” 陆蘅突然笑了:“娘,您真觉得,我能抢的过长姐么?” 大夫人蹙眉道:“我是为了你好!你也别怪娘说话不中听,你入不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眼,宫中的日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就算真嫁过去,日子也未必如意,嫁个身份没那么高的,只要人品好,夫妻和睦恩爱,于你而言才是个好归宿。” 这话倒是大夫人为数不多的真心了,陆蘅毕竟是她亲生女儿,她也想好好补偿她,若她不同婉君抢……可她偏要同婉君抢! 陆蘅心中清楚,却并不领情,上一世大夫人也曾想过,给她说个身份没那么高的如意郎君,让她平淡安稳的过一生,陆蘅还曾因此心中感动,可后来呢,后来,陆元隐隐发现了三皇子宋珧或许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是个有本事的,有心替太子拉拢,继而替陆婉君铺路,大夫人便二话不说,将她嫁了过去。 不想后来事情的局面超出了他们的控制,无论是宋珧还是她,手段和本事都远远超乎所有人预料,宋珧在她多番出生入死的相护顶罪下,成了三王爷,害死了太子取而代之……陆婉君便又来纠缠,轻而易举的抢走了宋珧。 陆元和这个娘那时候时做了什么呢?陆府的大门紧闭,他们甚至不曾替她抱过一句不平,说过一句好话,甚至在心中暗自庆幸陆婉君的好手段。 回忆起往事,陆蘅眸色微微泛冷,对于大夫人难得的用心,觉得恶心! 不过无论陆蘅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乖巧道:“女儿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宫宴 大夫人的担忧看在陆蘅眼里只觉得好笑,太子如今虽然如日中天,可下场凄凉,否则陆婉君上一世也不会费尽心思巴结上太子后,又抛下尊严来找宋珧! 陆婉君如今上赶着去巴结太子,只会更加激怒心狠手辣的宋珧去对付太子罢了。 大夫人见她轻易便答应了,心下满意,想来陆蘅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清楚一切早已成定局,她在婉君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早就没有回头路了,陆蘅不该同婉君去争什么,也注定争不过! 皇后生辰宴上,她的婉君一定会大放异彩,艳压群芳! 皇后生辰当日,前来参加生辰宴的人很多。 三品以上的朝臣皆携家眷赴宴,尤其是未出阁的女眷,几乎都来了,偌大的承德殿热闹非凡。 那些未出阁的女孩子们打扮得一个比一个精致好看,她们平日里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若是能借着今日,入了皇子们或是世家公子们的眼,求段好姻缘最好不过,听说,今日谢将军也会来呢。 谢忱虽然令这些女孩子们心生畏惧,更多的确是仰慕,甚至有些女子幻想着像话本中所写,最后这个危险的男人,能由自己驯服。 后宫妃子们也都是精心打扮过了的,如今后宫,嘉贵妃得到陛下专宠,她们这些人中,许多都一两年未见过陛下了,今日争奇斗艳,只为吸引陛下的目光,哪怕多看她们一眼,能留下个印象也好。 陆蘅见状,心情不免有些复杂,这些女子同她上一世一般,实在可悲,一生围绕着一个男人图谋算计,夫君多看一眼便沾沾自喜,好在,她走出来了…… 陆蘅今日的穿着的打扮格外普通,尽管她的样貌在华京女眷中算的上是上乘的,可人靠衣装,在一群争奇斗艳的女子中,倒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这种场合陆蘅就是来凑个热闹,也不愿出风头,入场后便带着赵嬷嬷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这宴会虽然没什么意思,可这宫里精致的食物,倒是令人食欲大开…… 陆蘅夹了块点心吃,一旁有几个昔日同在资善堂的同窗留意到她这里,见状心中不禁冷笑,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不过宫里也没有不许提前吃东西的规矩,这些金贵的公子千金们虽然看不惯陆蘅,却也没人能拿着个挑她错处。 没一会儿的功夫,宾客到的差不多了,却迟迟不见陆婉君,有些想借机一睹陆婉君芳容的公子有些坐不住了。 “我听闻今年陆大小姐也回来,怎么还没到?该不会不来了吧?” “你这没出息的!是给娘娘祝寿的,还是看陆大小姐的?!” 两名公子哥儿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引来周围一阵低笑声,只是今日惦记着看陆婉君的公子不在少数,众人笑过后便罢了,也未多说什么。 陆蘅也笑,心中却清楚,陆婉君今日天未亮便起来梳洗打扮了,怕是早就精心穿戴整齐。之所以久久不来,为的,就是出现时一鸣惊人,这是陆婉君一向的行事作风,为此,她自然不会早出现了。 众人又等了会儿,宋珧来了,他在众皇子中虽不得宠,但样貌确是最俊朗的,一来还是引得了不少姑娘的侧目。 宋珧在人前低调惯了,对着众人淡淡一笑后,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见陆蘅在看他,宋珧对她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个庶女便有丝毫轻视怠慢,翩翩公子,不外乎此。 陆蘅神情冷漠的收回目光,没一会儿,宴会现场传来一阵女孩子们欣喜的低呼声,陆蘅抬头一看,原来是谢忱带着一宝出现了。 他一出现,在座那些打扮的芝兰玉树的公子哥们瞬间显得黯然失色了,毕竟无论是文人的清俊儒雅,还是武将的锐利霸气,谢忱身上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竟丝毫不违和,加之那副过于出挑的容貌,使得他无论走到哪,都注定是人群中的目光所及。 一宝四处打量了一圈,落到了陆蘅身上,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来,陆蘅见到他也开心,只是牵着一宝的谢忱确格外冷漠,自她身边路过时,甚至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她。 看样子谢忱真的死心了,陆蘅心道,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气。 早该如此的,谢忱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说的便是他了,而她,如今还只能以庶女自居,心中也有了其他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昔日那点交情,断了便断了。 没人在意她也好……不过,倒也并非全然无人在意,陆蘅生的美艳,有几个眼生的公子目光不时像她这儿瞟,这些人多是有些自知之明,不敢惦记陆婉君,心道看个庶女总没什么。 陆蘅对这些目光不甚在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没一会儿,这些目光竟齐刷刷的消失了。 陆蘅想到什么,突然往谢忱的方向看去。 就见他安静的坐在高位上,大殿上方的琉璃八角宫灯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柔光,今日皇后寿辰,他也未像往日那般一身玄色衣袍,而是同旁人一般换上了上黑下红的吉服,立领宽袖,腰间至衣摆处,烫金线绣着一直栩栩如生的麒麟,彰显着他身份尊贵。 一头墨发用金冠高高束起,陆蘅还是头一次见到谢忱穿戴的这般正式华贵,配上他那过分俊美的样貌,倒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男狐狸,不经意间便能轻易蛊惑人心。 谢忱正被周身的女眷们盯着看,目不斜视,修长的十指正在耐心的替一宝剥橘子。 一副温婉居家好兄长的模样令陆蘅有些暗暗吃惊,谢忱剥完橘子后,递到了一宝嘴边。 一宝却有些嫌弃的转过了头去,谢忱剥了个橘子瓣,直接塞到了一宝嘴里,修长的手指坏心眼的将一宝的小嘴捏成了只鸭子,不允许他将橘子吐出来,一宝的神情瞬间仿佛吞了只苍蝇,恶狠狠地瞪着谢忱。 陆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嘉贵妃 原来一宝不喜欢吃橘子啊…… 陆蘅有些无语的收回了视线,这令人闻风丧胆的谢大将军,有时候还真是幼稚啊!亏她刚刚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什么正经人。 陆蘅吃了些点心垫了垫肚子,几乎快吃饱时,陆婉君终于出现了,她一进来,原本热闹的殿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陆婉君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月牙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典雅至极。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 陆婉君莲步轻移,仿若坠入凡尘的仙子,美的不食人间烟火,令人叹为观止,许多男子不禁看痴了去。 陆大小姐是仙子吧?一个出身高贵,样貌绝世,才华品性都是上乘的女子,一定是九天仙子托生的吧? 谢忱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给一宝塞橘子吃了,一宝气鼓鼓的,见到陆婉君这副做作姿态,更生气了。 丑人多作怪!丑八怪就爱吸人眼球!小九姐姐若是打扮起来,定比这个陆婉君漂亮多了。 可惜,看如今这样子,兄长似乎,放弃小九姐姐了? 一宝叹了口气,小脑袋瓜有些郁闷,却也知道小九姐姐不喜欢兄长,兄长的脾气,也不可能一味的倒贴上去。 谢忱活的极通透,万事只要他想要的,勉强也要得到手,可他却比谁都清楚,唯有感情之事勉强不得。 他如今的权势,想得到陆蘅区区一介庶女,不过一句话的事,可他钟意的就是她聪慧隐忍,本性却又肆意张扬的模样,强迫她同他在一起,无异于是毁了她,这是爱么? 谢忱意识到他堂堂谢大将军居然会为了陆蘅考虑这么多,自我唾弃了一番后,已经决定放下陆蘅,虽然放下的过程说不上多好受,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他谢忱能奈何的了的。 不远处,暗暗打量谢忱的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抹放心的笑,谢忱早前对陆蘅不寻常的态度,令陆婉君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虽然她不信谢忱会看上陆蘅,可陆蘅哪里配谢将军一而再的替她出头?她不配! 今日看来,果然是她多心了,谢忱看都不曾多看角落里的陆蘅一眼,甚至没有几个男人多看她一眼。 从她一入场,其他女眷注定黯然失色,除了谢忱这种不懂欣赏的木头,其他男子,甚至是几位皇子,目光都不觉被她吸引了去。 不远处的宋珧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只是想起陆婉君是如此看不起他,强烈的自尊心令他收回了目光。 好马不吃回头草,一心想着太子那个废物的女人,他宋珧也不会再要了! 宾客到齐后,帝后方才到场,皇后年近四十,眼角虽已冒出细纹,但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华贵,令人见之便忍不住尊敬臣服,霸气的同时,却又不缺女子特有的温婉灵秀,不难看出年轻时何其风华绝代。 再这种端庄大气的美映衬下,陆婉君瞬间黯然失色,显得小家子气了许多。 这才是一国之母该有的气场,陆蘅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 一旁的皇帝站在皇后身旁,都稍显逊色了许多,他年过半百,两鬓早早白了,眼眶乌青,听说早年也是个明君,可上了年纪后,越发贪图享乐,宠幸年轻貌美的嘉贵妃,置皇后于不顾,不想着如何稳固社稷,反而敏感多疑,一心防着忠心耿耿几大世家。 听一旁的人悄声议论,皇帝近日闹了不少荒唐事,帝后冷战了许久,今日生辰,方才一同出现。 帝后落座后,皇帝目光看向坐在下面的嘉贵妃,突然道:“嘉贵妃,来朕身边坐着。”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心下不禁有些骇然,陛下平日里宠幸嘉贵妃便罢了,今日可是皇后生辰,居然这般下皇后的脸! 陆蘅看向皇后,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皇后唇边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只是那笑容之下,却是旁人看不懂的难过。 宋家男人皆薄幸,陆蘅是切实体会过的,也明白皇后此刻的心情。 只是皇后却又无可奈何,寻常人家的农妇有不顺心的事还能同自己汉子闹上一闹,顶多被骂句泼妇,可皇后这种至高无上的女子,身后牵连着家族,儿女,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顾一切的闹上一场,且不谈她自己,家中的颜面都要被丢尽了。 面对着夫君的不公,也只能忍气吞声。 嘉贵妃是扬州有名的乐姬出身,早年陛下微服私访下江南时,泛舟湖上,一眼便被不远处船舱内抚琴的嘉贵妃所吸引,力排众议将她带回了宫中,不过数载,便坐上了贵妃的位置。 尽管如今身份高贵,可同真正的贵人比起来,显得艳俗了许多,嘉贵妃今日打扮的格外艳丽,身段儿妖娆的来到皇帝身旁款款坐下,唇畔挂着抹得色。 不难看出,嘉贵妃已经努力学着皇后娘娘持重端庄的模样了,奈何有些东西早就根深蒂固在骨子里,再华贵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都透着一股子风尘气。 可她生的实在是太美了,皇帝这些年来见多了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偏就被嘉贵妃迷的死死的。 这时,太子宋玉谦上前笑道:“儿臣恭贺母后生辰,前几日得到一对上好的白玉大雁,献给母后,大雁有忠贞之意,也愿父皇母后永结同心,福寿绵长。”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无论他同皇后如何,宋玉谦却还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宫中女子大多母凭子贵,一旁的嘉贵妃虽然也生了八皇子,年幼不说,性子随了她,远没太子这般争气,启蒙的晚,看见书本便要哭闹,整日里只会吃喝享乐,故而陛下再喜欢她,对这个儿子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嘉贵妃眼睁睁看着陛下离她明显疏远了些,脸色有些难看。 第一百八十章 打马球 皇后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笑着同太子寒暄了几句后,歌舞便开始了,宫中的舞姬腰肢纤纤,陆蘅品尝着美酒佳肴,欣赏着美人,好不快哉。 宴会期间,陆婉君一双美目不时像太子瞟去,可宋玉谦并非贪图美色之人,见父皇冲宠妾灭妻,有些替母后忧心,并未过多关注她。 陆婉君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皇帝被嘉贵妃哄着喝了几杯酒后,有些不剩酒力,嘉贵妃见状,笑道:“皇后娘娘,陛下醉了,臣妾先扶陛下下去歇息。” “去吧。” 皇后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嘉贵妃是故意的,今日她生辰,陛下却喝多了酒,早早同一个贵妃下去休息,无非是再打她的脸。 可她作为皇后,有些事情只能忍下。 皇帝同嘉贵妃离开后,殿中紧绷的气氛轻快了许多,宋玉谦笑道:“年年看这些歌舞,也没什么意思,母后不是喜欢看人打马球么?外面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在座诸位也别拘着,都可以前去参加,打赢了的,本宫重重有赏!” 太子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跃跃欲试了起来,马球作为宫中数不多的娱乐项目,在座的或多或少都会一些,陆婉君垂眸看向自己这段时日因为练习马球被磨的破皮的掌心。 今日她一定要讨得皇后娘娘欢心! 大楚民风开放,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女子只要不入仕,不干政,越有才华的女子越令人敬仰,若是会些骑射功夫,蹴鞠马球之类的练的好,也能令人觉得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并没有几个女子喜欢这些,可既然皇后娘娘喜欢,她陆婉君便让所有人知道,论身份,论才华本事,她陆婉君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陆蘅没答话,目光落再宋珧的位置上,方才嘉贵妃扶着皇帝下去后没多久,他便借口出去醒酒,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作为宫内最不受宠的皇子,宋珧去了哪并无人在意,加之他这些年与世无争的性子,也不会令人生疑。 几个年轻的公子小姐已经下去更衣了,陆蘅身旁的灵月道:“小姐,您也去换衣裳吧,您的马球那么厉害,在座的肯定没几个是您的对手。” “我就不去了。” 说是打马球,谁人不知这些公子小姐打的什么主意,除了个别真心喜欢打马球的,不知有多少人有心让皇后注意到自己,借此机会将自己,或是家中女眷想办法在皇后面前露个脸儿,哪怕能给太子殿下做个侧妃,也是极好。 陆蘅并不想在宋家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扎眼,宋玉谦确实是个难得的才俊,如今风头正盛,可下场多么凄惨,陆蘅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看着眼前被众人众星捧月,英姿焕发的太子殿下,陆蘅心头竟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 这时,一宝突然跑了过来,他近日又胖了些,身着一袭冰蓝丝绣云纹彩褂,圆滚滚的像只汤圆儿,足以见得谢忱这个兄长虽然偶尔不靠谱,但将他投喂的极好。 “陆蘅姐姐,和我一起去打马球吧。” 陆婉君心底虽瞧不起陆蘅,可想起这个该死的贱人所作所为,但却又做不到拿她当空气无视掉,心念一转,驾马来到陆蘅身前,笑道:“阿蘅,我们来打一把吧!” 方才见陆蘅打马球时,和一宝的技术半斤八两,两个人就像孩童过家家似的,场中也未有人将这二人放在眼里,任由他们在一旁玩儿自己的。 陆蘅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她都这么低调了,陆婉君还前来找不痛快。 “长姐要同我们比试?” 陆婉君笑道:“二妹同谢小公子骑射功夫都是一流,殿下年纪虽小,确是谢将军一手教导出来的,听闻谢将军同谢小将军这个年纪马球便打的很好了,今日不过图个开心,你们二人不上场打一把,未免说不过去吧?” 原本众人还觉得,陆婉君此举未免有些欺负人,闻言便也释然了,不过是场游戏罢了,陆二小姐和谢小公子躲在一旁,看着确实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也有明眼人并未被陆婉君所蒙蔽,看的出陆婉君心中所想,可,那又怎样?陆大小姐想同一个庶女比试,也是这个庶女的荣幸。 今日这种场合,一个庶女能来参加,已经是对他们在座不少人的侮辱了,故而尽管有人看出来陆大小姐故意针对陆蘅的,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甚至有不少起哄要陆蘅同陆婉君打一场的。 陆婉君笑看着眼前的陆蘅和一宝,这二人虽然功夫不错,但功夫好不代表马球就打得好,若是今日陆蘅这个贱人不小心坠马,所有人应该都会觉得是个意外吧……呵呵! 陆蘅一愣,她为了让一宝走出他那个糟心兄长的阴影,加之自己也不想出风头,便故意藏拙,不想陆婉君居然厚颜无耻到跑来欺负她和一个孩子?真是无耻! “小九姐姐,咱们和他们比!”一宝气势汹汹的吼完,突然腿一软,从马上软趴趴的摔了下来。 陆蘅一愣,正欲下马,谢忱已经先一步飞身而来稳稳接住了他,蹙眉道:“怎么了?” 陆婉君也蹙眉:“小公子刚刚还好好,怎么突然坠马了?莫非,是不想同我和殿下比试?故意的?” 一宝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缓缓伸出小肉手,指着陆婉君道:“兄长,我被她丑晕了,你快替我和小九姐姐打吧,我不行了。” 一宝说罢,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谢忱:“……”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陆婉君,尽管陆婉君知道,这小畜生是故意气她的!她若是丑,这天底下便无美人了。 可陆婉君还是气,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定是陆蘅背地里在谢小公子面前说她坏话,教他这些!她想不通陆蘅给这小畜生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他如此处处同自己作对! 然而陆蘅也是有些懵的,同谢忱对视了一眼,一宝的良苦用心他们二人都清楚,气氛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打二 好在二人都不是扭捏的性格,谢忱轻笑了声:“既然如此,那臣,便同殿下比试一番。” 太子和陆婉君的面色瞬间有些难看了起来,谢忱若上场,他们二人绝无胜算不说,而且,怕是会输的很惨…… 谢忱正欲上马,陆蘅突然道:“既然谢小公子不舒服,我一个人同你们二人打!” 陆蘅无心出风头,可今日若是同谢忱一起打,传出去更令人误会,名声便罢了,江师兄怕是还关注着她这里的一举一动,她一而再的同谢忱牵扯不清,师兄吃醋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谢将军风华绝代,权利滔天,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身污糟事的她一而再的出头,谢忱的情分,她陆蘅偿还不起! 既然陆婉君自己找事,她便也不手下留情了! 谢忱见她避嫌至此,冰冷的目光看的陆蘅隐隐有些心虚,但她问心无愧,直接忽略掉了谢忱冰冷的目光:“请!” 宋玉谦有些犹豫了:“这样不好吧?你一姑娘家。对上我们二人,你根本不可能赢,这不是欺负人么?” 陆婉君没开口,她并不希望谢忱也参与进来,虽然她知道谢将军本意是不愿意同陆蘅打马球,都是谢小公子缠着他这么做的,可今日若是谢将军在,她一定会输不说,陆蘅这个贱人岂非大出风头? 陆婉君暗自琢磨是劝谢忱留下还是不劝时,陆蘅笑道:“输了便输了,打马球主要为了高兴,是我自愿同你们二人打的,没什么不公平,不必劳烦谢将军。” “既是如此,我便不参与了。” 谢忱说罢,冷着脸拎着糟心的一宝回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陆蘅身上,也不知该说这陆二小姐是太过自信了还是不知好歹,能同谢将军一同打球是她的福气,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自大到要以一敌二? 皇后看着骑在马上的陆蘅,眸中却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来。 她看人一向准,若换做其他女子,能和谢将军一同打马球,哪怕不能嫁给谢忱,传出去也是面上有光的事儿,可她清楚自己同谢忱身份差距,及时避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颜面而同谢将军一起。 一个人面对宋玉谦和陆婉君二人时,也丝毫不惧,似乎丝毫不在意输赢,只是想同眼前挑衅的陆婉君痛痛快快打一场,有那么一瞬间,皇后仿佛看见了年轻时敢打敢闯的自己。 陆婉君冷笑一声,今日还真是个好日子,她不仅仅能令皇后和殿下满意,还能顺便收拾一下这个狂妄的小贱人。 一声令下,场中三人驾马对着马球挥杆而起,陆蘅丝毫未将陆婉君这三脚猫的本事放在眼里,三两下便躲过了她的拦截,可宋玉谦却属实难缠的很,打马球的本事又是皇后亲自教出来的,不容小觑。 第一场三人打到最后,几乎成为了陆蘅同宋玉谦的角逐,陆婉君最初还勉强跟得上,可当宋玉谦发现陆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后,便开始认真了起来,二人将马骑的飞快,陆婉君用尽全力,却怎么也追不上了。 一想到许多人看着,陆婉君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了,气的咬紧牙关,用力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该死!陆蘅这个贱人怎么会这么厉害?眼看她居然将太子殿下超过了,高高扬起手中的长杆,一击即中! “第一场,陆蘅胜!” 裁判声音落下,满场陷入了不可置信中。 “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陆二小姐,居然能以一敌二?” “哪里是以一敌二?完全是她同太子殿下打么,陆大小姐根本追不上,说起来,还是陆大小姐主动要同她比的,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马球一共有六局,接下来五场,陆蘅赢了两把,输了三把,最后双方以三比三的成绩打了个平手。 宋玉谦看向陆蘅的目光不禁深沉了几分:“你很厉害。” 这话隐隐有种一语双关的意思在里面,陆蘅只做没听懂,淡淡道:“臣女运气好,今日发挥的好罢了,殿下才是真本事。” 论打球的本事,宋玉谦确实厉害,可江师兄曾说过,她是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而且有足够的努力和毅力,这几年被江月沉训练的,无论是骑马的速度,或是射箭投球这种准头的事,她都比寻常武者强许多。 宋玉谦毕竟是太子,身子金贵,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不必谦虚,这份赏赐,你还是收下吧。” 尽管陆蘅方才放水放的很隐蔽,宋玉谦却仍旧能感觉的出来,若是她使出全力,他一局也赢不了。 打成平局,她既不丢脸,也不下他太子的面子,一举两得。 原本他以为,陆府这庶女只是在文章上颇有造诣,不想为人也这般事故圆滑,还真是不一般啊。 可惜,太子骨子里儒生的清高令他更喜欢陆婉君这种女子,太厉害的女子相处起来反而令男人不舒服。 坐在不远处的谢忱眸色却微微亮了几分,他最喜欢陆蘅这般模样,在他眼中,女子越有本事手段越好,陆蘅的耀眼之处,从不是身份位份带给她的,若男人足够有本事,并不需要女子伏小做低,收敛锋芒。 下人将礼物呈上来,居然是一把极其名贵罕见的刀,在场的武将不禁双眸发亮,谢忱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宋玉谦有些尴尬:“打马球的女子不多,本宫本以为,最后胜出的会是身手矫健的男子,陆二小姐若是不喜欢……” “多谢殿下。”陆蘅盯着那把长刀,面露欣喜:“臣女很喜欢!” 这把刀一看便不是凡品,陆蘅在门中都不曾见过这等宝刀,看样子今日她这风头是出对了! 见她喜欢,宋玉谦唇角微微扬起:“二小姐喜欢就好。” 陆蘅收了刀,回到位置上,没一会儿,来了个小宫娥:“二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陆蘅一愣,也未敢耽搁,连忙随着这小丫头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物以类聚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来。”皇后笑看着陆蘅,方才离得远,便看的出这陆府二小姐是个美人,只是穿着打扮的太过朴素,没有陆婉君那么吸睛,此时离近了看,心下不免有些惊艳。 眼前的陆蘅聪慧,漂亮,有胆识,且懂得隐藏锋芒,皇后是越看越喜欢。 可惜,就是出身低了些,谦儿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皇后看着眼前的陆蘅,心中隐隐有些心动。 可是陆蘅的身份,陛下和谦儿未必会愿意,皇后有些头疼的想着。 陆蘅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皇后便盯上自己了。 皇后压下心头的念头,笑着同陆蘅聊了几句闲话,这时,陆婉君随着宋玉谦走了过来,见陆蘅同皇后相谈融洽陆婉君,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一闪而逝。 陆蘅这个贱人!就这么想给太子殿下做妾?一个庶女也敢来皇后面前献殷勤,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陆婉君有些鄙夷的想着,对着皇后盈盈下拜:“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见这么会儿的功夫,陆婉君已经换了身华服,虽说言谈举止间优雅的挑不出半分错处,可皇后莫名就是不喜欢她。 皇后淡淡的嗯了声:“陆大小姐有什么事么?” “臣女是来同殿下娘娘请罪的,刚刚若不是臣女拖了殿下后腿,殿下定是第一。” “你也知道你拖了后腿。”皇后没好气道:“既没什么本事,又何必去同旁人比试?马球并非你一人的游戏,不该只为逞一时之快,不顾你队友的输赢。” 方才若不是陆蘅这丫头机灵,谦儿怕是一局都胜不了,要丢脸了。 陆婉君一愣,她说这话只是自谦,没想到皇后居然这般不给她面子。 不给她面子便罢了,反而同陆蘅这个贱人相谈甚欢! 皇后显然不愿意搭理娇柔造作的陆婉君,训斥一番后,直接无视掉她,转过头来继续同陆蘅说话了。 陆蘅早就听说过,这位皇后出身将门,是个性情中人,大概是不喜欢陆婉君这种女子的,却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将陆婉君晾在了一旁。 陆婉君从未受到过此等薄待,垂眸不语,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剜进掌心。 皇后这该死的半老徐娘!人年老色衰了不说,眼神也不好使,活该她受尽陛下冷落,偌大的凤仪宫,都成了第二个冷宫,若非她有个好儿子,她陆婉君都不屑于同她讲话。 陆婉君心中暗暗骂着皇后,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敬,毕竟,她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人,眼前这人,怎么说还是皇后,是她未来的婆婆。 这时,嘉贵妃走了过来,她换了身衣物,面色红润,摇曳生姿。 陆蘅清楚的看到,嘉贵妃白皙修长的颈间,有一抹暧昧的红印子。 其实只要她换身高领的宫装掩盖住,可她偏不,嘉贵妃故意将颈间的印记显露出来,似是在她同皇后炫耀,方才下去时发生了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皇后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放肆!这种场合,你这般成何体统?!” “啊?臣妾穿戴的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么?”嘉贵妃无辜的眨了眨眼,一旁的小宫女提醒她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抚上颈子,害羞道:“臣妾,臣妾服侍陛下睡下后,匆忙便赶来了,也未留意。” 说罢,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垂落下来,遮盖住了颈子上暧昧的红印, 陆蘅看着眼前的皇后,莫名有些心酸,这样一个高门将女,昔日风华绝代的女子,却要被这种令人不齿的女人挑衅,偏偏嘉贵妃不以为耻,因为自己挑衅到了皇后沾沾自喜,还真是……令人不舒服。 陆蘅笑道:“方才娘娘问臣女什么?” 皇后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再同陆蘅说话,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听说你是在民间长大的,想问问你民间有没有什么趣事。” 一旁的嘉贵妃见皇后同陆府相府那个庶女相谈甚欢,突然冷嗤了声:“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宫里了,民间不过是些草根贱民,能有什么有意思的。” “嘉贵妃!本宫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对你已是再三容忍,休要造次!” 皇后语气淡淡的,不怒自威,嘉贵妃明显有些害怕,可是很快,嘉贵妃眨了眨道:“是臣妾说错什么了么?娘娘好大的火气呀。臣妾知道了,定是因为今日娘娘生辰,陛下却醉酒去了臣妾那儿,娘娘生气了,娘娘放心,臣妾回头定好好劝陛下,多陪陪发妻才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后蹙眉道:“你自己便是贱籍出身,如今做了贵妃,便轻视百姓,是为忘本。本宫同陆二小姐说话,你擅自多嘴,是为不敬,嘉贵妃这是觉得陛下宠爱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么!” 嘉贵妃被皇后堵的说不出话来,讪讪道:“臣妾知错,不过这陆二小姐区区一个庶女,何以劳得娘娘您对她青睐有加。” 嘉贵妃说罢,一双风情万种的美眸落在了陆婉君身上,笑道:“陆大小姐怎么站在那儿,来本宫身边坐!” 嘉贵妃主动开口,倒是替陆婉君缓解了尴尬,嘉贵妃眸中对陆婉君的欣赏喜爱之情丝毫不加以收敛。 陆婉君这种身份高贵,又满腹才华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嘉贵妃对她,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觉得她们二人才是同一类人。 皇后这个老女人,也不过仗着有个好出身,眼光低劣到欣赏一个庶女,简直好笑! 可惜她的八皇子年纪尚小,不然她定要想办法让陆婉君成为她儿媳不可。 嘉贵妃有些遗憾,不觉想起三皇子宋珧近日来频繁示好,他什么意思嘉贵妃清楚,宋珧早早没了生母,如今需要个依靠,她同陛下说收了他做儿子也未尝不可,那宋珧无依无靠,却是个有野心的,只要给他些甜头,到时不愁拿捏不住他! 嘉贵妃唇畔的冷笑看的陆婉君一愣:“娘娘,再笑什么?” 思及此,嘉贵妃看向陆婉君的目光更加亲切了起来:“本宫再笑,有些人有眼无珠不识货,错将鱼目当珍珠。”说罢,看了陆蘅的方向一眼。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收做义女(上) 见嘉贵妃如此赏识自己,陆婉君心下稍稍好受了些,可比起嘉贵妃,她更希望得到皇后的认可!毕竟,嘉贵妃是个歌姬出身,陆婉君心底隐隐觉得有些膈应。 陆蘅目光凉凉的自嘉贵妃身上扫过,这个女人,上一世同宋珧狼狈为奸,迷惑圣上,害的一心为陛下着想的皇后被打入冷宫惨死。 原本对于宋家的事,陆蘅并不在意,而今看着眼前明媚大气的皇后,陆蘅突然觉得,嘉贵妃实在该死! 陆蘅笑道:“娘娘莫要生气,如嘉贵妃所言,民间确实没什么好玩儿的,不过,倒是有许多趣事,娘娘若是感兴趣,臣女可以说给您听。” 皇后此时有些心烦,闻言道:“什么趣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之前我家附近,有一户院外,员外娶了个贤妻,夫妻原本和睦恩爱,不想那员外有一日,突然爱上了个勾栏女子,纳为妾室日日宠幸不说,宠妾灭妻,落人笑柄。” 皇后听着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然后呢?” “然后,那员外险些被那妾室拐了全部家产,害死二子,好在那大夫人英明,及时戳穿了妾室,那妾室被浸猪笼而死,如此善良大度的发妻,员外不懂珍惜,实在令人唏嘘,不过仔细想来到也难怪,这正经人家出身,克己复礼的大夫人,怎么可能是那种狐媚勾栏货色的对手呢?” 嘉贵妃越听,眉心蹙的越紧:“这算什么趣事!本宫听闻你是乡下来的,果真上不得台面!如此粗鄙之事,亏你也好意思拿到娘娘面前班门弄斧?你不嫌脏,本宫还嫌污了耳朵。” 陆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臣女这儿实在没什么趣事可说,只是这件事印象较深,令臣女懂得了些道理,才敢拿出来说上一说。” 皇后看着眼前的女子,眸中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来:“你懂了什么道理?”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抛开身份尊卑不谈,出身不同,本身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妾室若是能凭着些不入流的手段,哄得主君主母高兴,便是莫大的福气,若还不知足,蹬鼻子上脸,定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一旁的嘉贵妃哪怕再愚蠢,也听出这话中的意思,见陆府这区区庶女胆敢含沙射影寒碜她,冷冷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若那当家主母真如你所说那么好,怎么可能留不住主君的心?依本宫看,这故事是你随口编造的吧?” “却有此事,当时这事儿在我们那小县城闹的还挺大的。”陆蘅笑道:“贵妃娘娘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臣女这个故事说的不好么?” 嘉贵妃看着陆蘅假作单纯,实则犹如一汪黑潭,深不见底的眸,心中一时竟难以确定这故事是真的还是这小贱人随口捏造出来的,不过她眼下说出这么个故事来,绝对别有用心! 嘉贵妃看向陆蘅,双眸危险的眯起,皇后这个老女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给她找不痛快,陆蘅是么?这笔账,她记下了! 原本安静坐在不远处品茶的宋珧,这才正眼看了陆蘅一眼。 愚蠢的庶女,为了再皇后面前出风头,自作聪明得罪如今风头正盛的嘉贵妃,嘉贵妃最是小肚鸡肠,有仇必报,这庶女最好祈祷日后别栽倒贵妃娘娘手里! 果然,这世上同甜仇那般冰雪聪明的女子不多了。 陆蘅却并没有出风头的意思,她只是,想替皇后出口恶气罢了。 有些时候陆蘅想不通,男人为何能如此薄幸,皇后这种出身才学样貌品性皆在上乘的女子,为何就得不到夫君厚待,会被嘉贵妃那种下作到骨子里的女人蹬鼻子上脸,却要一再隐忍。 皇后淡淡的打量了陆蘅片刻,见她眸中一片赤诚,大概是是真心替她出这个头,并不像其他人一般,眸中写满了算计,试图从她这儿得到什么。 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姑娘了,皇后是越看越喜欢,看了眼目光全然留在陆婉君身上的宋玉谦,无声叹了口气。 她有心想让眼前这个陆蘅作儿媳妇,可困难重重不说,强扭的瓜也不甜,谦儿心中没她,强要过来,他日也不过是一对怨侣罢了。 皇后心中有些惋惜的同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众人打过一场欢畅的马球,回到殿中,憋了一肚子火的嘉贵妃笑道:“今日大家痛痛快快的出了身汗,想来娘娘也开心了,可惜,陛下不胜酒力,睡下了,否则若是陪娘娘过完生辰,娘娘定会更开心的。” 嘉贵妃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暗自唏嘘,嘉贵妃如今恃宠而骄,可以说是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了,一个歌女出身的,能将出身高贵的皇后欺辱到这一步,还真是…… 可是谁让陛下喜欢嘉贵妃呢?众人心中虽然替皇后愤愤不平,却也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皇后淡淡一笑道:“陛下既然困了,那便歇着吧,不过生辰礼,总该给本宫一个,本宫也不要其他,只求个恩典,喜公公,待陛下醒来后,劳烦通传一声,本宫今日想收个义女。” 皇后此言一出,众宾客不禁暗道,是哪家的女儿这么好的福气,被陛下娘娘收做义女,昔日这身份地位可就不大不相同了。 “敢问娘娘,哪家女儿这么好的福气,能入了您的眼?” “那还用说么?定然是在座最出众的姑娘,陆大小姐陆婉君了。” “你傻了?陆大小姐他日明显是要做太子妃的,若成了陛下娘娘的义女,他日岂非要同殿下兄妹相称?” 众人猜测了许多人,唯独没人猜到陆蘅身上,毕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哪里有资格得到如此殊荣? 这时,皇后却突然看向陆蘅的方向,眸中染上一抹温和的笑:“阿蘅,你过来。” 殿内众人瞬间静默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陆蘅身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收做义女(下) 陆蘅也是一愣,她今日虽然同皇后娘娘相谈甚欢,却也没想到皇后居然会提出收她为义女。 这天大的殊荣从天而降,陆蘅却也只是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淡然起身,来到了皇后身边。 “好孩子,本宫今日对你一见如故,你可愿意认本宫作义母?本宫回头像陛下求个殊荣,给你个封号。。” 此言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殿中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区区庶女,被陛下娘娘收做义女便已经是其他嫡女都没有的殊荣了,娘娘还要替她求封号,莫非是要封她做个郡主不成? 这也是皇后这些年做过的最出阁的一件事了,看着陆蘅,笑道:“你可愿意?” “娘娘爱戴,这是臣女的荣幸。” 皇后见陆蘅区区庶女,得到如此殊荣,并没有太过激动骄傲。小小年纪如此沉稳心性,皇后越发觉得这个庶女收的值。 台下,陆婉君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身子微微颤抖着。 愤怒,不甘,嫉妒,几乎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了。 帝后的义女,还要追加封号,证明什么?日后陆蘅这个贱人在府中岂非可以横着走了! 宋珧淡淡看了陆蘅一眼,这个庶女,倒是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 不过,庶女就是庶女,乌鸦哪怕落再梧桐上,也成不了凤凰不是么? —— 宴会结束,陆蘅同陆婉君一道回府后,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陆婉君回来了,连忙上前道:“婉君,怎么样,皇后娘娘很喜欢你吧。” 大夫人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陆婉君便满腹委屈不甘,美眸通红,双手紧握成拳。 大夫人被陆婉君的反应弄的一愣:“怎么了?娘娘难道不喜欢你么?” 大夫人有些难以置信,她的婉君聪慧又大方,这些年见过的人无一不夸赞她的,皇后娘娘怎么会不喜欢呢? 大夫人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陆婉君再也忍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了下来,想起白日发生的一切,似是觉得丢人,什么也不肯说,哭着跑回了卧房,将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 然而这么大的事,陆婉君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陆蘅被皇后收做义女,加封姮华郡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可谓是无人不知。 消息传到陆府时,陆元激动不已,当今陛下皇后可还从未收过义子义女,他陆府的一介庶女,能入了皇后娘娘眼,还被加封了郡主,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陆元不禁对这个女儿有几分刮目相看了起来,他再也顾不得陆婉君心中委屈与否,当着全家人的面盛赞了陆蘅一番,又给了许多赏赐,和陆婉君平日里得到的不相上下。 这几日蘅香苑的下人高兴坏了,做奴才的,若是主子争气,地位便也同其他奴才不一样了,昔日陆蘅在府中不受待见,赵嬷嬷等人也要看人眼色,如今倒成了府内其他奴才阿谀巴结的对象。 陆蘅对忠心的下人一向宽容大方,赵嬷嬷等人平日里吃穿用度便极好,只是陆蘅昔日无依无靠,对奴才再好,也没几人愿意来她这蘅香苑。 只是如今,却突然有许多下人挤破了头想来蘅香苑侍候,恰好陆元有心再给陆蘅房中添置几个丫鬟。 这日,灵月打发走了几个上门自荐的小丫头,没好气道:“当初小姐不受宠时,一个个狗眼看人低,如今识得小姐本事了,便上赶着倒贴,这些势利眼小姐才看不上!” “住嘴,小心隔墙有耳!”赵嬷嬷见灵月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连忙呵斥住她。 经过这许多事,赵嬷嬷自然看的出,那所谓人美心善的陆婉君怕只是个金玉其外的主儿,实际上阴险狡诈,若非自家小姐聪慧,怕是早被欺压的抬不起头来。 如今,赵嬷嬷和四个丫头都对陆婉君彻底变了看法,只是府中处处是眼线,灵月性子冲动,赵嬷嬷时不时需提点下。 灵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去干活儿了。 陆蘅找陆元回绝了给蘅香苑塞人的事,她不希望太多人服侍。 哪怕上一世过了几年富贵日子,她也并未养出千金小姐的娇气,许多事喜欢亲力亲为,她更不想有人趁机往她院子里塞人,到时还要费心思除掉。 陆元见她不愿意,倒也未勉强。 没过几日,老夫人再次将大房叫去陪她用膳,陆蘅如今名义上也算大房的人,也一道跟了去。 陆婉君几日未见,便清减了许多,想来被陆蘅被封为郡主之事刺激到了,这段时日过的并不顺心。 来到老夫人那儿,陆婉君显得越发娇弱委屈,嘴上却什么都不肯说。 祖母这么聪明,定然能看出她心里不好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陆蘅这个贱人! 从小到大,祖母都是最疼她的,今日定不会给陆蘅好脸色。 可陆婉君想不到的是,老夫人今日却只是温言安抚了她两句,陆蘅来后,亲昵的拉过陆蘅的手问了许多,整顿饭下来,完全将陆婉君晾在了一旁。 这还不算,吃过饭后,老夫人还单独将陆蘅留了下来,和蔼的笑道:“阿蘅,你如今是郡主了,身份不同了,身边只有那么几个丫鬟伺候,实在不成样子,说出去也不好听。祖母知道,你性子喜静,也不给你院中多塞人,祖母这两日精挑细选给你选了个办事牢靠,性子又稳重的下人,明日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 看似商量的语气,却丝毫没给陆蘅拒绝的机会。 老夫人说罢,便让贴身嬷嬷带了一个中年女子上前来,笑着同陆蘅道:“这是刘菊,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岁了,日后跟在你身边,祖母也放心。” 陆蘅看向刘菊,她没想到老夫人安排给她的人,竟是个老熟人,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她不要也不成了…… “多谢祖母了。” - 陆婉君在老夫人那儿憋了一肚子火,回到房中后,将屋中价值连城的花瓶瓷器摔的粉碎,桌椅板凳悉数踹倒在地,却仍旧难消心中火气。 “贱人!贱人!!” 居然敢和她抢风头?在皇后娘娘面前同她争就算了,同她争夺父亲祖母的宠爱!!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太子登门 新来的几个小丫鬟一声不吭的进屋收拾残局,陆婉君看着这几人,脑中莫名想起了青果,青果那个丫头鬼主意最多,昔日谁敢令她不顺心,青果总能给她出谋划策去教训那些人,不像这些蠢材,只懂得老老实实办事! 思及此,陆婉君拿起手边幸存的一个瓷瓶,对着正默默收拾东西的小丫鬟头顶砸过去,瞬间见了血。 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左右,被砸中后一声惨叫,捂着头倒了下去,哭也不敢哭出声音,好不可怜。 陆婉君见状,心中的火气这才消散了些,这时,陆婉君如今的贴身丫鬟青屏匆匆跑了进来道:“小姐,夫人往这里来了。” “什么?!” 陆婉君一愣,让青屏将那个满脸血的丫头拖下去后,恶狠狠地警告道:“动作快些!今日之事谁敢让娘知道,就别想活命了!听见了没有?!” “奴婢们知道了。” 陆婉君对着铜镜稍稍整理了一下,来到堂屋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温婉的模样,眼眶却红着,大夫人一看便心疼坏了。 “婉君,刚刚后面是什么声音?” “下人不小心打碎了茶盏。”陆婉君满脸无奈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训斥了两句便哭哭啼啼的,吵到娘了。” 大夫人闻言,不禁重重叹了口气道:“你性子就是太温和了些,惯的那些下人不知道轻重,你这性子,哪里是阿蘅的对手呢。” 陆婉君仿佛被说中了伤心事,眸中蓄满了泪水:“女儿从未想同阿蘅争什么,我将陆府嫡长女的位置让给陆蘅都没关系,女儿就是怕,爹娘还有祖母不疼我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傻姑娘,你祖母她今日,是为了你好啊!” “什么?”陆婉君愣愣的看着大夫人,一时竟看不透这其中原委。 - 陆蘅带着刘菊回到蘅香苑后,让赵嬷嬷将人安置后,赵嬷嬷会掉房中,不放心道:“小姐,老夫人突然塞个人来,怕是别有用心。” “赵嬷嬷,您也太多心了吧。”一旁的灵月道:“老夫人总没必要对小姐做什么吧?” 陆蘅也笑:“一个丫鬟罢了,你们日后多看着她些就是,赵嬷嬷,帮我寻些书来吧。” 那刘菊陆蘅是印象深刻的,上一世也曾被安排到她身边服侍,虽为下人,办事却成熟稳重,时常护着陆蘅。 那时候无依无靠的陆蘅是极依赖敬佩刘菊的,只是后来才明白,老夫人将刘菊安插到她身边,一来是能照应她下,主要还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以防她生出恻隐之心,同陆婉君争抢什么。 她当年很老实,从未痴心妄想同陆婉君争夺什么,陆府这些人却仍旧未曾放过她! 就是这个刘菊,时常同她讲,三皇子宋珧为人温和稳重,虽不是皇子中最有出息的,却是做夫君最合适的人选,定能给二小姐一世的安稳生活,这才唬的并不喜欢宋珧的陆蘅全心全意奉献给他。 刘菊是个人精,比谁都清楚,当时有如无根之木,在府中每日惶惶不安的陆蘅对于安全感和自在稳定的生活是多么渴望。 后来陆蘅努力辅佐宋珧,可不就是无形中信了刘菊的话,认准了宋珧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会许她一世安稳。 如今想来,刘菊这般聪明的人,和老夫人他们怕是早就看出来宋珧或许并非表面那般与世无争,哄骗她嫁给宋珧,不过是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陆婉君的垫脚石罢了。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刘菊照应,老夫人却还是将刘菊送了来,怕是连上一世那为数不多的怜悯的心思都没了,只是为了替她的宝贝孙女监视操控着她! 陆府上下的心,终究还是偏在陆婉君那里的。 陆蘅笑笑,曾经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刘菊,如今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枚无关紧要的小石子罢了,陆蘅懒得管她,等刘菊什么时候坐不住了,会主动来找她的。 赵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见陆蘅如此淡然,心知她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无奈道:“小姐想要什么书?” “正史,从陛下登基后的,都给我找来。” 赵嬷嬷:“……” 上一世余下来几十年中,发生过许多事,陆蘅需要梳理下,其余事她有把握避开,可皇后待她不薄,又给她不小的殊荣,陆蘅想帮帮她,而且宋珧最后和嘉贵妃狼狈为奸,皇后和嘉贵妃是死对头,若是能帮自己一把最好不过。 赵嬷嬷很快便将当今陛下登基至今的正史找了来,陆蘅凭借自己记忆中,将接下来几年里会发生的重大事件标注了下来,彻夜翻阅古籍,想寻些相似事件,看看能否找出解决对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年初秋,太子游湖时,便会遭遇刺客,葬身湖底,死无全尸,她要不要去提醒一下? - 陆蘅正愁没机会入宫见太子,没过几日,太子便来了。 陆府如今已经投靠了太子,太子偶尔会借着同陆诏品茶下棋的名义来陆府,往来拿捏得极有分寸。 可是这次,宋玉谦同陆诏下过几盘棋后,突然笑道:“子诏,你这棋艺是越发退步了,还是说,故意让着本宫?” 陆诏笑道:“殿下棋艺精湛,臣自愧不如。” 宋玉谦也未同他追究下去,突然道:“本宫听闻,你那嫡出的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宫今日来了兴致,不知本宫能否有这个荣幸,找陆大小姐切磋一番?” 陆诏闻言微愣,反应过来太子是什么意思后,欣喜道:“能同殿下切磋,是婉君的荣幸,臣这就去找小妹。” 陆诏这些年发自真心的疼爱陆婉君,如今虽然清楚她不是自己亲妹妹,见太子似乎对她有意,陆诏还是忍不住替她高兴。 这个好消息猝不及防,陆婉君闻言微微愣怔了片刻后,心下被巨大的欣喜充斥着。 上次皇后生辰宴后,她原以为皇后相中了陆蘅,太子孝顺,定会听皇后的,想不到居然会亲自来找她。 第一百八十六章 湖心亭内 说是下棋,太子身边还缺下棋的人么?殿下莫非是在表明立场? 一旁的大夫人笑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梳妆打扮一番,去同殿下下棋,别让殿下等久了。” “是。” 陆婉君匆忙下去后,已经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的大夫人方才展颜。 太子殿下虽然孝顺,却是个有主意的,他若是看上了婉君,陛下那儿定没什么异议,皇后再喜欢陆蘅也没用。 宋玉谦也确实心慕陆婉君,陆婉君样貌才学自是不必说,在京中官家女眷中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她身份尊贵,是陆相同大夫人的掌上明珠,如今他同陆府往来甚密,若是能娶到陆府的嫡长女,陆家只会更忠心于他。 陆婉君很快便到了,她换了身天青色烟云纱如意上裳,如意百褶裙,素手纤纤,团扇轻摇着走了进来。 来到太子面前,屈身行礼,身量纤纤,腰间的云丝锦带束的她细腰不堪一握,宋玉谦被眼前扑面而来的美色看的心神一动,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来对了。 这几日母后有暗示过他多多留意下那个庶女陆蘅,宋玉谦一向信皇后的眼光,这次却不敢苟同,陆蘅美则美矣,其他方面如何能同眼前的陆婉君相媲美? 见到眼前貌美似仙子般的陆婉君,宋玉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陆蘅确实不错,可是和陆婉君如何相提并论?单论身份,就差了一大截。 “陆大小姐不必多礼,快坐,那日在宫中时人多口杂,本宫还未好好看看你。” 陆婉君闻言,双颊微红,垂下了眸去,小鹿一般的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后那个老女人再喜欢陆蘅也没用,太子殿下可不眼瞎! - 陆蘅这段时日始终派人留意着,得知太子入府后,正准备去找他,却得知宋玉谦将陆婉君叫了去。 宋玉谦上一世便倾心于陆婉君,若他没出意外,最后娶的也会是陆婉君,思及此,陆蘅脚步不禁顿住,有些不大想管他的闲事了。 可抛开他心慕陆婉君而言,宋玉谦确实是宋家子弟中不错的,性格脾性都是上乘,若他日能成为皇帝,必然是个明君。 宫外那批养精蓄锐,企图对抗朝廷的人要做什么陆蘅管不着,可上一世在她死前,那些人并未出现过,是否被皇家暗中铲除了都未可知,大局未定前,陆蘅只想明哲保身,哪方都不想得罪。 宋玉谦这么一个大好儿郎,还是皇后的儿子,她明知道他会死于非命,难道要见死不救么?若是能救他一命,将其拉拢过来更好。 陆蘅如今为人处世早就无比圆滑,她虽和那些同宋家对着来的势力有所关联,却也不介意同宋家人有所往来,毕竟她顶着太子心腹,陆元不受宠女儿的身份,早就被无形中卷入旋涡中,他日无论哪方胜了,她怕都无法自保,如今倒不如赌一把,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只求他日明哲保身。 至于这些人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陆蘅不在乎,如今除了江师兄,阿尘,她谁都不在乎! 陆蘅闭了闭眼,动身前去找太子了。 - 宋玉谦同陆婉君下了几局棋后,二人几乎忘记了谁赢的更多一些,最后心思也全然不在下棋上了,此时正值正午,二人背后微微汗湿。 陆婉君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对太子时,还是有些害羞,笑道:“如今这天可真够热的,殿下要不要去湖心亭解解暑热?” “也好,如今才六月底,热起来还有时候呢,等入了秋就好了。”宋玉谦笑笑:“好在这相府有内湖,湖心凉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陆婉君也笑:“我府上的湖心不算什么,听闻京中最大的易水湖才是最凉爽的。” 陆婉歌点到为止,宋玉谦果然顺着她的话道:“陆大小姐若是有时间,可愿一同泛舟游湖?” “全凭殿下吩咐。” 二人说笑间,已经来到了湖心亭,作为府中避暑的宝地,湖畔长廊上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亭子,其中最大的那栋四周围着青纱,当中设立着供人小憩的金丝软塌,梨木镂花圆桌,其中上好的茶水吃食时时供应着。 太子刚刚在软榻上休息片刻,下人来报:“殿下,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陆婉君微微蹙眉,碍于太子还在,没好发作:“阿蘅?她来做什么?” “二小姐说,有些话要同殿下说。” 呵…… 陆婉君纵然再好的耐性,此时也觉得有些忍无可忍,陆蘅这个狐媚子!小贱人! 爹说了一句要她日后同她一起嫁给太子为妾,她现在还未出阁便开始勾引太子了,真是不知检点! 宋玉谦见陆婉君脸色难看,淡淡一笑道:“母后已经将陆蘅收做义女,也算本宫半个妹妹了,让她进来吧。” 宋玉谦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撇清了他同陆蘅之间的关系,既是兄妹,那便不可能在一起了,陆婉君反应过来宋玉谦这话中的意思后,眸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狂喜。 殿下这意思是不是证明,陆蘅日后哪怕想给他做个妾都绝无可能? 陆婉君暗自窃喜间,陆蘅已经来到了亭中,因为担心太子误会什么,她穿戴的格外素净,粉黛未施。 可尽管如此,看在陆婉君眼中,还是刻意打扮过的,无论是素色的衣裙,还是发间那朵不起眼的绢花,都像是刻意而为之。 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那些脂粉气太重的女子,所以故意假作清纯,前来勾引么? 陆婉君有些想笑。 宋玉谦的目光也确实被陆蘅吸引过去了片刻,却又很快收了回来,笑道:“二小姐找本宫,想说什么?” “臣女想单独同殿下说。” “陆蘅,你想同殿下说什么?有什么是我这个做长姐的不能听的么?” “不能。” “你……” 陆婉君似是没想到陆蘅如此厚颜无耻,被气的说不出话,宋玉谦见陆蘅身上严肃,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般,让陆婉君出去后,才道:“你找本宫什么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易水湖 陆蘅看着宋玉谦,他的样貌品性在京中都是排的上名号的,虽然不敌谢忱宋珧那些人样貌妖孽,但这样一位清雅的贵公子,就那么死了,未免可惜。 陆蘅道:“殿下,今年秋,能否别去易水湖?” 宋玉谦闻言微愣,方才他刚刚同陆婉君提起易水湖,陆蘅便要他不要去,若不是她在陆婉君身边安插了眼线,那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宋玉谦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笑看着她道:“为何?” 陆蘅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臣女,臣女自幼做的梦便极准,只是极少做梦,近日梦见殿下,殿下在易水湖上游船遭遇不测,故而……” “放肆!你敢咒本宫?” 陆蘅跪地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虽听起来有些荒诞,但以防万一,殿下能否答应臣女?” 实在荒唐,宋玉谦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她神情严肃,笑道:“不过是秋天时不去易水湖,本宫答应你就是。” “殿下,此事臣女只告诉了您,还望您能保密。” 宋玉谦一愣,被她这严肃的模样逗笑了:“本宫答应你,不对外讲就是。” 陆蘅退下后,宋玉谦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本他以为能入母后眼的,总该是个聪慧的女子才是,陆蘅方才那话,实在是太蠢了! 陆蘅也清楚自己贸然说这些,宋玉谦能信就见鬼了,她话已经带到了。 “赵嬷嬷,你能不能出府帮我办件事?” 以防万一,还是联系下在宫外的势力,安插在易水湖畔,随时盯着宋玉谦会不会去的好。- 陆婉君见陆蘅走了,有些生气的来到了亭中道:“殿下,臣女斗胆,敢问刚刚我二妹同您说了什么?” “一些无厘头的话罢了,本宫答应过她,不外传。” 宋玉谦此言一出,陆婉君有些不乐意了,陆蘅定是又使出她的狐媚功夫对殿下说了什么,殿下居然瞒着她? 陆婉君也并未不识趣的追问宋玉谦陆蘅说了什么,笑道:“阿蘅一向如此,说话有时让人摸不着头脑,殿下莫要见怪。不说她了,方才同殿下说到,秋季去游湖之事,不知可还作数么?” 如今再府中,哪怕父亲母亲都有意撮合她同太子殿下,可她仍要顾及着身份,拘谨着。 原本自命清高的陆婉君也并不想太过主动,可陆蘅那个小贱人,阴险又无耻,令她不安极了,她一定要找个单独同殿下相处的机会,太子殿下一定是她陆婉君的!绝不能出半分纰漏。 谁知宋玉谦闻言,脑中莫名想起陆蘅的话,笑道:“本宫事物繁忙,游湖之事,回头再说吧。” 陆婉君脸色一变,她猜的果然不错,陆蘅定是同殿下说了什么,他才开始疏远自己。 可太子不说,她又不敢问,只是眼眶微微泛红:“好,都凭殿下吩咐。” 陆婉君眼角带泪的模样我见犹怜,宋玉谦一时有些慌了手脚,他觉得自己答应好她的,因为陆蘅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爽约确实不大好,想了想笑道:“好了,本宫答应你就是,待入了秋,本宫哪日闲下来,便带你去游湖。” 陆蘅说的话,怎么看都是笑谈。 更何况这内宅女子,小心思最多,那庶女看着也不像省油的灯,母后收她为义女,封为县主,难保她心中不会生出更多不该有的心思,有心让他疏远陆婉君。 可笑他刚刚看着陆蘅凝重的神情,险些信了她的邪,宋玉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双颊微微泛红的陆婉君,心道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方才那个陆蘅面对她时,脸不红心不跳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又怎会信呢? 同陆婉君约定好了后,宋玉谦还有事,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陆婉君眸中浮现起一抹冷笑,陆蘅以为她那点下作的小伎俩,和那张狐媚子脸蛋儿,能诱惑的了太子殿下? 太子这种正统的君子,最终能看入眼的,终究是她陆婉君!入了秋,她定要带着太子多去易水湖多游湖几次,半分机会也不给陆蘅那个小贱人留! 陆婉君愤愤的想着,身后一道人影闪过,陆婉君一愣,连忙转头看去,却只见到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一个黑衣人身形矫健的人避开府中下人,一路自湖心亭来到了三房的青阮院,三夫人一身素裙,正在院中抚琴,陆婉昱坐在一旁的竹木椅上,安静的看着书。 这对儿母女性子如出一辙的温柔恬静,满腹书香气,三夫人虽然出身低贱,样貌也比不得二夫人那般明艳,气质却是三位夫人中最好的。 最重要的是,三夫人为人低调谦和,令人丝毫生不出戒备心来,这些年大房二房明争暗斗,三房这里却独善其身,从不争夺陆元的宠爱。 可陆元私下里却最喜欢来青阮院,所以尽管三夫人从不争抢什么,府中上下都清楚她是老爷心尖儿上的人,没人敢亏待了三房去。 此时院中却一个下人都没有,那黑衣人很快便来了,将方才在湖心亭所见告诉了三夫人后,领了赏银,便飞速离去了。 “娘,二姐这是准备做什么?她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做了皇后娘娘的义女,便能与长姐一较高下了吧?” 陆婉昱觉得有些好笑,太子同陆婉君在说话,她故意凑过去,不是明显再挑衅陆婉君么?就算真入了殿下的眼,他日能嫁去东宫为妾,陆婉君眼中定容不下她。 三夫人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这二姐是个厉害的。” 虽然她一时想不透陆蘅为何会去找太子,可一个有本事让陆婉君接二连三吃瘪,一场宴会便让皇后收做义女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个自己往枪口撞的蠢货? “娘,那我们该怎么做?你平日里要我同大姐三姐相处好关系,如今却为何不让我往她们那里去了?” “陆婉君是好,但他日若飞黄腾达了,未必会管你,你那三姐就是个蠢的,更不必说。昔日要你同她们处好关系,都怪娘出身低,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今日不同往日,你二姐在乡下长大的,这府中也没几个真心待她的人,你我若能多关心下你二姐,她定会领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丧失清白(上) “有必要么?”陆婉昱闻言,有些不赞成道:“二姐就算有些手段,也不过是些后宅女儿家不入流的小聪明罢了,爹和大夫人不疼爱她也没用,他日注定同我一样,是要给长姐垫脚铺路的。” 三夫人叹了口气:“自然不能全指望她,可她如今是皇后的义女,加封了郡主,老爷就算不疼她,日后有什么宴会,定会要她跟着去,像皇后生辰这种场合,往年娘就是磨破嘴皮,你爹都不肯松口要你去,凭白错过了多少机会,如果你要陆蘅带着你去呢?” 她的女儿容貌虽不是最美丽的,可气质也不输于谁,最重要的是,她这些年悉心教导她如何攻克男人的心,昱儿现在缺的,只是个机会罢了。 愚蠢的女子才会同女子斗来斗去,真正聪明的女人,只需要想办法怎么征服男人。 反正陆蘅注定要给陆婉君做垫脚石的,为何不能顺便拉她女儿一把? 陆婉昱恍然大悟:“多谢娘亲提点,女儿明白了!” - 一转眼,便到了八月,空气中的余热还未消退,但已经凉爽许多了,宋玉谦忙完手头上的政务,像陛下请命,将陆府的嫡长女陆婉君许配给他。 这位声名在外的陆大小姐陛下也是中意的,当即允了。 圣旨传到相府后,陆元和大夫人多年来心头的大石头仿佛落了地,不禁大喜。 如今宋家的皇子中,除了太子外,其余几个要么资质平庸,要么年纪尚小。 宋玉谦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竞争对手,他日必承大统,如今同陆婉君的亲事定下来,可谓是如虎添翼,令人一时不知该羡慕谁。 圣旨下达后没几日,宋玉谦便正大光明的登了陆府的大门,毫不避讳的邀请陆婉君同他前去游湖。 他来时着了身冰丝蓝缎的公子袍,墨发束着同色发带,手持折扇,说不出的年少风流,哪怕抛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也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 陆元和大夫人见之,心中欣慰不已,只有这般优秀的男儿,才是婉君最好的归宿。 陆婉君悉心打扮过后,便随着宋玉谦出了府。 担心陆蘅再来碍眼,陆婉君特意命府中人将此事瞒着蘅香苑,瞒的滴水不漏。 易水湖畔,秋风乍起,带来丝丝凉意。 陆婉君随着宋玉谦来到船上后,刚刚被指婚的二人显得有些拘谨,宋玉谦笑道:“同父皇指婚之事,也未提前知会你,你别生气。” “殿下是人中龙凤,能嫁给殿下是臣女的福气。” “那,你心中可有本殿下?” 宋玉谦问过后,双颊微微泛红,陆婉君笑道:“若非臣女心慕殿下已久,断然不会答应这桩亲事,今日,也不会同殿下出来了,日后你我结为夫妇,便是一体,臣女日后为殿下做什么都愿意。” 宋玉谦听得心中感动,俯身在陆婉君唇上落下一吻,陆婉君脸一红,很快便也开始回应起他来。 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比相府嫡长女的身份还要尊贵,陆蘅试图同她比?下辈子吧! 二人吻的正忘情,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了,殿下!!” 二人一惊,连忙松开了彼此,船夫匆匆跑了进来,跪地瑟瑟发抖道:“不好了殿下,有一伙蒙面人潜伏在湖里,此时已经上了船。” “什么?!” 宋玉谦将陆婉君护在身后,蹙眉道:“他们是要银子么?若是劫财的话,给他们些银子就是。” “小人给了,可是……” 船夫话未说完,便被一箭射死了。 陆婉君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尖叫一声,吓的瑟瑟发抖。 那伙贼人已经上了船,宋玉谦连忙将陆婉君护在了身后。 他功夫不高,眼前这伙人明显身手不凡,他不是对手。 可身后这人是他未婚妻,他今日就是拼死也要护住。 “你们想要什么?银子的话好说,船上值钱的物件,你们都可以拿走!” 那伙人不答话,冷笑着举刀对着二人走了过来。 “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你们胆敢造次?!” 蒙面人的头领闻言,终于开了口,不屑的冷笑道:“就是因为知道您是谁,咱们才来的,太子殿下殿下少威胁咱们了,还是想想,怎么保护好您身后的小美人儿吧!” “混账!”宋玉谦心知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索性同这些人拼了! 可他武功本就不精进,撑了没多久便有些不敌了。 “废物!就你这样子也配当太子?!” 宋玉谦咬了咬牙,顾不得这人的羞辱,起身护在陆婉君身前:“本宫拦着,你快跑!” “殿下……” “走!” 今日能跑一个是一个。 宋玉谦吼道,这时,蒙面人的头领已经挥舞着长刀对着宋玉谦重重砍了下去,陆婉君见那刀冲着自己的方向砍了来,惊呼一声,本能的将身前的宋玉谦推了出去。 长刀重重刺穿了宋玉谦的腹部,意识到是谁推他上前,宋玉谦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他拼死相互,陆婉君怎么会将他推出去?她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由不得他多想,蒙面人的刀再次劈了下来,宋玉谦死死握住刀刃,同蒙面人挣扎间,一同落入了湖水中,清澈的湖水瞬间被染的鲜红。 落水前,宋玉谦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在湖心亭时,陆蘅同他说的话。 原来,是真的…… 见宋玉谦落了水,几个蒙面人跟着跳了下去,船板上只余下一名男子,缓缓对着陆婉君走了去。 陆婉君吓傻了,此时再顾不得什么陆府嫡长女的体面,膝盖一软,对着蒙面人跪了下去。 “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我,我一定满足你们。别杀我,我可是相府嫡长女,你们不能杀我!” 冰凉的刀刃抵在陆婉君的面庞上,男人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陆婉君,眸色不禁一动。 来时主儿说了,杀了宋玉谦,不许动陆婉君,他原本没想对这个女人做什么,可是,天知道陆婉君这等绝世美人此时梨花带雨,匍匐在他脚下的求饶模样有多动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丧失清白(下) 见同伴都下水了,男人冷笑了声:“什么都能满足我?我若要你的身子呢?” “什么?”陆婉君一愣,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死死咬紧下唇:“除了这个!” 她身份如此高贵,他日是要母仪天下的。虽然今日宋玉谦八成是活不了了,可宋家还有其他皇子!无论是哪个,她都有把握能俘获住他的心,顺利嫁过去,岂能将第一次给一个陌生男人? “这可由不得你。”男人被陆婉君这样子勾的心痒,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发生了些许变化,他的耐心耗尽,将长刀抵在陆婉君的脖子上,陆婉君细嫩的皮肤瞬间浮现出一层鸡皮疙瘩。 不管了!无论如何,先将命保住再说。 陆婉君因为害怕,屈辱道:“好,我,我答应你!” 男人见人人口中清高傲岸的京中第一才女,陆府嫡长女匍匐在他脚下,唯命是从的模样,有些诡异的激动了起来。 “陆大小姐想让我睡你?自己爬进来!” “你说什么?!”陆婉君忍无可忍,可是当她看见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刀,此刻只要上前几寸,她便没命了,屈辱的爬进了床舱内。 她是京中最高贵的女子,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 船很大,往里走还有一间不大的卧室,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男人来到床上,冷笑道:“想活命的话,主动些。” 陆婉君彻底认命了,上前准备揭下男人的面罩,事已至此,她在心底暗暗期待,这人若是模样俊俏一些,她心里或许能好受些…… 可是,当她揭下男人面罩,看见那一脸呼之欲出的痘痘,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贱人!” 男人愤怒的扇了她一巴掌,此时陆府的大小姐在他看来,就是个为了活命可以不顾尊严的女子,比勾栏那些女子强不出多少,也不知道陆府怎么会有软骨头的女儿。 陆婉君被扇的一阵耳鸣,这个男人令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陆婉君忍着恶心,上前生疏且努力的取悦起了这个男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陆婉君面色惨白的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第一次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除了痛的她难以忍受外,传说中的感觉还未出现便结束了,心头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甲板上都是船夫下人的尸体,陆婉君跑了一段路,来到个无人之处,痛哭出声。 她陆婉君高贵一世,怎么会被这么一个猥琐丑陋的男人夺了初次?太子死了,哪个皇子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她他日就算嫁了过去,被人发现她不是处子身,又岂能容得下她? 陆婉君越想越难过,痛哭了一场后,才回了府。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夫人见她这么快便回来了,还弄成这副鬼样子,让下人退下后,吃惊道:“你不是同殿下游湖去了么?这是怎么弄的?太子呢?” 陆婉君哭着将在船上遇到劫匪之事告诉了大夫人,只是将自己被人夺了初次之事瞒下了,她实在说不出口。 大夫人听后面色惨白:“青天白日之下,居然有这种事!你没事吧?” “那伙人是冲着太子去的,并未伤害我。” “那就好。”大夫人放心下来后,这是造的什么孽,眼看你就要嫁给殿下做太子妃了……若是被陛下娘娘知道,殿下是同你出去游湖遇难,他出事了你却无事,就算此事与你无关,也定会怪到你头上。” 陆婉君闻言,面色惨白,她哪里没事了?她连清白都没了,对于女子而言,这可比性命都重要! “娘,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死,我他日还要做皇后,给陆家长脸争光呢,我不能死。” “今日殿下同你游湖,可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殿下说他是自己前来的,一道的下人船夫都被杀了,除了那些蒙面人,应该没人知道。” 提起蒙面人,陆婉君便恨的牙痒痒,那个丑陋的男人,知道她的秘密,陆婉君想想便觉得后怕。 大夫人还不知道自己高贵的女儿不是清白之身,闻言道:“如此说来,知道的人不多了,府里我会让老爷封口,至于那些人,他们胆敢杀害当朝太子,定然不会说出去,这事你便当不知道!” 陆婉君一愣,意识到娘是什么意思后,立刻乖乖应下了,只是,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安。 此事真的不会查到她身上么?若是她能在查到她身上前,找到替死鬼,事情是不是就查不到她身上了? …… 太子遇刺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陆蘅得到这个消息时,神色极其平静,英雄难过美人关,她不是没提醒过宋玉谦,他却执意要同陆婉君去游湖,她已经仁至义尽,只是如此一来,皇后娘娘怕是要难过了。 皇帝命人封了易水湖,在水下打捞了三日,只捞出许多已经泡的腐烂发臭的尸体,还有些不知道被什么啃过,衣衫破碎,面目全非,愣是不确定究竟那个才是太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调查了小半月,也未查出什么,只好给太子立了衣冠冢,帝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皇帝难过了几日,将目光放在了其他皇子身上,而皇后日日垂泪,一口咬定了捞上来的那些尸体都不是太子,不肯放弃继续搜寻。 起初皇帝还耐着性子安慰她,时间久了,觉得她受了刺激,加之这些年夫妻感情本就不睦,渐渐没了耐心。 陆蘅虽不在乎宋玉谦死活,但心中不免有些记挂皇后娘娘,官家女眷无召不得入宫,皇后义女也不成,陆蘅找到三品诰命的老夫人,请求她借着谢恩的名医带她入宫。 陆蘅来时,陆婉君居然也在,这段时日她整个人不复往日风采,神色恹恹,见陆蘅来了,双眸微微睁大,盛满了恨意。 陆婉君不愿意接受是自己缠着宋珧前去游湖,他才出事了的事实。 都怪陆蘅这个贱人,若不是那日在湖心亭中,陆蘅去找殿下胡言,她也不会执意要同殿下去游湖,或许殿下就不会出事,她还是准太子妃,不会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夺去清白! 第一百九十章 太子还活着 陆婉君越想越恨,听闻陆蘅的来意后,眸中却闪过一抹算计,那日陆蘅同太子说了什么,她猜也猜到了个大概,正愁没机会呢!不想陆蘅这个贱人为了巴结皇后,自己撞上来了。 老夫人听了陆蘅的话后,微微蹙眉道:“你是想去安抚皇后吧?娘娘认你为义女之事已经过去数月,如今再去谢恩,未免晚了些,再者说,如今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怕是也不会让咱们进去,你还是别去趟这趟浑水了。” “我自信能让皇后娘娘心中好受些。” 陆蘅清楚,老夫人并非开不了这个口,如今太子出事,陆婉君心中难过,老夫人心疼坏了,这种时候自然不愿陆蘅继续在皇后娘娘面前出风头。 这时,一旁的陆婉君突然道:“祖母,君儿有些话想同皇后娘娘说,您就答应阿蘅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也要去,老夫人犹豫了半晌,终于松了口:“你同太子殿下有婚约在身,如今出了这种事,你去看看皇后娘娘是应该的,既然你们二人都想入宫,我明日便去请旨。” 老夫人显然是因为陆婉君才松了口,陆蘅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便有劳祖母了。” 陆蘅退下后,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自从太子出事后,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只要能成功将此事推到陆蘅身上,能解决掉她不说,到时候便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了!再也没有人…… 陆蘅自老夫人那出来后,却并未回蘅香苑,而是出了府,同车夫说了条巷子名,并未细说去哪。 马车经过昌平街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你这贱人,不给钱还敢偷吃馒头?!看我不打死你!” 听着外面传来的叫骂声,大概是花子偷了小贩的吃食,陆蘅对这种热闹从来不感兴趣,这时,车夫突然咦了声:“那偷东西的小贼怎么那么像昔日大小姐身旁的叶姑娘?” 这话倒是令陆蘅一愣,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那个被小摊贩追打着,衣衫褴褛的女子,可不就是叶倾城么?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蘅有些难以置信,叶倾城样貌功夫都不错,就算离了相府,也能过的不错,怎么会变成如此疯癫的模样?看着倒像是傻了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陆蘅的目光,叶倾城猛的抬头像她看了来。 陆蘅不想节外生枝,连忙合上了车帘,可叶倾城还是看见了她,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突然冲着马车跑了过来:“贱人!李小九你这个贱人!!你害的我好惨!” “走!” 陆蘅淡淡的一声令下,车夫连忙驾着马车离开了,身后疯狂追着马车的叶倾城骂骂咧咧着:“你这个贱人,你敢让江师兄这么对我,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 车夫并不知道叶倾城口中的李小九便是陆蘅,唏嘘道:“这叶姑娘昔日也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如今竟变成了这样,真是……” 陆蘅眉心微微蹙起,听方才叶倾城说的话,莫非她被赶出府后,江月沉对她做了什么不成? 可凭江师兄的性子,本不该同她继续追究什么。 陆蘅有些想不通,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车很快便到了陆蘅所说的巷子口,让车夫等在外面,陆蘅走进了巷子中,来到了一户茅草屋内。 草屋虽简陋,却极干净整洁,室内还摆着一大盆夏日罕见的冰块,故而屋子里并不热。 茅屋中摆着一张冰丝大床,床边坐着个少女,正在替床上的青年人扇风。 听见开门声,宋绵回过头来,见陆蘅来了,笑道:“小九,你总算来了,这个男人你打算怎么办?” 床上昏迷不醒的青年男人,可不就是落水的太子殿下宋玉谦。 “他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只是伤的太重,不知何时能醒,左腿被砍了两刀,没保住。” 陆蘅一愣,眉心不禁死死蹙起。太祖皇帝曾定下例法,皇家子弟身有残疾者,不得继承大统。 宋玉谦整条腿都断了,哪怕清醒过来,也注定无缘皇位,好在命保住了。 “不是要下面的人看着,时刻警醒些么?” “那伙人功夫太高,能将人救下来已经尽力了,还是让那伙人在水下跑了,不过,我倒是抓到了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应该是那些人的同伙,此人贪图美色,留在了船上,正好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贪图美色? 陆蘅一愣,要说那船上,可还有比陆婉君更美貌的女子?自然是没有的。 宋绵点了点头:“就是陆大小姐” 提起陆婉君,宋绵面上露出一抹鄙夷来:“京中人人都将这陆大小姐传的多么清高,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女儿,宁死也要保住清白,而且我赶过去救人时,亲眼看见她为了活命将护着她的太子殿下推了出去。” 宋绵说到这儿,又有些愤怒道:“这陆婉君简直是狼心狗肺,太子那么护着她……只是可惜,夺了她身子的男人是个亡命徒,也清楚落再我们手里活不成了,便,便咬破口中早就藏好的毒药自尽了,太子不醒,如今想找证据都难。 确实难,陆蘅心想,陆婉君被破了身,可谁敢轻而易举的去验相府嫡长女的身?一切确实只能等太子醒来。 “太子还活着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麻烦你了。” 宋绵红着脸蛋儿笑了笑:“你放心,我连门中人都没告诉呢。” 虽然门中有规矩,不许掺和皇家之事,还将皇家之人形容的洪水猛兽一般,可是…… 宋绵目光落到床上的青年人身上,脑中浮现出他拼死相互陆婉君的样子,这样的人,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陆蘅问清楚太子的情况后,便起身离开了巷子。 明日无论如何,要将太子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皇后,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若是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却残废了,不用她提醒,也会懂得隐忍待发,给幕后真凶致命一击!好为太子报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入宫 老夫人请旨入宫后,很快便得到了皇后的传召。 皇后自然清楚,老夫人此次携带陆蘅和陆婉君入宫,自然不是为了谢什么恩的,故而三人刚到凤仪宫的大殿,老夫人便被宫人请去休息喝茶了,陆蘅和陆婉君则被皇后传到了内殿。 殿中,皇后一袭缟素,坐在榻上,未施粉黛,惨遭丧子之痛的她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只是抬眼间的威严仍旧不减。 见她们二人来了,皇后的目光落到了陆蘅身上,想起陆婉君同太子的亲事,却还是先同陆婉君开了口:“好孩子,过来。” 陆婉君乖乖上前,皇后道:“好孩子,我们宋家的事,倒是拖累了你的名声。” 陆婉君于太子有了婚约,如今太子出了事,虽说陆婉君日后还可再嫁,可于她名声终究无益,更有别有用心之人,传出陆大小姐克夫的说法来。 陆婉君闻言,眼眶立马红了,声音哽咽道:“臣女的名声无关紧要,臣女就是,想起殿下心中难过。” 陆婉君说罢,皇后双眸也不禁微微泛红,陆婉君跪伏在皇后膝上,痛哭了一场。 陆蘅看着强忍着泪水的皇后,骄傲令她不会再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同哭到失声的陆婉君想比,竟显得有几分薄情。 陆蘅垂下眸去,眼观鼻口观心,突然觉得有些荒唐,害人的能痛哭一场,真正伤心的人却被人当成疯子,最后只好选择了沉默。 陆婉君哭了会儿,接过皇后递来的帕子擦干泪水道:“臣女失仪了,此次入宫,其实是有话想同娘娘说。” “你想说什么?” 陆婉君看了陆蘅一眼,陆蘅识趣的退下了,关上门前,平静的眸中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陆婉君见她出去了,跪在皇后面前道:“娘娘,臣女要说的,是殿下的死因。” “你说什么?!” 皇后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 “数月前,太子殿下曾来府中找过臣女下棋,后来陆蘅便莫名其妙的来了,单独同殿下说了什么,臣女当时站在亭外,只听见陆蘅同殿下说什么易水湖,梦境什么的,臣女当时便觉得不对劲儿,却也没听真切,事后问殿下,殿下却什么都不肯说。” 皇后面色凝重,很快唇畔却又浮现出一抹笑意:“太子出事后,所有人都当本宫疯了,你也敢跑来拿本宫当疯子戏弄是么?且不说陆蘅不会害本宫的儿子,就算她真有那个心,她一个乡下养大的庶女,去哪里找那么多高手来刺杀太子?” 陆婉君自然知道自己这话皇后不会信,连忙道:“娘娘误会了,臣女并不是说阿蘅害了殿下,只是阿蘅自乡下长大,有些邪门,臣女听闻乡下最容易招来鬼神作祟,那日阿蘅确实同殿下说了易水湖,臣女听的一清二楚,当时殿下身边的小五子也在亭外,您若是不信,可以找他来问问。” “一派胡言!今日本宫念在你因为太子出事,深思忧虑的份上,不同你一般见识,再敢胡言乱语,定不饶你!” 宫中禁止谈论鬼神,陆婉君心知此言犯了大忌,只是,只要能彻底解决掉陆蘅这个胆敢同她争抢的贱人,她宁可铤而走险!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阿蘅回府后,我府上也闹过鬼,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请来我府上任意下人,无一不知道此事,您也命人前去茅山请道长来,或是去五台寺请得道高僧来将此事查清楚吗,臣女自知提及鬼神犯了宫中忌讳,但只要能查明殿下遇害真相,任由娘娘处罚。” 陆婉君说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后的神色。 这些鬼神之说宫中表面上忌讳,可若真不信,陛下也不会每年要钦天监测观天象,陛下娘娘也不会定时去寺庙上香,所以,陆婉君决定赌一把! 茅山上的道士,庙中的和尚,她早派人打点好了,反正太子已死,他们只需指认陆蘅,便能收货十数年赚不来的香火钱,那些所为的得道高僧,终究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罢了。 为此,陆婉君将这些年的首饰宝物悉数变卖了。 陆蘅这个贱人胆敢将她逼到这一步,她该死! 皇后神色变的复杂无比,陆婉君所言,莫非是真的? 太子出事后,皇后如今什么法子都不介意试试,若陆婉君说的是真的…… “你先退下吧,这种无稽之谈,莫要对外声张了,否则本宫绝对不饶你!” “……是。” 陆婉君退出内殿后,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皇后再怎么精明,此时也只是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罢了,只要勾起她的疑心,接下来不用她多说什么,皇后自然会去查,她只需将剩下的事安排好。 陆婉君来到外殿时,陆蘅正同老夫人喝茶,见她出来了,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陆婉君神色沉痛,摇了摇头。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同为女子,她自然清楚皇后如今的处境,丧子之痛本就锥心刻骨,更别提是自己最出息的儿子。 她如今虽还是皇后,却也只是表面风光,太子没了,皇后将来的处境…… 陆蘅道:“长姐同娘娘说完话了?那我便进去了。” 看着陆蘅担忧的神色,陆婉君心底说不出的鄙夷。 皇后娘娘不过收她做个义女罢了,装出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来给谁看? 不过想起方才皇后娘娘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陆婉君道:“阿蘅,娘娘心里难过,你定要安安安抚她,莫要提起令娘娘伤心的事。” 陆婉君这话看似真心替陆蘅着想,似乎生怕她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怒了皇后娘娘。 可若是想宽慰皇后,怎么可能半分提及不到此事?陆蘅若真按照她陆婉君所言,皇后只会觉得她心虚。 “多谢长姐,我知道了。陆蘅进入内殿后,吱呀一声,宫人关上厚重的大门,一身缟素的皇后坐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陆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太子的死因 殿内有些暗,此刻静悄悄的,很难不令人感觉到心慌。 可陆蘅上一世跟着宋珧为了夺皇位出生入死,什么场面没见过,淡然的下跪行礼道:“臣女见过娘娘。” “你若是也想同旁人一样劝慰本宫,那便不必说了,下去吧。” 方才陆婉君说的那番话,皇后虽然不信,可再见到陆蘅,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陆蘅见皇后突然的疏离,对于陆婉君方才同皇后说了什么,便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皇后是个聪慧的女子,尽管如今是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却仍旧没有因为陆婉君的刻意怂恿对陆蘅疾言厉色。 同聪明人打交道,实话实说最好,自作聪明害人害己。 “娘娘,您既然听了我长姐的话,听臣女解释一番又如何?” …… 内殿的大门紧紧关着,过了不知多久,才重新打开。 “你同娘娘说什么了?” “一些宽慰的话罢了,祖母和长姐久等。” 老夫人没好气道:“娘娘身旁还缺宽慰的人么,轮的着你在这里出风头?” 面对老夫人的训斥,陆蘅也不恼,只是不解道:“娘娘许是太难过了,同我说话时语气怪怪的,孙女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的娘娘不快,这才又多说了些。” 陆婉君闻言,没忍住道:“该不是是你没按着我说的,提及娘娘伤心是事了吧?” 老夫人冷冷看了陆蘅一眼。 “绝对没有!”似乎担心老夫人误会,陆蘅道:“祖母放心,孙女虽然愚钝,也知在外有些话不可乱说,方才同娘娘说话,还刻意避开了这件事。” 陆婉君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陆蘅这个蠢货,她避开太子之事闭口不提,皇后娘娘只怕会更疑心。 老夫人眉心微微蹙起,,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又想不透其中原委,看了看身侧的两个孙女,道:“你们二人如今是亲姐妹,说起来也是一桩缘分,今日回府后,我不希望府中再闹出任何事来,你们二人听见没有?” 陆婉君笑着应下,亲昵的挽着老夫人上了马车道:“祖母,孙女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脾性您还不清楚么?这些年可从没闹出过什么事来,自然不会惹麻烦让您烦心。” 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在提醒老夫人,府中不安宁,可都是陆蘅回来后才发生的! 陆蘅听着只想笑,只许她陆婉君霸着她的一切不放,多加陷害,她还手便是搅的家宅不宁? 陆蘅也懒得同陆婉君发生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乖巧道:“孙女记下了,只是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长姐的亲事,殿下如今遇害,这桩亲事便不作数了,如今京中的传言也不好听,长姐的事才是大事。” 陆蘅此言,令陆婉君想起这些年来在太子殿下身上费的心思,陆元和兄长的尽心辅佐,而今都成了泡影。 这便罢了,幕后对太子下手之人还未查出,陆家同太子这些年来走的近,太子一倒, - 陆蘅的话倒是提醒了老夫人,如今想让陆家安稳,除非,陆婉君嫁给下一任储君。 老夫人看向陆蘅的目光复杂了起来,昔日她只觉得,这个孙女有些小聪明,不想如此聪慧通透。 老夫人淡淡道:“如今殿下刚刚出事没多久,这种事暂时不要再提了。” 一旁的陆婉君却没能理解陆蘅话中的意思,她这些年被养的极好,可终究只局限于内宅那些事,不比曾辅佐宋珧多年,历经风浪的陆蘅所见所闻,目光更是短浅。 见陆蘅自作聪明反而被祖母训斥了,陆婉君冷冷一笑道:“奶奶说的是,虽然二妹是为府中好,可如今殿下出了这种事,你便想着要我再嫁,你就算不在乎旁人说咱们陆府冷漠无情,你将我对殿下的一片心置于何地?” 陆婉君说罢,眼眶作势又红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的看了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婉君心地善良顾念旧情固然好,可陆府的女儿,更需要审时度势,光耀门楣,而不是困于儿女情长上。 陆蘅未反驳陆婉君,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心中冷笑。 陆婉君在陆府时,时常被大夫人夸赞心地善良,如今又未看清如今的形式,只一味的装作顾念旧情的模样,老夫人心中怕是有些失望了。 陆婉君见老夫人并未像往日里一般安慰自己,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却又想不通其中原委。 算了!反正陆蘅这次死定了,除掉这个祸害,日后便再也没有人不自量力的同她争抢陆府嫡长女的位置! …… 回府后,宫中再未传出什么动静,只是据说,皇后娘娘的疯病好了,陛下命人请了道士,得道高僧来替太子做了场法事。 听到这个消息时,天气已然入了秋。 陆诏这日回府,大房同陆元一道吃晚饭时,陆诏同陆元谈及如今朝中形式,陆元重重叹了口气道:“殿下遇害后,朝中如今几位年长的皇子,都开始努力奋发了起来,就连三皇子,近日都立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功劳,那些尚且年幼的皇子,母妃也开始蠢蠢欲动,殿下遇害之事,竟一时没有半分头绪,阿诏,你怎么看?” 陆诏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因为都是一家人,谈论这些事时,陆元也未避讳女眷,陆蘅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心中早就有了猜测。 这几个月她又伪装成张甜仇,私下同宋珧见了两次,与往日不同的是,她不必再次借口事忙,宋珧这段时日明显比她还忙,哪怕他在外人面前伪装的再好,面对她时,面上的喜色却怎么也藏不住。 宋珧真的很聪明,他胆敢陷害太子绝非一时之念,怕是早就计划良久,料定了太子死后,其他皇子定然都坐不住,她慢慢的让陛下看见他的努力,不拔尖不出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来。 这时,身旁的陆诏突然给陆蘅夹了片牛肉,笑道:“二妹想什么呢?一直吃白米饭,也不夹菜。” 陆蘅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陆诏道:“都是一家人,二妹如今在家里不必太过拘谨。” “……多谢二哥。” 陆蘅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心道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机提醒他不要于陆元去投靠宋珧?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陆蘅被抓 可阿尘总不会骗自己,陆蘅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蹙眉道:“你辛辛苦苦考科举,如今十七岁便连中三元,难道就没想过日后有一番作为?” 舒尘笑着摇了摇头:“姐姐你知道我没什么大出息的,小时候想着能让娘和你过上温饱的日子就好,如今考中了状元,日后便好好为官。” 舒尘说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 “不会,人各有志,你能安于自己拥有的并且为之努力就很好了,可是……” 陆蘅看着明显清减许多的舒尘道:“你近日倒是瘦了不少。” 若是他真的安于现状,无欲无求,又何必为了考中状元,将自己累成这样? 舒尘闻言,笑道:“倒也并非全然没有打算,我在想,我该多努力,走到什么位置上,才有资格求娶丞相大人心爱的女儿。” 舒尘此言一出,厢中顺间沉默了下来陆蘅的脸紧跟着黑了。 “你说你走仕途,是为了我?” “是!”舒尘见她脸色不好,坦然道:“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可我控制不住,我温书累了时想的是你,被人问及为何还不娶妻时想的是你,做那种奇怪的梦时想的还是你……” “舒尘!” 陆蘅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试图打断他,舒尘却不肯给她机会:“我想娶你做我妻子,想将你按在床榻上做所有男女之间都会做的事,小九,我……” “你别说了。”陆蘅从最初被他说的老脸通红,到目光越来越冷漠:“我和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拿你当弟弟,不可能嫁给你。” 陆蘅见眼前少年眉眼清明,隐隐有种自己伤害了一个纯情少年感情的愧疚,他这一世居然是为了她? 她是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的,陆蘅对上舒尘清亮的眸子,有些难安,起身准备离开,舒尘突然叫住了她:“小九你今日究竟准备问我什么?” 敏锐如他,从一开始便发现了不对劲:“你是想试探我会做什么?还是投靠什么人么?” 陆蘅在心底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三皇子,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不要投奔他。” “好。” 他答应的那么爽快,陆蘅反而有些愣住了。 “舒尘,若是我说,三皇子有可能是下一任储君,有可能会拉拢你呢?” “我是臣子,只听命于陛下,不会像谁靠拢,也自有自保的手段,你不必担心。” 陆蘅说不出话,前世野心勃勃,令人心生畏惧的青珩君,这一世怎么会半分野心都没有? 陆蘅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舒尘突然道:“小九,你会同江月沉成亲么?” “会。”陆蘅叹了口气:“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别想不该想的了。” “我怕我做不到。”舒尘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一抹清亮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令陆蘅心惊:“怎么办姐姐,我怕我到时候会疯。” 小九从他幼年起便照顾他,帮他收拾大伯父一家,同床共枕,相互扶持着 小九从他幼年起便照顾他,帮他收拾大伯父一家,同床共枕,相互扶持着长大。 若她身边换做另一个男人,舒尘只要想想,就很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了。 陆蘅沉下脸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执念罢了,你,你要是还听姐姐的话,就趁早放下吧。” 陆蘅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舒尘神色自若的夹起菜,默默的吃着,半晌,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幻想中,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 …… 陆蘅回府的路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车来到南平街时,车夫道:“小姐,府前怎么那么多官兵?” 陆蘅掀开车帘看去,相府门前果然被官兵围住了,陆元和大夫人陆婉君站在门前,不知再同领头的说什么。 有百姓大着胆子围观,被官兵凶神恶煞的赶走了。 “从后门进去。” 陆蘅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陆婉君的声音:“阿蘅回来了?” 官兵很快将马车团团围住,陆蘅缓缓掀开车帘,走了下来,笑道:“官爷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要见二小姐,二小姐同咱们走一趟吧!” 陆蘅茫然的看了看陆元等人:“父亲,这是怎么了?” 陆元和大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只当陆蘅惹了什么麻烦,脸色有些难看。 陆婉君满脸担忧的上前,拉住了陆蘅的手,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别害怕,娘娘那么喜欢你,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陆蘅茫然的点了点头,同官兵一道进了宫。 凤仪殿,皇后沉着脸早早等在了外面,皇上和嘉贵妃也在,院中还站着几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和几个和尚。 自太子出事后,皇后精神恍惚,好不容易接受太子死了的事实,又请来这些和尚道士的做法事诵经超度。 这本也没什么,陛下也答应了,可陛下大概是年长,身子骨又不大好,尤其每每面对年轻貌美的嘉贵妃时,在床笫之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和尚道士的给他塞了好些仙丹,吃过后不仅精神头好多了,在那档子事儿上,更是生猛如虎,近些日子嘉贵妃又有了身孕,皇帝对于这些得到高僧直呼神奇。 只是听说,那些丹药并非这些和尚炼的,而是门中的高僧炼制,陛下当即命人前去请高僧下山。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超度太子亡魂,原本皇帝对于查明太子死因已经不抱有太大希望,可这些活神仙居然用了些天地干支,阴阳五行之术,算出了太子之死并非偶然,而是被天煞孤星所克,还精准的算出了那人的生辰八字。 皇帝被这些江湖术士迷的五迷三道,闻言本就信了多半,命人去查太子可能接触的人的八字,便查到了相府二小姐身上。 原本皇帝还半信半疑,可皇后将陆婉君那日进宫告诉自己的话,悉数告诉了陛下,帝后又找来了太子的贴身侍卫,得知果然有此事后,当即二话不说,命人前去相府将人带了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如此父母 陆蘅来时,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秃驴便指着她道:“就是她!陛下,此女面相带煞,谁若是同她牵扯上关系,必然要遭到报应。” “……” “呵,你这僧人好大胆子!”面对僧人的指认,陆蘅不卑不亢道:“陆蘅虽只是区区一介庶女,也容不得你在这里信口胡言!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看着她,神色冷漠:“本宫问你,谦儿去陆府时,你是不是同他说过,要他入秋时不要去易水湖?” 陆蘅一愣,随后眸中划过一抹慌张。 一旁的嘉贵妃见状,冷笑道:“看样子是了,只是区区一个庶女,身份卑贱,哪里有本事克到太子殿下呢?难道是因为,皇后娘娘将她收做义女,才让这卑贱的庶女有机会牵扯到殿下?” 对于这些和尚道士所言,嘉贵妃丝毫不信,甚至觉得荒唐,可若是能将事情牵扯到皇后身上,她倒不介意多嘴一句。 皇帝看着陆蘅,又看了看皇后,双眸紧闭,似乎在压抑着胸口的怒意。 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道:“将这妖女拿下!” “陛下。”皇后道:“陆蘅怎么说也是陆相的女儿,你我的义女,若这么随便处置了,怕是对外不好交代,不如先将她关押起来,容臣妾审问清楚再说?” 皇帝有些厌恶的看了皇后一眼:“若不是你,非要收这个庶女为义女,哪会有这许多事发生!” 皇帝说罢,愤然带着嘉贵妃转身离去。 皇后神色平静的看着皇帝,眸中带着几分陆蘅看不懂的神色,失望,荒唐,更多的确是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皇后如今,只怕是早就对陛下彻底死心了。 “来人,将陆蘅抓起来!” …… 陆蘅不知自己在凤仪宫阴暗的地牢内被关了多久,紧闭着的牢门才打开。 皇后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并未带下人。 “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连忙上前扶起了陆蘅:“谦儿醒了么?” 陆蘅摇了摇头。 若太子醒了,今日也不必做这出好戏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你被抓了,幕后真凶见捉到了替死鬼,必然会放松警惕,只要露出马脚,本宫一定要那人血债血偿!只是这段时日,要先委屈你了。” “无妨。”陆蘅道:“娘娘,我能见见我父亲和,大夫人么?” “好,你要见他们做什么?” 陆蘅垂下眸去,做什么?尽管早就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可这一世,陆元偶尔也像个做父亲的样子,她想最后赌一把。 - 皇后很快便传召陆元和大夫人入了宫,二人来到地牢中,从陆蘅口中得知前因后果后,陆元蹙眉道:“简直荒唐!几个和尚道士的话,陛下娘娘居然也信了,我这就去找陛下!” “父亲,没用的。”陆蘅见陆元因为她生气了,唇角微不可查的翘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陛下如今全然信了那些人的话,就算不信,太子已经出了事,他和娘娘收了我为义女,心中更怕被我牵连,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思,您去,只会惹恼陛下。” 大夫人也道:“老爷,可还有别的法子么?” 大夫人虽然想赶走陆蘅,可毕竟有些血缘关系作祟,也不想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有。”陆蘅道:“那些僧人是凭借生辰八字推算出女儿同太子相克的,可女儿真正的生辰八字,却并非是九月……” 陆蘅说罢,打量着陆元夫妇的神色。 她的真正生辰年月,同陆婉君是同一日!当初为了避免旁人怀疑,才改做九月,只要陆元说出她的真正生辰年月,便是那些僧人,也无话可说了。” 可是,陆元一旦承认,陆婉君的身份必然引人怀疑。 果然,陆元和大夫人闻言沉默了。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陛下认准了是女儿不详,克死了太子殿下,若是在找不到开脱之法,女儿怕是没命活了。” 陆蘅语气平淡,看向陆元夫妇的神色确是充满了期待,仿佛相信他们一定会救他。 陆元犹豫不决间,大夫人冷下心肠道:“老爷,不可!婉君的身份一旦被人怀疑,咱们就算想继续留下她,怕也遭不住悠悠之口,且不说你我这些年在婉君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婉君离了你我,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您不能这么狠心啊老爷!” 陆元神情一凛,似乎被大夫人说动了。 “那我呢?”陆蘅淡淡道:“女儿一下生便被调包,本该拥有的身份,尊荣,都拱手让人了不说,如今惨遭陷害,爹娘难道要见死不救么?” 大夫人红着眼看着陆蘅,声音颤抖:“当年调包你的并非我和你父亲,如今难道能怪我们么?婉君被我们一手养大,早就当做亲生女儿了,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你若要怪,就怪李家那家农户,你若还要恨,就恨我们好了!” 陆元沉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缓缓开了口:“好孩子,我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 陆蘅看着陆元,这个同她流着同样的血,她的,亲生父亲! 陆蘅突然笑了:“您确定?”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平静,陆元有些心虚,蹙眉道:“爹会尽全力将你救出来的。” “不必了。” 陆蘅转过身去,努力压住心头那抹失望:“你们请回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们呢?” 陆元重重叹了口气,带着大夫人离开了。 地牢的门吱呀一声,紧紧关上,陆蘅眼眶微微泛红,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他们为了保住陆婉君的身份地位,宁可搭上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性命。 多滑稽啊,养父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不喜欢她便罢了,却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她这一世明明努力变的很优秀了,亲生父母心里却还是只有陆婉君,她就那么,不讨人喜欢么? 尽管早就猜到了结果,陆蘅心底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有些酸楚。 第一百九十六章 闯宫 陆蘅神色麻木的盯着牢中的干草,仿佛其中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一样,良久,突然笑了。 这样也好,她报复陆婉君和宋珧,便不必再有半分顾虑了! 而且,谁说这世上就没人喜欢她了?她还有江师兄,等解决完这一切,她便同江月沉成亲! …… 陆蘅耐着性子在地牢中过了七日,皇后私下里命人送来被褥,精致的吃食,倒也未曾亏待了她去。 只是迟迟不处置她,皇帝那里有些不耐烦了。 这日,许久不曾踏足凤仪宫的皇帝亲自带人前来,准备解决了陆蘅。 “陛下,再等等吧。” “等什么?”皇帝没好气道:“你还等着这妖女在这宫里,将你同朕都克死么?” 陆蘅被侍卫从地牢中带了出来,皇帝道:“还不将这妖女就地正法!” 侍卫领命后,举剑对着陆蘅走了去。 皇后同陆蘅对视了一眼,见瞒不下去了,正准备说出真相,皇帝身前的喜公公突然匆忙跑了进来,道:“陛下,不好了,谢将军带着谢家君的精兵杀进宫来了!” “什么?!”皇帝一愣,怒道:“谢忱要造反不成?” “谢将军说,要您教出陆二小姐来。” “混账!”皇帝冷笑道:“朕难道还要听他一个臣子的不成?不过这消息朕不是不许外传么?谢忱怎么会知道的?!” “好像是,陆二公子告诉的谢将军。” “陆诏?” 陆蘅愣住了,她没想到出了这种事,陆府唯一一个护着她的,居然是陆诏?更没想到,谢忱居然会为了她,带兵杀入宫来。 他疯了么!原本胜券在握的陆蘅这次是真的慌了。 逼宫可是死罪,谢忱就算有些喜欢她,何至于做到这一步? 皇帝被气笑了:“好,好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敢骑到朕的头上了!谢忱带了多少人进宫?” “只带了精锐铁骑五十人。” 喜公公话落,谢忱已经带着人闯进了凤仪宫。 谢忱一身银白色盔甲,身后背着上战场时最爱用的一把长刀,一身朝服的陆诏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谢将军,陆大人,你们这是想逼宫造反么?!” 对于谢忱,皇帝心中隐隐有些忌讳,可见他今日仅仅带了五十人,尽管这些人是谢家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铁骑,仍旧不是宫中上百御林军的对手。 “臣不敢,只是找陛下讨个人罢了。” “谢忱,你疯了?还不退下!二哥,你找他来做什么?”陆蘅气恼道。 别说她今日死不了,就算真的命丧宫中,也是她自己的事,谢忱不该趟这趟浑水。 陆诏笑道:“太子殿下真正的死因臣定会查清楚,但绝不允许我二妹妹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 他身为丞相之子,朝中大员,若连家中妹妹都护不住,他也枉为人兄了。 得知陛下要因为几个僧人的话处置陆蘅,陆诏有些荒唐。得知父母决定放弃陆蘅,陆诏又觉得愤怒。 “阿蘅,爹娘不管你,我这做哥哥的不能不管你。”陆诏说罢,跪地道:“陛下,今日臣和谢将军入宫,只是替妹妹讨个公道,并无逼宫之意。” 谢忱道:“陛下,臣这些年从未求过您,今日只同您讨了陆蘅,为此,臣可以交出谢家一半的兵权!” “谢忱……”陆蘅被他气得不轻,正欲开口,谢忱冷冷呵斥道:“闭嘴!你这糟心的玩意儿!” 陆蘅:“……” 他娶不娶陆蘅是一回事,可他看上的人,定要不顾一切护着,虽然交出谢家一半的兵权令他肉疼,可总比陆蘅丧命强。 “呵,朕倒是小瞧了这庶女,居然有让谢将军开口的本事,只是谢将军带这五十心腹来,是准备等朕不同意,逼宫不成么?” “臣不敢,今日陛下若是不同意,臣便自请辞官,这五十精锐是我谢府从小培养大的,自愿同臣一道入宫,日后也不再效命于朝廷。” 皇帝闻言,气的微微发颤,他这些年之所以忌惮谢忱却又不敢动他,无非是因为,整个大楚找不出谢忱第二个战无不胜的奇才,以及百战不殆的谢家军,他们可谓是大楚的保护神,可保社稷百年平安。 偏偏谢家军只听命于谢家,好在谢忱这些年来还算老实,虽然狂了些,却从未有过反心,故而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谢忱居然提出要辞官,这怎么行? 皇帝被臣子威胁,气的说不出话,若是就这么妥协了,他九五之尊的威严往哪放? 谢忱道:“陛下放心,臣已经命人封锁住了消息,今日之事,不会传到宫外!” “谢忱,你大可不必为我如此!” 陆蘅原本是准备同皇后再等等,等到幕后真凶坐不住了,或者太子醒来,揭穿陆婉君的真面目在将此事全盘托出,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忱和陆诏被她牵连,正欲将事情全盘托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太子殿下并非陆二小姐害死的!” 话音落下,陆蘅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江长老,您怎么来了。” 陆蘅难以置信的转过身去,看着远处一袭袈裟,像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男人。 穿着僧袍的他身姿修长,原本一头如云的青丝已然不见,更显他下巴尖尖,只是云山雾绕的眉眼间,比之往日更加淡然,仿佛摒弃了这尘世间的七情六欲,看向她时,也再没有昔日的柔情。 陆蘅张了张嘴,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江月沉淡淡道:“这位陆二小姐的八字并非于太子殿下相克,反而是贵人,只是那几个小僧佛法不精,算错了命数,险些害了陆二小姐,贫僧先替他们同陆二小姐道个歉。” 皇后有些吃惊于这位高僧居然会替陆蘅说话,原本蠢蠢欲动的真相被她暂时咽了下去,鱼儿还未上钩呢,此时说出真相并非上策。 在看陆蘅,却见她脸色难看极了,丝毫没有半分欣喜之情。 皇帝微微蹙眉道:“江长老何出此言?若是贵人,那她那日在湖心亭提及要我儿不要去易水湖,又做何解?” “这,贫僧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放了她 江月沉看着陆蘅,他知道,凭借陆蘅的聪慧,定会解释清楚,成功替自己开脱。 陆蘅还沉浸在江月沉剃度出家的震惊和愤怒中回不过神来,闻言,勉强压下了心头奔涌的情绪,道:“回陛下的话,是因为臣女做梦,梦见了殿下在易水湖畔遇难,当时虽觉得荒唐,那梦却又极真实,思来想去还是同殿下说了……殿下,许是当臣女再同他开玩笑,贪恋湖中风光,还是去了。” “此话当真?”皇帝微微蹙眉,如今他对于这位江姓高僧深信不疑,加之谢忱都逼到这份儿上了,未尝不是个好台阶…… 谢忱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尽管早就派人前去查过江月沉此人,心中恨不得将这个陆蘅心尖上的男人除之而后快,可此时见他一声不吭便剃了度做了和尚,心下还是替陆蘅有些愤怒。 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可既选择入了佛门,便是彻底斩断了七情六欲,他又拿陆蘅当什么了? 谢忱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这位便是江长老?听闻陛下服用了你炼的丹药,身子好多了,不知这位高僧,可有时间替本将军也炼制一味丹药?” “自然,将军想要什么丹药?可有原材料?” “绝情丹,一颗狼心,一颗狗肺。” 谢忱说着,唇畔挂上一抹邪恶的笑,狭长的眸中满满的讥讽。 江月沉神色淡淡,皇帝怒道:“放肆!谢忱,你今日擅自闯宫,朕还未治你的罪!” 谢忱见皇帝如今格外敬重这些僧人,原本唇畔那抹讽刺的冷笑逐渐凝重了起来。 这江月沉入宫,当真只是为了替陛下炼制丹药么? 若换做往日,谢忱必然往细中询问一番,此时见陆蘅面色发白,心下便不受控制的有些烦躁。 看着江月沉,谢忱淡淡道:“方才臣同江长老开玩笑的,敢问江长老,你们出家人,是不是真的短情绝欲?” “当然。” “不娶妻生子?” 江月沉目光微不可查的看了陆蘅的方向一眼:“是。” 呵…… “本将军有个疑问,像您这种出家人,若是出家前成过亲,或有了心上人,又当如何?” “两相抉择,自行取舍。”江月沉说罢,突然意有所指道:“出家人亦有无奈之处,不敢奢求心上人原谅,若他日要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江长老这是什么话?”皇帝笑道:“尔等佛门中人一心向佛,乃是无量造化,岂能被凡尘琐事牵绊?上次你炼制那清心丸,朕觉得极好,可否再炼制几枚?” “但凭陛下吩咐。” 皇帝冷冷的看着谢忱和陆诏道:“你们二人,今日胆敢带兵入宫,朕今日如你们所愿,放了陆二小姐,作为惩罚,没收谢家一半军权,谢忱,陆诏,你们一人去领五十大棍!” 陆蘅一愣,顾不得心头的情绪,跪在二人面前道:“陛下,今日之事都是因为臣女而起,臣女自愿代兄长和谢将军受罚!” 五十大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哪怕谢忱武将之躯,怕也要被打的皮开肉绽,更别提陆诏了。 “陛下。”皇后突然跪地道:“此事本就是那些僧人的错,都怪臣妾糊涂,险些冤枉了陆二小姐。谢将军和陆大人也是一世情急,既已没收了兵权,不妨从轻发落?” 皇帝正准备开口,江月沉突然道:“陛下,您忘了贫僧所言,近日忌见血杀生。” 皇帝闻言一顿,虽然心底还是愤怒,倒也没继续追究下去,今日若能收回谢府一半兵权已经够了! 陆蘅看向江月沉寡淡的眸,心中冷笑了声? 他这算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么?只可惜,她再也不需要他半分护佑了。 陆蘅道:“陛下,谢将军原本是说,哪怕臣女是太子殿下克星的前提下放了臣女,方可交出谢府一半兵权,可此事既是一场误会,这兵权理应还是谢府的。” 皇帝闻言,面色瞬间阴沉无比,他九五之尊的权威不容许区区一介庶女在他面前造次,哪怕这个庶女如今是他名义上的义女。 “谢忱私自带兵闯宫,朕未治他的罪已是格外开恩了,这里哪有你区区一介庶女说话的份!” “阿蘅,别说了!” 陆诏在身后小心提醒,虽说今日谢将军此举令他万万想不到,此刻陛下显然已经怒了,陆蘅若再说下去,非但救不了谢忱,若是陛下怪罪,保不齐还会牵连陆府。 陆蘅却固执道:“此事说到底都是因为臣女而起,谢将军和兄长擅闯皇宫都是因为我,既然这位高僧说,陛下如今不宜见血杀生,那臣女便自愿领罚,如此一来,臣女就是死了伤了,也同陛下没有半分干系。” 皇帝看着陆蘅,神情仿佛再看一只蝼蚁:“就凭你,也敢同朕谈条件?” 莫说五十大棍,就是这庶女死了,一条贱命罢了,哪里比得上谢府一半兵权? 陆蘅笑笑,突然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刀,架在了颈间:“既然如此,臣女今日若是死在宫中,谢将军便不算带走了臣女。” “你敢!!”谢忱神色大变,语气中透着股警告。 老皇帝的脸色果然一变,倒不是怕她死,可谢忱居然因为她做到这份儿上,皇帝不敢保证,若她死了,谢忱会不会做出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来,而且江高僧也说,他近日不宜见血,不宜杀生。 可,谢家的兵权仿佛一块到嘴的肥肉,他又怎甘心见它就这么飞走了? 气氛僵持不下时,皇后突然来到了皇帝身边,悄声说了什么,皇帝一双老眼落在了陆蘅身上,又看了看目光死死盯着陆蘅的谢忱,神色变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只是此时这二人各怀心事,谁也未曾注意到。 皇帝突然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说到底不过是一场闹剧,朕今日就算要罚,总也罚不到你身上,谢将军和陆大人今日动了如此大的阵仗来接你回去,江高僧也明着暗着的替你们开脱,朕若是再不放人,怕是说不过去。” 皇后连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陆蘅收了手中的剑,同谢忱陆诏谢恩后,身后的谢忱突然对她伸出了手……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醉解千愁 陆蘅看着谢忱冲她伸出来的手,微微一愣,她觉得自己此时真需要被人拉一把,才能走出这座皇宫。 于是没有半分犹豫,将手放入了谢忱掌心中。 谢忱的手掌宽大修长,将陆蘅白嫩的小手牢牢裹住。因为常年舞枪弄棒,他的掌心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令人莫名的心安。 “走吧。” 从头到尾,陆蘅都不曾多看江月沉一眼,仿佛二人从未认识过一般。 谢忱带着陆蘅出宫后,见她神情恍惚,微微蹙眉道:“早就同你说过你那江师兄靠不住,你偏不信……不就是个男人么,陆蘅,你可别像弃妇一样哭鼻子啊。” 谢忱说话仍旧不中听,只是那宛如深潭般的眸子里,却盛着几分担忧。 陆蘅这个祸害,他今日豁出大代价前去宫中救她,她若是敢为了那软弱无用的男人流一滴泪,她若是敢……看他怎么收拾她! 陆蘅脸色有些不好看,却并未像谢忱担心的那样,她一滴眼泪都没掉,闻言只是蹙眉收回了手道:“你话何时这么多了?今日你和我二哥闯宫来救我之事,有人知道么?” “我早命人将消息封锁起来了,你放心就是。” 见她没哭,谢忱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心底还是有些担心:“我送你回府?” “先不了。”陆蘅心烦意乱,半分不想回陆府:“今日大难不死,找个地方喝酒去!谢将军,二哥,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陆诏笑道:“我手头还有点事,谢将军,我妹妹就教给你了,我先回了。” 陆诏说罢,连忙快速离开了,想起阿蘅被困宫中的消息传到谢忱耳中时,一向冷血理智到近乎无情的谢将军居然直接带兵入宫。 旁人都道谢府小公子同阿蘅走的颇为亲近,谢将军宠爱幼弟,故而同对陆府这位庶女也有几分不寻常,而今看来,事情怕并非如此。 阿蘅命不好,陆诏私心里不希望婉君一无所有,却也希望他这个亲妹妹能安然无忧,谢忱为人虽然狠辣无情,可陆诏清楚,他若真在意什么人,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护此人一世喜乐无忧。 陆诏走后,谢忱道:“常言道一醉解千愁,你在我面前就不用端着了,走吧!本将军今日陪你喝个痛快。” …… 二人到天香居后,开了间包厢,小二将酒坛子端上来时,陆蘅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看的谢忱目瞪口呆。 酒过三巡,最后不满足于杯子太小,端着酒坛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双颊酡红,眼前谢忱的俊颜也逐渐模糊,重叠了起来:“谢,谢忱,你怎么不喝?” 谢忱没好气道:“都被你喝了,本将军喝什么?” 陆蘅已经醉了,闻言抱着酒坛子傻笑:“谢将军会不会嫌我没规矩?” 谢忱蹙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又不是在你府上。” 他便是京中出了名的没规矩,这些年自问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之事,背地里却仍旧受人诟病,若不是战功赫赫功大于过,怕是早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狗屁的规矩!大多数还不是人定来作茧自缚的,日后你在我面前,什么规矩都不用守。” 陆蘅闻言,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依旧傻笑,谢忱见她摇摇晃晃的,担心她从桌子上掉下来,蹙眉将她抱了下来:“想哭就哭吧。” 陆蘅闻言,呆呆的看着她:“你不嫌我烦了?” 谢忱咬牙切齿:“你这鬼样子更烦!” 陆蘅突然一把抱住了他,谢忱还未来得及反应,陆蘅猛吸了口气,突然靠在他肩头,身子微微发颤。 感受到肩头一阵湿润,谢忱神色一僵,随后缓缓伸出手来,轻轻的拍着陆蘅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陆蘅平静了许多,谢忱蹙眉道:“别哭了!江月沉是吧?我替你收拾了他!” “我要真能收拾他,也轮不到你动手。” 这话乍一听以为陆蘅答应了,谢忱却很快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儿:“他都这么对你了,你为什么不收拾他?” “他对我很好。”陆蘅抬起头来,虽然已经喝醉了,眸色却难得清明了片刻:“已经比这世上许多人对我好了……” 心中虽恨,却又下不去手,自尊令她又不想让自己像个怨妇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陆蘅觉得自己心头仿佛憋了股火气发泄不出来。 这时,天香居的小厮突然来到了厢房外:“公子,姑娘,门外有个女子,说要见姑娘。” “不见!”谢忱冷冷道,虽不知来人是谁,可这种时候来的,八成没什么好事。 “小的本想赶走她,可这女子说,非要见到姑娘不可,不然就以死相逼。” 陆蘅一愣,心道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喜欢她,这种时候还以死相逼上门寻晦气。 “让她进来吧。” 其实陆蘅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直到厢房的门推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跑了进来,陆蘅冷笑了声:“叶倾城?” 叶倾城如今已经看不出当年半分模样,衣衫褴褛,双颊消瘦,神情涣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疯子。 叶倾城呆呆的盯着陆蘅红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陆蘅,你也有今天,江月沉和你一起联起手来陷害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他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比你要爱那个男人的多,也比你更了解他,今日你被抛弃了,你活该!” 叶倾城说罢,笑的更夸张了,那笑容中充满了落井下石的嘲讽,看陆蘅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一根筷子突然飞过去插进了叶倾城眼睛里,鲜血顺着眼眶滑落,叶倾城吃痛的惨叫一声,震惊的抬起头看向陆蘅。 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一句话,便令叶倾城几乎发疯:“至少我拥有过,如今没了江月沉,我也还是相府的小姐,陛下的义女,我如今就算不小心摔倒了,也是摔在你触不到的地方,你最鼎盛之时尚且不如我,如今有如丧家之犬,来笑话我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识破身份 “你……” 被陆蘅说中痛处,叶倾城咬紧牙关,正欲同陆蘅拼了,还在抱着陆蘅的谢忱淡淡的看了叶倾城一眼,。 这一眼,叶倾城只觉未见刀锋,便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令她不寒而栗。 陆蘅此时也没心思同这种人继续计较:“不想死赶紧滚!” 叶倾城还是惜命的,闻言,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球落荒而逃了。 谢忱收回目光,看向陆蘅道:“我送你回府?” “我不回去!”听见陆府二字,陆蘅连连摇头:“我不回去。” “好,我去开间客房,你乖乖待在这儿。” 谢忱说罢,出了厢房。 - 叶倾城出了天香居后,靠在街头的角落里,忍痛拔出筷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痛的她一阵惨叫,瑟瑟发抖着。 她如今身无分文,连去医馆的钱都没有。 都是陆蘅那个贱人! 叶倾城想起陆蘅,气的咬牙切齿,她如今已经不是陆蘅的对手了,可若是不将那个阴险的贱人,凭她的样貌本事,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就是死,也要拉这个贱人一起! 叶倾城想着,神色疯狂狰狞了起来,刚刚在包厢内,陆蘅那个狐媚子是坐在谢将军腿上吧? 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只要她将陆蘅的真面目戳穿,只要她能买通天香居的伙计给她作证,一定可以的! 可是,她如今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可以收买天香居伙计的么? 叶倾城有些抓狂,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如今虽然已经不复昔日美貌,可底子还在,稍微收拾一番,也还是个美人,只要能毁了那个贱人,她什么都不要了! 叶倾城恶毒的想着,此时,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步伐沉稳的像她走了过来。 来人脚步明明很轻,却令叶倾城莫名心惊。 她缓缓抬起头来,就见一袭黑袍的谢忱唇畔挂着抹笑意,他生的极其惊艳,笑起来宛若地狱中降临的神邸。 叶倾城颤抖着后退了两步,却被谢忱逼到了墙角。 “谢将军,你,你要做什么?” “你觉得呢?” 叶倾城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被猫戏弄的老鼠一般。 可谢忱为什么没直接杀了她?莫非,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也是,外人传谢将军多么不近女色,不还是同陆蘅那个贱人纠缠不清,所谓传言看样子虚的很。 叶倾城一咬牙,将衣裳扯下,露出圆润的肩膀。 尽管如今已经狼狈不堪,她的身子仍旧极美,修长的颈子,圆润的肩头,倒也勉强称得上几分诱惑。 “将军,您从天香居追过来,是想做什么?” 谢忱似乎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微微一愣,突然笑了:“你觉得呢?” 叶倾城心下一阵欣喜,她自然不会奢求谢忱会看上如今的她,可只要他受了诱惑,她不愁抓不到拿捏他的把柄,到时候借机收拾陆蘅,她有的是办法! 这样想着,叶倾城伸出手来,正准备攀附住谢忱,这时,什么东西突然从掌心钻进了她身体里,冰冷又坚硬,似钢丝一般的长线仿佛活物一般,在她皮肉中蔓延着。 这种痛叶倾城无法形容,仿佛皮下的筋肉被什么撕扯着一般,最后紧紧扯到了一起。 “啊!!!” 叶倾城仿佛一条濒死的鱼,痛苦的剧烈颤抖着。 “这是……牵机?你堂堂谢将军,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对付一个女子!” 谢忱半蹲在她身前,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谢家最著名的暗器,难道没听说过,我杀人如麻?的罪过我的,我可不管是什么老弱病残,况且,你只是个下贱的窑姐儿罢了,居然还指望骨子里自命清高的江月沉能看上你?他不过是同情你罢了,如今只怕连同情都没了,想起来便觉得恶心罢。” “住口,你住口!!我不是什么窑姐儿,我不是!!” 谢忱说起话来,最会挑人痛处,贱籍出身是叶倾城最在意的事,其次便是江月沉。 谢忱平日里也极少对人这么狠,一刀能解决的事,绝对不会用出牵机这么残忍的暗器,更不会在临死前,刻意戳中她伤口,让人死不瞑目。 谁让,她在陆蘅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前来找晦气。 正好,他见陆蘅为了江月沉没出息的哭闹,心头也憋着股火气,叶倾城来的正好! 地上的叶倾城已经奄奄一息,意识也已经逐渐模糊,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折磨令她痛不欲生,口中喃喃念着:“陆蘅……贱人!有陆婉君在,你一辈子也别想将身份抢回来,我在地狱等着你!!” 叶倾城用尽最后力气吼完,缓缓咽了气。 谢忱眉心死死蹙起。 身份?什么身份? 陆蘅不是陆元早年同丫鬟生的庶女么?何来同陆婉君抢一说? 还是说,陆婉君如今的身份,其实本应该是陆蘅的? 谢忱突然想明白了,为何陆婉君会陷害陆蘅,陆蘅又为何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拉陆婉君一起下水。 他说陆蘅就算是陆府庶女养在外面,怎么会养在青坪村李家? 莫非,她才是相府的嫡长女?毕竟,生辰身世都可以造假。 谢忱回到天香居后,一路上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个人哪怕低入尘埃里,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不会变的,陆蘅这么优秀聪慧,若在相府长大,怕是不比陆婉君差。 谢忱想着,推开天香居的门。 然而眼前的场景,令他在心底默默收回了刚才所想。 某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哪里有半分相府嫡女该有的样子? 谢忱叹了口气,有些嫌弃的上前抱起她,准备带她去客房休息,陆蘅被他一抱,却醒了:“谢将军?开个房间怎么那么久?” “有点事,陆蘅,你能不能像个大家千金的样子?” “我?”陆蘅闻言突然呆呆的笑了,指着自己,口齿不清道:“我一个乡下喂猪砍柴长大的,刀枪棍棒磨练了多年,学什么大家千金?有我这种千金么?……我我,嗝,我知道,你们男子就喜欢陆婉君那种大家风范的,我就不!有本事你把我扔了啊!” 谢忱:“……” 第二百章 回府 这自嘲的话陆蘅说的轻松,谢忱听了,心下却有些不舒服,冷峻的眉眼间难得柔和了几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桀骜:“我乱说的,谁说我喜欢陆婉君那样的了?我眼光可没那么差。”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谢忱冷嗤了声道:“反正不喜欢陆婉君那样的,在我眼里,你比她好点儿。” 陆蘅闻言,突然在他怀中抬起了头来,大而亮的眸子期待的盯着他道:“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比陆婉君好多了。” 陆蘅愣了片刻,突然笑了,半晌,头一沉,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谢忱背着陆蘅站在原处,身子微微僵硬了片刻,直到指间微微泛冷,才背着她离开。 他没想到,他随口说的话会令她这么开心。 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了。 - 陆蘅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醒来时,谢忱已经离开了,陆蘅依稀想起些昨夜的事,老脸一红,穿戴齐整,下楼来到了大堂中,要了份早餐。 隔壁桌几人在议论着什么,依稀听到昨夜外面死了个女子,一根铁丝穿透了整个身子,像个蜘蛛网似的,在皮肉中将人捆在了一起,皮开肉绽,死相极惨。 陆蘅只听了几耳朵,也未多想,她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昨日在谢忱面前,她有没有做什么疯狂的事? 因为心中藏了太多心事,她如今不轻易在外人面前醉酒,就怕酒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若不是因为江月沉…… 想起江月沉,陆蘅眸中闪过一丝沉痛。 可生活还是要照常过下去,这一世,她不想再为任何不值得的人伤身了。 陆蘅努力压下心头强烈的情绪,吃过饭后,起身准备回陆府。 这次陆诏和谢忱闯宫之事并未对外说,陆诏胆大妄为,自然也不会告诉陆家人,只怕陆家人此时还以为,她在宫中关着,或者已经死了? 不知陆婉君再次见到她时,会作何反应?陆蘅笑笑,起身回到了陆府。 陆府,堂屋 陆婉君刚刚陪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用过早膳,这几日因为陆蘅被抓的事,老夫人和陆元夫妇心情都不大好,陆婉君心中清楚,他们对陆蘅的愧疚。 虽然这令她有些不舒服,可是只要一想到陆蘅如今被关押在宫中,生死未卜,而且爹娘已经决定放弃她了,陆婉君觉得自己没必要计较太多。 眼下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下一任储君人选,陆婉君款款坐下,手持团扇轻轻扇着,柳叶般细长的眉死死蹙在一起。 爹说,三皇子近日暗中有些动作他瞧着不寻常,而且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来报,宋珧手下的丫鬟近日同嘉贵妃宫中的嬷嬷见了几面。 可这一切也仅仅是陆元的猜测,宋珧性子与世无争,就算有心要争,他既没有得宠的母妃,又没有得力的靠山。 前朝的局势陆婉君并不太懂,虽说陆元和大夫人为了她他日可以母仪天下,成为夫君的贤内助,私下里有教过她一些,可陆婉君一听那些便头疼,尽管也努力学了,可成效甚微。 好在后宅女儿也没有几个学这种东西的,陆元夫妇虽然有些惋惜,倒也没太过忧心,毕竟,婉君已经很优秀了,等他日做了皇后,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陆婉君心底是有些看不上宋珧的,她若是想,稍微使些小手段便能令宋珧对她死心塌地。 可是,她不敢赌,太子死了的事,她还可以赖在陆蘅身上,轻易解除这桩婚事,虽然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倒也无关紧要。 可这种事若再有第二次……她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陆婉君有些心烦意乱的想着,最后烦躁的将手中团扇扔在了地上。 罢了!不管怎么说,如今解决了陆蘅,她堂堂相府嫡长女,他日有的是出路。 这时,青屏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不好了,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什么?!” - 陆婉君来到前院儿时,就见陆蘅安然无恙的来到了大夫人身前,一向不喜欢她的大夫人大概因为愧疚,此时拉着她的手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位高僧真的替你作证,陛下放你出来了?” 陆蘅点了点头。 大夫人犹豫了下,又道:“没事就好,我和你父亲担心坏了,快进屋坐,我让小厨房做些你爱吃的。” 大夫人丝毫未提那日在宫中,他们为了陆婉君的名誉拒绝说出她真正生辰年月的事,陆蘅索性跟着装糊涂,笑道:“让爹娘担心了。” 大夫人见她神色如常,心中愧疚感减轻了几分。 或许她是真的不在意,可就算在意,如今陆蘅依附着陆府,又能如何呢? 好在她是个聪明孩子,懂得识时务,日后她和老爷断不会亏待了她。 陆蘅来到堂屋,下人很快便将菜端上来了,大夫人道:“老爷不在府中,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老爷定开心坏了。” “何止爹爹开心,女儿也开心的紧呢。”陆婉君话落,便走了进来,坐到了陆蘅身边,拉过她的手道:“阿蘅,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把我们担心坏了,陛下娘娘没对你怎么样吧?” 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陆婉君,陆蘅冷笑着抽回了手:“我没事,长姐很失望吧?” 陆婉君神色瞬间僵住:“阿蘅,你,你说什么呢?” 好不容易对陆蘅有了几分好脸色的大夫人也沉下了脸,怒道:“婉君得知你出了事,担心坏了,更是因为我和你父亲救不了你而心生愧疚,日日茶饭不思,你冲她发什么火!” “爹娘为什么救不了我,陆婉君心中难道不一清二楚了,若真那么愧疚,只需她自己出面说出我的生辰八字便能救我,她为何不救?如今做出这副样子,也不知给谁看。” 陆蘅淡淡的说着,陆婉君愤怒之余,却无从反驳,突然趴在大夫人怀中,委屈的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她没扳倒陆蘅,只能日后慢慢想办法,眼下,无论如何,先拉拢住爹娘的心才最要紧! 第二百零一章 刘菊的算计 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陆婉君,陆蘅轻笑了声:“我还没说什么,你哭什么?” “我若能救你,自然会去,可有些事情若是捅破了,我怎么样倒是不打紧,你可有想过爹娘和陆府的名声?”陆婉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长姐这嘴巴还真是厉害。” 陆蘅冷冷道:“娘,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先回去休息了,免得再说出什么长姐不爱听的话来,长姐又要落泪了。” “你……”大夫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蘅,她此次从宫里回来,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甚至如此混账,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了。 大夫人心中对她最后一丝愧疚都荡然无存了,只是替婉君有些不值。 “娘,阿蘅是不是因为这事儿记恨上我了?我……” “她恨便让她恨!不只是你,我和你爹,她连带着一同记恨上也没什么关系,娘知道你不是自私的孩子,都是为了府中着想,陆蘅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知足了。” - 陆蘅回到蘅香苑后,没听到任何风声的赵嬷嬷等人欣喜若狂,灵月开心坏了:“小姐终于回来了,您想吃什么?桂花糕,燕窝羹,婢子干脆都做一份儿来。” “我不饿。”陆蘅哭笑不得道:“就是有点乏了,想休息下。” “奴婢去给您铺床吧。” 说话的是刘菊,自从她来到蘅香苑后,便遭受到赵嬷嬷等人有意无意的排挤,却没有半句怨言,始终安安稳稳的尽自己的本分,赵嬷嬷想找些错处将她赶出去都找不到。 刘菊毕竟是老夫人送来的人,赵嬷嬷又不好过多命令,此时见她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赵嬷嬷和灵月等人的目光落在了陆蘅身上。 陆蘅淡淡看了刘菊一眼,嗯了声,任由刘菊随着自己进了卧房。 刘菊动作麻利的铺床时,陆蘅不紧不慢的坐在一旁的软椅上,重重的按压着太阳穴,昨夜宿醉,此时头还有些疼。 一旁的刘菊见状,连忙道:“小姐不舒服?奴婢帮您按按吧,奴婢昔日伺候老夫人时,按摩惯了,最会给人按摩了。” 陆蘅也没拒绝,任由刘菊上前替自己按摩头部。 “小姐这段时日在宫中没吃苦头吧?老夫人日日惦记着您呢。” 陆蘅闻言,缓缓睁开眼道:“你在我院子里,祖母惦记我与否,你如何得知?” 刘菊闻言一愣,干笑道:“奴婢毕竟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老夫人不放心姑娘这里的情况,偶尔也会询问一二。” 祖母关心小辈,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陆蘅道:“有劳祖母牵挂,她老人家还说什么了?” 刘菊见陆蘅被她唬住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亏得来时老夫人一再嘱咐她,二小姐心思太深,要她务必小心谨慎,别被发现什么马脚,眼下看来老夫人实在多心,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罢了,好对付的很! “回小姐的话,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说您这次若是能大难不死,回来后定要百般补偿您才行,尤其是您的婚姻大事,定要找个能护您周全的,让您日后再也不必受这种苦。” 陆蘅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红晕:“那……祖母有提过,要我嫁给谁么?” 刘菊笑笑:“京中才俊那么多,老夫人中意的自然不在少数,只是依奴才看,小姐定要找个脾性温和,能同小姐平淡安稳的携手终老之人。” “那你觉得,京中那些世家子弟谁比较合适?” 刘菊没想到陆蘅居然会理会她的话,微愣道:“这种事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替您留意,奴婢不敢妄言。只是昔日里老夫人同几位夫人闲聊时,觉得那三殿下倒是不错。” “三殿下?” 见陆蘅饶有兴趣的听着,刘菊笑道:“奴婢知道,三殿下性情寡淡,没什么背景。可听闻三殿下近日在朝中立了几件功劳,可见是个有本事,又淡泊名利的,样貌在京中世家子弟中更是数一数二……” 刘菊见她似乎听进去了,继续道:“奴婢说句良心话,小姐您同府中其他小姐不同,三殿下也是苦出身,若小姐能嫁给她,他必会连怜惜小姐,善待您一辈子,未必能出人头地,过一辈子的富贵安稳日子也是极好。” 刘菊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陆蘅,陆蘅此时闭着眼,看不出她心里再想什么。 刘菊自认擅长洞察人心,一个乡下养大的姑娘,乍然成了小姐,哪怕装的再淡然,怕是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富贵日子,又有个大小姐处处压她一头,一个丫头片子,不会有太大野心,心底怕是更加渴望平淡安稳的生活。 陆蘅没答话,室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上一世,刘菊也是这么说的…… 刘菊很聪明,上一世陆蘅心底那点小九九刘菊心中明镜儿似的,没什么城府的陆蘅便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可惜…… 陆蘅笑道:“刘妈妈这是笑话我燕雀不该有鸿鹄之志,找个没出息的男人嫁了,便是最好的归宿是么?” 刘菊一愣,连忙跪地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虽然打从心底瞧不上陆蘅,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方才那番话自认说的没什么毛病,二小姐分明是没事找事! 刘菊解释道:“三殿下他,并非小姐您所想的那般不堪,奴婢是觉得……” “我脑中在想什么,你一个奴婢如何得知!!”陆蘅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刘菊。 刘菊脸色有些难看:“奴婢在老夫人那儿当差时,替老夫人解忧惯了,不知这蘅香苑的规矩,有些话竟是不能直说的,还望小姐见谅!” 作为老夫人身旁最得力的大丫鬟,刘菊骨子里是有些傲气的,甚至隐隐不将陆蘅这个二小姐看在眼里。来这蘅香苑当差被晾了数日,心中本就有火气,此时见陆蘅这么对她,心下有些不服气。 “你若适应不了,那便趁早回祖母那儿去。”见刘菊拿老夫人压她,陆蘅冷哼了声:“我不管你昔日在祖母那儿有多得力,若还想继续留在蘅香苑,日后不该你多嘴的不许多嘴。” “是!” 第二百零二章 宋珧提亲(上) 见她还算听话,陆蘅笑道:“既然刘妈妈还想留在蘅香苑,那便记住,我才是你的主子,还是别开口闭口便提祖母那儿的好。” 刘菊面色阴沉的看了陆蘅一眼:“奴婢记下了。” 见刘菊老实了,陆蘅缓缓闭上眼:“你规矩虽然不怎么样,按摩的手法倒还不错,继续吧。” 天香居的酒实在太烈,可昨夜只有醉了,才会让她短暂的忘记江月沉的事。 刘菊又给她按了会儿头,直到陆蘅歇下了,才沉着脸走了出去。 刘菊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后,将陆蘅所言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她真这么说?阿蘅不像这么狂妄的人,莫非,她看出了咱们的目的?” “不会的。”刘菊自信道:“而且,就算二小姐真的看出来了,嫁给三殿下,于她而言也没有坏处,老奴不过随口说了两句,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气啊。”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她有眼无珠,那便随她,她这年纪如今找个高门庶子嫁了便罢了。” 老夫人如今虽足不出户,可消息还算灵通,三皇子宋珧,若真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就不会再太子死后突然上进了。 可若他前二十多年都是装的,此人心性多可怕,可想而知,加之太子死的那么不寻常,由不得她不多心。 老夫人原本想将陆蘅嫁过去,好替婉君探探宋珧的底,确定宋珧可靠,再将婉君嫁过去。 若宋珧没什么大出息,陆蘅便一直做他的正妻,若真如她所想,宋珧有机会继承大统,到时候婉君为正妻,阿蘅为妾,于她而言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可陆蘅既然不领情,那便罢了,他们陆家有的是好姑娘。 - 刘菊从老夫人那儿回到蘅香苑后,便再没提过三皇子的事。 只是陆蘅和陆婉君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哪怕刘菊不再提起宋珧,陆蘅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留在府中被人笑话,还是避免不了陆元夫妇替她张罗起了亲事。 相府的庶女,虽然不比嫡女,可陆蘅样貌美艳,还是有不少人家的公子哥儿心慕于她,纷纷上门。 刚被江月沉无情抛弃的陆蘅这些日子被迫见了几位官家子弟,被她逐一打发了,被大夫人数落了两次,陆元倒也没太上心。 如今太子已死,皇帝越发昏庸,被几个和尚迷的五迷三道,沉醉于延年益寿的丹药和嘉贵妃夜夜笙箫。 下一任储君是谁迟迟未定,只是近几日,宋珧被封为了荣亲王,过继到了嘉贵妃名下,赐府宅,就在陆府隔街。 宋珧这个年纪,被封为王爷本也没什么,可眼下这节骨眼,陛下并非不清楚朝臣心中敏感多疑,突然封宋珧为荣亲王,还交由了嘉贵妃,其中种种,便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陆元正暗中计划着像宋珧投诚,这日,宋珧突然假借同陆启品茶的由头,来到了陆府。 陆启身为相府嫡长子,才干虽然不如陆诏,但人缘极好,就连昔日不得势的宋珧,二人关系也算不错,时常约着骑马狩猎,吟诗品茶,故而来陆府,也没人多心。 二人在湖心亭饮茶时,陆启笑道:“你如今今非昔比了,王府的门槛儿怕是要被贺喜的踏破了,怎么还有功夫来我这儿品茶?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宋珧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喜静,这几日除了贺喜的便是上门给本王说亲的,父皇和母妃也再催,实在头疼,便来你这儿讨个清静。” “殿下如今是该娶妻了,可有中意的?” 宋珧一愣,脑中不觉想起甜仇来。 他这两日有意试探嘉贵妃,能否娶一个民间女子为妻,嘉贵妃自然一口回绝了,他用了些手段,嘉贵妃才勉强同意纳甜仇为妾,按照规矩,娶妾前,必须先娶正妻。 想起嘉贵妃那个下贱的女人,宋珧眸中闪过一抹不屑,如今她还有利用价值,他若想快些将甜仇娶进府中,还是先找个人成亲。 宋珧笑道:“实不相瞒,确实有个可心的人选,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女子罢了,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我看上了陆兄的一位妹妹,今日前来,也是问问陆大人的意思。” 陆启闻言,心中大概有数了。 三殿下的心上人,除了他那惊才绝艳的婉君妹妹,还能是谁? 若换做昔日,宋珧求娶陆婉君,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可如今。 陆启笑道:“这个,还是要问问我妹妹的意思,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们陆家一向还是比较在乎女儿家的想法的。” 宋珧闻言,心中轻蔑的冷笑了声。 陆启和陆元一眼,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二人闲话间,一旁传来了陆婉君的声音:“兄长有好茶,怎么不叫我?” 陆婉君话音刚落,宋珧和陆启的目光便望了过去,都有片刻的愣怔。 陆婉君许是散心来的,身着一袭淡粉色的抹胸云纱裙,如云般的墨发梳着垂云髻,额前一缕发丝垂落。 平日里极少见到端庄的陆婉君这般模样,平添了几分魅惑,宋珧双眸微微眯起,眸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惊艳。 陆启没想到她来的这样巧,回过神来后,意味深长的笑道:“这茶是给殿下备的,你若是想喝,那便问问殿下。” 宋珧没答话,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婉君莲步轻移,来到宋珧对面坐下,陆启看了看二人,突然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爹要我过去一趟,婉君,你先替我招待着三殿下。” 宋珧见陆启这样子,便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正欲解释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陆兄快去吧,别因为同本王饮茶,耽误了正事。” 陆启走后,陆婉君见宋珧茶盏空了,主动抬手,替他倒了一杯茶。 这些年来从未受到这种待遇的宋珧一愣,再看向浅笑着看向他的陆婉君,宋珧心底觉得有些讽刺…… 第二百零三章 宋珧提亲(下) 好马不吃回头草,昔日他不得势时,陆婉君不肯正眼瞧他,如今却仿佛突然变了个人。 曾经那个他严重出尘绝艳的人间仙子,仿佛突然落了俗。 陆婉君被宋珧看的有些不安,她心里确定宋珧对她痴慕依旧,她如今都主动给他倒茶了,他难道不该高兴么,神色为何如此淡漠? 宋珧心中冷笑了声,心道陆婉君未免将他看的太低了,他这些年虽然伪装的云淡风轻,实则因为幼年时的自卑,骨子里比谁都敏感高傲。 想起陆婉君收了他那套点翠后,对他冷漠至极的态度,连带着陆家,一味的亲近太子,他便死心了。 “殿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端茶倒水都是下人的活儿,就不劳烦陆大小姐亲力亲为了。” “一点小事罢了,王爷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宋珧却没动那杯茶:“陆大人在书房么?” 陆婉君见宋珧没有同她多相处一会儿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失落:“父亲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刚刚兄长去了,殿下要不晚些过去?” 宋珧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陆兄方才向西边去了,本王没记错的话,陆大人的书房在南边。” 见陆启的心思被宋珧看穿了,陆婉君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王爷找父亲,是有什么事么?” 宋珧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实不相瞒,本王如今到了成婚的年纪,却一直不曾婚配,父皇和母妃近日催促的越发厉害,今日上门,是来求娶贵府千金的。” 陆婉君一愣,看着宋珧清俊儒雅的笑颜,那笑仿佛是在暗示她什么,陆婉君一颗心猛的狂跳了起来。 她就知道,宋珧心中有她,哪怕她曾和先太子有过婚约,宋家这些皇子仍旧是她的掌中之物。 宋珧如今被封为荣亲王,又有嘉贵妃扶持,比起其他几位资质平庸的皇子,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的。 虽然比不上宋玉谦,可是想起自己如今的情况,宋珧,倒也勉强配的上自己。 陆婉君笑道:“爹不一定就在书房,臣女同王爷一起去找吧。” 这段时日陆元显然对她失望了许多,今日宋珧若是提出要娶她,爹必然会重新重视起自己。 宋珧闻言,也未拒绝:“也好。” - 二人来到书房时,陆元果然在,见宋珧来了,连忙起身道:“三王爷怎么来了?有失远迎。” “大人不必客气。”宋珧开门见山道:“其实本王此次前来,是想求娶令爱,还望大人应允。” 陆元一愣,看向紧随其后含羞带臊的陆婉君,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婉君不愧是他最看中的女儿,果然没令他失望,原本他还在担心,怎么样才能让婉君嫁给下一任储君,不想宋珧自己找上门了。 也不枉他宁可不认亲生女儿,也要留住她了。 陆元笑道:“殿下请坐,不知殿下,看上臣哪位女儿了?” 宋珧看了自信满满的陆元和陆婉君一眼,突然笑道:“不瞒大人,本王看上了贵府二小姐,陆蘅!” “……” 陆蘅被叫到书房时,见宋珧也在,一旁的陆婉君面色惨白,微愣道:“怎么了父亲?” 陆元看着她,重重叹了口气:“三殿下,您同她说吧。” 宋珧看着眼前这个庶女,儒雅一笑道:“陆小姐,本王今日前来,是同陆大人求亲的。” 陆蘅一愣,本能以为他是来同陆婉君求亲,可看这样子,却又不像,不禁试探着开口:“王爷求娶的该不会是……” “就是你!” 宋珧看向她的目光深沉而坚定,和上一世被迫妥协时娶她一般,装的滴水不漏。 这一世他如鱼得水,就算要娶陆婉君,陆元也会二话不说嫁给他,完全不必委屈求全,看样子上一次点翠之事果然令高傲的宋珧认清了陆婉君真面目。 “王爷,臣女只是区区一介庶女,配不上您,还望您三思。” 陆蘅此言一出,不止宋珧愣住了,陆元和陆婉君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蘅是疯了么?宋珧如今求娶她,传出去任谁都觉得是她高攀了,她居然拒绝了…… 宋珧看着陆蘅这个庶女,心下隐隐有些不耐。 若不是为了娶甜仇,他如今没心思娶任何人为妻,若非见她有几分聪慧,身为庶女好掌控,宋珧是打从心底看不上陆蘅的。 只是宋珧多年来人前伪装惯了,此时被拒绝了,倒也不恼,笑道:“二小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真心。”陆蘅笑道:“王爷有么?” 陆蘅笑容淡淡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宋珧莫名在她眸中感受到了一丝嘲讽。 宋珧笑道:“本王亲自求娶,还不算真心么?” “真心岂是嘴上说说的?” “阿蘅!”陆元沉着脸提醒她,虽说宋珧今日求娶的并非婉君,令他有些失望,可只要是他陆府的女儿,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陆蘅这般不识抬举,陆元心下有些火大。 宋珧心中颇为不屑的冷嗤了声,面上不动声色的笑道:“那好,本王便慢慢将真心给二小姐瞧瞧。” 宋珧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转身时,唇边那抹清浅的笑意变成了冷笑,陆婉君便罢了,区区一个庶女,也敢拒绝他。 原本他还想着,若陆蘅日后能安分守己,好好待甜仇,他便许她一世平淡安稳,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那便得到手,再毁掉她好了。 对于一个庶女,他还是势在必得的。 - 看着宋珧离去的背影,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陆蘅,你再搞什么鬼?!” 陆元有些恼怒道,宋珧如今今非昔比,虽然比不得当初的宋玉谦,可见如今这势头,他日不可限量。能看上陆蘅,是她的福气。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陆元,陆蘅有些想笑,一国丞相卖女求荣卖到这地步……不过也不难理解,他昔日同宋玉谦走的多近,朝中无人不知,此时若不快些像下一任储君投诚,新太子上位,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 第二百零四章 不要得罪陆蘅 陆元为官多年,看人眼光毒辣,宋珧确实是下一任太子,无论是才能还是手腕,都远超宋玉谦。 可他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伪君子,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上一世尽管娶了陆婉君,暗中也开始对陆府下手了。 一个背叛前主,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宋珧是万万容不下的。 “老爷,阿蘅不愿意嫁,您也别逼她呀。” 开口的是大夫人,她见三王爷像陆蘅提亲,一颗心悬了起来,好在陆蘅不识趣,她的婉君还有机会! 说起来真是见了鬼,三王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看上陆蘅。 这话大夫人没敢说,像一个慈母一般,拉住陆蘅的手道:“别听你爹的,人各有志,阿蘅若是真不喜欢三王爷,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 陆元如何不清楚大夫人心中所想。昔日她偏心婉君,他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被这妇人短见气的说不出话来。 如今府中情形,她们心中确只想着自己目光所及那点破事儿,丝毫不考虑陆府的未来! 陆元冷冷的看了母子二人一眼,气的拂袖而去。 陆婉君压下心头怒火,来到陆蘅面前,假惺惺的笑道:“娘说的是,只是阿蘅如今却也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直这样等着人上门提亲也不是个事儿,阿蘅若是不求身份地位,娘觉得,招亲如何?” 大夫人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不妥。” 陆蘅再怎么样,如今也是陆府的小姐,若是比武招亲,岂非告诉所有人,他们相府的女儿嫁不出去么,到时候丢的,可不仅仅是陆蘅的脸了。 陆婉君笑道:“娘,女儿不是让阿蘅抛头露面,而是在府内设宴,宴请一些年纪相仿,世家子弟中的才俊来,给阿蘅相看下,总有钟意的。” “如此甚好。”大夫人看向陆蘅,笑道:“阿蘅,你觉得呢?” 陆蘅看着不怀好意的陆婉君,淡淡一笑道:“你们看着办吧,女儿乏了,先回去了。” 陆婉君见陆蘅同意了,仙女般的美艳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几近狰狞的笑。 陆婉君回到院中后,连忙让青屏去三王府送信。 宋珧刚刚上门提过亲,陆蘅刚拒绝完,随后便大张旗鼓的招亲,这便是打三王爷的脸了,宋珧断然不会再娶她。 至于到时陆蘅会嫁给谁,过的好不好,陆婉君如今无暇顾及了。她只知道,只要陆蘅这个贱人嫁的身份地位不高,注定永远被她踩在脚下。 她不仅要做嫡长女,她还要做皇后,没有人配和她抢!陆蘅一个乡下的村姑,要学会知足呢,呵呵…… - 陆蘅离开书房后,三房下人突然前来,说三夫人来叫她去喝茶。 三夫人和陆婉昱平日里在府中不争不抢,同陆蘅关系还算融洽,难得找她喝茶,陆蘅便一口答应了。 来到三夫人青阮院时,刚到院门前,陆蘅鼻尖便嗅到一阵清冽甜美的茶香。 “三夫人这是煮的什么茶?我还从未见过。” 见她来了,三夫人笑道:“我自己晒的花茶,也没什么稀罕的,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青阮院内幽静雅致,陆蘅感觉心下莫名宁静了许多,坐在竹椅上,浅啜了口陆婉昱递过来的茶水,笑道:“三夫人叫我来,想说什么?” 陆蘅心下虽颇喜欢这对儿母女,可她一向待谁都存着三分戒备,三夫人也未卖关子,笑道:“听闻三王爷上门提亲,被你拒绝了?” 陆蘅一愣,随即笑道:“一直听闻夫人您静若幽兰,不闻杂事,一炷香前发生的事,您居然就知道了。” 没理会陆蘅话里的讽刺,三夫人叹道:“我是老爷的三夫人,平日里难免对老爷上心了些,倒也不是故意打听你什么。” 陆蘅笑道:“您想说什么?” “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拒绝三王爷?”三夫人淡淡道:“阿蘅,我们女子不似男子,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一来看出身,二来看夫君,三王爷如今正得势,你若能嫁给他,他日也能同婉君比之一二。” 三夫人安静的打量着陆蘅,她就不信,陆蘅心里会服气陆婉君。 谁知陆蘅闻言,淡淡一笑道:“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我不想嫁。” “你……唉!”三夫人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你吧,老爷没说什么?” 陆蘅将大夫人准备给她招亲之事告诉了三夫人,三夫人闻言,神情一动。 陆婉君还真是够狠的!三王爷刚被拒,便劝陆蘅招亲,这不是打三王爷的脸?也不怕为陆府得罪了三王爷去! 不过就算闹出什么不愉快,到时候也是大房的事,陆蘅和陆婉君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懒得插手,闻言犹豫了片刻,蹙眉道:“老爷也真是,咱们陆家的姑娘还愁嫁么,哪里用的着设宴招亲?也不怕给你丢脸!” “依您看,我能怎么办呢?”陆蘅笑笑。 三夫人暗中对陆婉昱使了个眼色,陆婉昱连忙道:“二姐,要不那日,我同你一起吧?” 陆蘅看了陆婉昱一眼:“随你吧。” 说罢,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陆婉昱一愣:“二姐不喝了?” “这茶第一口觉得不错,继续喝下去,反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就如同眼前这人,她早该想到的,能在大房二房明争暗斗下,明哲保身,还能得到陆元宠爱的三房,怎么可能真的与世无争? 三房是什么样的人她本也没什么兴趣,如今利用到她身上,陆蘅心下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见陆蘅就这么走了,陆婉昱微愣道:“娘,二姐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陆蘅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三夫人道:“她答应了就好,宴会那日你好好表现。” “是。” “对了。”三夫人突然道:“日后无论如何,切勿得罪陆蘅,哪怕得罪陆婉君,都不要得罪陆蘅,听到没有!” 陆婉昱:“……” 她还从未见过娘这般严肃的神情,愣怔片刻,点了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第二百零五章 惊艳众人 招亲的宴会大夫人很快便张罗好了,就在相府后院儿,设的流水宴席,竹碟盛着精致的菜肴顺着石台流水漂浮着,酒水是上好的竹叶青,颇具雅兴。 任谁看,都会觉得大夫人这个做母亲的对陆蘅足够上心。 几位世家子弟,和此次科考榜上有名的文人墨客都前来赴宴了,毕竟相府抛出的橄榄枝,没有几人会不接。 此时陆蘅等人还未到,几位公子哥儿忍不住闲谈了起来。 “诸位听说没?今日相府宴请咱们过来,是为了给陆二小姐招亲的。” “陆二小姐?那位自乡下接回来的?”开口的是今年科考的探花郎周生,虽出身寒门,因腹中颇有经纶,为人狂傲自大,冷嗤了声道:“庶女?若是相府嫡女便罢了,区区丫鬟所出的庶女,你们谁愿意招这门亲事便招好了,在下凑个热闹就好。” 这狂傲的话引起一阵唏嘘,区区一介探花郎,也敢打陆大小姐的主意?实在好笑。 “周兄何出此言?陆二小姐虽然只是一介庶女,可毕竟也是陆相的女儿,配周兄你,倒也足够了,我们就不和你抢了!” 在座大多是京中土生土长的官宦子弟,对于陆蘅,有所耳闻,无论是她被苏长风拒娶之事,还是前几日不知为何被抓进宫,关了些时日的事。 总之,他们大多对这个陆蘅没什么好印象,更是觉得这陆蘅,配不上他们在座中任何一人。 众人说笑间,下人道:“夫人小姐到!” 众人连忙停止了拿陆蘅打趣,目光像长廊尽头的圆栱门看去。 大夫人带着陆婉君走在最前面,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端庄稳重。 陆婉君身着水蓝色锦裳,素银云纹鸢尾裙,云发轻绾,发间簪着一支素银梅花簪。莲步轻移,款款而来,一举一动间,无一不彰显着大家风范。 方才几名拿陆蘅打趣的公子哥儿们瞬间看痴了去,心中暗道陆大小姐不愧是陆府嫡长女,今日若是她招亲该多好…… 可惜,他们也清楚,若真是陆大小姐招亲,今日来到便是三王爷,谢将军之流,再不济,也该是青珩君那样的才俊,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不过能趁此机会,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周生自乡下长大,虽然中了探花郎,可也不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只觉是仙子下凡,眼睛不禁看直了去,连忙起身道:“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陆大小姐陆婉君吧?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陆婉君看着眼前浑身透着酸儒气的男人,心下暗自鄙夷。 虽说为了让三殿下死心,安排了这场招亲宴,可陆蘅若是嫁的太好,陆婉君心下还是有所不甘。 今日前来赴宴之人,大多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些科考入仕的穷酸文人,平民出身,哪怕肚子里有些墨水儿,眼界终究有限,就好比眼前这人…… 出于教养,陆婉君对着周生淡淡一笑。 这一笑险些将周生的魂儿勾走了,周生用力咽了咽口水,才勉强稳住心神。 这才是他该娶的女子,那个陆二小姐算什么!他可是探花郎,他日前程不可限量,区区一介庶女如何配得? 周生还准备说什么,一旁镖骑将军的嫡长子赵明峰不耐烦道:“周探花,咱们是来赴宴的,你总缠着陆大小姐说话做什么?” 区区一个探花,胆敢异想天开,陆大小姐配他还差不多,他爹可是谢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心腹,他日他子承父业,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今日在座谁都清楚,陆相是准备给陆府那位二小姐招亲的,陆婉君可不是他们能觑觎的。 周生见开口的是赵明峰,不敢反驳,讪讪的闭了嘴。 反正那二小姐谁愿意娶谁娶。 周生想着,长廊中又走来两个人。 陆蘅今日被大夫人命人仔细打扮了一番,一袭烟霞色暗纱拖尾裙,一头乌黑的发绾成了垂云髻,头戴金钗,耳坠东珠,极其奢华的打扮,穿在她的身上非但不显得俗气,反而平添了几分高贵威严。 陆蘅来到众人面前,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微微上挑的眼尾盛满了淡漠。 众人不禁微微看呆了去,眼前女子明明一句话未说,举手投足间却是说不出的高贵,眼波流转间,便轻而易举的将她和他们划分开来。 她为上,他们为下,她为尊,他们为卑。 这种差距无关身份,两厢对比下,便相形见绌了。 赵明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恍然想起这种熟悉的高贵感从何而来,当今皇后身上,也是这种寻常女子没有的高不可侵的气势。 可是,那可是将门出身的嫡长女,一国之母啊!眼前这不过是一介卑贱的庶女罢了,这种气势究竟从何而来? 相对比之下,仙子一般美丽动容了的陆婉君瞬间显得俗气了许多,就连掌家多年的大夫人,都隐隐被压了一头去,更别提身后一袭素色长裙,并不起眼的陆婉昱了。 周生勉强稳住心神,难以置信的开口道:“这位,便是二小姐陆蘅了吧?” 真是见鬼了!不是说这位二小姐是在乡下养大的么,他昔日在乡下时,可从未见过如此样貌气质的女子……眼下看来,倒也勉强算是配得上他了。 陆蘅对着众人微微行礼后,拉着陆婉昱自一旁坐了下来。 陆婉君见自己风头被陆蘅盖过了,神色有些难看,不过想起陆蘅他日要嫁的,是眼前这些歪瓜裂枣,今日且让她出一回风头又如何? 陆婉君压下心头不甘,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她已经派青屏去三王府传话,宋珧想来已经知道了今日招亲宴一事,怕是要对陆蘅死心了。 从宋珧如今待她的态度来看,此人是个记仇的,若他日陆蘅嫁给了谁,说不定还会着手对付那人…… 陆婉君想着,心头那抹不甘也减轻了许多。 宴会无非是吟诗斗酒的戏码,大夫人小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留陆婉君和陆婉昱陪着陆蘅。 原本对陆蘅极其轻视的几位公子哥儿此时却不敢有半分不敬,主动同她搭话的,甚至,隐隐比陆婉君还要多。 陆婉君怒火中烧,只能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三王爷定对陆蘅失望透顶了,她今日风头再盛又如何,嫁给这些男人,注定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 第二百零六章 宋珧的狠毒 陆蘅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几位公子的搭讪,目光却看向一旁的面露失望的陆婉昱,她今日穿着打扮的虽然素净,但从细节来看,足以见得是用了心的。 想来是三夫人私下里教的她。三夫人当年大概也是一袭素裙入了陆元的眼,毕竟玫瑰牡丹见多了,白莲花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三夫人不懂得是,想靠这种方法入男人眼,前提是身边不要有更出挑的女子做对比,看着陆婉昱明显有些失望的神色,陆蘅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陆婉君低声道:“今日前来赴宴的诸位公子,我瞧着都不错,妹妹瞧着,有没有可心的?” “你瞧着不错就好。” 陆婉君闻言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蘅却没再理她,目光落再不远处,心道人怎么还没来。 陆婉君冷哼了声,沉着脸转过了头去。 反正她注定嫁给这些纨绔子弟中的其中一位,以为不说话就能逃掉么? 陆婉君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宋珧清朗的声音:“二小姐设宴,怎么不宴请本王?” 听见这声音,陆婉君不禁一愣,他来做什么? 陆蘅唇畔微微上扬,终于来了…… - 宋珧话音刚落,便大步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一袭玄色镶金蟒袍,头戴玉冠,贵气不失儒雅,看的陆婉君心神一动。 昔日怎么就没发现,宋珧是这般谦谦君子。 回过神后,陆婉君连忙起身行礼:“见过三王爷,王爷怎么来了?” “听闻贵府有宴,便来凑个热闹,陆大小姐该不会不欢迎本王吧?” “臣女不敢,只是……今日是我二妹妹的招亲宴,王爷前来,怕是不合适。” 陆婉君话落,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 宋珧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愤怒或是生气,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更应该来了。” 什,什么…… 陆婉君双眸微微睁大,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转眸看向陆蘅,却见她神色淡淡,似乎丝毫不吃惊宋珧会这么做。 宋珧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看着陆蘅冷笑道:“既然二小姐要招亲,依你看,本王如何?” 宋珧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震的众人回不过神来。 如今最得势的三王爷,娶陆婉君也是娶得的,为何要娶一个庶女? 虽然这庶女看起来还不错,可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这些人想不通,陆婉君自然也想不通,脸色难看极了。 宋珧昔日不是喜欢她的么?何时突然变了心不说,竟对陆蘅这般死心塌地!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猎物上钩的笑意,这世上没几个人比她更了解宋珧,宋珧自然是不喜欢自己的,只是幼年时一无所有的自卑,导致了他得势后对所求之物势在必得,越是得不到,越能激发他的占有欲。 所以陆婉君此举,非但不会令宋珧恼羞成怒的放弃自己,反而,会展开更加猛烈的追求攻势。 陆蘅笑道:“我同王爷说的话,王爷忘了么?” “记得,二小姐想要真心,可你总该给本王一个表现真心的机会。” 宋珧笑看着陆蘅,眸中闪过一抹猎人看猎物的精光。 区区一介庶女,也敢同他摆架子,待他将人哄到手,定将她教训伏贴,然后在抛之弃之。 猎物上钩前,他有足够的耐心陪她玩儿。 “今日这场宴会,是长姐提议,母亲准备的,并非我本意。”陆蘅淡淡道。 宋珧闻言,会意一笑道:“本王刚刚求亲失败,陆大小姐和大夫人便急着要你嫁人,这是怕陆二小姐嫁给本王,委屈了不成?” “臣女不敢。”陆婉君神情怨毒的看了陆蘅一眼,好在宋珧也未在此事上过多计较,看着傻眼了的众人,笑道:“虽是你和大夫人准备的,可二小姐也并未拒绝,诸位可有想招揽这门亲事的?” 如今宋珧看上的人谁敢抢?周生连忙陪着笑脸道:“我们哪里配得上陆二小姐呢,今日前来,只为尝一尝陆府的茶,并没有其他意思,出了陆府的门,我便说陆二小姐未看上在下。” 宋珧看着周生,眼前这人他有些印象,此次科考探花郎,文章写的不错,就是言辞间有些轻浮自大,眼下看来,倒是个识趣的人。 若舒青珩也这般识趣就好了…… 宋珧暗叹了口气,很快便恢复了笑脸道:“二小姐枉顾同本王的承诺,该罚,诸位如此青年才俊,出去后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周生闻言,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试探着开口道:“依王爷看,小人应该怎么说?” “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宋珧眉心不耐的蹙起,众人立刻会意,瞧三王爷这态度,显然对陆二小姐私自参加招亲宴的事极其不满,他们出去后只要委婉的表达出,他们都没看上陆蘅,王爷定会满意。 陆蘅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宋珧,宋珧对着她微微一笑,眉峰微微上挑。 他和记忆中一眼,一如既往的狠毒,得势后嘴脸便再也藏不住了。 明知道这些京中纨绔皆没看上她陆蘅的消息传出去,她势必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到时候她便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除了嫁给他,别无选择! 宴会上的乌合之众散去,只留陆家三姐妹和宋珧四人,陆蘅冷冷开口道:“宋珧,真有你的。” “本王可什么都没做,若是这些人理解错了什么,便怪不得本王了,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宋珧唇畔扬起一抹讨厌的弧度,潇洒的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同陆蘅笑道:“对了,日后见到本王,不要直呼本王名讳了,我不喜欢。” 陆蘅:“……” 说罢,仿佛一个捕获到猎物的猎人,拂袖潇洒的离开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甜仇,告诉她他可以娶她了。 至于陆蘅,只不过是他迎娶他人的一枚棋子罢了,日后怎么处理掉,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第二百零七章 陆蘅张甜仇 宋珧走后,陆婉君黑着脸离开了,陆婉昱神情复杂的看了陆蘅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嫉妒,也起身离开了,只留陆蘅一人独坐在原处,不紧不慢的喝着杯中茶。 一旁的赵嬷嬷蹙眉道:“三王爷实在太毒了,小姐,您准备怎么办?” 原本赵嬷嬷见宋珧如今得势,又有心求娶陆蘅,私心里是希望小姐能嫁给三王爷的,只是眼下看来,宋珧并非真心对待小姐,甚至为了得到她,不惜毁了她的名声,这种人如何嫁得? 陆蘅笑道:“赵嬷嬷,将我我养在院中的那只鹦鹉,还有那支点翠发簪,送去三王府。” 赵嬷嬷闻言一愣:“小姐准备做什么?” 陆蘅放下手中茶杯,莞尔一笑道:“嫁妆!三王爷如此诚心娶我,自然要礼尚往来。” …… 是夜,三王府,书房。 宋珧看着下人送来的虎皮鹦鹉,和那支点翠发簪,神色晦暗不明。 “你说,这是谁送来的?” “回王爷的话,是,是陆府二小姐的贴身嬷嬷送来的,说是二小姐的嫁妆……” 一旁的下人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可怖的模样,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良久,宋珧突然一挥衣袖,将桌子上的杂物重重甩在了地上,笼中鹦鹉受了惊,扑棱着翅膀,一阵乱飞,被宋珧一匕首刺死了。 鲜血溅到他如雪般修长的手上,宋珧眸中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 “张甜仇,陆蘅!陆蘅,张甜仇……” 这二人竟是同一人,他处心积虑多年,所有人都被他蒙骗住了,不居然会被一个女子戏耍到这种程度。 想起自己这段时日对张甜仇付诸的真心,宋珧眸中浮现出一抹危险的神色。 原本他还打算,将陆蘅娶进门后,他日抛之弃之。 不想她居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他该怎么惩罚她呢…… 如此有趣的女子,到时候砍断她的手脚,捆在床上,当成玩物养一辈子好了。 想起那场面,宋珧怒火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嗜血的笑意。 陆蘅如今不好的名声在外,除非下嫁给贫民百姓,世家公子圈内,不会有人愿意娶她。 反之,如今流言蜚语四起,若她这时候选择妥协嫁给他做三王妃,便能狠狠打肿那些人的脸,无异于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蘅那么聪明,宋珧丝毫不担心这只猎物会不乖乖入网。 夜渐渐深了,陆府,蘅香苑。 灯油如豆,陆蘅拿着本书,坐在榻上,认真的看着。 她上一世见多了大风大浪,短短十数年间经历了许多人一生都不曾经历过的,可书本中的知识却仍旧匮乏。 故而陆蘅如今闲暇之余,不放过任何汲取书本内容的机会,再枯燥的书,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一旁整理桌案的灵月和灵雪目光不时像陆蘅这里瞟,陆蘅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叹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眼,灵月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您,您怎么还有心思看书?” “你们二人听到什么闲话了?” 灵雪扯了扯灵月的袖脚,示意她别胡说八道惹小姐烦心。 陆蘅见状,轻笑道:“莫不是有人笑我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京中那些纨绔子弟都看不入眼?” “您怎么知道……”灵月吃惊的说完,连忙捂住了嘴巴。 今日负责出府采买的小厮回府后便同人嚼舌根,恰好被路过的灵月听到,那些招亲宴上的纨绔出了府后,居然大言不惭的声称没看上她们小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陆蘅叹道:“猜也猜到了。” 宋珧的目的就是这个,他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眼下宋珧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她不嫁,那便毁了她。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啊?”灵月道:“对了!三王爷不是想娶您么?您如今只要嫁给三王爷,定能狠狠打肿那些人的脸!” “胡说什么!” 赵嬷嬷端着水盆进来,闻言蹙眉训斥道:“不好好当差,议论起小姐的事来了!小姐平日里就是对你们太好了。” 灵月吐了吐舌头,陆蘅笑着让她们下去后,赵嬷嬷忧心道:“小姐,如今这个局面显然是三王爷的意思,您准备怎么办?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三王爷如今可不是昔日那不受宠的皇子了,他若要您,老爷夫人护不住您。” 更遑论,陆元和大夫人根本不会护着她。 “他无非是想逼我嫁给他,我不嫁他还能明抢不成?” “那倒也不至于,三王爷如今风头正盛,怎么可能做出自毁名声的事,可难免不会来阴的,可您如今不嫁给他,又当如何?” 赵嬷嬷没忍心提醒陆蘅,她年近二十,已经算个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再拖下去,难道要一辈子不嫁人么? 赵嬷嬷打死也想不到,这正是陆蘅本意。 这两世先后经历了宋珧的算计,江月沉的背叛,无一不刻骨铭心,陆蘅对男女之事早就看淡了,正好借着宋珧的手,免去了许多麻烦。 眼下,就只有宋珧这一个麻烦要解决了…… - 好在宋珧倒也不急着将陆蘅娶进府,如今朝中有的是事要忙,最重要的,是要将舒青珩拉拢过来。 他如今虽然刚进翰林院当差,可宋珧看人眼光毒辣,一个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文章见解独到,陛下都对其赞不绝口之人,若能收为己用,他日可比陆元这些老东西有用多了。 为此,宋珧不惜多次放下身段,礼贤下士,偏偏舒青珩软硬不吃,态度温和有礼,宋珧软硬兼施,仿佛打在棉花上。 只是宋珧敏锐的察觉到,舒青珩那双桃花眸看向他时,眼中隐隐盛有敌意。 宋珧自认从未的罪过此人,一时想不通这少年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这日,宋珧派去暗中打探舒青珩的探子回府后,低声说了什么,宋珧眸色一凛,随后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陆蘅……还真是不一般啊。 第二百零八章 逼嫁 理清楚舒青珩和陆蘅的关系后,宋珧愤怒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也不继续去找舒尘,来陆府的次数更频繁了些。 陆元看在眼里,只觉三王爷对陆蘅当真是情深义重,加之宋珧在朝中扶摇直上,他们陆府若是再不给出表示,着实有些不识抬举了。 这日,便寻了个用晚膳的时候,陆元来到大房,陪大夫人和陆婉君母女二人用膳时,将陆蘅叫了去。 “怎么了父亲?”陆蘅进门后,对着面色阴沉的陆元淡淡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陆元也未同她卖关子:“近日三王爷隔三差五便往府上跑,王爷的心思,别说你不知道。” 大夫人正想说什么,陆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夫人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陆元道:“你如今名声也说不上好,能嫁给三王爷,是你的福分。” “女儿不想嫁。”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可由不得你!” 陆元近日多次私下里找宋珧未果,陆蘅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既然三王爷喜欢她,那她必须嫁。 “父亲……”陆婉君明知道陆元会生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阿蘅既然不喜欢三殿下,嫁过去也不幸福,凭我们阿蘅,焉知他日找不到更好的……” 这话陆婉君明面上说给陆元,实则是说给陆蘅听得,若陆蘅如今真的嫁给了宋珧,照宋珧目前的趋势来看,他日她岂非要被陆蘅踩在脚下? 好在,陆蘅是个死心眼儿,只要她说什么也不同意,父亲总不能捆了她送去三王府。 谁知陆蘅闻言,笑道:“女儿嫁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什么?” 看着陆婉君微微睁大的眸,陆蘅笑道:“不过,女儿有个条件。” “你说!” 如今,只要陆府能攀上三王府,什么条件陆元都可以接受。 陆蘅道:“女儿如今的身份,若是嫁给三王爷,哪怕三王爷并不在意,可免不了外界的流言蜚语,所以,我希望父亲能将我本该有的身份,还给我!” “你想得美!” 大夫人瞬间坐不住了,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陆蘅怒道:“我说王爷提亲,你怎么一直推诿,原来是想借此机会威胁我们,借此抢走婉君的身份!” 陆婉君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颤抖:“阿蘅,你真要抢走我的一切么?” “抢?” 陆蘅微微抬眼,看的大夫人和陆婉君一阵心虚。 物归原主,怎么能叫抢呢? 大夫人懒得同她说,看向陆元道:“老爷,对外都说阿蘅是丫鬟所出的庶女,如今若为了让她嫁给三王爷而戳穿着层窗户纸,咱们陆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大夫人心中隐隐抱有一丝期待,只要陆蘅以相府庶女的身份出嫁,必有非议,他日王爷想娶婉君为正妃便名正言顺了。 她不信,她的婉君会输给陆蘅! 王爷或许只是对陆蘅一时感兴趣罢了,男人么,都是图个新鲜罢了,最后娶的,还不是身份名望这些东西。 就像陆元,哪怕再喜欢三房那朵白莲花,也从未想过撼动她大夫人的位置,因为她乃是名门嫡女! 所以无论如何,婉君的身份一定要保住! “爹觉得,如今是府中的颜面重要,还是陆府的未来重要?女儿以庶女的名分出嫁,哪怕做了三王妃,谁能保证王爷能真心待我一辈子?他日想再立他人女儿也拦不住,可我若是相府嫡长女,女儿有把握坐稳三王妃的位置。” “陆蘅!!” 大夫人紧紧抱住陆婉君,神色冰冷的瞪着陆蘅。 她敢抢走婉君的位置!她敢!! 陆蘅冷冷看着被大夫人紧紧抱在怀中的陆婉君,唇畔浮现出轻蔑的笑。 用过晚饭,陆蘅离开后,陆婉君红着眼跪倒在了陆元身前:“父亲,您别听阿蘅的,您让她嫁,她不敢不嫁,您不能这么对女儿啊。” 陆元看向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丝不忍。 这毕竟是他最优秀的一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也是他从小养到大的,这种亲情甚至远胜于血缘之情。 可无论是何种感情,在陆府满门兴衰之前,都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陆蘅很聪明,知道同他打感情牌没用,所以抓住了他最在意的东西。 “婉君,爹在考虑考虑,无论如何,不会亏待了你的。” 陆元说完,便起身离去了,陆婉君跪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眼泪顺着眼眶缓缓滑落。 爹不要她了,爹居然因为陆蘅,准备放弃她! 大夫人心疼的抱住了陆婉君:“婉君别怕,娘绝对不会让陆蘅将属于你的东西抢走的,永远不会!” 她这些年来不受陆元宠爱,儿子又忙碌在外,一直陪伴她左右,为她争光的都是婉君,谁也别想将婉君拥有的一切抢走! 大夫人眸中浮现出一抹狠戾。 - 陆蘅回到蘅香苑后,赵嬷嬷让几个丫头下去后,忧心道:“小姐,您真的准备嫁给三王爷?” 陆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嬷嬷不想我嫁么?” “您如今能嫁给王爷,还能趁机夺回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过,可三王爷心机太过深,老奴总觉得,并非小姐良配,您真准备嫁过去?” 陆蘅没答话。 原本她的计划并非如此,可江月沉突然的背叛,令陆蘅有些心烦意乱,甚至隐隐产生了和这些人玉石俱焚的冲动。 她如今早就不想嫁人了,心中只有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她对宋珧的了解,嫁过去有把握将他害的一败涂地,并且全身而退,顺便,借他的手解决掉陆婉君。 可是……想起还要和宋珧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做戏,陆蘅便觉得心里阵阵恶心。 良久,陆蘅才笑道:“嬷嬷,我如今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赵嬷嬷并未听出这话中一语双关的意思,只当陆蘅认了命。 毕竟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她和三王爷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三王爷看中的人,如今京中还有哪家世家子弟敢娶他们小姐呢? 第二百零九章 下毒 下定了决心后,陆蘅认命一般,每日在蘅香苑等着陆元狠下心来松口。 陆蘅再府中的地位也一下子提高了许多,甚至隐隐超过了陆婉君。 流水般的珍玩吃食不断的像蘅香苑送去,陆婉君气的索性直接不出房门,眼不见为净。 这日,陆启和陆诏突然叫陆蘅去亭中吃茶。 作为准三王妃,同宋珧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的两兄弟叫她去倒也不稀奇。 陆蘅来到亭中后,对着二人微微行礼,陆启看了陆蘅一眼,冷哼了声:“你如今今非昔比了,我们二人可担不起准三王妃这礼。” “别听大哥胡说,阿蘅,过来坐。” 今日大夫人要他们哥俩前来,同陆蘅说说话,主要还是告诉她三王爷为人处世是什么样的人。 陆启始终没给陆蘅什么好脸色,一个要抢婉君身份的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倒是陆诏,认真的嘱咐了她许多。 陆蘅耐心的听着,越听越觉得宋珧实在阴险,这两兄弟显然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 陆启不耐烦道:“二弟,你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阿蘅是你我的妹妹。” “妹妹?”陆启轻嗤,阴阳怪气儿的开了口道:“人家可未必拿咱们当家人,如今就知道讨价还价,欺负婉君,他日成了三王妃,怕是不将你我放在眼里了!” 陆启一想到这几日见到婉君时,她眼眶都红红的,他这个做大哥的心疼坏了。 陆蘅没答话,对于陆启的偏心,她上一世早就习惯了,如今陆启没像上一世那般帮着陆婉君戏弄羞辱她已经不错了。 这时,下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陆蘅看着盘中软糯晶莹,透着淡淡粉色的点心,疑惑道:“这是什么点心,怎么从未见过?” “回小姐的话,是大夫人院中厨子新研制出来的,大夫人想着小姐您嫁人后,再想吃到府中点心就难了,便让奴婢拿些来给您尝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丫鬟却没动,陆蘅微微挑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怎么?” 小丫鬟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有些害怕的退下了。 陆启见陆蘅这样子,面上闪过一丝鄙夷:“你如今还不是三王妃呢,就在府中摆起架子来了,婉君可从未像你这般在下人面前耍威风过。” “大哥,明明是这个丫鬟不听话,阿蘅也没说什么。” 陆诏有些无奈,他觉得陆蘅明明挺好的,可大哥就是不喜欢她。 陆启没答话,见如今陆诏和大夫人对陆蘅也上心了,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正欲发作,那盘晶莹剔透的点心被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推到了他的面前。 陆启一抬头,便看见陆蘅明媚的笑:“大哥尝尝。” 这笑看的陆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那盘点心上。 陆启有个不为人所知的小秘密,他虽是个男子,却格外喜爱点心甜食,闻言也未推拒。 陆启夹起尝了一块,神色微动,陆诏见状,也准备尝尝,被陆蘅按住了手腕,笑道:“既然大哥喜欢吃,这盘就留给大哥吧。” 陆诏一愣,只当陆蘅有意亲近陆启,倒也不恼,笑道:“你这丫头,我平时白疼你了,果然还是大哥讨人喜欢啊。” 陆启冷嗤了声,仍旧没给陆蘅好脸色看。 陆蘅笑笑没答话,目光落再那盘点心上。 兄弟二人走后,陆蘅独自一人坐在亭中,轻摇着手中团扇。 如今虽已经入了秋,余热未散,令人心烦。 “小姐,那点心……” “点心怎么了?娘给我的,但我见大哥爱吃,便让大哥带走了,有什么问题么?” 赵嬷嬷一愣,笑道:“小姐思虑周全,自然没问题。” 这段时日流水一般的物件往蘅香苑送,其中不乏各种精美的吃食,干练如赵嬷嬷,都有些应接不暇,不想陆蘅早就打起了十二分心眼儿。 “可是,您难道就不怕大公子……” “与我何干?” 陆蘅神色淡淡的,除了陆诏外,这偌大的陆府,没有她的亲人,陆启既然那么喜欢陆婉君,她又何必做这个烂好人呢? - 陆蘅回去休息后,不过几个时辰,夕阳渐落时,陆启突然晕倒,昏迷不醒。 陆元连忙请来太医检查,竟是中毒所致。 陆元闻言不禁大怒,将今日接触过陆启之人悉数叫了过去,陆蘅也在其中。 陆蘅到时,屋内下人跪了一地,其中,陆元的随身下人道:“今日用了早饭,公子还好好的,就是去见了二小姐,同二小姐说了几句重话,随后在二小姐吃了盘点心后,就变成这样了。” 说罢,这小厮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双眸道:“奴才想起来了,当时点心端上来后,小姐一口未动,全部给了大公子吃。” 这时,一旁的太医道:“陆大人,大公子中毒很深,还是要快些调配出解药,否则有性命之忧啊。” “什么?” 大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回过神来后,愤怒的上前攥紧了陆蘅的手腕:“陆蘅,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冲着我来,你大哥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害他,启儿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偿命!” 陆蘅看着眼前神情抓狂的大夫人,眉心不禁微微蹙起,大夫人不喜欢她,可对于其余三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还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若那点心真是她送的,她此时定然满心悔恨,怕也没心思找她算账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蘅猛的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默默垂泪的陆婉君,这个陆启最疼爱的妹妹。 陆婉君感受到陆蘅的目光,突然软趴趴的跪倒在了地上:“阿蘅,你若是恨我,我将身份还给你就是了,大哥平日里最疼我,你怎么能害他呢?” 陆婉君说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是啊,他最疼你了。” 陆启对她冷漠,可是对陆婉君这个妹妹,却视作掌上明珠,几乎是溺爱的。 陆蘅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陆婉君,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第二百一十章 计中计 陆元连忙让下人将白日里倒掉的茶水点心残渣找了来,太医检查过后,确定了点心中掺杂了夹竹桃的汁液,若食用过多,会有生命危险。 而陆启喜欢吃点心,在陆府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陆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陆元冷冷的看着陆蘅,大夫人和陆启对她的偏心他是看在眼里的,若她真的怀恨在心,下毒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赵嬷嬷跪地道:“老爷,这些点心是大夫人命人送来的,与我们小姐无关啊。” “你这老刁奴!难道是我害启儿不成?” 大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虽然厌恶极了陆蘅,可还未想出如何阻止陆蘅抢走婉君身份的法子,更别提下毒这么恶毒的手段。 大夫人此时认定了陆蘅给陆启下毒,栽赃到她身上,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面对着陆元的怀疑,大夫人的责骂,陆蘅微微蹙眉看向太医道:“夹竹桃的毒?能解么?” 这毒虽然不是她下的,可她确实猜到了这盘点心有问题,此时见陆启面色惨白,心里倒也没那么想他死。 “事已至此,你假惺惺的给谁看!”大夫人看着生死不明的陆启,心如刀割,看向陆蘅的目光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你大哥不就是偏心婉君一些,你便下次独手,你是不是也准备毒死我和你父亲?你这种心狠手毒的小贱人,一辈子也休想比过婉君!” 陆婉君躲在大夫人身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垂泪。 原本她只想毒害陆蘅,想不到这点心居然阴差阳错被大哥吃了,只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找陆蘅喝茶吃点心? 还不是见陆蘅这贱人如今攀上了三王府的高枝儿,也上赶着去巴结么! 思及此,陆婉君心头最后一丝愧疚荡然无存,只有恨…… 对陆蘅好的,通通都该死! 下毒陷害相府嫡长子的罪名一旦判定,可比她自己中毒要严重的多,只要陆启有个三长两短,爹一定会杀了她的! “毒不是我下的。”陆蘅神色平静道:“大哥生死不明,二哥去哪了?“ “二哥日理万机,这种污糟事,还是晚些让他知道的好!” 陆婉君想不通陆蘅这时候提起陆诏做什么?莫非二哥知道什么内情?或者,她还不自量力的以为二哥会袒护于她? 无论如何,不能让陆诏回府。 陆蘅心知这种时候府内无人信她,自然不会让陆诏回来,转而同太医道:“我倒知道一门奇方,专门针对夹竹桃之毒,太医可否听我一句?” “你又准备做什么!” 陆婉君警惕的看着陆蘅。 陆蘅淡淡一笑道:“太医在这儿,我能做什么?只是那方子乃是独门秘方,不许外传,我要私下里告诉太医,至于有用与否,太医自有论断。” 陆元眉心死死蹙起,陆蘅又道:“父亲,这点心究竟是谁送来的,除了我之外,大哥也是知道的,如今只要大哥醒来,自然能还我清白。” 孟太医和陆府一向交好,陆元自是信得过的,此时见陆启这样,只好暂且信了陆蘅的话。 陆蘅随着孟太医来到了一旁,悄声说着什么,陆婉君狐疑的看着二人,长袖下的手,不禁死死攥紧了袖脚。 半晌,孟太医连连点头道:“二小姐说的方子甚好,定能治好大少爷的病!” “此话当真?” 太医点了点头:“夹竹桃的毒性虽高,但并非什么奇毒,按照二小姐的方子,大少爷明日估计就会醒来,至于其中有什么内情,想来大少爷醒来后,便会说明。” 太医此言一出,陆元和大夫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心中对陆蘅的怀疑,也减轻了许多。 只是人毕竟是吃了陆蘅的点心晕倒的,陆元还是命人将陆蘅暂时关在了蘅香苑。 - 孟太医开出方子后,同陆元嘱咐了什么,便离开了。 陆元夫妇陪着陆启到了深夜命几个平日里比较心细的下人照看着陆启,二人便下去歇着了。 临近子时,守门的下人微微打了个盹,在一睁眼,便看见一袭莲青色的衣裙,抬眼看去,不禁精神了几分。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大哥,睡不着,怎么样了?” “服用过太医的药后,好多了。” “那就好,我想进去陪着大哥。” “这……”守门的下人犹豫了:“老爷临走前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私自探望大少爷。” “我也不行么?”陆婉君瞬间红了眼眶:“大哥素日里最疼我,不亲眼看看他如何了,我实在睡不着,你就通融通融,让我进去看看吧。” 陆婉君说着,摘下手上价值不菲的桌子,塞进了下人的手里。 看门的下人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收下了镯子。 “那,大小姐您看过大少爷后,就快些离开。” “放心。”陆婉君唇畔微微上扬:“我就想确认下大哥的情况如何了,没事的话,我看一眼便离开。” 陆婉君进入卧房后,来到了昏迷不醒的陆启床前坐下,看着昏迷不醒的陆启,眼眶微微泛红。 这些年来,大哥对她的疼惜只难以言说的,京中贵女圈儿无一不羡慕她有这么溺爱她的兄长。 只是如今他如今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心中只有她的兄长了,面对着即将成为三王妃的陆蘅,起了恻隐之心。 她的眼中容不得沙子,既然陆启醒来已经威胁到了她,那他就去死好了! 陆婉君的神色陡然变的狰狞了起来,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来。 这瓶中有足够的夹竹桃汁液,哪怕陆启被毒死了,旁人也只会觉得,是陆蘅的药方无用,哪怕爹娘知道她今晚来了,凭她这些年来和陆启的兄妹情,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的。 “兄长,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陆蘅!谁让她才是你亲妹妹。” 只要威胁到她陆婉君的,通通都该死! 陆婉君颤抖着伸出手,准备将那瓶汁液灌进陆启嘴里。 身后,突然传出陆元愤怒的声音:“混账东西,你在做什么!!” 第二百一是一章 自投罗网 陆婉君手猛的一抖,瓶中的汁液洒在了陆启脸上。 陆元和大夫人快步上前,陆元一把拽开了她,大夫人颤抖着手替陆启擦干净脸,确定陆启无事,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震惊的看着陆婉君。 陆婉君似乎没想到陆元和大夫人会突然出现,害怕的瘫软在地上。 陆元上前重重给了她一巴掌,怒道:“混账东西,你准备对你大哥做什么?” “我,我担心大哥,便命人去找郎中,寻了能解夹竹桃的药来。” 陆婉君佯装淡定,只是微微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陆元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心虚,冷着脸道:“孟太医已经给启儿开过药了,既是良药,那你便自己服下吧。” 陆婉君一愣,看着瓶中的夹竹桃汁液,她若是喝了,焉有命在? “爹……” “喝了它!!” 陆元声音陡然提高,吓的陆婉君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老爷,婉君不可能做这种事,还是让孟太医来看看吧。”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大夫人心中仍旧存着一丝侥幸。 婉君这些年和启儿的关系最好,婉君又是那么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 她话音刚落,孟太医和陆蘅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原来给陆启喂过药后,陆蘅和孟太医便不曾离开,而是藏在内阁中守株待兔。 陆婉君美眸微微睁大,无比震惊的看着陆蘅。 陆蘅神色淡淡:“孟太医,麻烦你了。” “二小姐客气,这是臣应该做的。” 孟太医蹙眉看了面如死灰的陆婉君一眼,上前夺过药瓶,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道:“陆大人,此乃夹竹桃的汁液,这一小瓶下去,大少爷必死无疑!” 孟太医话落,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陆元看向陆婉君的目光,从震惊,愤怒,变成了失望。 哪怕他早知道了陆婉君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哪怕陆蘅回府后,陆婉君一反常态多次陷害,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始终相信,他这些年托以厚望的婉君是个好孩子,想不到,她居然做出下毒这种下作的事,对她平日里最在乎的大哥,也下得了这种毒手。 陆元黑着脸,来到瑟瑟发抖的陆婉君身前,重重抬起手来,将陆婉君抽倒在了一旁。 “你怎么说也是我和你娘悉心养育大的,本以为将你教的知书达理,不想你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启儿平日里是怎么待你的,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我……”陆婉君死死咬着下唇,此时人赃俱获,她狡辩也无用,口中喃喃道:“不是我做的,是陆蘅害我,父亲,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陆元双眸微微阖上,双手紧紧握成拳。 “事已至此,你还敢诬陷阿蘅!!” 一旁的孟太医替陆启把过脉后,便识相的退下了,陆元淡淡道:“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身份还给阿蘅,如今都是你自找的,看在你我多年来的父女情分上,我不杀你,你自己滚出陆府吧!” 或许从揭穿她和陆蘅身份的那一刻起,就该将她赶出陆府,他就不该对陆婉君抱有任何期望。 他就不该,让他的亲生女儿屈居庶女之位,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陆元想清楚后,狠下心来,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谋杀兄长,心思狠毒的贱人赶出去!” “不要,爹,不要……” 陆婉君意识到自己又中了陆蘅的圈套,这次不同昔日,陆蘅这个贱人,是铁了心置她于万劫不复。 如果失去了陆府嫡长女的身份,变成一个平民百姓,甚至,是一个村姑,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大夫人也被吓到了,虽然她也生气,可哪怕事到如今,也未曾想过赶婉君走。 婉君高贵日子过惯了,若离了相府,她该怎么活下去? 思及此,大夫人心一横,跪在陆元身前道:“老爷,那点心,那点心是我让人送去蘅香苑的。婉君今日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掩盖住我做的事,您要怪,就怪我吧!” 大夫人此言一出,不仅是陆元和陆婉君,就连陆蘅都愣住了。 她早知道大夫人对陆婉君的宠爱之情,因为陆婉君多年后宅陪伴左右,在她心里,陆婉君甚至隐隐超过了陆启陆诏两兄弟,可她没想到,大夫人偏爱陆婉君,已经偏爱到是非不分的程度了。 只是陆元为官多年,什么样的谎言没见过,见大夫人如此,痛心疾首道:“婉君如今之所以这般无法无天,都是你这样溺爱出来的!平日里她做什么我都能忍,如今她都害到启儿身上了,你还护着她!!还好阿蘅聪慧,逼着她自投罗网,不然你我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陆婉君见大夫人仍护着自己,心下稍稍安心了些许,跪着来到了陆元脚下,苦苦哀求着:“爹,女儿并不想害兄长,女儿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想害陆蘅,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女儿怕您知道真相后对女儿失望,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女儿知错了,求您别赶女儿走。” 陆婉君感受到一旁大夫人的目光,当即会意,咬了咬牙道:“女儿将身份还给阿蘅,女儿什么都不要了,只求还能侍奉在您和母亲身旁,您今日赶女儿走,就是要女儿的命啊。” 陆婉君说罢,打量着陆元的神情,见他神色丝毫不为所动,突然起身,对着床头的桌角重重撞了过去。 “婉君!!” 陆元还未反应过来,陆婉君已经磕的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大夫人颤抖着上前抱起血流不止的陆婉君,哭道:“老爷,婉君是什么样的孩子,你我最清楚不过,她只是一时糊涂而已,老爷您真这么狠心,要逼死婉君么?她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只想留在你我身边尽孝,您留她一条活路吧!” 陆元看着头破血流的陆婉君,想起是十数年来她相伴的种种,到底没敢看向陆蘅清冷的眸子,淡淡道:“来人,传孟太医!” 陆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忠诚与责任 陆婉君磕破了头,虽然没生命危险,但也足足晕了几日,原本饱满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难看的红印子。 尽管孟太医说,照理讲她早该醒了,可陆婉君这一举动,还是将陆元夫妇心疼坏了。 陆元一时间是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一气之下,关了大夫人的禁闭,宣布待陆蘅出嫁之日,公开二人真实的身份。 陆婉君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又痛哭了一场,赶走了侍候她的下人。 爹居然真的准备将嫡长女的位置还给陆蘅那个贱人!她才是京城公认的陆大小姐,陆蘅那个心思阴毒的贱人哪里配? 陆婉君恨的攥紧了床幔,神色狰狞。 好在,爹还是在乎她的,她留下来了,只要她还留在相府,她就还有机会,陆蘅这辈子都休想抢走她的东西!! 可是想起即将霸占她嫡长女身份,风光嫁到三王府的陆蘅,此时不知多春风得意,陆婉君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动气。 - 然而陆蘅却并没有陆婉君想象中的春风得意,陆元留下陆婉君在她意料之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夺回嫡长女的身份,比杀了陆婉君还令她难受。 三王妃,倒也算得上风光。 只是嫁给宋珧后呢,又要陷入无休止的算计中,可是…… 陆蘅缓缓闭上了眼。 一旁,灵月和灵雪悄悄打量着这里的动静。 “小姐躺了一下午了,在想什么呢?” “你笨啊,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夫人都留下了大……陆婉君,小姐心里肯定不好受啊。” “小姐才没那么小气,我看她是因为要嫁给三王爷了,心里紧张,赵嬷嬷说了,女子出嫁前都会紧张的。” 陆蘅确实再想成亲的事,她在想,嫁给宋珧后,难道还要和他入洞房么? 想想就觉得恶心! 躺在榻上的陆蘅猛的坐了起来,这复仇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这时,灵月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同陆蘅道:“小姐,该吃晚饭了。” “我不饿。” “奴婢知道,您心情激动,可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陆蘅狐疑的看了灵月一眼,这傻丫头到底从哪看出她的激动的? 这么蠢的丫头还好跟了她,陆蘅正准备提点她两句,窗外一只鸟飞了进来,鸟腿上捆了一张字条。 陆蘅神色微动,让灵月等人出去后,解开了字条。 “亥时三刻,天香居一叙。” 江月沉的字法极其规整,仿佛他这个人一眼,将自己条条框框包围的严严实实。 他找她想说什么?陆蘅微微蹙眉,到了约定时间,来到了天香居。 早就等候多时的伙计引着她来到了二楼包厢内,一袭僧袍的江月沉早早等在了那里,见她来了,清冷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柔和。 和昔日一样,却又不同了。 陆蘅冷着脸坐到他对面:“你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要和三王爷成亲了?” “是,你找我来要是问这个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不是。”江月沉神色闪过一丝慌乱,语气不觉快了几分:“我是想和你解释下,我为何会出家。” 陆蘅想硬气些,直接离开的,可还是不受控制的停下了脚步,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江月沉道:“我家原本只是一户寻常的平民百姓,只是因为父亲武功超群,阴差阳错救了微服私访遇刺的当今陛下,得到陛下赏识,做了陛下身旁的暗卫,可惜好景不长,一次我娘探望我父亲时,撞见了陛下,陛下对我母亲见色起意……” 陆蘅没答话,从江月沉这惊为天人的样貌来看,便不难猜出他的生母是何等绝色,能令陛下一见倾心不足为奇。 “然后呢?” “陛下同我父亲讨我母亲,我父亲自然不从,陛下勃然大怒,便命人将我母亲抓了去,然后……”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江月沉缓缓闭上了眼。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年幼的他怎么问母亲都一句话不说,没多久,父亲便入宫弑君失败,杀死了当初陛下的一位宠妃。 父亲被斩首示众,仍不够陛下泄愤,还要将他们母子杀之后快,那几年母亲带着他东躲西藏,日子过的极辛苦,最后却仍旧没逃过暗卫的追杀。 母亲惨死,他也不幸在逃亡途中坠崖,好在他造化不浅,被一位崖底采药的高僧所救,才有了今日的他。 只是他至今都想不通,当年父亲明明救了陛下,那人为何要恩将仇报。 陆蘅沉默了,她的仇恨尚且只为了自己,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江月沉怎么可能放下。 陆蘅缓缓开口道:“所以,你这些年一直蛰伏着等待时机。” “我也没想到,皇帝年迈后,会突然信上鬼神之说,阿蘅,于我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所以你准备出一辈子家么?” “我师傅的本意让我皈依佛门,只是我心中执念太深……师傅说,待我大仇得报,彻底放下心中执念那日,便给我剃度。” 陆蘅:“……” 难怪,她时常听江月沉说一些佛门的言论。 原本她还觉得他高深莫测,此时却因为愤怒,声音微微发颤:“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当初为何要同我在一起?” “阿蘅……”江月沉轻声叹息:“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今执念未平又生一劫,哪怕剃了发,也早已没资格入佛门了,怕是注定要让师傅失望了。” 陆蘅心跳猛的加快了:“你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用我死去的父母发誓,不会再让你空等了!我又办法让你不用嫁给三王爷,你可愿意?” 陆蘅一愣,她可笑的发现,如今面对着江月沉这张脸,还是会心动。 可是与此同时,心头一道声音恶狠狠地告诉她。 陆蘅,别回头!永远别回头!! …… 良久,陆蘅平静道:“不了。” “阿蘅……” “江月沉!”陆蘅突然疾言厉色了起来:“你当初明明答应了你师傅报仇过后便遁入空门,但你却同我产生了感情,许下诺言。如今又因为报仇,失约于我……你师傅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何为忠诚,何为责任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退婚 陆蘅的话令江月沉哑口无言,陆蘅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很快冷静了下来道:“你要复仇我不拦着你,可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江月沉淡淡的看着她,眸色沉痛莫名。 原本他以为,陆蘅那么喜欢他,会在原地继续等着他的。 殊不知,早就千疮百孔的一颗心,能接纳他早已付出了全部的勇气。 “你不肯重新接受我也没关系,可是三王爷,并非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若是不想嫁给他,一切交给我,我替你解决。” 陆蘅闻言,微愣的看着他。 江月沉和昔日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将她护在身后,令她毫无理由的选择信任他。 “好!” 江月沉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只要陆蘅这次别同三王爷成亲,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到时候,无论她的名声如何,哪怕受尽千夫所指,他也要带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江月沉忍住抱她的心思,起身准备离开,陆蘅突然叫住了他。 “江月沉,话说清楚,我不怪你了。” “……” 江月沉眼眶微微泛红,大步离开了。 陆蘅回到陆府中,翌日午时,宋珧便黑着脸来到了陆府,将陆蘅叫了过去。 “臣女见过王爷。” 宋珧看着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冷笑道:“陆蘅,真有你的!” “王爷再说什么?臣女不懂。” “我真看不出来,你不仅会易容之术,勾引男人的手段,也是一绝,青珩君同你青梅竹马,痴心于你便罢了,想不到你连出家人都不放过!哄得他让父皇收回了圣旨。” 眼看他就能将陆蘅娶回府中囚禁一辈子,今日江月沉居然同父皇说,陆蘅与她命数不和,父皇硬是收回了成命,准备给他另择王公贵女。 陆蘅闻言,也未否认,笑道:“江高僧既是陛下信任之人,想来不会信口胡说,或许臣女与王爷真不合。” 见她眼尾眉梢的那一抹笑意,从来善于伪装的宋珧陡然怒了,冷冷道:“本王早将下人支开了,你不必拿这种话诓我!” “臣女不敢。”陆蘅看着眼前这个曾与她同床共枕数十载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笑了:“王爷难道不怕,臣女是上天派来克您的么?” ”就凭你?”宋珧眸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看样子你还是不够了解本王,既然你如此不识趣,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宋珧说罢,黑着脸拂袖离去了,既然她有本事让他娶不了她,她便有本事毁了她的名声,让全天下的男人无人敢娶她!总有一日,他要让陆府亲手将陆蘅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亲自送到他的榻上! 宋珧来到前院儿,青屏突然走了过来:“王爷,我们家小姐想见您。” 陆婉君? 她见他做什么?宋珧如今对她,已然没有半分兴趣了。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珧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他心情烦闷,莫名想找人发泄一下,陆婉君毕竟是相府嫡长女,陆蘅算什么东西!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宋玉谦醒了 宋珧来到陆婉君住处时,陆婉君显然早已恭候多时了,见他来了,笑着起身行礼道:“臣女见过王爷。” 宋珧神色淡淡的看着她,陆婉君仍旧和往日里一般端庄貌美,说是整个华京中最倾国倾城的都不为过,只是他对她,早就没有当初那般痴迷爱慕。 一个空有皮相的女子,对男人终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包括当初他以为陆婉君的聪慧,和陆蘅比起来,也就显得没那么不值一提了。 如今唯一还能入得了他的眼睛,便是陆婉君的身份了,幸好她还是陆元的嫡长女。 宋珧儒雅一笑道:“陆大小姐找本王有何贵干?” “许久未见王爷了,邀王爷前来喝杯茶。” 陆婉君柔声细语的说着,对宋珧露出了最明媚动人的笑。 陆婉君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下贱 ,娘多次提醒过她,女子同男子相处时,定不能太过主动,否则男人便不懂得珍惜了。 尤其是她陆婉君,更是不能抛下她尊贵无比的身段,要等着男人主动讨好献媚于她。 然而眼下,陆婉君顾不得这许多了,她的身份已经被陆蘅那个处心积虑的贱人抢走了,她必须是三王妃! 只有做了三王妃,她相府嫡长女的身份才能保住! 宋珧看着陆婉君刻意的讨好,心中无意划过一抹得意。 不明真相的宋珧只觉得,陆相高贵的嫡长女如今都主动同他献殷勤了,看样子如今风往哪里吹,众人心中都有数了。 唯独那个陆蘅!她的嫡长姐如今都放下了身段儿,她实在太过不知好歹了! 陆婉君主动献殷勤,宋珧倒也没驳了她的面子,看着陆婉君亲自倒给他的茶,笑道:“气味清冽,却又不失香甜,这是什么茶?” “是我三姨娘做的。”陆婉君笑道:“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但胜在稀罕,王爷尝尝。” “陆大小姐如此热情,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端起了眼前的白玉茶盏。 陆婉君眸色忽的有些紧张了起来,死死盯着宋珧手中的茶杯,亲眼见着他将茶喝了下去,方才松了口气。 “这茶果真不错。” 陆婉君笑笑,给宋珧又倒了一杯。 宋珧喝了几杯热茶,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陆婉君的顺从令他在陆蘅那憋的一肚子火气稍稍消散了许多,只是他也不准备再陆婉君这儿久留。 陆婉君如今再怎么样,还是他心中那个身份高贵的陆大小姐,既然不准备娶她,宋珧也不想给她任何希冀。 宋珧走走到门口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墙才堪堪站稳,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浮现了出来。 宋珧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婉君:“你……” 接下来,他便失去了庆幸,全部注意力落在了陆婉君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上,咽了咽口水。 陆婉君见状,眸中浮现出一抹得色:“青屏,你在外面侯着,晚些去找爹娘来。” “小姐,这样不好吧……”青屏有些害怕。 陆婉君可是京城中人人盛赞的天之骄女,这种下作的事,怎么看也不像她所为,二小姐那种乡巴佬还差不多。 “让你去你就快去!” 陆婉君有些恼了,若换做往日,被京中世家公子众星捧月的她,打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她如今已经没得选了,她早已不是处子身,三王爷也早已变心,她还想做三王妃,稳固住自己相府嫡长女的位置,不得不用这种办法。 青屏下去后,陆婉君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宋珧,在他耳边轻轻呼气道:“王爷罚了,臣女扶着您上榻上安歇吧。” 宋珧早已意识不清了,鼻尖嗅到女子身上传来的甜美香气,不受控制的任由陆婉君扶着他往床榻间走去。 陆婉君有些紧张,掌心微微湿润了。 宋珧醒来后不知会作何反应,可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一定会娶她! 三王妃,必须是她的! …… 蘅香苑,赵嬷嬷匆匆跑进卧房内,将方才所见告诉了陆蘅。 “小姐料事如神,王爷离开后,果然被陆婉君叫了去!” 如今整个蘅香苑上下同仇敌忾,就连一向最讲规矩的赵嬷嬷,再也不唤陆婉君为大小姐了。 “陆婉君如今早已别无他法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姐准备怎么做?难道真眼睁睁看着陆婉君嫁给三王爷么?到时候老爷定会以嫡长女的身份将陆婉君嫁出去,您再想抢回属于自己的身份,便难了。” “抢回来有什么意思,我要让他们求着将身份还回来!”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嬷嬷,我出去趟。” “……” 陆蘅换了身便装,飞身出府后,来到了巷子内那间茅草屋中。 宋绵正在院中杀鸡,见她来了,连忙道:“阿蘅,你总算来了。” “太子还再闹脾气?” 宋绵点了点头,三日前,宋玉谦醒来后,她便连忙传书给了陆蘅。 得知自己成了个废人,又想起自己惨遭陆婉君背叛,宋玉谦发了好一阵疯,冷静下来后便不吃不喝了。 如此巨大的打击,也不怪他一时间消化不了,只是宋玉谦发疯时,不小心说出了他在水中逃命时,看见了陆婉君被那个黑衣人玷污的场面。 陆蘅抬步来到了房里,宋玉谦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屋顶发呆。 陆蘅见到他时不禁一愣,昔日风光得意的太子殿下,如今瘦的脱了相,不知多久不曾打理过自己,胡子留了老长,像个流浪汉。 见到陆蘅来了,宋玉谦双眸微微睁大,随后浮现出一抹恨意:“陆蘅?是你?是你陷害我对不对?” 宋绵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连忙进屋扶住了太子:“殿下,不是阿蘅做的!” “不是她是谁!”宋玉谦怒吼道:她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一定是她,害我断腿,害我……” “害你的陆婉君被别人夺了清白是么?” 陆蘅冷冷道:“你心心念念的陆婉君,此时怕是正在同三殿下颠鸾倒凤,难不成也要怪我么?”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瞒天过海 “你,你说什么?” 宋玉谦觉得陆蘅再骗他,可是陆蘅的神色,完全不像是再扯谎,她也没有理由骗她。 “阿蘅,你别说了!” 宋绵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陆蘅却继续道:“如今外面都以为你死了,你觉得一个能在生死关头将你推出去的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守身如玉么?准备来说,她早就为了活命将自己交了出去,如今,只不过是找到下一任储君,使些手段给自己铺路罢了。” “不可能,你骗人!”婉君不是这种人!定是你害我!” 宋玉谦双目血红,似乎想打陆蘅,却因为断了腿,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殿下!!” 宋绵连忙扶住他,陆蘅神色微动,她能理解宋玉谦的心情,从一个天之骄子到失去一切的废人,被以命相护的女子背叛,换谁一时半刻也接受不了。 “太子殿下,你心中其实清楚,我没有害你的理由,你难道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陆蘅好宋绵将宋玉谦扶回了床上,淡淡道:“还有陆婉君,她背叛你,你难道不想看她付出代价?” 宋玉谦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你知道是谁害本宫?” “我不知道,你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殿下回去。” 陆蘅话落,宋玉谦精神一阵,陆蘅看着瘦骨嶙峋的宋玉谦,叹了口气,同宋绵道:“劳烦你替殿下清洗下,我去厨房做点东西。” 宋绵见宋玉谦不再继续发疯,有些吃惊的去烧水了。 宋玉谦吃过东西后,陆蘅也未忍心再多言,起身准备回府。 宋绵送她出门时,仍忍不住咂舌道:“阿蘅,还是你有办法,这几日我怎么劝都没用,他再这样几日,怕是要活活饿死。” 陆蘅笑笑,人一旦陷入绝望,旁人劝是没用的,除非让他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哪怕是恨也好,只要能活下去,有些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的。 …… 陆蘅架着马车回到陆府后,不出她所料,已经闹开了。 陆元夫妇见陆婉君被宋珧夺了清白,不禁大怒,只是究竟是真生气,还是暗自窃喜,便不得而知了。 书房内,陆元疾言厉色的一拍桌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小女云英未嫁,就算王爷真心爱慕,也不该私自毁人清白,此事您必须给我们陆府一个交代,如若不然 臣必要找陛下讨个说法!” 一旁大夫人抱着哭泣不止的陆婉君,心疼万分的安抚着:“ 宋珧眸中浮现出一抹讥讽,他难以相信下药这种下作之事,会是陆婉君做的,他心底对她最后一丝爱慕之情彻底消失殆尽了,甚至有些恶心…… 不过他这些年隐忍惯了,震惊愤怒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如今在朝中正处于上升期,这老东西要是一本奏折参上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思及此,宋珧淡淡一笑道:“大人放心,本王一时糊涂犯下错事,自然是要对陆大小姐负责的。” 陆元和大夫人闻言,心中暗喜,倒是大夫人怀中的陆婉君,呆呆的看着宋珧。 她早就猜到宋珧会妥协娶她,但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丝毫看不出被人算计了的愤怒。 看着他唇畔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陆婉君突然一阵脊背发寒…… 可是只要想到她马上就成为三王妃了,一辈子将陆蘅那个贱人踩在脚下,宋珧恨死她又有什么关系? 陆元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道:“如此最好不过,那日后王爷和我们陆家便是一家人了,老臣定会尽全力辅佐王爷。” 宋珧没答话,心道他像陆蘅提亲时,可没见陆元和大夫人这般高兴,嫡长女果然还是不同。 娶陆婉君,倒也不失为一笔划算的交易。 至于陆蘅……早晚是他的!! 宋珧同陆元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婉君,还不送送王爷。” 大夫人高兴的额推搡着陆婉君出去了,心下说不出的欢喜。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可既然三王爷同意娶婉君了,那老爷必然不会继续拆穿她的身份,他日有他们陆府的扶持,他日定能继承大统。 她的婉君,到时候就是皇后了! - 陆婉君随着宋珧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二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快到正门时,宋珧笑着挥退了下人道:“本王有些话,想单独同陆大小姐谈谈。” 下人们离开后,陆婉君心中有些害怕,双颊微微泛红道:“王爷,臣女可是将第一次给了您,事已成定局,你我,没必要翻旧账了吧?” 宋珧想起清醒后,床上那一抹红,唇畔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场亲事,除了能得到陆府的支持外,唯一令他还算满意的,便是此事了。 他对女子的清白看的极重,陆婉君第一次给了他,宋珧心底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看着眼前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女子,宋珧突然冷笑了声,猛的抬起手来掐住了陆婉君细长的脖子,儒雅的面庞瞬间变的狰狞了起来。 “本王生平最讨厌被人算计,今日看在你还有些价值的份上便罢了,我警告你,不许有下次,如若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陆婉君瞬间喘不上气来,震惊于宋珧的突然变脸,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日后再也不敢了。 宋珧猛然的松开了手,陆婉君狼狈的跌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宋珧是出名的的谦谦君子,清风霁月,方才那副狰狞可怖面孔,怎么会是他? 想起自己嫁过去后的日子,陆婉君突然有些胆寒了起来。 这时 青屏的声音自远处想起:“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陆婉君同宋珧对视了一眼,皆是一愣。 陆婉君突然起身,挽住了宋珧的手臂。 陆蘅出现时,便看见这样一幕,陆婉君亲昵的站在宋珧身旁,面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她终于瞒天过海,得到了宋珧。陆蘅,这辈子也休想超过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嫁给他 陆蘅看见这样一幕,微微愣怔了下:“长姐,王爷,你们这是……” “方才王爷找父亲,说要同我成亲。” 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抹得色,陆蘅这小贱人,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宋珧眉心微蹙,倒也没说什么,神色淡淡的打量着陆蘅的神色,却见陆蘅神色微愣后,笑道:“竟有这般喜事,那便恭喜王爷长姐了。” 宋珧见陆蘅没有半分难过的神色,心头竟然微不可查的闪过了一丝失望。 陆蘅,心中当真半分都没有他么? 不过很快,宋珧唇畔又浮现出了轻微不屑的冷笑。 他居然再等着一个卑贱的庶女在意他?真是疯了! 宋珧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留下一句三日后上门提亲,便大步离开了。 无论陆蘅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这个女人都该死!她以为他娶了陆婉君,便会轻易放过她了么?想的美! 陆婉君看着陆蘅,冷笑着来到了她面前:“王爷都走了,只剩你我姐妹二人,再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陆蘅,你心里怕是悔恨不已,然而事已成定局,只能假做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陆蘅不答,陆婉君冷笑了声:“待我以陆府嫡长女的身份嫁给三王爷时,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平静!” 陆婉君以己度人,认定了陆蘅此时怕是难受的胃里冒酸水,日后她难受的日子还多着呢! 陆婉君回到卧房后,下人已经将脏污的床单换了下去,陆婉君喝了口热茶压了压惊。 她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还好成功了,宋珧并未察觉出任何异常。 想起自己成为三王妃,他日母仪天下后的日子,陆婉君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 - 三日后,宋珧求了陛下下旨后,便亲自登门提亲,三书六聘,给足了陆府和陆婉君颜面。 宋珧本就生的俊俏,如今在朝中又炙手可热,陆婉君一时成为了华京女子们艳羡的对象。 陆大小姐命多好呀,生而尊贵,嫁的男子也是世间最好的。 可说到底,还不是陆大小姐自己争气,如今也就她配得三王爷了,于宋陆两家,亦是两全其美的事。 只是可惜,陆府并非哪个女儿都那么出色,宋珧像陆婉君提亲的同时,陆府二小姐陆蘅是个天煞孤星的事也传了出去。 早前便有她托梦克死了太子殿下的说法,只是传的并不算广,如今江高僧又说她同三王爷八字不合,命数相克,一个便罢了,两个未免太巧了些…… 除非这陆蘅天生命贱,专克贵人,如此,便又有人牵扯出了她是丫鬟所生之类的事来。 陆蘅听见这些消息时,正在看宋绵传来的信,信中说宋玉谦这几日明显平静了许多,也肯好好吃东西了,大概是被她说动了。 听见这些事,陆蘅只是淡淡一笑。 宋珧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如今被她戏弄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小姐,此事绝对是三王爷和陆婉君做的!您如今准备怎么办?” 陆蘅闻言轻了声:“风刀霜剑言如雪,还能杀了我不成?一阵风就会过去了。” 宋珧和陆婉君给了她这么一份大礼,还回去就是。 “嬷嬷,我出去趟。” “小姐,您怎么日日向外跑,不怕被老爷夫人发现了?” “他们?”他们才不会管她如今是死是活,怕是还沉浸在陆婉君嫁给三王爷的喜悦中。 陆蘅离了陆府,先去看了看宋玉谦,见他如今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同他商议了接下来怎么做后,便出了巷子口。 大街上,小贩叫卖声不绝,路人行步匆匆,也有偶尔顿足的,满满的烟火气,比规矩森严的陆府令人不知舒服多少。 陆蘅便也没急着回去,在街边闲转了转,在一个首饰摊子前顿足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蘅?” 陆蘅回头一看,竟是谢忱和一宝。 兄弟二人身着便装,看样子谢忱是带着一宝出来玩儿的,陆蘅对着双眼冒星星的一宝淡淡一笑道:“好久不见呀,谢小少爷。” 一宝脸蛋一红,嘻嘻笑道:“姐姐吃午饭了么?我和兄长正准备去天香居吃好吃的,姐姐和我们一起吧。” “我……” 看着眼前的萌物,陆蘅很想一口答应了,可是看着一旁的谢忱,笑道:“真不巧,姐姐吃过了,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陆蘅话音刚落,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声,令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样子陆二小姐有兼人之量,一顿饭吃不饱,本将军便勉为其难的再次请你一顿好了。” 陆蘅:“……” 话已至此 再拒绝的话便显得她太矫情了,只好跟着兄弟二人一道去了天香居。 看着眼前男人修长的背影,陆蘅觉得有些神奇。 陆蘅说不清自己和谢忱算什么关系,朋友?彼此之间互相救过性命的旧识? 可谢忱冷若冰霜的模样,令人心中很难生出亲近的心思来,尽管他们也经历了些或大或小的事,陆蘅却仍旧不知该如何同谢忱相处,甚至一向能言善辩的她,都不知道主动同他开口说些什么。 二人到了天香居后,谢忱要了间雅间,又点了一桌精美的菜肴。 陆蘅肚子本就饿了,恰好也没什么话同谢忱说,便和一宝一起,闷头吃东西。 谢忱突然道:“陆蘅,我还真是佩服你,你如今在京中名声烂成这样,你还这么有食欲,还真是……” 陆蘅咽下口中的酥肉,笑道:“那依将军看,我难道要绝食饿死么?” 陆蘅觉得,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免得她还要自己找借口推掉烂桃花。 谢忱不答,趁着陆蘅喝茶的间隙 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嫁给我吧。” “噗……咳咳咳!” 不出他所料,陆蘅成功被茶水呛住了。 一旁的一宝一声欢呼,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像个糯米团子。 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陆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谢家人脑子都不正常! 第二百一十七章 提亲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蘅看着谢忱毫无感情的眸子。 若非亲眼见过,陆蘅都不信世间竟有人的眸子,仿佛结了一层霜,看向人时,满满的冰冷和毫不在意。 陆蘅叹道:“我不同意,我如今名声不好,将军也不是不清楚,你又何必如此?” 谢忱不是第一次说要娶她的话,理由无非是觉得她何时,一宝喜欢她之类的。 尽管有了上次闯宫之事,陆蘅仍旧不大信谢忱是真心喜欢自己,或许只是为了偿还她昔日给他解毒的恩情罢了,毕竟真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谢忱看向她的目光,除了淡漠,再无其他。 谢忱见陆蘅一而再的拒绝于自己,冷着脸道:“一宝,你先出去。” 这次一宝也未同谢忱对着来,连忙乖乖出去了。 谢忱冷冷的看着陆蘅道:“你别误会,这次娶你并不是因为我心中还放不下你,只是因为一宝难管教,我带兵征战,时常大半年不回府,怕一宝性子越发顽劣,好在你的话他听,你我只当谈一笔交易,你替我照顾一宝,我许你平安富贵的生活,并且绝不碰你,你看行么?” 陆蘅一愣,谢忱的条件她确实有些心动了。 谢忱虽然为人恶名在外,却不似宋珧那般两面三刀,是个真正的君子,想来言出必行,他真的只是为了一宝。 陆蘅如今早就不考虑成亲要孩子了,若能好好教导一宝,倒也不错。 “……我考虑下。” 谢忱也没继续逼她,为了这个女人,他已经再而三的破例了,近日京中风言风语太多,他谢忱看中的女人,哪里由得旁人说三道四? 至于她答不答应,那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陆蘅吃饱后,匆匆离开了天香居,回到陆府时,恰好同陆元和大夫人撞了个正着。 二人正忙着张罗陆婉君出嫁一事,大夫人拉着陆婉君的手,激动的说着什么,见陆蘅一袭便装自外面回来了,陆元面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转过头不肯看她,大夫人冷冷道:“又跑哪野去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 “好了!” 陆元打断了大夫人,同陆蘅道:“陆府不比你在乡下,日后没什么事别乱跑。” “女儿知道了。”陆蘅上前看着那些用红绸蒙着的箱子道:“这些是长姐的聘礼么,好多啊。” 陆元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些聘礼原本可以是她的,如今她名声也不好,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了。 陆元叹道:“等忙完婉君的亲事,我和你娘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亲事,如今世家子弟怕是没人愿意娶你,民间寻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也好。” “任凭爹做主吧。” 陆蘅话音刚落,下人突然来报:“大人,舒翰林求见。” “舒青珩?”陆元一愣,这个新上任没多久的状元郎他印象还是很深的,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他们陆家和舒青珩一向没什么来往,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青珩君有说什么事么?” “回老爷的话,舒翰林是找二小姐提亲的。” 下人此言一出,陆蘅一愣,陆元夫妇和陆婉君更是大吃一惊,舒青珩虽然出身不高,可凭他的才干,他日前途无量,没有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门求娶陆蘅。 可若真能同舒青珩结亲,倒也极好。 陆蘅也有些吃惊,随着陆元夫妇来到前厅后,见舒尘正襟危坐在木椅上,见陆元来了,起身笑道:“臣见过陆大人。” “听说,青珩君要求娶小女?” “是。”舒尘面上浮现出一抹红晕道:“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二小姐的意思。” 陆蘅咬了咬牙,也未当着陆元夫妇和满屋下人的面拒绝他:“正好,我有些话想私下同青珩君谈谈。” 众人退下后,陆蘅开门见山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说过,我只拿你当弟弟,我不会嫁给你的。” “这话你说过多次,我记得,只是这几日陆府发生的事我听说了,我知道,论身份我不如三王爷,也定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的,我将娘和陈大夫接近京中了,在西街开了间小医馆,以后咱们像昔日那般,生活在一起不好么?” 若真能像昔日那般还好了……陆蘅心道,这么久了她若是再看不出舒尘的心思,除非脑子坏掉了。 答应他,就相当于给他了希望,陆蘅决绝道:“如今你我都长大了,早就回不去了,而且,我早就有了心上人,我不可能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舒尘闻言,原本温和的眸子陡然冷冽了起来,上前用力握住陆蘅的手腕道:“心上人?那个江月沉?他如今已经遁入空门,不可能娶你了!” “不是他……”陆蘅有些不忍心看舒尘手上道:“总之,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舒尘怒道:“为什么江月沉三王爷都可以,就我不可以?阿蘅,你难道就不能试着接受我么?” 此刻若有外人,见到清风霁月的青珩君这样一幕,怕是惊掉下巴。 面对着舒尘,陆蘅是有些心软的,只是她深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继续纵容他下去,他们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陆蘅一狠心,将舒尘推开道:“我要嫁的人,过两日你便知道了,你且回吧!” 舒尘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红:“陆蘅,你行!”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了。 小九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呢,看样子,他要用强的了,只要他直接带着聘礼上门提亲,陆元夫妇不会不同意的。 舒尘走后没多久,陆蘅被陆元叫了过去。 这次他和大夫人是真的怒了,陆蘅刚进门,一个茶杯便被丢到了她身上。 “陆蘅!你究竟准备做什么?!” 陆蘅没答话,陆元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她,转身离去了。 陆婉君险些笑出声来,她早知道陆蘅没自知之明,想不到事到如今,还眼高于顶,拒绝了青珩君。 也好,她就在陆府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或者嫁给一个贱民了此余生好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谢忱提亲(上) 是夜,屋外明月高悬。 陆蘅看了会儿书,让赵嬷嬷等人都下去歇着后,起身去了陆府。 因为谢忱早吩咐过,陆蘅轻松进了谢府。 陆蘅到时,谢忱正在书房陪一宝练字,陆蘅一来,便见谢忱冷着脸训斥一宝:“练了这么久了,怎么落笔还是软趴趴的?” 一宝冷哼了声,不答话。 先生都说他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手字来着实不易,兄长偏偏鸡蛋里挑骨头! “一宝!” 见陆蘅来了,一宝高兴的跳下椅子,跑过来抱住了她,抬起头,眸中仿佛闪动着小星星一般看着她。 陆蘅心下不禁一阵柔软,牵着一宝来到了书案前,笑道:“这是一宝写的字么?小小年纪就能写成这样,真厉害!姐姐都没你写的好看呢。” 一宝见陆蘅夸自己,小嘴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去。 谢忱冷冷道:“那是你的字太丑了。” 陆蘅:“……” 她突然有些后悔深夜来此,就算是同这个人假成亲,没有夫妻之实,他日怕是也有的是气受! “阿蘅姐姐,你怎么来了?” 陆蘅看向谢忱道:“谢忱,你说的事我考虑清楚了,我答应你,但是,咱们要约法三章。” 谢忱让一宝先出去后,示意陆蘅说下去。 “第一,你我成亲后,在外人面前我会同你做好戏,可是私下里,再不触及彼此利益的前提下,你我互不干预私事,你若想娶妻纳妾,我都不会插手。” “好。” “第二,若哪日你我谁出了什么事情,直接和离。” 陆蘅不想连累到谢忱,更不想受他连累。 谢忱闻言,却没回答的那么痛快,沉默的盯着陆蘅半晌,轻笑道:“这么无情?行,我答应你,第三条呢?” 陆蘅闻言,老脸一红道:“不许动我。” 谢忱闻言,轻笑了声道:“好,我不动你,不过你要是主动投怀送抱的话,这一条算还是不算?” “……” 陆蘅觉得他在做梦,索性没理他,不过她也不是只会一味提条件的人,这场亲事,说是交易,怎么看对外都是谢忱吃亏。 “谢将军,你有什么条件的话也提前说清楚的好。” “我,暂时还没想好。” 谢忱说罢,看着她笑道:“其实只要你人嫁过来就好了。” 陆蘅:“……” 这谢忱!若她只是寻常女子,未经历那么多的话,仅他这一句话,怕是控制不住心动了。 毕竟眼前这人不是旁人,是出名冷傲高不可攀的战神。 可陆蘅一把年纪,早就没了女儿家的小心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既然没想好,那便先欠着,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歇息了,将军也早些睡。” “等等……三王爷同你长姐提亲时,抬了几箱聘礼?” 陆蘅一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叹了口气道:“谢将军,你我成亲之事一切从简就好,排场就免了吧。” 本来就是假成亲,搞那么大排场的话,陆蘅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不行!我谢忱的亲事怎么能从简?难道,你就不希望自己成亲时的排场,超过陆婉君么?” 她……心底确实是有些想的,可他说的这么直白做什么! 陆蘅老脸一红,留下一句随便你,便转身离开了。 陆蘅离开后,谢忱薄寡的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了几分。 - 陆蘅回到陆府时,已经过了子时,她却半分睡意也无。 陆蘅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同谢忱成亲,虽然是假的,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日同处屋檐下,想想便觉得不自在。 陆蘅越想思绪越烦乱,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她日后和谢忱那个冷面冷心的男人相处起来,能稍微和谐些…… - 宋珧和陆婉君的婚期定在了月末,则了个良辰吉日,这些日子,陆婉君和大夫人脸上的笑意就不曾退下过,见陆蘅这儿始终不曾有动静,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陆婉君看向陆蘅的目光,越发怜悯不屑了起来。 只是如此对陆婉君来说还是不够,她在想,如何找个不成气的男人将陆蘅嫁了! 陆蘅那里始终很安静,直到临近陆婉君出嫁前几日,舒尘再次上门提亲。 这次不同于上次,舒尘直接带着聘礼招摇过市,恨不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要迎娶陆府二小姐陆蘅为妻。 陆蘅得知此事后,着实有些生气,黑着脸来到前厅时,就见舒尘正满面笑意的同陆元和大夫人说些什么,陆元显然没想到舒尘去而复返,别提多高兴了。 陆蘅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舒尘此举无异于在威胁她做选择。 陆蘅心中莫名有种自己养大的孩子翅膀硬了的感觉,来到堂屋道:“我不嫁!” “回屋去!不许胡闹!” 陆元面色阴沉的看了陆蘅一眼,今日舒青珩提亲闹的如此声势浩大,他如今官职虽不高,也算给足了陆府颜面。 这门亲事,陆元是断然不会拒绝的,由不得陆蘅选择。 陆蘅却固执道:“我不会嫁,女儿如今早已有了心仪之人,还望父亲成全。” “什么?”陆元脸色有些难看,就算陆蘅真有了心上人,也不该此时说出来,简直没有规矩! 大夫人蹙眉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话羞不羞!还不快下去!” 舒尘却不恼,笑道:“在下斗胆,敢问陆二小姐的心上人是何人?” “谢忱!” 陆蘅此言一出,堂中陷入了沉默,陆元回过神来,却是直接无语了,只觉得有些丢人现眼。 并不是陆蘅不好,抛开她如今的身份和名声不谈,这个女儿各方面都还算出挑,可她若是爱慕哪家世家公子还说得过去,谢忱……亏她也敢想! 谢忱狂妄到连公主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庶女? 躲在帘后偷听的陆婉君闻言,更是险些笑出声来。 这时,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守门的下人步伐不稳的跑了进来,神情震惊打破:“老,老爷,谢将军来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谢忱提亲(下) “谢忱?” 陆元同大夫人对视了眼,看向神色平静的陆蘅,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觉得不大可能,蹙眉道:“谢将军有说 ,他前来所为何事?” “没有,可谢将军并非自己前来,府中来了好些抬着红箱子的下人,看着倒像是,来提亲的?” 下人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语气中却隐隐透着几分不确定。 三王爷同大小姐提亲,可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了,谢将军总不可能是前来抢亲的吧?可是话又说回来,除了大小姐,府中其他几位庶出小姐,谁又能让谢将军亲自登门提亲呢? 陆元也未耽搁,连忙让人将谢忱请了进来。 谢忱今日着了身暗红色烫金边宽袖外袍,内里依旧是一身玄色长衫,腰间束着暗金色大带,身量修长,乌发以金冠高束竖起,垂落至腰间。 谢忱身为一介武人,素日里穿着一向从简,极少见他打扮的如此郑重。 厅内端着茶水的丫鬟们双颊不免有些微微发烫。 京中一向以弱冠为美,比如三王爷那般温润儒雅的谦谦君子更受人爱戴,可是谢忱这种至阳至刚,俊美的极具侵略性的男人,对女子而言,更具致命的诱惑。 可惜他实在是太冷漠了,令人望而生畏。 陆蘅自认同谢忱之间颇有些渊源,如今都亲近不起来,更别提这些小姑娘了。 比起爱慕,更多的,却是畏惧。 “谢将军请上座,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所为……” “提亲。” 谢忱也未废话,一句话惊的陆元和大夫人说不出话来。 谢忱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更是先后拒绝了陛下的两位公主,突然来找他的女儿提亲,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不知将军是找我哪个女儿提亲?” “自然是,大人最优秀的女儿了。” 大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道:“谢将军,小女已经许给了三王爷了,陛下亲自下过圣旨,这门亲事已经是铁板钉钉,推不得了。” 大夫人心中有人有些惋惜,谢忱作为朝中最年轻的权臣,又有大楚守护神之称,若是婉君能嫁给他,怕是连公主都要羡慕。 可惜,臣子再厉害终究是臣子,哪里比得上宋家人。 谢忱看着假做惋惜的大夫人,眸中划过一抹讥讽,轻笑道:“夫人是不是误会了?我今日上门,是求娶贵府二小姐,陆蘅。” “什么?” 大夫人心下骇然,倒也没在谢忱一个外人面前失了规矩,面上一闪而过一丝羞窘:“原来是阿蘅,我竟不知,阿蘅一介庶女,还能入得了将军您的眼。” 大夫人尚且能勉强压住心底的震惊,帘后的陆婉君却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了出来,看了看谢忱,又看了看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舒尘,难以置信道:“谢将军,您真的准备娶阿蘅为妻?” 谢忱是疯了么!舒青珩还勉强说得过去,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生,眼光差些尚且能理解,谢忱这些年来什么样的天仙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看得上陆蘅这种除了样貌并无半分可取之处的女子? “咦?”陆蘅笑看了陆婉君一眼道:“姐姐也在啊?刚刚为什么不出来呢?” 偷听墙角被揭穿,陆婉君双颊微微发烫,此时却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些,死死盯着眼前的谢忱。 陆蘅哪里配嫁给谢忱? 论身份,谢忱虽比不得宋珧,可若是哪个女子能嫁给谢忱,可比嫁给皇子还风光呢。 陆婉君稍微想想,便觉得难以忍受。 谢忱看着眼前仙子一样美丽的女子,第一次正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就是来找陆蘅提亲的,陆大小姐有什么疑异?” “婉君不敢,只是阿蘅只是个庶出,如今,在京中名声也不算好,若是嫁给将军您,臣女是怕拖累了您的名声。” 谢忱看着眼前做作的女人,笑道:“我谢忱在京中还有名声这种东西可言么?女子出嫁前,风光与否是母家给的,嫁了人,便是夫君给的。既然阿蘅在陆府过的不如意,嫁给我后我自会好好补偿于她,如今这些风言风语日后自会消失,陆大人和夫人尽管放心。” 谢忱说着话时,目光却是落在了陆蘅身上,看的陆蘅一阵愣怔 。 这谢忱,做戏还做的挺像的,她险些被他那真诚的目光骗了,以为他是真心想娶她,而不是做戏。 只是陆蘅心底竟隐隐有些羡慕起了未来的谢夫人,能被这样一个男人蛮横霸道的护着,倒也是一件幸事。 她活了两世怕是也不会遇到了。 一旁自谢忱进门后便不曾开口的舒尘冷冷道:“谢将军是一介武将,时常不在府上,怕是没过多的时间和陪伴阿蘅。” 舒尘此言不虚,谢忱确实大多数时候是在南关北地的战场上,昔日没有妻儿牵挂便罢了,若是娶妻,将军夫人的日子怕是堪比守活寡。 “打仗?打仗哪有陪夫人重要?在下昔日未娶妻,才流连沙场,若是有了夫人,正经人谁去打仗?” 陆蘅:“……” 谢忱一句话将能言善辩的舒尘堵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冷笑道:“夫人?谢将军未免喊的过早了些!陆大人可还未松口呢!将军如此,未免不将阿蘅的父母双亲放在眼里!” 谢忱狭长的眸子看了沉默的陆元夫妇一眼,若他们真是一对儿合格的父母,他自然会敬重他们,可惜,他们眼中貌似只有陆婉君。 谢忱道:“今日在下前来,并不是同陆大人商议的,而是告诉你们,在下要娶陆蘅为妻。” “谢忱!你休要太过分了!” 大夫人沉着脸开口,谢忱虽然厉害,但他陆家也容不得他造次! 而且,她心底是不希望陆蘅的风头超过婉君的。 谢忱却没理会大夫人,同陆元道:“关于娶亲之事,我回头会去同陛下说明,在下有些话想同阿蘅说,就先告辞了!” 谢忱说罢,直接拉着陆蘅出了堂屋。 陆蘅有些愣怔,虽然一切都是假的,可这已经是她活这两世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袒护…… 第二百二十章 陆婉君有孕(上) 陆蘅被谢忱一路拉着,来到蘅香苑,确定不会有人来后,才挣开了谢忱的手。 感受到手中的温热消失,谢忱心头莫名划过一抹失望,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陆蘅:“怎么?你害羞了?” “谢将军,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便不必做戏了吧?” “你别误会。”谢忱挑眉道:“在你父母面前,戏还是要演足的,等你到了我谢府,除了人前同我做做样子外,人后愿意如何便如何。” 陆蘅没答话,虽然是同谢忱假成亲,可为了避免日后有麻烦,谢府的情况,她还是早早打探清楚了。 谢将军夫妇早年战死沙场,谢忱虽无父无母,可谢老将军那边谢忱还有个三叔,母亲那边还有个姨母,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在谢忱无形的压制下,倒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来。 打探清楚后,陆蘅也未往心里去,她相信这些事情谢忱自会处理好,比起这些人,她更介意的,是谢忱。 那种忽视不掉的冷漠疏离感,令人站在他身旁都觉得不自在。 陆蘅道:“日子定下了么?你我何时成亲?” “陆婉君和三王爷哪日成亲?”谢忱道:“好事成双,不若就赶在同一日好了。” 陆蘅:“……将军开心就好。” 送走了谢忱和舒尘后,整个陆府仍旧陷在深深的难以置信中。 谢忱居然会同陆蘅区区一介庶女求亲?还摆出如此隆重的排场,聘礼远远超出寻常官家嫡长女的例份,足矣见得谢将军对陆蘅多么上心。 这下,就连陆元和大夫人都不敢说什么了,大夫人虽不情愿,却还是给陆蘅准备了一份丝毫不输于陆婉君的嫁妆,准备在那日,将两个女儿风光嫁了。 只是如此一来,婉君心中定然不好受,白日忙碌完后,趁着晚间,大夫人提着灯来到了陆婉君院中,同她吃晚饭。 陆婉君见大夫人来了,准备起身行礼,连忙被大夫人搀扶住:“我儿不必多礼。” 她的宝贝女儿总是如此懂礼数,哪怕此时卧房中只有她们母女,她仍旧规规矩矩的,大夫人心生怜爱。 想起不消多日陆婉君便要出嫁了,不免红了眼眶,拉着她道:“谢忱求娶陆蘅的事,你不必往心里去,好在如今,你还是嫡长女,嫁给的也是三王爷,身份比谢忱高,你永远不必担心,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会被陆蘅抢了去。” 虽然谁都清楚,论实权,宋珧比不得谢忱,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宋珧是下一任储君,谢忱终究只是为人臣子的罢了。 陆婉君见大夫人苦口婆心的安抚自己,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愚蠢妇人,明明陆蘅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却被她耍的团团转。 觉得大夫人蠢的同时,陆婉君心里隐隐有些得意。 淡淡一笑道:“娘,阿蘅能嫁的好,女儿心中也替她高兴,您不必安抚我。” 大夫人见状,欣慰的拉着陆婉君的手,轻轻的拍着:“那谢忱也是真不懂规矩,今日提亲的聘礼,居然比三王爷送来的还要多!” “什,什么?” 陆婉君脸色一白,好不容易压下的愤怒再一次升腾了起来。 大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叹道:“都是些空排场罢了,谢忱残忍暴戾是出了名的,或许只是图个一时新鲜感,陆蘅嫁给他后,日子未必好过。” “娘!”陆婉君秀气的眉心微微蹙起,语气嗔怪道:“您怎么难道不想阿蘅过的好么?再说了,聘礼这种事,意思意思就好了,三王爷一向节俭清廉,女儿日后成了三王妃,自然也该学着王爷,不必过于注重这些东西。” “傻孩子,娘是怕你心中难过……是娘看轻你了,你先好好歇着吧,别多想。”她就知道,她的婉君是最好的孩子,哪怕昔日做过一些糊涂事甚至险些误害了启儿,可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送大夫人离开后,陆婉君唇角的笑骤然收起,待大夫人走远后,陆婉君突然抬脚,将门前名贵的古董花瓶一脚踹翻,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 得知陆蘅收到的聘礼居然比她还多时,陆婉君面目狰狞,气的几乎发疯。 谢忱区区一介臣子,同一个卑贱的庶女提亲,聘礼居然敢出的比宋珧的还多,简直没规矩! 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陆蘅风风光光的当上将军夫人么?陆婉君稍微想想,,心头 青屏已经带着丫头进来,默默将地上的残局收拾好了,心中不免唏嘘,这样一个花瓶,不知道够寻常百姓吃上几辈子了! 甚至陆婉君秉性的青屏没敢多言,来到陆婉君身前,劝道:“小姐息怒,先吃点东西吧,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陆婉君深呼出口气,来到桌前,抬起筷子夹起一片肉准备往口中送,鼻尖嗅到肉香气,胃里突然一阵恶心,连忙放下手中白玉筷,干呕了起来。 这几日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油腻的东西恶心了,起初还以为是烦心所致,可这几日她本该来葵水的日子也没来,陆婉君心下越发不安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 “可能是最近吃坏了东西,没什么胃口,收了吧,对了,帮我煮些梅子汤来。” 青屏虽有些狐疑,却也没敢多问什么,连忙带着下人们将饭菜撤了下去,很快端了梅子汤来。 陆婉君喝完酸甜可口的梅子汤后,那股油腻恶心的感觉方才逐渐褪去。 陆婉君无力的摆了摆手,让青屏等人下去后,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陷入了沉思。 那日虽然同宋珧有了夫妻之实,可她若是真的有了身孕,这孩子一定是宋珧的么? 陆婉君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按照时间推算,这个孩子是那个满脸麻子丑陋男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这种可能,陆婉君恶心的同时,更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明日还是去找个郎中看看的好,她自幼便是天之娇女,这种倒霉的事,一定不会摊在她头上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嫁衣 然而这次上天并未继续眷顾陆婉君,翌日,陆蘅借口进庙上香,却在马车中将垂落的云发绾成了个妇人的发髻。 陆婉君出府后,马车左拐右绕,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医馆内,估计此处无人能认出她来,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医馆的生意颇为冷清,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配药,见馆内来了个漂亮夫人,连忙上前笑道:“夫人里面请,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啊?” “郎中,劳烦您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有了身孕?” 因为陆婉君此时伪装成了妇人,年轻伙计也未多心,替陆婉君把过脉后,笑道:“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陆婉君闻言,面色瞬间惨白无比。 两个多月前,可不就是她在船上,和那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夫人,您怎么了?” 年轻郎中狐疑的看着陆婉君,寻常妇人得知自己有了身孕,都喜笑颜开的,这人…… 陆婉君回过神来,匆促的塞给了伙计二两银子后,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马车中后,陆婉君身子不禁微微发颤。 没关系的,一定没关系,那种事情她都有办法瞒天过海的隐瞒过去,生孩子这种事,想办法伪装成早产就是,若是能找到机会,陷害到陆蘅身上最好不过! 她在所有人眼中,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陆大小姐,不会有人疑心的。 思及此,陆婉君稍微稳了稳心神,想起自己刚刚貌似没露出任何破绽,那个郎中明显也不认得她,心下便更安心了几分。 - 陆婉君走后,没多久,医馆的主人便回来了。 “阿东,今日客人多么?” 一上午只来了个年轻的妇人,被唤作阿东的男子叹道:“陈大夫,夫人的儿子怎么说也是翰林院的,咱们做什么将医馆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平时哪有几个人来。” 陈大夫闻言,一面笑着,一面将筐子里的野菜取了出来道:“阿尘有本事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夫妻俩能被接近京中已经是沾光了,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这医馆的主人,可不正是陈大夫和舒寡妇夫妻二人。 阿东叹了口气,也未多言,笑道:“好在今天上午有二两银子的收入。” 舒寡妇闻言惊讶道:“这么多银子?那夫人是看什么的?” 阿东闻言,蹙眉道:“也没什么,只是让我把脉,看看她怀孕了没有?我说她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她脸色有些难看,丢下二两银子便离开了。” 陈大夫和舒寡妇闻言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 陆婉君回到府中后,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青屏来禀报道:“小姐,王爷命人将凤冠霞帔送来了,很是华贵。” 陆婉君回到房中一看,正红色的喜服安静的躺在榻上,喜服乃是浮光锦所致而成,缎面上仿佛有流光浮动,端庄不失艳丽,单是腰间那一枚鸽子蛋大般的东珠,陆婉君便一眼看出绝非凡品。 更别提巧夺天工的凤冠上,点缀着那些大小不一的东珠,这一整套凤冠霞帔价值连城,陆婉君不由得微微看痴了去。 一旁的青屏笑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嫁衣,王爷真是有心了。” 陆婉君斜睨她,青屏连忙道:“小姐您是大人的掌上明珠,这是小姐应得的。” 陆婉君冷笑了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青屏道:“谢忱那里有没有命人送嫁衣来?” “送了,奴婢打眼一瞧,也就那样。” “当真?” 以谢忱做事张扬的性格,陆婉君不信他送来的嫁衣会多么普通。 青屏有些心虚,嫁衣送来后,赵嬷嬷那个老贱婢很快便收走了,她粗略的扫了眼,似乎,并不输于陆婉君。” “小姐,奴婢觉得这嫁衣名贵与否,主要还是要看穿在谁身上,二小姐一介庶女,在贵重的华服穿在她身上,也是浪费了。” 这话哄得陆婉君心下满意,只是还是不放心,同青屏道:“你去找机会,看看陆蘅的喜服是什么样子的。” 若换做往日,心高气傲的陆婉君断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费心,只是陆蘅那个贱人,却样样都要同她争,样样都要同她抢,陆婉君如今接受不了陆蘅在人和事上超过她半分,哪怕是嫁衣这种小事。 - 蘅香苑内,陆蘅和赵嬷嬷等人看着谢忱送来的嫁衣,目瞪口呆。 “这,这是皇后穿的吧?”灵月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旁的赵嬷嬷连忙训斥她道:“别胡说!小心隔墙有耳。” 可是这次别说是灵月,就连赵嬷嬷和陆蘅都觉得,谢忱送来的这身衣裳,也太贵重了些。 不同于浮光锦那种名贵的衣料,谢忱送来的,都是他昔日南征北战时,俘获的各种罕见的宝物衣料所制,就像凤冠旁的那支朱钗,上面透明棱角切割分明,在眼光折射下流动着奇光异彩的石头,陆蘅昔日便从未见过。 若说陆婉君那身喜服价值连城,眼前这身,便是有价无市。 灵雪道:“谢将军对小姐,当真是用心极了,大婚之日您穿上这身衣裳,绝对风华绝代。” 陆蘅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微微蹙眉道:“将这衣裳收起来吧,赵嬷嬷,去找城中手巧的裁缝,赶制出来一身差不多的就行。” 这次赵嬷嬷也未说什么,领了命便下去了。 谢将军想给小姐风光体面,尤其是和陆婉君一同出嫁的时候,可是如此不合规矩。 陆蘅倒是不在乎外人怎么看,甚至对于能让陆婉君难受,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谢忱本就因行事狂放,在京中名声不大好,若她大婚当日真穿着那身喜服,她和谢忱暗中不知要被人怎么编排。 - 赵嬷嬷找了京中最好的裁缝和绣娘,很快便将喜服赶制出来了。 灵月去取衣裳回府那日,恰好撞见了陆婉君身边的青屏。 二房私下里一向水火不容,灵月暗中翻了个白眼,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准备绕过青屏回蘅香苑,却被青屏拦住了去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就知道你不敢 灵月平时虽然没规矩,在外人面前,却也从不会给陆蘅惹事,见状也不恼,笑道:“青屏姐姐有什么事么?” “你怀里抱着的,是二小姐的嫁衣?” “是。” “谢将军送来的?” “青屏姐姐觉得呢?” 灵月给了个棱模两可的回答,可以觉得是也可以觉得不是,青屏自然觉得是前者,心中冷笑。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陆蘅攀上了谢将军,身边的狗都嚣张了几分。 青屏心中暗暗骂道,面上却不显:“这衣裳真好看,我能看看么?” “嫁衣罢了,没什么好看的,我还赶着拿去给二小姐看。” 青屏闻言,也未同她一般见识,默默让开了路。 灵月抱着衣裳离开后,青屏啐了口:“狗仗人势的东西!” 好在她对布料很熟悉,尽管那套嫁衣未曾展开,看那衣料和绣工,可见一般,还有那凤冠,不过是些寻常的金银打造而成。 青屏连忙回去将消息告诉了陆婉君,陆婉君闻言,淡淡一笑道:“看样子谢忱也并非半点规矩都不懂,陆蘅一个庶女出嫁,排场不宜过盛。” 青屏笑道:“小姐您就放心好了,出嫁那日,陆蘅绝对抢不了您的风头。” “她本就不配。” 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抹轻蔑,倒也放心了。 - 灵月回到蘅香苑,将路上的事告诉了陆蘅,末了,愤愤道:“她们连这个都打听,也不知多怕小姐抢了风头去!” 一旁的灵雪道:“依奴婢看,小姐何不在成亲那日穿将军送您的那身凤冠霞帔?” 陆蘅抬眼看了眼灵雪,灵雪算是几个丫头里较为稳重的,她都开了口,足矣见得如今整个蘅香苑对大房那里多么不满。 “小姐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听着就是,哪这么多话?”赵嬷嬷虽然也希望陆蘅能大出风头,可太过张扬,最后反而害了自己。 陆蘅没答话,将谢忱送来那身极其名贵的衣裳整齐的叠放好后,随着嫁妆压箱底儿了。 这衣裳的用料,做工,都极其罕见,足矣见得谢忱是用了心的,她这个假娘子穿了未免可惜,还是留给未来真正的谢夫人好了。 - 一转眼,便到了成亲前一晚。 陆蘅看着赵嬷嬷带着丫鬟们忙忙碌碌个不停,神情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成亲前一晚,院中也是这样忙碌,只是当时身边的丫鬟们不是老夫人安排过来的便是大夫人安排来的,冷漠的忙碌着,心中不知怎么嘲笑她。 那时候的陆蘅看不出来众人的心思,只觉得自己高攀了宋珧,心中焦虑又紧张,彻夜未眠。 如今面对相同的场景,陆蘅心中确格外的平静。 灵月面带喜色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顾将军命人送信来了。” 这话引得赵嬷嬷等人发笑:“小姐还没嫁过去呢,谢将军便等不及了。 陆蘅有些无语,这人……做戏差不多就行了,他该不会真写了什么情诗之类的东西送给她吧? 陆蘅想想便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蘅强忍着嫌弃将纸展开,却见上面白纸黑字只写了三个字。 “就知道你不敢穿。”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嫁 这短短一句话看的陆蘅一愣,反应过来谢忱说的是什么后,突然起身,从嫁妆箱子底下翻出了谢忱送来的凤冠霞帔。 半晌,陆蘅淡淡道:“灵月,将后来做好的那身喜服收起来吧,明日我穿这身。” 虽然知道谢忱八成是怕她不穿他送来的喜服,而使的激将法,可陆蘅更不想被他说中了。 陆蘅觉得自己此举着实有些幼稚,可他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陆蘅又不想现在就被他压制住了,哪怕只是这种小事。 灵月反应过来后,一声欢呼,连忙兴高采烈的将找人做的那身衣裳放了起来。 这晚陆蘅睡的也说不上安稳,天还未亮,便被赵嬷嬷叫起来梳妆打扮了。 陆蘅任由赵嬷嬷在自己面上涂涂抹抹,梳发髻,戴首饰。 最后,当那件华贵无比的喜服穿在陆蘅身上时,下人们不禁微微看痴了去。 眼前女子柳眉凤眼,云鬓如墨,腰肢纤纤,明艳且张扬,却不似寻常美人那般看起来弱柳扶风,气质清冷,令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灵月忍不住由衷的赞扬道:“小姐,您生的真好看。” 尽管赵嬷嬷等人早就知道陆蘅是难得的美人,只是陆蘅往日里并不会在穿戴上太过上心,极少打扮的如此精致。 陆蘅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老脸一红道:“时辰差不多了,迎亲的大概快来了,我出前厅拜别父母。” 今日陆府两个女儿出嫁,一个嫁给王爷,一个嫁给将军,也算天大的喜事,朝中官员家眷几乎都来了。 宋珧和谢忱几乎是差不多时候来的,因陆婉君是嫡长女,率先随着宋珧来到前厅拜别陆元和大夫人。 陆婉君出现的一瞬间,凑在厅外看热闹的众宾客不禁看痴了去。 “陆大小姐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名不虚传,今日果真是光彩照人啊。” “陆大小姐不仅人生的漂亮,而且身份高贵,三王爷娶了这样一位妻子,简直如虎添翼。” 听着宾客们的议论声,宋珧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对于这桩亲事,宋珧心下虽然有些膈应,可不得不承认,陆婉君能满足他作为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心,今日娶了陆婉君,城中男子怕是无一不羡慕他。 思及此,宋珧看向陆婉君的目光温柔了几分。 感受到宋珧的目光,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抹精明的冷笑,她会让宋珧知道,娶她才是正确的抉择,陆蘅拿什么同她比呢? 大夫人看着向自己敬茶的陆婉君,眼眶不禁微微湿润了。 婉君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日前程一定不可限量,光耀门楣。 陆婉君和宋珧敬完茶水后,便轮到了陆蘅和谢忱。 二人走进前厅,原本唧唧喳喳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了,目光盯着眼前的二人,惊艳的说不出话。 若说陆婉君令人惊艳,眼前这二人,确令众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千秋绝色! 谢忱自是不必说,华京公认的第一美男,哪怕南征北战多年,样貌也远超京中那些精于打扮的世家公子,更有秦楼楚馆的龟公自高楼上见了凯旋归里的谢忱一眼,声称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样貌的男子了。 令众人惊奇的是,谢忱身旁的陆蘅,样貌气势居然丝毫不逊色于谢忱,艳而不俗,气质清冷,仿佛他们二人生来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天呐!这居然是相府那个庶女,怎么生的比陆婉君还好看?” “你眼瞎了啊?她怎么可能比的过陆婉君呢?只是嫁衣好看些罢了,一看便是谢将军准备的。” “再好看的衣裳,也要穿的人好看才有用啊。” 还未出门的陆婉君脸色瞬间铁青,目光阴冷的看了一旁震惊的青屏一眼。 青屏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呢?那日她明明亲眼看见灵月手中端着的衣裳,绝对不是陆蘅此时身上穿着的这身! 众人或惊艳,或难以置信,无论是出于何种心理,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落再了二人身上。 谢忱察觉到这些目光,神色淡淡,他对他的眼光一向很有信心,他看中的女人,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小小惊艳他们一下不足为奇。 “请父亲母亲用茶。” 大夫人和陆元微愣后回过神来,神色皆有些不满,若不是碍于府上还有宾客,怕是早就发作了。 区区一介庶女,成亲穿成这样子,未免太过招摇了些,将她的婉君风头都抢去了! 端着茶的陆蘅感受到大夫人不满的目光,抬起头来看着她,细瘦的眉峰微微上挑,眸中写满了嘲讽和冷漠。 大夫人接过茶杯的动作一顿,在心里暗骂了句不懂规矩的小杂种,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淡然的抬起茶杯,浅啜了口,放下茶杯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蘅,那眼神无疑是并不将陆蘅的挑衅放在眼中。 甚至是陆蘅这个人,大夫人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陆蘅是她亲女儿又如何?不过是个纸糊的灯笼,中看不中用。从这个陆蘅进府后,便居心叵测,处处同她的掌上明珠陆婉君作对,大夫人打从心底不喜陆蘅。 眼下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更是凭生厌恶,那目光无疑是在警告陆蘅,这还只是刚开始。 作为一个过来人,大夫人心中几乎确定,谢忱对陆蘅仅仅是一时兴起罢了。 谢忱和陆元一样,都是有野心有抱负之人,不然不可能这么年轻,便只手遮天。 这种野心勃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女子长情?尤其是陆蘅这种空有皮相,性子如倔驴一般的乡野女子,怎么可能留得住男人的心呢? 这世上男人的真心是最靠不住的,唯有母家的支持,和高贵的身份,才是长久的立足之道。 大夫人看着两个女儿一前一后的出了府,心中冷笑。 陆蘅还是年纪太小了,眼前的风光得意算得了什么?待她的婉君他日母仪天下,光耀门楣之日,陆蘅怕是早就被谢忱弃如敝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洞房 出了前厅的门,陆蘅被蒙上喜帕,除了脚下的路,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时,一双浑厚有力的大手突然拉住了她:“走慢些。” 仿佛她是个真正一碰就碎,娇贵的千金小姐。 陆蘅心知谢忱是在做戏,配合着牵着他的手,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很快便到了谢府,陆蘅下轿后,周围许多道喜的声音。 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妇人声音:“阿忱,你可总算娶妻了,看到你有今日,我这做姨母的,就放心了。” 陆蘅本能的有些反感,接下来,便是拜天地,入洞房。 陆蘅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率先进了洞房。 确定人都出去了后,陆蘅揭开红盖头随手丢到了一旁。 整个卧房都是大红色的,不远处两根喜烛明晃晃的,无一不透露着喜气。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传来脚步声,陆蘅连忙扯过红盖头来盖上。 谢忱独自一人进来后,见她老老实实坐在床边,淡淡道:“就我一个人,别装了。” 陆蘅扯下碍眼的红布,这才发现房中就谢忱一个人,丫鬟婆子并未跟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我饿了。” 谢忱将点心端到了陆蘅面前,陆蘅吃坏了几块垫了垫肚子,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声音极轻,偏偏谢忱和陆蘅耳力都极好,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尴尬。 有人偷听! 成亲闹洞房偷听墙角的本是寻常事,可他们二人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还能假戏真做不成? “谢将军,现在怎么办?” 谢忱同陆蘅对视着,不禁微微失了神去。 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生的有多美?尤其那双凤眸,在烛光的映衬下水光潋滟,他们孤男寡女的,还敢直勾勾的盯着他,真以为他是柳下惠么? 谢忱回过神来,一本正经道:“做戏做到底。” 陆蘅一怔,面色严肃了起来:“你答应过不碰我的!” 谢忱突然轻笑了声:“做做样子总没关系吧?” 说罢,没等陆蘅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膝盖一顶,陆蘅双腿便被他轻易分开了,谢忱半跪在她身前,陆蘅瞬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陆蘅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谢忱已经趴了下来,头埋在她颈间,唇虽未贴过来,可这个姿势,还是说不出的尴尬和暧昧。 “抱着我!” 陆蘅一愣,眼尖的注意到不远处窗外,透出几个人影来。 陆蘅老脸一红,却还是伸出手来,环住了男人宽厚的肩。 谢忱长腿一伸,以一股巧劲儿带着身下实木大床开始摇晃个不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陆蘅被他牢牢压在身下,心中确是说不出的诡异。 明明只是答应他假成亲,为何还要配合他做这种事情?可是话说回来,不配合的话,岂非穿帮了么? 这时,身上的男人突然得寸进尺道:“叫都不会?” 陆蘅脸烫的几乎要烧着了,咬牙道:“谢忱,你不要太过分了!” 陆蘅冷冷的盯着谢忱,殊不知她此刻被他欺压在身下,发丝凌乱,双颊泛红的样子,令谢忱心底的火焰越发升腾了几分。 陆蘅很快便感受到了身上男人发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瞬间僵硬住了,不敢动半分。 “一,一定要出声么?” 谢忱被她问的有些尴尬,她一点动静不出,岂非显得他,很没用? 谢忱泄愤般的在陆蘅腰间掐了把。 陆蘅惊呼出声:“疼!” 屋外传来一阵低笑声,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影方才离开。 看向谢忱盛满笑意的眸子,陆蘅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 “陆蘅,你害羞了?” 陆蘅没答话,谢忱正准备说什么,这时,一个小团子突然从床底拱了出来,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兄长,不要欺负小九姐姐!” “一宝?”陆蘅尴尬地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姐姐来之前我就在这儿了。”一宝说罢,凶狠的看着谢忱道:“小九姐姐刚嫁过来你就欺负人!” “谁欺负她了?” “我全都听到了!” 一宝愤愤道,方才兄长将小九姐姐压在身下,教他功夫的先生说过,这招叫做泰山压顶,随后身上的床剧烈抖动着,明显这二人再切磋内力…… 陆蘅并不知道一宝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听他全听到了,着实有些尴尬。 她初来乍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环节这份尴尬,只好求助的看向谢忱。 谢忱:“滚出去!再敢藏床下打断你的腿。” “不滚!我要和小九姐姐一起睡。” 陆蘅叹了口气,抓了把瓜子儿糖块塞给了一宝道:“别听你兄长胡说,不过小孩子以后不要藏在别人床底下,知道么?” “知道了。” 一宝乖乖答道,陆蘅又道:“今天晚上一宝要是留在这里,明早被人发现了定会非议,姐姐改天再去陪着一宝睡觉觉好么?” 这哄孩子的语气令谢忱有些鄙夷,这小鬼能听话就怪了。 谁知一宝闻言,竟乖乖抱着吃的跑走了。 “一宝真的很听你的话,日后,这小鬼便有劳你多费心了。” “我也很喜欢一宝,而且按照你我的交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陆蘅又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一宝为什么这么听我的话,许是因为我救过他一次。” “救过他的不止你一个,他可不是谁的话都听。” “不止我一个?难道一宝经常出事么?” 谢忱这个兄长是怎么做的…… 谢忱见她误会了,正欲解释下,屋外长廊上突然传来孩童尖锐的啼哭声。 随后,传来一宝恶狠狠的声音:“再哭我就揍你们两个!” 陆蘅和谢忱连忙推门来到了外面,就见两个肥头大耳的小孩子被一宝推倒在地,嚎啕大哭着,其中那个小男孩的额头还被一宝打破了。 那两个小孩子手里还握着几个刚刚陆蘅给一宝的枣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妇人尖锐的扎呼声:“冬宝,春兰,这是怎么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跑了来,一把抱起了两个孩子,恶狠狠地看着一宝,啐了口:“小杂碎,你要死啊,欺负你表弟表妹!” “表弟妹?” 看着陆蘅狐疑的目光,谢忱道:“阿蘅,这是我姨母……” 第二百二十五章 柳姨母 对于谢忱这位姨母,陆蘅早派人打听过,是谢忱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柳昭昭。 谢忱母亲柳烟乃是正房夫人所出,而这位姨母的生母,原本是秦楼楚馆的一位花魁娘子,被谢忱的祖父养在外面多年,这位姨母也是在烟花柳巷长大的。 后被接回府中,不懂规矩,又不肯学琴棋书画,满身的市井气,对于聪慧美貌举世无双的谢忱生母心生嫉恨,陷害不成,被赶出府去。 只是谢忱的祖父终究对柳昭昭母女心有愧疚,后柳烟嫁给了谢老将军,谢忱祖父拖柳烟将柳昭昭介绍给了谢老将军的一个得力的手下,也算给柳昭昭寻了门好归宿。 可惜好景不长,那位手下随着谢忱父母一道死在了战场上,只留柳姨母和三个儿女,日日上谢府的门来闹事,后被谢忱打发去了乡下。 陆蘅来前,便猜想过这位姨母是何做派,不想居然和昔日青坪村那些乡下泼妇一模一样。 陆蘅蹙眉将一宝拉到了身后:“刘姨母是么?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么就张口骂人呢?” 柳昭昭打量了陆蘅一眼,眸中划过一抹艳羡,呦了声:“这位便是阿忱的新媳妇儿吧?生的仙女似的,竟是个不讲道理的!要不是被谢小公子推了,我家冬宝和春兰还能自己摔在地上不成?” “是他们先抢我的枣子,我不给便要动手!” 一宝有些慌乱的解释着,似乎生怕陆蘅误会了他,他性子虽然不好,却从来不会主动欺负人,尤其是姨母家的人。 陆蘅拉过一宝的胳膊,见原本白嫩的皮肤上果然被抓出了几道血口子,想来真是被气急了,才会动手的。 一旁的柳姨母闻言叫嚣道:“哎呦喂,这么大个将军府,连点枣子都不舍得给我家冬宝和春兰吃,说出去谁信啊。” “你们要想吃,尽管去前厅拿就是了,为什么要抓坏我们一宝胳膊?”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娃抓的?”柳姨母盯着陆蘅良久,突然道:“我知道了,你们这种贵人从来看不起我们,明摆着欺负人呢,我们这些乡下人啊,就不该来这儿碍你们的眼,我倒要出去问问,弟弟妹妹想吃枣子都不给,是个什么理儿!” 陆蘅:“……” “柳姨母,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您一定要闹事么?” 谢忱冰冷的目光看的柳姨母有些心虚,令陆蘅有些吃惊的是,谢忱居然没发火。 柳姨母明显是怕谢忱的,只是见自己宝贝儿子脑袋都磕破了,不肯轻易善罢甘休道:“不想让我闹事儿也行,你不是很有本事么,去找个太医来,给我儿子将头上的伤治好了,还有,一宝怀里那些枣子,都给冬宝!” “不行!” 一宝死死抱着那些枣子,这可是小九姐姐给他的! 柳姨母见状,突然抱着冬宝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们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我们大老远的从乡下过来给你们道喜,一点烂枣子都不肯给,这不是寒碜人么?要是你爹还在,咱们娘几个也不至于过的这么惨。” 陆蘅看的目瞪口呆,若换做平时,她早将这妇人赶出去了,可这是在谢府,谢忱兄弟二人都没说什么,怎么也轮不到她。 “娘,您别闹了!” 就在陆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温柔轻细的女声传来,就见一个一身莲青色粗布衣裙,梳着双垂髻的少女缓缓走来。 这女子生的很美,不同于京中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仿佛一朵出水芙蓉。 女孩子上前搀扶起柳姨母,有些羞窘的同谢忱道:“不好意思啊表哥,我弟妹又惹麻烦了。” “这是柳姨母的大女儿,春华。” “娘,咱们走吧。” “走?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瞧你弟弟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娘!” 柳春华语气有些急了,柳姨母这才拉着一双儿女下去休息,走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将军狂就狂些,一个新妇也敢同我争执?她知不知道原本该嫁过来的是公主嘞!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对于柳姨母的辱骂,陆蘅充耳未闻,谢忱来到她身前,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春华来到陆蘅身前,亲昵的自谢忱手里拉过她的手道:“嫂嫂,真不好意思,我娘就那样子,让你见笑了。” “不妨事。” 这个大女儿倒是个明理的,陆蘅心想。 “一宝没事吧?” “男子汉受点伤没什么。” 谢忱冷冷的道,准备拉着陆蘅回去,柳春华却突然叫住了谢忱:“表哥,我有些事想和你说,能不能……” “有什么事在这说吧,我怕我娘子误会。” 陆蘅:“……” 她不会误会的好么! “那我就直说了,如今入了冬,前几日村中下了场暴雪,将我们家房子压倒了,天太冷也不好意思劳烦乡亲们,若是爹在还好,如今我们一家子女人和幼童,实在束手无策,所以,能不能在表哥府上小住些时日?我们实在没地方去了!” “娘子以为呢?” 陆蘅:“?” 究竟谁才是这谢府的主人!这种事问她做什么?眼前这美人儿如此可怜,她总不能硬心肠赶走人家吧? “既然如此,你们便留下吧。” 柳春华还未说出谢字,陆蘅又道:“不过我见这三个孩子似乎玩不大到一起去。” “嫂嫂放心,我绝对不让弟弟妹妹叨扰到一宝。” 春华走后,陆蘅心疼的替一宝上了些药,这点小伤对一宝来说似乎真的没什么,他乖乖上完药后,便离开了,房间内只留谢忱和陆蘅二人。 “你那姨母……” “姨夫救过一宝的命。”知道陆蘅想问什么,谢忱直言道:“当初我母亲在军营中怀孕,生下的一宝,结果被敌军偷袭,是姨夫舍命送一宝离开了,无论柳姨母如何,终究是我谢府欠了他们家的,我父亲死前留书,特意嘱托我好好照顾他们孤儿寡母。” 原来如此…… 陆蘅没答话,这情确实难以偿还,那泼皮妇人的小打小闹谢忱显然并不看在眼里,她也懒得管太多,正准备睡下,却见谢忱那厮毫不见外的将衣裳脱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好日子在后头 “你做什么?” “睡觉啊,你睡觉不脱衣服?” 谢忱说话间,已经脱的只剩里衣了,来到陆蘅身侧躺下,缓缓闭上了眼:“我说过不碰你,今日新婚,你我难道还要分房而居么?” 陆蘅:“……” 不用分房,好歹分个被子啊,卧房内只准备了一床被褥,他们二人难道真要睡在一起么? 而且,这婚服不知谢忱是不是有意为之,外袍脱下后,便只剩一件裹胸了,不脱的话,这么繁重的衣裳,穿着绝对睡不着,这令陆蘅着实有些尴尬。 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旁的男人一眼,见谢忱老老实实的闭着眼,没有偷看的意思,陆蘅将外袍一脱,快速钻进了被窝里。 从始至终,一旁的谢忱纹丝不动,陆蘅稍稍安了心。 看样子谢忱对她当真是半分兴趣都没有,陆蘅心道。 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曾经宋珧哪怕嫌恶她,同床共枕时都没眼前的谢忱这般淡定。 见他如此,陆蘅反而放下了心来,缓缓闭上了眼。 陆蘅并未注意到,一旁的男人唇畔微微上扬了几分。 谢忱此刻憋的着实有些难受,可眼下不宜操之过急。 陆蘅如今还不明白,爱是隐忍克制,不爱,才会肆无忌惮。 - 翌日,折腾了一整日的陆蘅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因为谢忱没有父母双亲,便也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陆蘅起床后,被人服侍着梳洗过后,绾起了妇人发髻。 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陆蘅有些不真实感。 待她梳洗齐整后,谢忱才命厨房备好了早饭。 二人来到前厅坐下后,一宝早已捧着下巴等待多时了,见人齐了,下人们连忙将饭菜端了上来,陆蘅敏锐的留意到,谢府的下人比起陆府的,竟更加规矩麻利。 可是显然,谢家这两兄弟都是懒得管内宅这些琐事,看样子,这些下人是真的很怕谢忱。 比起陆府的条条框框,谢府令陆蘅感觉更加压抑。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咋呼声:“阿忱,做的什么吃的这么香啊,怎么也不叫我们?” 话音刚落,柳姨母带着冬宝和春兰来到了正厅,身后,派去伺候他们的丫鬟匆忙追了上来:“将军,奴婢没拦住他们,柳夫人,院子里已经给您备下早膳了,这里是将军夫人用餐的地方,您进来实在不合规矩。” “你少和我扯这些规矩啊礼节的,谁不是大家出身?你别看我如今落魄了,我昔日也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轮得着你一个贱婢教我做事?” 柳姨母说罢,对着谢忱嘿嘿一笑道:“今早送去的早餐,我瞧着不是粥就是青菜的,您堂堂谢将军拿这些东西招待人未免太寒碜人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才香呢。” 柳氏拉着两个孩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盯着桌子上的桂花茶饼,水晶煎饺,燕窝粥,杏仁豆腐等一众美味的吃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打被送到乡下去,已经好多年没吃过此等美味佳肴,一旁的冬宝和春兰更是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宝哥哥,你碗里的甜粥是什么做的,可以给我喝么?” 一宝还未答话,柳氏直接伸出手准备抢。 一宝冷哼了声,却没有拦着的意思。 就在柳氏的爪子快碰到粥碗时,被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挡住了。 “这是我们一宝的,你们要想喝,我可以让厨房再去做一碗。” “我就要这碗!” 冬宝叫嚣着,丝毫不担心一宝会不让给他。 娘说了,谢家欠了他家的,就应该让着他们! 陆蘅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家人,乡下的把戏她见多了,柳氏又如何不清楚谢忱如今的身份,想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可在烟花之地长大的柳氏也清楚,谢忱这等金贵之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不屑于同她这种泼皮无赖一般见识,更别提谢家兄弟心中对她有亏欠,受亡父所托,只要她不做出太过分的事来,这些小事谢忱和一宝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恩情肯定是要偿还,可这也不代表柳氏能蹬鼻子上脸! 见陆蘅胆敢挡住那碗粥,柳氏横眉怒目道:“让开!” 陆蘅笑嘻嘻道:“不让。” “阿忱,你这媳妇儿是要反天了不成?这才刚嫁过来,就敢不尊敬长辈了,以后岂不是要反天了!你给我让开!” 柳氏说罢,抬起手来准备掰开陆蘅的手,却吃惊的发现,她使出全部力气,竟也掰不动眼前女子的手。 看着眼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柳氏额角的青筋冒了出来,两只手一起掰,陆蘅的手仍旧纹丝不动。 “你这不懂规矩的东西!区区一个乡下养大的庶女,也敢忤逆我!” 陆蘅懒得提醒,她不过是个烟花柳巷养大的外室庶女,笑道:“我就是乡下养大的,你这种泼妇我见多了,少和我来这套。” 陆蘅说罢,轻轻一推,柳氏后退了两步,险些栽了个跟头。 柳氏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蘅:“你敢推我?” 这些年谢家兄弟都对她们孤儿寡母客客气气的,她一个新妇,算什么东西?! 柳氏正欲发作,春华的声音传了来:“娘!您别找事了!” 柳春华跑了进来,有些愧疚道:“嫂嫂,你别介意,我娘是乡下人,平日里蛮横惯了,看在我死去的爹爹面子上,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罢,拉着还准备撒泼的柳氏离开了。 陆蘅淡淡的看着柳家人,看样子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等到了开春,又不知要找什么理由赖在这不走,她想在陆府住的踏实,还是要想个法子解决了才是。 柳氏被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才挣开了柳春华,怒道:“你做什么?没见那小蹄子欺负人么!” “娘,您还想不想留下来了?” 柳氏闻言,不吭声了,柳春华道:“不想回去住破屋,您就别惹麻烦了,你乖乖听我的话,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逢场作戏 柳氏离开后,陆蘅同谢忱没什么话可聊,默默各自吃饱后,陆蘅正准备起身,谢忱突然自怀中掏出帕子,替她将唇畔的油渍擦干净。 这亲昵的举动令陆蘅有些不适应,准备拍开他的手,谢忱目光淡淡自一旁服侍着的下人身上扫过,陆蘅瞬间心领神会。 他们二人假成亲的事,除了彼此,再无第三人知道,哪怕在下人面前,也要做做样子。 “夫人吃饱了,就先去歇着吧,为夫还有些事要忙。” 看着眼前男人清冷的面庞,陆蘅忍下心头那抹怪异感,接过下人递来的狐裘,替谢忱披上道:“夫君有事便去忙吧,不必顾虑我。” 这声夫君唤的谢忱万年不变的冷脸缓和了几分,伸出大掌来在陆蘅的脸上捏了把,这才大步离去。 陆蘅只觉脸上被他捏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直到身后下人轻唤她,陆蘅才微微回过神来。 “夫人,奴婢带您在府中转转吧。” “也好。” 陆蘅初来乍到,日后便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了,虽然是假的,可样子总要做做。 谢府很大,只是不同于陆府的奢华,谢府处处透露着精简,森严,本该是后花园的地方被谢忱布置成了练武场给一宝习武用,各种冷兵器,梅花桩子。 显然,谢忱虽然生的一副风流俊美的模样,却没有半分雅致可言。 陆蘅有些哭笑不得,这时,不远处传来柳春华的声音:“嫂嫂,你也在散心么?” 陆蘅寻声望去,柳春华站在不远处,裹着件绒毛大氅,正值豆蔻的年纪,样貌也清秀可人,陆蘅见到这样干净清秀的女子,心下不免喜欢,对着她笑了笑,没答话。 柳春华已经来到了陆蘅身前,亲昵的挽过她的胳膊,顺着陆蘅的目光看向那些冷兵器,笑道:“表哥一直这样子,半点也不讲究,嫂嫂别介意,回头我替你同表哥说说,将此处改回原本的花园。” 陆蘅诧异的看了柳春华一眼,原本她还以为,这柳春华是个明事理又淳朴的姑娘。 陆蘅淡淡道:“如今这内宅由我打理,此等小事,就不必劳烦将军了。” 陆蘅两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宣示了主权,她和谢忱的亲事是假的,可是如今她将军夫人的身份暂时还是真的。无论柳春华话里的目的是什么,有些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柳春华神色微微愣怔了片刻,半晌,笑道:“嫂嫂说的是,若是有什么用的到春华的地方,嫂嫂尽管开口。” 陆蘅确没理她,同身后的丫鬟道:“一宝呢?这个时辰他是不是该练武了?” “嫂嫂,如今到了快化雪的时候,冷的狠,一宝年纪毕竟还小,就别……” “习武之事讲究的便是刻苦,冬三九夏三伏,是练武最好的时候。” 陆蘅虽然也心疼一宝,可将门世家的男儿,绝不能养娇气了,她同谢忱这桩交易的代价是什么陆蘅不曾忘记,她一定要将一宝好好教养长大。 “可是……” 柳春华还想说什么,一宝已经被下人带了来:“小九姐姐说的是,兄长也要我习武不要松懈,就不劳春华姐姐费心了。” 一宝冰冷的态度令柳春华面上露出一抹尴尬,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好好练,我就不打扰了。” 柳春华见陆蘅刚嫁过来便急着同一宝献殷勤,转过身,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小少爷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她一向最讨孩子们喜欢了,都招架不住,她这位表嫂嫂,怕是要吃瘪了。 - 柳春华走后,陆蘅笑道:“一宝,你平日最喜欢练什么?” “刀。” 恰好陆蘅也最擅长刀法,闻言笑道:“姐姐教你。” 谢府几乎各种刀都一应俱全,陆蘅挑了把趁手的掂了掂,心道她怎么可能会将此处改成后花园呢?赏花哪有舞刀弄剑痛快! 陆蘅跟着一宝练了一上午的刀法,午间谢忱未回来,二人吃过午饭后,下午一宝要作画,下棋,写文章,到了晚间还要温书,着实辛苦。 到了戌时,陆蘅坐在灯下陪一宝看《围炉夜话》,念到气性不和平,则文章事功时,陆蘅淡淡道:“这话中的意思,你可明白?” 一宝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道:“如果不能平心静气的待人处事,那人在学问和做事上,便无值得效法之处。” 陆蘅点了点头:“那一宝做到了么?” 一宝没答话,他自幼脾气乖张暴戾,待看起来不顺眼的人,更是刻薄,这些话兄长说过不止一次,可只要他回敬一句,兄长待人亦是如此,谢忱便无话可答了。 思及此,一宝道:“兄长待人从来冷漠刻薄,世间要效仿他的男子多如牛毛。” 二人谈论认真,并未留意到,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细的脚步声。 陆蘅道:“那这世上有真心亲近他的人么?” 一宝不答话了,陆蘅抱过他,耐心教诲道:“一宝,人和人相处就是一面镜子,你待旁人怎么样,镜中回映给你的,就是你自己的样子,你明白么?” “我不在乎!” “那,若有有一天,姐姐也像你待旁人那样待你呢?若是被你的冷漠逼走了,你也不在乎么?” 一宝闻言,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伸出小肉手来紧紧抱住陆蘅不撒手。 见一宝这样子,陆蘅有些心软:“以后不要待人那么冷漠,姐姐哪怕离开了你兄长,也不会离开你,好不好?”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谢忱沉着脸走了进来,带入一阵寒气。 谢忱肩头落了些雪花,陆蘅一愣,上前替他拍了拍肩膀,莫名有些心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谢忱冷冷说罢,看向乖乖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一宝:“看样子你将他教的不错,他以前可从没这么晚了还在温书。” 一宝见被拆穿,恶狠狠地瞪了谢忱一眼。 陆蘅有些汗颜,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答应将军的我都记着。” 陆蘅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问题,这场亲事本来就是一场银货两讫的交易,她这么耐心教导一宝,不正是他需要的么? 谢忱闻言,神色更加冷漠了几分,冰冷的眸子看的陆蘅一阵胆寒。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服侍他沐浴 “谢,谢忱?” 谢忱冷着脸将一宝拎下去教给下人后,冷冷道:“陆蘅,你同我成亲,只为了教导一宝?” “不然呢?” 陆蘅心道这条件不是当初谢忱自己开的么?怎么如今他一副仿佛她做错了什么的样子? 谢忱压下将她就地正法的心思,耐着性子拉过陆蘅的手道:“如今你名义上还是我夫人,有些事是不是该做做样子?” “比如?” 陆蘅一时竟想不通,她哪里出了岔子,榻上的男人突然长臂一伸,将陆蘅带入了怀里。 陆蘅转头瞪他,谢忱一本正经道:“日后要习惯同为夫亲近,免得人前不适应,为夫要沐浴更衣了,备水!” 陆蘅还未来得及挣脱,下人们已经进来了,陆蘅无奈,只能任由他抱着,谢忱得寸进尺的将下巴抵在陆蘅肩膀上:“娘子,为夫累了。” 陆蘅转过头看他:“待夫君沐浴完,我替你按按肩。” “好。” 准备沐浴用品的丫鬟们见到这样一幕,震惊的同时心中不禁暗暗羡慕。 谁说嫁给将军的女人无异于守活寡的?谁说她们将军不会疼人的? 若是被那些嚼舌根的碎嘴子看见将军夫人腻歪的一幕,怕是惊掉下巴! - 洗澡的温水很快便备好了,谢忱让下人们下去后,淡淡道:“夫人,过来侍候为夫洗澡。” 陆蘅感觉自己被他耍了,蹙眉道:“谢忱,你答应过我……” “我没碰你,陆蘅,你如此防着我,莫不是心里还放不下你那江师兄?亦或是他日准备另嫁他人?”谢忱说话间,已经退掉外袍,进入了浴桶中,陆蘅目光不敢乱瞟,只看见一双极其修长的有力的腿迈了进去。 “没有。” 陆蘅如今对男女情爱看的极淡,她想要的只有身份,权势,金钱,还有宋珧和陆婉君挫骨扬灰! 男女情爱费力又伤神,不值得她再次以身涉险了。 “那你怕什么?” “这应该我问你吧?谢忱,你想做什么?” “如今勋贵世家,埋伏了诸多眼线,我不确定我这谢府就一定是干净的。你我的亲事本就备受非议,要装,自然要装的像一些。” 呵…… 陆蘅心中冷笑,谢忱真拿她当傻子不成? “将军所言在理,可是下人都退下了,谁会趴在门上看是不是我侍候你沐浴?” “本将军沐浴时被人侍候惯了。”谢忱回答的极淡定,说罢,狐疑的看向陆蘅:“昔日夫人替我解毒易容后,什么没见过,夫人是不是想多了?” 陆蘅老脸一红,这能怪她想多么?? 可是看向谢忱平静的眸子,陆蘅又觉得果然是她思想龌龊了。 “还不过来?” 陆蘅咬了咬牙,冷着脸来到了浴桶前,拿起毛巾,替谢忱轻轻的擦拭着。 谢忱脊背宽厚,腰身却极劲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陆蘅双颊莫名有些发烫。 感受到她的目光,谢忱转过头来看她。 他本就眉眼狭长,一副凉薄面相,此时青丝垂落,被水雾蒸腾着,竟仿佛话本中所说,九天下凡的男仙君似的。 心里年纪一大把的陆蘅眼前如此诱惑,觉得自己着实是个女流氓,明明不喜欢谢忱,还想摸一把是什么手感的…… 谢忱突然凑了过来,附耳道:“好看么?” 陆蘅意识到自己再想什么后,淡淡道:“凑合看吧。” 谢忱轻笑了声,也未拆穿她,偏偏他这什么都不说的态度,令陆蘅越发羞恼。 “陆蘅,上身洗完了。” “你自己洗!”陆蘅将手中毛巾一丢,躺回床上不再理他。 谢忱似乎心情不错,也未继续逗她,自己快速将身子洗干净后,躺到了陆蘅身旁。 陆蘅背对着他,过了许久,以为谢忱已经睡了,不想他却突然道:“陆蘅,其实我同你一样,原本也没想过这辈子要娶妻生子,我觉得能将一宝好好养大,不让我们谢家绝了后就够了。” “然后呢?”陆蘅不知道谢忱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同她说这个。 “我想,不若你我就这样生活在一起,若是你真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 谢忱这话说的隐晦,可陆蘅却听懂了,一张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是个正常女人,上一世孩子都有了,虽然平日里不会想某些事,可她还没到清心寡欲的程度。 此时室内烛光幽暗,窗外飘着雪花,身旁还有个绝世美男,这感觉实在是,够要命的…… 陆蘅索性闭上眼装死,谢忱良久未等到答复,轻笑了声,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刚刚,他明明听见她呼吸微微停顿了片刻。 猎物,已经再缓缓上钩了…… 陆蘅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各种紊乱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梦里,仿佛有人在不断的抚摸她。 天还未亮,陆蘅便醒了,看向一旁还在熟睡的谢忱,有些头大。 她难道真寂寞到这种地步了?天呐! 接下来两日,陆蘅便全心陪着一宝,谢忱每日都很忙,二人几乎只有晚间才会见面,好在谢忱再也不曾胡说八道过。 在柳春华的劝导下,柳氏这两日也未曾来闹事。 一转眼,便到了陆蘅三日回门的日子。 无论柳春华怎么拦,柳姨母非要送陆蘅出门:“死丫头,你少拦着我,阿忱没了娘,我这做姨母的送新妇出门怎么了?” 今日可是出风头的大好时机,柳氏并不想放过,柳春华叹道:“您就不怕谢家兄弟发火?” “他谢忱敢么?” “一宝呢?一宝脾气比表哥还大呢。” 柳氏闻言,想起一宝那个小疯子,果然有些忌惮,随后,却又蛮横道:“我还怕他不成?听说陆蘅最近再教那小混球规矩,那种大家出身的千金教导,不知有没有效果。” 柳春华闻言神色一暗,松开了拦着柳氏的手。 “您要去便去吧!” 大家千金算什么?一宝性子邪的很,柳春华就不信,她都做不到的事情,陆蘅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能做到?不过是做戏给表哥看罢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门 柳氏母女来到前厅时,果不其然,这个时辰谢家正在用早饭。 “你们怎么来了?” 一宝见这对儿讨人厌的母女又来了,正欲发作,陆蘅干咳了声:“一宝,姨母是客,不得无礼。” 柳春华见到这样一幕,心说陆蘅这才刚成为当家主母,便以为能管的了一宝了,未免太没自知之明了些,连忙笑道:“没关系的,本就是我们打扰了,难怪一宝不开心,我马上就带娘走。” 柳春华话音刚落,一宝突然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姨母表姐莫要怪罪!” 这话一宝虽然是握紧拳头说的,可还是惊的柳氏和柳春华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谢忱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眉眼间染上丝丝骄傲的陆蘅,男人冷硬的眉眼,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柳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目看向柳春华,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是谢家欠了他们家的,为什么自己这个女儿在谢家两兄弟前总是一副低眉顺目的可怜模样,像昔日烟花流巷那些惯会在男人面前卖弄可怜的女人似的。 若非她的春华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她怕是要多心了。 陆蘅耐着性子开了口道:“柳姨母,有什么事么?” 柳氏闻言,换上了一副笑脸,上前道:“阿蘅,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照理讲,应该让阿忱的娘送你出门,可惜姐姐去的早,就由我这个做姨母的……” “不必了。” “为何?” 陆蘅冷笑了声,虽然一切都是假的,可有些事,只有亲娘能做,岂是旁人能取代的? 陆蘅虽然没答话,柳氏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中的不屑,瞬间黑了脸:“怎么?将军夫人这是瞧不上我这穷亲戚?我本也是好心,听说你嫡长姐也是今日回门,想着人家有贵妃相送,我便也替已故的姐姐尽尽心,别委屈了你去,你竟不领情。” 陆蘅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柳氏虽然穷横,却还是有些心眼,短短几句话,便给陆蘅扣上个目中无人,忘恩负义的帽子。 一旁的谢忱突然道:“姨母若是想替娘尽这份儿心,那便随你,不过,我娘生前不是个爱讲究形式的人,姨母若真不放心阿蘅,便随着阿蘅一道回府吧。” 柳氏闻言,不禁愣住了:“去,去相府?” 她活到这么大,去过最大的府宅便是如今的谢府,若能去相府看看倒也好。 谢忱淡淡一笑道:“只是我夫人这嫡长姐性情清高,女眷之间的事我不好插手,又怕夫人吃了亏去……” 陆蘅:“……” 柳氏闻言,当即道:“这你放心!有姨母在,谁也休想欺负了阿蘅去!” 一旁的柳春华见自己冷心冷情的表哥待陆蘅这么上心,心下一时五味杂陈。 陆蘅那里已经吃饱了,同谢忱穿戴整齐后,便准备出发,柳春华平复下心绪,来到了一宝身前。 一宝脾气好不容易见好,此时是和他相处的最好机会。 “表哥嫂嫂要回相府了,姐姐陪一宝玩儿好不好?这几日见你一直习武,都累瘦了。” “不行,小……嫂嫂说了,习武一日都不能懈怠,姐姐若是没事便下去歇着吧,我要去习武场了。” 说罢,没理会有些尴尬的柳春华,由嬷嬷牵着离开了。 - 空中洋洋洒洒下起了雪花,谢忱取来狐裘,将陆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如此情景,就连一旁的柳氏,都不禁有些羡慕了。 能得到夫君的耐心呵护,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梦想,哪怕刁蛮如柳氏,年轻时也是做过梦的。 只是她做梦的对象并不是区区一个将军麾下的将士,而是……当年京中最年轻的丞相,陆元! 陆元年轻时可并不是如今这副老奸巨猾精于算计的模样,和陆蘅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只是更英气些,也是个春风得意的公子哥儿。 柳氏曾有幸跟着柳烟见过陆元几次,倒也幻想过一段时日,只是那时候陆元和京中诸多贵公子一样,目光皆落在了柳烟的身上。 故而方才听闻她能跟去相府时,还是莫名有些激动。 马车很快便到了相府,三王府的马车早早便到了。 宋珧一向讲究排场,马车比起谢忱陆蘅乘坐的这辆要华贵讲究许多。 谢忱牵着陆蘅来到前院儿时,宋珧和陆婉君正同陆元夫妇闲话,见陆蘅也回来了,陆元笑笑,正准备说什么,目光落到了陆蘅身后跟着的柳氏身上,神色一凛。 柳氏和柳烟虽然天差地别,可这对儿姐妹的眼睛却很像,哪怕这许多年过去了,陆元仍旧记得…… 一旁正在同陆婉君说话的大夫人留意到陆元的不对劲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落到了柳氏身上。 大夫人蹙眉看了眼前这粗糙的妇人良久,这才想起自己在那里见过她。 像!这双眸子和柳烟那个贱人真像! 大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冷冷道:“阿蘅,你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人?看这穿着打扮,应该不是谢府的下人吧?” 柳氏看着眼前端庄高贵的女人,陆元的正房大夫人…… 柳氏一向对于这种装模作样的女人看不顺眼,柳烟如此,眼前这对儿母女更甚。 不过是有个好出身罢了!不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要吃喝拉撒的肉体凡胎么,装出那高贵样子给谁看?! “我是谢将军的姨母,昔日同陆大人也有些交情,便借着阿蘅回门的日子,随之一道前来看看。” 陆元:“……” 他和柳烟确实还算熟识,可若说柳烟这个粗俗无比的妹妹同他有什么交情,他实在难以苟同。 可陆元又怎会同一个妇人计较这些,黑着脸转过了头去。 陆婉君敏锐的察觉到陆蘅身后这妇人看陆元的眼神不对劲儿,心中暗自鄙夷果然物以类聚,却上前挽住了陆蘅的手。 “阿蘅,你可算回来了,如今成了将军夫人,整个人看着都不一样了,可惜这规矩学的还是不好。今日这么大的日子,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呢?这人真是将军的姨母么?怎么看着像是你昔日在青坪村认识的那些妇人似的?” 第二百三十章 陆元的秘密 陆婉君轻飘飘的说着,这话表面上是再训斥陆蘅不懂规矩,惹得陆元和大夫人不快,实际上,却是再笑话陆蘅乡野出身,哪怕如今成了将军夫人,仍旧上不得台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 陆蘅闻言,笑道:“柳姨母是将军的亲姨母,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人了?长姐您就算贵为相府嫡长女,三王妃,也不该这么瞧不起身份低微的人啊。” 好一个伶牙俐齿!陆婉君心中冷笑,她如今可是三王妃,论身份,比陆蘅要高,又深得父母宠爱,今日想让陆蘅下不来台轻而易举。 陆婉君正欲给陆蘅找些麻烦,一旁的柳氏突然冲着陆婉君贵重的衣裙啐了口,这粗野的举动令满座皆惊,陆婉君看着裙上恶心的唾液,胃里一阵作呕。 “大胆妇人!怎可如此无礼?” 宋珧蹙眉将陆婉君护在了身后。 “这位便是三王爷吧?并非民妇无礼,只是是我三王妃先放屁的不是?” 宋珧:“……” 陆蘅突然明白了谢忱将柳氏带来的用意,陆婉君这种人,如今得了势,是不怕他们唇枪舌剑的,却唯独对柳氏这种泼皮无赖没办法。 可是,柳氏如此,丢的却是谢忱的脸…… 京中这些贵人何曾听过如此粗鄙之语,一句放屁,令陆婉君面上涨红:“谢将军怎么会有你这种姨母,简直粗俗!” “哎呦喂,好个高贵的大小姐,我就算再粗俗,也是谢将军实打实的姨母,今日过来,可是经过将军同意了的,再说了,你们陆府就算要管,也该是大人夫人管,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张嘴喷废气,可不就是放屁么?” “你……” 陆婉君何曾面对过这种泼妇?气的面色铁青,被宋珧扯了把,才勉强忍住火气,气的眼眶都红了。 柳氏那边嘴巴却不饶人,啧啧道:“千金大小姐就是不一样,我们贫民百姓放屁用屁股,人家用嘴。” “姨母!” 见柳氏将陆婉君埋汰的差不多了,谢忱才出言呵斥住柳氏,柳氏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谢忱眼含笑意,上前微微作揖道:“姨母不懂规矩,还望三王爷莫要怪罪。” 宋珧怪罪谁也不敢怪罪谢府的人啊,而且眼前的谢忱虽然嘴上再替这粗鲁妇人道歉,却护在了这妇人身前。 宋珧对上满眼期待看着他的陆婉君,终究道:“本王又怎会同一妇人一般见识?” 陆婉君眸中浮现出一抹强烈的失望,虽然她也明白,宋珧明面上是三王爷,实则根本不敢惹手握重权的谢忱,可哪个女子受了委屈后,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毫无理由的保护自己? 更何况,今日这场回门,无异于一场无形中的攀比,陆婉君自认今日凭身份尊卑便能将陆蘅这个贱人压的抬不起头来,不想半路杀出个粗鄙的妇人将她骂了一顿不说,宋珧竟也不敢替她出头! 自打坏了身孕后,陆婉君的情绪便越发控制不住,此时身子微微发颤,看向了身后的陆元和大夫人。 大夫人见不得女儿受委屈,正欲说什么,被陆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陆蘅在一旁静静看着陆婉君不可置信的神情,心中无声的叹息。 这就是权力!身份阶级的差距,在绝对的实权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宋珧眸中一闪而过一丝阴冷,被陆蘅成功的捕捉住了。 宋珧是个记仇的人,此时心中不知在算计什么。 然而陆蘅却丝毫不担心,莫说宋珧如今还只是个王爷,上一世成为了太子,多番拉拢谢忱不成,想要除掉他都没办法。 那时的陆蘅绞尽脑汁的替他出谋划策除掉谢忱,可是如今…… 陆蘅看着暗中拉住自己手的谢忱,这一世,若是宋珧还敢对付谢忱,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了好了,今日你们姐妹回门,闹的这么不愉快做什么,进屋坐吧,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晚些过来。” 陆元说罢,大步离开了。 大夫人拉过陆婉君和陆蘅进了内厅,她心中虽然仍不喜欢陆蘅,可陆蘅如今身为将军夫人,他日对陆府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大夫人便像一个正常的娘一样,拉着两个女儿坐下,嘘寒问暖着。 等了许久,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陆元却仍旧不曾过来,大夫人起身来到了书房。 陆元并未如他所说在忙碌,坐在椅子上再微微发愣。 大夫人神色渐冷,上前道:“老爷,女儿女婿都等着您呢,去用膳吧。” “你先去吧。” 见他这般,大夫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老爷在想什么,该不会是今日重遇故人,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吧?” 陆元闻言,神色阴翳的看了大夫人一眼,这一眼令大夫人有些胆寒。 她极少敢这么顶撞陆元,可是想起当年那个风华绝代,名气丝毫不输于如今陆婉君的那个女人,柳烟。大夫人仍旧忍不住心中的妒意。 陆元当年还只是个朝中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迷恋柳烟迷的发疯,直到后来,柳烟另嫁他人,陆元才不得不娶了门当户对的她来给自己的官途铺路。 尽管如此,如今还娶了三房那个和柳烟气质有几分相似的狐狸精,百般宠爱,可笑三房那个蠢货还以为是自己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功夫勾引了陆元去。 这些年大夫人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当年之事闭口不提,可今日是她婉君回门的日子,下次回府不知何时,陆元不去见女儿女婿,留在书房追忆过往,大夫人忍不住有些火大。 陆元冷冷看了大夫人一眼,欲言又止。 妇人短见! 他年轻时虽痴慕柳烟,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陆元早就忘记那个女人。 只是今日再见谢忱这位姨母,陆元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一件一旦曝光,他们陆府怕是有灭顶之灾的事…… 不会有人知道的……陆元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如今陆蘅也是谢家人了,最好能发挥出她应有的价值,如若哪日东窗事发,便第一个将她推出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谢忱生气了 陆元和大夫人来到桌上后,陆婉君看了眼宋珧,暗暗希望他能在父母,尤其是陆蘅那个贱人面前,表现的温柔体贴些。 宋珧是京中出了名的君子,哪怕如今实权不如谢忱这种粗人,至少温柔谦和,这点谢忱怕是永远也做不到。 然而令陆婉君想不到的是,宋珧的温和都是装出来的,原本他也可以待她体贴些,却因为方才之事心中窝火,也懒得假作体贴了。 而一旁的谢忱,期间却不断的给陆蘅夹菜,倒水,眼中几乎没有旁人,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大相庭径,看的陆元和大夫人目瞪口呆。 陆婉君眸中浮现出浓浓的嫉妒,更多的确是不甘。 - 用过午膳后,陆元正准备留谢忱和宋珧在府上住一晚再走,毕竟这两位一位可能是未来的储君,另一位是京中只手遮天的权臣,难得留在他陆府,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宋珧也有心拉拢陆家扶持他,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谢忱虽然无心留下,看了一旁的陆蘅一眼,正欲答应下来,谢府的下人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将军,不好了,小公子习武时从桩子上摔了下来,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刀架,划伤了。” 谢忱和陆蘅神色一凛,连忙大步离开了陆府,驾着马车飞奔回了谢府。 回去时柳春华正在一宝床边守着,焦急的问郎中道:“一宝怎么样了?” “小公子近日疲劳过度,有些体力不支了,还好只是些皮外伤,那刀若是在往上几寸,小公子此时怕是没命了。” 郎中话落,陆蘅和谢忱已经走了进来,得知一宝没什么大碍后,皆松了口气。 柳春华见到陆蘅,却突然怒道:“一宝年纪这么小,嫂嫂做什么要他没日没夜的习武?今日若是有个万一,你该怎么同死去的姨夫姨母交代?我父亲,我父亲岂非白死了?” 柳春华似乎被吓坏了,说罢,掩面轻泣了起来。 提及她死去的父亲,谢忱上前,淡淡道:“别哭了。” 谢忱一开口,柳春华哭的更凶了:“表,表哥,吓死我了,一宝要是有个万一,我也无颜面对我父亲了,呜呜。” 陆蘅来到床前,检查过一宝的伤,确定只是皮外伤后,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心疼坏了。 她是按照一宝的体质教他什么时辰习武的,根本不可能出现体力透支的情况,陆蘅看了哭的梨花带雨的柳春华一眼,却没多言。 只是她的猜测罢了,习武时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她昔日尚且受过不少伤,更别提一宝年纪这么小了。 安抚好情绪激动的柳春华后,谢忱单独陪着上过药的一宝。 陆蘅独身一人来到了习武场,找到一宝摔下来那根桩子,谢府用来习武的一切,哪怕是木桩,都是最好的,断是不可能断的,陆蘅看了半晌,并未看出什么异常,想了想,伸出手来摸了摸,又试了试其他几根,这跟木头果然要光滑一些。 陆蘅心中冷笑,倒也没急着去找谢忱,他此刻心情定然不佳。 这点小把戏于陆蘅而言无关紧要,可伤到了一宝,便是大事,她定要同谢忱说清楚! - 然而谢忱貌似真的因为一宝受伤怪罪到了陆蘅身上,这两日不曾回过陆蘅房中。 一转眼的功夫,年关将近,城中下了场暴雪,严寒令人缩在屋中,半分不愿出门。 陆蘅卧房中架上了暖炉,每日照顾一宝,温书,练字,要么便靠在软塌上品茶,看话本子,打理打理内宅的账目,日子过的倒也怯意。 只是已经数十日未曾见到过谢忱了,这段时日谢忱不知在忙什么,听说命人将练武场的桩子除掉了,封了起来。 刚从下人口中听见这个消息时,陆蘅心道这是同她生气了? 陆蘅从最初觉得荒唐愤怒,最后竟莫名有些哭笑不得。 亏她以为谢忱是个聪明人,他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好了。 这日,到了陆蘅真正生辰的日子,陆蘅正哄了一宝午睡,准备抽空去见见宋玉谦,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恢复平静了,正好去找他商议下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不想柳春华突然来了,陆蘅如今见到她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露出一抹笑道:“你怎么来了?” “闲着怪无聊的,便想来找姐姐说说话。” 陆蘅闻言,让下人们退下后,同柳春华道:“你想说什么?” 柳春华突然跪倒在地:“嫂嫂,那日都怪我说错了话,惹得你和表哥感情不睦,可我也是担心一宝,关心则乱,还望嫂嫂不要怪罪。” 柳春华说罢,眼眶又红了。 陆蘅见状心中直呼神奇,这姑娘是水做的不成?她还一句话未说,怎么就哭了呢? 她应该去找谢忱哭才是,找她哭有什么用?她不骂她就不错了。 不过很快,陆蘅便反应了过来,柳春华在这里贼喊捉贼,为的可不就是激怒她么?如今谢忱已经再和她置气了,若她再同这个恩人之女发生不愉快,只会令她和谢忱之间闹的更僵。 “嫂嫂,当真不生气?” 柳春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陆蘅,陆蘅笑道:“你年纪还是太小了,谢忱如今虽然生我的气,可我还是谢夫人,这府中的当家主母不是?每日好吃好喝的,日子过的照样自在,待你表哥气消了,此事便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柳春华唇角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可是……可是我听说,三王妃有了身孕。我听闻,咱们女子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才能稳固住地位,嫂嫂你和表哥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呀?” “什么?” 陆蘅微微愣住,陆婉君居然这么快就有了? 陆蘅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孩子是宋珧的么? 这时,门外下人突然道:“夫人,将军让您去书房。” 陆蘅又是一愣,看向柳春华含笑的眸,心中直呼不妙,她和谢忱已经许久未见,如今突然传她过去,莫不是要秋后算账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生辰快乐陆大小姐 柳春华面露担忧道:“嫂嫂,表哥这时候叫你过去怕是要秋后算账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陆蘅本想说不必了,见她又要哭,莫名有些烦躁:“你想跟着便跟着吧。” 一宝摔倒的那根木桩被她命人将上层光滑之处切掉了一些,这对儿表兄妹今日若是敢找她麻烦,陆蘅也不准备善罢甘休! 陆蘅来到书房后,许久未见的谢忱今日穿戴的格外齐整,一袭鸦青色内衬貂毛锦衫,外披着他素日里常穿的那件银白色狐裘,看样子像是要出去。 陆蘅一愣,原本想好怼他的话堵在嘴边:“将军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谢忱没想到柳春华也跟了来,神色冰冷了几分,同陆蘅道:“带你去个地方。” 柳春华见谢忱似乎并没有同陆蘅兴师问罪的意思,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 “既然来了,便一起去吧。” 这下就连陆蘅都懵了,一时不明白谢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忱牵着她,一路来到了后花园,就见原本习武的地方,不见昔日冷冰冰的兵器和梅花桩,反而被栽种上了大片大片的红梅,在雪中盛放的格外鲜艳。 “将军这是做什么?” 谢忱淡淡道:“昔日府上只有我和一宝二人,一切从简,如今娶了夫人进门,我想,花园还是种满花的好,只是冬季其他花养不活,移些红梅来,不知夫人可喜欢?” 陆蘅心中有些复杂,却也没再柳春华面前表现出半分来,笑道:“喜欢,多谢夫君。” 柳春华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她难以想象一向只会舞枪弄棒的谢忱,竟会有这种心思。 这满园的红梅,艳红似血,柳春华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表哥真是有心了,想来嫂嫂有话要同表哥说,我先去陪一宝了。” “且慢!”谢忱突然叫住了柳春华,冷漠的目光看的她一阵心惊:“一宝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正在休息,你就别去打扰了。” “……是。” 柳春华说罢,转身快速离开了。 梅园中只剩谢忱和陆蘅二人,陆蘅看着满园的红梅,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不可置信道:“你这段时日就在做这个?” “是。” “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 “你不必如此,”陆蘅道:“你我本就是假成亲,你如今在我身上付出的心力,无异于白费功夫。” 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不曾有人在她身上用过这种心思,陆蘅被忽视惯了,突然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这些不该是谢忱做的,至少,不该是对她做的。 谢忱不解的看着她,神色淡淡:“我愿意,这功夫便不算白费。” 陆蘅无言以对,也不再纠结这个,而是道:“你不因为一宝受伤的生我气?” “此事不怪你,我若是连这点洞察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这将军也不必做了。” 陆蘅默然,心说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谢忱带兵多年,虽然不了解后宅女子之事,可也不会被柳春华这点小把戏骗到。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问过一宝的意见,他不希望我插手。”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陆蘅想想便觉得有些后怕,那日稍有不慎,一宝怕是早就没命活了。谢家欠了柳家一条命,无论谢忱还是一宝,对于柳家这家无赖,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么大的事,交给一宝下决定,未免太草率了! “陆蘅,我们谢家的儿郎,没有那么娇贵,一宝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许多事,都是他自己拿主意。” 谢忱语气平静,仿佛再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陆蘅突然想起,当年谢老将军出事时,谢忱还是个少年,正是懵懂轻狂的年纪,便能有条不紊的收拾起了谢府的烂摊子,重新扛起了谢家军的战旗,比起谢老将军来青出于蓝,战无不胜,令谢家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超过陆府,成为京中第一权贵世家。 这样的谢忱,怎么可能像京中其他世家子弟那般娇养出来的?想来比如今的一宝还要刻苦出不知多少 陆蘅看向身旁的男人,心中暗暗敬佩之余,隐隐有些心疼,无关于男女之情。 世道总是如此不公,有些人生来富贵喜乐,哪怕霸占着别人的人生也能安然自得,有些人注定身兼重担,负重前行。 - 谢忱不知陆蘅这许多心思,见她出神,突然曲指在她头上弹了下:“想什么呢?走吧。” “去,去哪?” “今日我难得休息,出去散散心。” 谢忱说罢,不由得陆蘅同意,拉着她出了府。 谢忱今日如此反常,陆蘅怀疑这厮心中憋着什么坏心思,不想他居然真的带着她到处玩儿了一天。 易水湖如今结了冰,有人在上面滑冰,岸边还有许多卖冰雕冰灯的小摊贩。 谢忱:“你喜欢哪个,我买给你。” 陆蘅:“……” “真是谢谢你哦。” 陆蘅心道谢忱今日犯什么病,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不过难得他如此大房,陆蘅毫不客气的买了许多喜欢的东西,最后,谢忱带着她来到了一把兵器铺前。 这间铺子陆蘅认得,是京中最有名的兵器铺,手艺最好的铁匠都聚集于此,专门给军队打造兵器,寻常人想在此处打造刀剑是不可能的。 “你要打造兵器?” 谢忱没答话,带着她走进了铺子里后,掌柜连忙笑眯眯的上前:“将军来取刀?” “嗯。” 伙计很快拿了把刀上来,陆蘅一看见这把寒冰玄铁打造的宝刀,眸子便亮了起来。 “敢问将军,这刀您是准备自己用么?我记得您喜欢用剑……” “不是,送我夫人的。” 陆蘅:“……” 掌柜抹了把额角上莫须有的汗,心道旁人送夫人礼物都是些朱钗之类的,哪有送刀的?而且将军夫人似乎,很喜欢?? 陆蘅有些懵的扛着刀出了铺子后,太阳已经落山了,二人回到府中后,晚间,谢忱命厨房做了一桌精美的菜肴。 陆蘅再也忍不住:“……谢将军。” “嗯?” “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饭菜中下毒了?” 谢忱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下:“没有!”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道亮光,陆蘅打开窗子一看,原来是三王府再放烟花。 今日,是陆婉君的生辰,三王府不知多么热闹呵…… 陆蘅出神间,又是一道焰火冲天而起,竟比三王府的还要绚烂,竟是谢府梅园的方向炸开的,紧接着,一道接着一道的焰火在梅园炸开,直接将三王府那边的风头比了下去。 陆蘅一愣,猛的回过头去。 谢忱坐在原处,淡淡的看着她,窗外漫天焰火照耀着他清冷俊美的面庞忽明忽暗,一向冷硬的眉眼间,此刻竟是柔和的。 “生辰快乐啊,陆大小姐。” 陆蘅:“……”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陆婉君生妒 “你叫我什么?” 谢忱没叫她陆蘅,也没像平时人前那般叫她夫人,而是,陆大小姐? 看着眼前精心为她准备的一切,陆蘅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你知道陆大小姐是谁么?” “原本不确定,现在,都确定了。”谢忱道:“若是我没猜错,当年你被人掉了包?或者因为什么缘由抱错了?其实你才是陆府嫡长女,而陆婉君,是那户乡下农人的女儿,是么?” 陆蘅没答话,她的沉默无形中证实了谢忱的猜测是正确的。 谢忱想起高高在上的陆婉君,和一门心思只在陆婉君身上的陆元和大夫人,心中凭生几分厌恶。 二人沉默间,就见三王府那边的烟花似乎更多了。 谢忱突然打开门,将门外偷听的一宝拎了进来:“让下人将烟花放多些,一定要在三王府之后结束。” “好。” “对了,三王府若是有别的花样,咱们一定要超过去,听见没有?” 一宝一声欢呼,连忙去了。 陆蘅:“……” 陆蘅有些无语:“谢将军,幼不幼稚?” 她虽然恨陆婉君,倒也不至于像小孩子斗气一般,攀比这种东西! “有点儿。”谢忱也没忍住,唇角微微上扬:“怎么,你不喜欢?” 陆蘅:“……喜欢。” 虽然很幼稚,但,确实挺爽的…… 谢忱拉过陆蘅来到桌前坐下道:“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好。” 陆蘅端起碗筷,默默往嘴里扒饭,三王府那里此时不知怎么想的,陆婉君怕是气的肺都快炸了。 不出陆蘅所料,陆婉君看着临街谢府的阵仗,气的面色铁青。 愤怒过后,却又忍不住深深的不安了起来。 今日是她的生辰,谢府那里放什么烟花?难道,陆蘅将她的身份告诉了谢忱?不然凭谢忱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她胡闹? 陆婉君脑中几乎已经浮现出陆蘅那贱人在谢将军面前装可怜卖惨的模样了,打死她也想不到,这一切会是谢忱准备的。 “青屏,府中准备的焰火还有多少?” “回王妃的话,没几根了。” “还不出去买!” 宋珧坐在一旁,神色有些不耐。 将军府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明知今日是陆婉君的生辰,偏要同他们对着来,而一向端庄从容的陆婉君,也失了往日的气度。 “不过是一场焰火罢了,你何必同他们置气?” 陆婉君闻言,心中火气更盛,心说还不是你这王爷做的太过窝囊,住在隔街倒还要看臣子的脸色。 “是臣妾小孩子气了,看见将军待妹妹这般用心,臣妾本该高兴才是,妹妹此刻心里怕是欢喜的很,我又何必在这里置气。” 宋珧闻言,眸色冷了几分,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谢府如今是何种光景。 陆蘅始终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心只想将她带回府囚禁起来,慢慢将她收拾老实了!可她胆敢在欺骗了他之后,嫁给了谢忱,看样子谢忱对她是真不错啊…… 感受到宋珧身上散发出阵阵寒意,陆婉君不敢多言,心下确是说不出的委屈。 宋珧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你如今怀有身孕,早点歇息吧。” - 王府和将军府的烟花燃了将近一整夜,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停下了的,外面看热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翌日清晨,街头巷尾的茶水铺子议论声炸开了锅。 早朝时,皇帝训诫了宋珧和谢忱一番,此事才算作罢。 下朝后,宋珧突然叫住了谢忱:“谢将军留步。” “王爷有什么事么?” “不知昨夜是什么日子,谢将军府中要放一整夜的焰火?” “无他,夫人喜欢。” 宋珧还想说什么,谢忱淡淡道:“王爷若无其他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谢忱说罢,转身离去了。 宋珧脸色难看,却并未急着离宫,转身去了容锦公主的宫中。 谢忱去上朝后,陆蘅准备去找宋玉谦,不想刚来到门口,便见谢府门前停着辆华贵的马车。 陆婉君自车中下来,见到她也是一愣。 “姐姐怎么来了?” 陆婉君脸色难看,彻夜未眠的她连表面样子都装不下去了:“我有些话要问你” 二人来到堂屋,陆蘅让下人都退下后,陆婉君开门见山道:“陆蘅,你是不是同谢忱说了?” “说什么?”陆蘅笑道:“ “你少装糊涂!”陆婉君怒道:“你若不是将你我的身份告诉了谢忱,昨夜你们谢府怎么可能没来由的燃了一整夜的焰火。” 看着陆婉君气急败坏的模样,陆蘅笑道:“将军愿意,我哪里管得着呢?” “陆蘅,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我身份败露,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你我二人!整个陆府的声誉都会被你拖累!” 陆蘅闻言,轻嗤道:“陆府?陆府从未顾虑过我的身份名声,我为何要为你们着想?陆婉君,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就别装了,你是真的在乎陆府的名声?还是怕你真实身份败露?宋珧得知你不是千金小姐,而是一个乡野村姑?” “你!”陆婉君突然冷笑道:“你的话如今也就谢忱信,你们若是真想鱼死网破尽管来!无论是爹娘,还是青坪村那对儿农人夫妇,你看看谁会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陆婉君说罢,柳眉微微上挑,唇畔再一次挂上了胜利者的笑意。 是啊,她在怕什么?谢忱知道了又如何?只要陆元夫妇站在她这边,谁能证明他们的话是真的呢? 陆蘅闻言,突然笑了:“证明?我如今还需要他们证明么?” “你什么意思?” “我如今是将军夫人,身份并不低于相府嫡长女,将军又待我极好。对了,我并未同将军说过你我的真实身份,不然你以为凭将军的性子能按捺的住?昨夜不过是将军为了哄我开心罢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陆婉君脸色果然变的难看极了,人都是看眼下的,陆婉君也不例外。 宋珧待她如何,她心中比谁都清楚,眼下见陆蘅满脸的幸福,陆婉君嫉妒的几乎咬碎银牙。 “不可能,陆蘅,你以为你骗得了我?!” 陆婉君话音将落,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将军,您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让他们血债血偿 下人话音刚落,谢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夫人,我回来了。嗯?三王妃怎么来了?” 陆蘅看了谢忱一眼,门前那么大一辆马车停在那,她就不信谢忱看不到,却还是笑着上前道:“夫君回来了?今日早朝,陛下没说什么吧?” “简单训诫了两句,倒也没什么大事。” 陆婉君闻言,心知这二人说的定是昨夜之事,趁这二人还未对好口供,连忙道:“谢将军,今日陛下朝堂之上,怕是不仅仅训斥了你一人罢?” “还有三王爷。” 陆婉君语气低沉,带着几分不悦的审问:“昨日是我的生辰,王爷方才燃了一夜的焰火,敢问昨日谢府又是什么日子,为何也要如此?导致陛下龙颜不悦,将军和王爷也未讨着什么好去,何必呢?!” 谢忱见眼前这冒牌货装模作样的审问到了他面前,袖袍一展,坐在梨木椅前,狂傲道:“什么日子?哄我夫人开心的日子,若能驳得我夫人一笑,被陛下训诫几句又如何?三王妃跑来,就是问这个的?” 陆婉君见谢忱如此狂妄,像个蛮不讲理的无赖,压下心头的嫉妒酸楚,冷冷道:“将军说这话未免不讲道理,您就算不在意陛下训诫,也不该连累王爷一同被陛下责怪!” “昨夜焰火扰民又不止我谢府,王妃何来连累一说?若是不想王爷再被陛下责怪还不简单?日后我府上放焰火,贵府便别放了就是。” “将军这话便是不讲道理了,昨日是我生辰,妹妹又不过生辰……” 谢忱原本桀骜不羁的神情陡然冷漠了几分:“你过生辰,与我何干?” 谢忱不知眼前这女人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说出陆蘅不过生辰这种话的。 陆婉君面上虚假的笑容几乎挂不住,看样子同谢忱这种人是没理可讲的。 不过谢忱都这么说了,看样子陆蘅真的没将一切告诉他,可是……讨人欢心的方式千万种,有必要莫名其妙的放一整夜的焰火么?还挑选在她生辰之日,若说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信! 排除掉陆蘅将一切告诉谢忱的可能外,唯一可能的便是,陆蘅这个贱人故意怂恿谢忱,给她找不痛快! 陆婉君几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每年的生辰都无比盛大,今年还算低调了,可看在陆蘅这种卑贱惯了的人眼中,岂能不羡慕? 陆蘅一向是个小家子气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陆婉君淡淡一笑道:“罢了,爹娘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昔日将军要求娶妹妹,我还不明白,如今倒是全明白了。” 一个出身低贱的贱蹄子,一个没教养的无赖,她陆婉君何必同这种人置气? “来人,送客!” “不必了,我自己走!” 陆婉君高傲的转身离开了,原本她还以为谢忱堂堂一介将军,再怎么样也是明事理的,如今看来,能看上陆蘅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她和宋珧都是饱读诗书,知礼明理的君子,陆婉君心中不屑于同他们一般见识。 此等无赖不过眼前风光罢了,宋珧如今的势头只要不出差错,他日定能继承大统,她虽然不大懂前朝之事,可堂堂天子,想处理掉一个臣子还不容易么? 陆婉君走后,陆蘅道:“谢忱,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府这些污糟事儿,陆蘅并不想牵扯到旁人身上。 “你在想什么呢?” 陆蘅见谢忱若有所思,以为他被陆婉君气到了。 谢忱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女子,心头突然仿佛被针轻刺了下。 若陆蘅没有眼前这般优秀,在乡下长大的她,在陆府会被陆婉君欺辱算计成什么样子? “谢忱?” 谢忱突然起身,来到了陆蘅面前,长臂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阔有力,仿佛能替人遮挡住全部风雨,陆蘅头脑却有些懵:“你做什么?!” “让我抱会儿。” “嗯?” “今早被陛下骂了,有点委屈。” 陆蘅:“……??” 这话鬼才会信吧!陆蘅心中说不出的诡异,这感觉仿佛一个壮汉趴在她肩头嘤嘤啜泣。 虽然谢忱不是什么壮汉,他可比壮汉可怕多了!被训斥了两句还委屈了? 不过陆蘅终究理亏,在他背上意思的拍了拍:“谢忱,其实你不必在我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从不指望旁人。 - 谢忱点到即止的抱了会儿,便出去忙了,陆蘅换了身便装出了府。 如今虽然正值寒冬,华京的街边仍旧热闹,街边有不少卖吃的的小摊贩,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陆蘅买了几个馅饼儿,一只烧鹅,来到了草屋中,屋内燃着暖洋洋的火炉,炉上烧着开水,室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宋绵坐在木桌子前认真的对着一副字练习着,不用想也知道是宋玉谦的字迹。 “太子殿下,您这字体实在是太难了,要不不学了吧。” “不是你自己要学的么?”陆蘅在宋玉谦语气中听出一丝无奈。 保险起见,这段时日一直是宋绵照顾着宋玉谦,看样子这二人相处的还算不错,陆蘅笑着走了进去:“绵绵。” “阿蘅?”宋绵见陆蘅来了,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你带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陆蘅笑着将烧饼和烧鹅递给了她,宋绵识趣的拎着冷掉的吃食去厨房加热了。 陆蘅来到床前打量着神色显然大好的宋玉谦:“太子殿下,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左右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陆蘅默然,宋玉谦倒似乎看开了,笑道:“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殿下准备怎么做。” 宋玉谦看着自己的断腿,眸色陡然冷厉了几分:“现在还不是时候,本宫再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落魄至此,陷害背叛过本宫的人,定要让他们尝尝本宫的痛苦,本宫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人只有在最高处跌下来,才能感觉到最锥心刻骨的痛。 “陆蘅,你能帮本宫么?”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但凭殿下吩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入宫 同宋玉谦商议好后,宋玉谦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母后那儿,麻烦你去说下。” 皇后虽然知道了宋玉谦还活着,碍于身份,不能时常出宫探望,陆蘅闻言道:“好,我回去后便求见娘娘。” 陆蘅和宋玉谦商议好后,二人之间也没什么话说。 “这段时日殿下好好歇息吧,若是这简陋之处住的不自在,我替您另寻别处,在找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来服侍您。” “不必了。”宋玉谦连忙道,说罢,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快了,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本宫是觉得,这里就挺好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必另费周折了。” 陆蘅心中生疑,倒也没多问,起身离开了。 宋绵送陆蘅出了门,问道:“你和殿下是不是准备还手了?” “殿下有他自己的安排。” “那……等你们抓出幕后之人,殿下是不是就要回宫了?” “那是自然。”陆蘅说罢,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眼前的小丫头道:“你该不会和太子……” “没有。”宋绵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人家可是太子。” “太子怎么了,不还是你照顾着。” 宋玉谦回去后也注定做不成太子了,陆蘅反而觉得,宋绵这种不求名利的女孩子,可以找个健全些的男人,身份倒是次要的。 宋绵笑笑,心中隐隐有些羡慕陆蘅,她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出身的,面对贵人时总是忍不住自卑生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玉谦如今哪怕落魄了,也是皇室出身,她根本不敢抱有半分幻想。 “阿蘅,你和谢将军怎么样了?” “各取所需罢了。” 面对宋绵,陆蘅也未瞒她:“只是我感觉谢忱有些怪。” “怎么怪?” 陆蘅将近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宋绵,说罢,蹙眉道:“我和谢忱虽说彼此之间银货两讫,但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他的便宜去,他大可不必待我这么好。” 宋绵表情纠结的想了下,试探着开口道:“谢将军会不会喜欢你?” 陆蘅闻言,神色僵硬了半晌,笑道:“怎么可能。” 世间男子多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尤其是谢忱这种凌厉霸道惯了的,配上那种婉柔体贴,吴侬软语的大家闺秀最合适不过。 陆蘅扪心自问,她如今早就和温柔半分不沾边了,在人前还能勉强装装样子,实际上什么德行谢忱最清楚不过,若真喜欢她,怎么可能同床共枕半点反应也没有? 陆蘅回府后,翌日便请旨入宫了。 女眷入宫不得从正门进,陆蘅走侧门途经宫道时,明黄色的轿辇打远处缓缓而来,陆蘅随着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轿辇路过时,银铃般的笑声传入陆蘅耳中,走远后,陆蘅才道:“敢问公公,陛下轿中的,是嘉贵妃么?” 听那笑声,并非自一人口中传出。 “哪呀,是陛下从司乐坊收的新宠们。” 眼前这宫人有些年岁了,也未同陆蘅多言,只一句司乐坊的新宠们,陆蘅便大概能猜出皇帝如今多荒唐,宠幸嘉贵妃便罢了,司乐坊都是些贱籍出身的女子。 陆蘅随着宫人来到凤仪宫时,皇后早已等候多时,陆蘅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皇后搀了起来。 让宫人们全退下后,皇后语气有些焦急:“阿蘅,是不是谦儿有消息了。” 陆蘅将宋玉谦醒了,准备复仇之事悉数告知了皇后。 皇后听后眼尾微微泛红,宋玉谦是她最优秀的儿子,本该顺利继承大统,不想如今成了个废人。 可皇后毕竟是皇后,很快情绪便恢复了冷静:“就按我儿说的做,我们可以做什么?” “您信得过我么?” 皇后神色复杂了看了陆蘅一眼,起初收她为义女,只觉得陆蘅不同于其他女子,聪慧且有胆识,如今见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些事,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皇后心中对于陆蘅,反而更加敬佩了几分。 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谢忱连公主都不要,娶她一介区区一介庶女,还给了她如此隆重的排场,谢将军果然慧眼识珠,比她那不争气的儿子精明多了! 皇后默叹了口气,此时,宫人突然来报:“娘娘,公主殿下求见。” 如今养在皇后这儿未出嫁的公主,那便是容锦了。 陆蘅起身正欲退下,却被皇后拉住了,皇后叹了口气,同宫人道:“就说本宫正忙,没空见她,让她择日再来吧。” 容锦痴迷谢忱,至今不肯嫁人,在宫中早已不算什么秘密,此时来是何居心可想而知。 容锦见皇后为了那个陆蘅不肯见自己,在门外闹了会儿,愤愤离去了。 “娘娘不去见见公主?” 陆蘅并不在乎见容锦,她并不喜欢谢忱,也无所谓容锦会说什么话。 不知为何,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罢了!”皇后提起宋容锦便一阵头疼,谦儿才出事多久,她近日便同宋珧走的亲近,还愚蠢的以为,宋珧他日继承大统后,会善待她们母女,简直糊涂! 看着眼前的陆蘅,宋容锦比她小不了几岁。 若她有陆蘅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宋容锦回到宫中后,气的将宫中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 “母后居然向着那个陆蘅!气死我了。” “公主别生气,说不定娘娘有什么事同将军夫人事要说。” “就她?母后和她有什么说的。” 她堂堂一个公主,心仪的男人被抢不说,母后还护着陆蘅 她可是公主,陆蘅给她提鞋都不配。 宋容锦打从心底看不起那个庶女,可她如今千恨万恨,人家还不是成了将军夫人,母后的义女。 宋容锦发过火后,悲从心中起,脑中突然想起前两日三哥来找自己时,二人闲谈时所言。 “容锦,什么东西想要,要自己去争取啊。” “若是争取不到呢?” 宋珧淡淡一笑,像一只魅惑的狐狸:“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是所求得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拼一把?兄长这儿得了些宝贝,说不定你能用得到。” “……” 第二百三十六章 苦肉计 陆蘅在凤仪宫小坐了片刻,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好不容易入宫一次,怎么这便走了?” “府中还有些未理清的账目,便不久留了。” 皇后虽然嘴上说由着容锦公主去,可陆蘅看的出皇后心中惦记着宋容锦。 “谢将军是个武将,后宅之事难免要你多费些心思,既是如此,本宫便不留你了。” 陆蘅正欲离开,凤仪宫的太监匆匆跑了进来,险些撞到陆蘅。 “娘娘,不好了,容锦公主服毒自尽了!” “什么?!” 陆蘅:“……” 她不大相信这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会自杀,不过看样子,她是走不了了。 陆蘅随着皇后来到宋容锦寝宫时,太医们忙进忙出,见皇后来了,纷纷下跪。 “锦儿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呢!” “回娘娘的话,公主殿下近日肝火旺盛,五内郁结,这才想不开寻了短见,好在经过微臣们的诊治,眼下已无大碍,只是臣们所开的药只能救得了公主的命,解不开殿下的心结。” 皇后闻言,沉默了片刻:“本宫知道了。” 宋容锦娇生惯养,不谙世事,能有什么心结?放不下谢忱罢了! 陆蘅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心道这小公主还真是个情种,可惜,这场自杀陆蘅不信是宋容锦自己做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人凡事不被逼到绝境,是下不去狠手对自己的,显然宋容锦如今并未到那份儿上,若说一时钻了牛角尖,总该有个由头才是,莫非,有人怂恿她? 陆蘅胡乱猜测着,不敢妄下结论。 太医用过药后,不消半个时辰,宋容锦便醒了,睁开眼一见陆蘅,情绪猛然有些激动了起来:“陆蘅?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踏入我的寝宫的!咳咳咳。” 皇后将她这样,又气又心疼的替她轻轻拍着背顺气道:“阿蘅好心来看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会好心看我?我看她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宋容锦愤怒的看着眼前的陆蘅,这贱人如今可是将军夫人了,怕不是来看她笑话的。 “锦儿!”皇后语气微怒,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她的宝贝女儿怎么偏偏就钻了牛角尖?她这副自以为痴情的嘴脸实在愚蠢极了。 见皇后怒了,容锦有些心虚,委屈的靠在皇后怀里,啜泣道:“母后,女儿是真的忘不掉谢将军,若做不成将军夫人,锦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您去和父皇说说好不好?” 虽然有些丢人,可比起得不到谢忱来说,拉下脸面来算得了什么?想起宋珧同自己说的话,宋容锦鼓足了勇气。 她相信,父皇母后一定会同意的,母后一向最疼她了,陆蘅区区一个义女算得了什么?她如今都以死相逼了,母后一定会同意的! 只要父皇那里松口,谢忱就算不想娶也一定要娶她。 见皇后没答应,宋容锦咬牙看了陆蘅一眼,突然赤着脚下榻,对着床头的柜子重重撞了过去。 将军夫人一定是她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解风情的陆蘅 宋容锦的头即将磕到桌角的时候,陆蘅伸手轻轻将她拎了起来,语气不耐:“小公主,别闹了。” “锦儿,你这是做什么呀!” 皇后有些后怕的抱住宋容锦,语气责怪。 “母后,您就去求求父皇吧,不然我就不活了!” 宋容锦作为宫中年纪最小的公主,是被皇帝皇后溺爱长大的,自认这天底下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谢忱也是。 如今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父皇母后一定会应允她。 宋容锦想着,面露挑衅的看着陆蘅,谢忱夫人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宋容锦满心欢喜的等着母后松口,半晌,原本牢牢抱着她的皇后突然缓缓松开了手。 “母后?” “简直是胡闹,我和你父皇平日里就是太娇惯你了,此事不可能,你别想了!”皇后说罢,同宫人道:“看好公主,若再有半分闪失,本宫决不轻饶!” - 冷冷的命令过后,带着陆蘅离开了宋容锦的寝宫。 “娘娘为何不允了殿下?” “且不谈谢将军会不会答应,若容锦真嫁过去,你焉能愿意?” “我……” 陆蘅自然是无所谓的,不过既然答应陪谢忱做戏,她还是装的像些,索性沉默不语。 皇后又道:“本宫知道,谢将军同你情投意合,锦儿就算嫁过去,定然夫妻不睦,日子焉能过的如意?只是,本宫亲手养大的就这么一个女儿,真怕她钻了牛角尖,想不开。” 皇后终究还是心软了…… 陆蘅无声叹了口气:“娘娘想我怎么做?” “锦儿心结始终在谢将军那儿,劳烦你回府后,同谢将军说下,让将军给她个准话,让她彻底死心才好,免得她总觉得,是你抢了她的。” 皇后嘴上句句向着陆蘅,实则是将这麻烦事交给了她和谢忱去解决。 皇后打量着陆蘅的神色,心下有些没底,陆蘅不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如今谦儿的事,还需要依仗着她,皇后心中清楚,自己无形中已经被陆蘅牵着走了,只是陆蘅不曾挑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若陆蘅真不愿意,皇后定不会强求于她。 陆蘅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宋容锦想来是被什么人教唆了,铁了心要以命相拼,如此极端的教唆方式,除了宋珧,陆蘅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宋容锦是个缺心眼的小公主,想套她的话再容易不过,前提是,谢忱答应娶了宋容锦,先顺着她,在皇帝皇后面前套出宋容锦 陆蘅想起谢忱那张冷脸,莫名有些心虚、 宋容锦堂堂一个公主,样貌出身都有,配谢忱也够了,不若自己回去先试探着问问他的意思? 思罢,陆蘅也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答应了皇后后,便退下了。 皇后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蘅,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 陆蘅回谢府后,已经过了正午,谢忱不在府上。 他一向忙,陆蘅也未多想,换了身利落的衣裳,来到了厨房,下人见到她时一愣:“夫人,您怎么来了?” “今日将军的晚膳我来做就好。” 下人们闻言,忍不住掩面轻笑,夫人和将军的感情还真是好呢。 他们打死也想不到,他们夫人正在绞尽脑汁怎么撺掇将军去娶其他女人。 陆蘅不知为何,就是,很心虚…… 晚膳还未做好,谢忱便自外面回来了,来到卧房时,一宝正坐在桌前认真的温书,见门开了,抬头见来人是谢忱,又重新埋头进书本中。 “陆蘅呢?” “在厨房。” 一宝一想到小九姐姐在给谢忱做饭,语气便没好气。 谢忱来到一宝对面坐下道:“陆蘅在厨房给我做饭?” 一宝冷哼了声:“谁说是给你做的?” 谢忱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自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这是什么?” 一宝打开一看,是一根一看便价值不菲的发簪,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嫌弃的丢到了一旁。 “丑死了!” 谢忱冷嗤了声:“好好背你的书!” 这种女人的簪子繁复又累赘,谢忱虽然也不喜欢,不过这根簪子是京中最有名的百年名匠打造的,据说仅此一根,多少名门贵女抢破了头,谢忱废了稍许心思,方才得到的。 陆蘅到底是个女子,总会喜欢这些的吧? 他替她准备了首饰,她主动下厨做饭,寻常夫妻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今晚要不要趁此机会表明心迹? 一向只会琢磨兵法战争的谢忱,难得因为儿女情长之事陷入了沉思。 这时,陆蘅推开门道:“晚饭做好了。” 陆蘅几乎搬出了自己全部拿手菜,酒酿清蒸鸭子,冬笋玉兰片,烤鹿肉,龙井虾仁,外酥里嫩的金丝薄脆饼,还有一盆鲜美白滑的羊汤,一旁还摆放着一瓶美酒,看着便令人食欲大振。 陆蘅先将一宝喂饱了,让嬷嬷将他带下去后,主动替谢忱倒了杯酒道:“将军常日劳累,寒冬腊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谢忱眉眼柔和了几分,笑道:“好,多谢夫人了。” 陆蘅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应该的。” 待谢忱吃的差不多时,陆蘅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将宫中发生的事告诉了谢忱,语毕,淡淡道:“我怀疑容锦公主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教唆,此人居心不良,定要将他抓出来才是。” 谢忱嗯了声,等着陆蘅继续说下去。 “其实容锦公主论样貌出身,和将军倒也算的上般配,我是想不若先稳住容锦公主的情绪,待他日我将军夫人的身份交还出来,公主嫁过来,于你也算如虎添翼……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将军觉得如何?” 陆蘅自然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劝谢忱一定要去宋容锦,全程都是一副商量的语气,毕竟这不失于一个万全之策,于谢忱百利无一害,最重要的是,能抓住宋珧的狐狸尾巴! 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冰冷。 可是,谢忱的神色却越发冰冷了起来,浑身不觉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杀意。 半晌,他突然抬起手,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陆蘅后退了两步,摆出一副自保的架势。 谢忱动作一僵,半晌,一个精美无比的簪子放在了她眼前……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送我的?” 谢忱没答话,只是默默替自己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冷厉的眸子看着陆蘅:“你当真如此想的?” “什么?” “谢夫人这个身份,你当真半分不在意?我娶谁都没关系是么?” 看着男人的眸子,陆蘅心乱如麻,微微蹙眉道:“我只是提议,你若是不愿便罢了。” 谢忱周身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令陆蘅忍不住想要逃离,可惜她还未来来得及跑掉,便被男人桎梏住,俊颜瞬间在她眼前放大,男人的呼吸带着清冽的酒香,将陆蘅包围在了其中。 “将军喝醉了。” “我没醉,陆蘅,你摆脱掉谢夫人的身份后,准备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准备另嫁他人么?你休想!” 陆蘅:“……” 他这是什么话?她又不是他的所有物,陆蘅被他气笑了:“我何时说过我要另嫁他人了?你还讲不讲道理!” “不嫁人?” “不嫁。”陆蘅说罢,怕他误会,补充了句道:“包括你!” “那正好……” 谢忱的大掌突然覆盖在了陆蘅的柔软上,陆蘅一惊,却见眼前男人目光变的危险富有侵略性了起来。 “不若,你我二人试试?你若是想让我负责,我便对你负责,” 陆蘅自然听的懂谢忱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后退了两步。 “这,这怎么行呢?” 陆蘅如今虽然不在乎这种事,可也不代表能乱来,对方还是谢忱。 “为什么不行?你替谁守着呢?”谢忱说罢,微微侧过头来,在陆蘅莹白如玉的耳垂上亲了口,双手也不老实,不断的在陆蘅纤细的腰身上来回流连着。 陆蘅被他弄的有些火大:“谢忱,你……呜!” 话音未落,便被谢忱堵住了唇舌。 谢忱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他实在想不通,他比起江月沉那个懦夫来究竟差在哪里? 可他不是江月沉那种君子,既然陆蘅铁了心,那便先生米煮成熟饭,陆蘅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不使些强硬的手段,她是不会乖乖入网的。 不需要男人,至少,也不要是其他男人…… “夫人,你脸怎么红了?” “我……我也喝了点酒。”陆蘅心中暗暗自我唾弃,她确实喝了点酒,倒也没到醉了的程度,可是这么一个绝色美男在眼前拼命地诱惑她,她实在做不到清心寡欲,半分反应也没有。 “谢,谢忱,你冷静些。” “你是不是还想着江月沉?”谢忱声音隐隐透着几分蛊惑:“你明明也想,都准备做一辈子孤家寡人了,为什么不肯试试?” 这话令陆蘅莫名有些羞恼,江月沉人家说出家便剃了度,甚至不曾知会她一声,她还想着江月沉做什么? 陆蘅深吸了口气,不知是因为眼前男色太诱人,她这活了两世的老妖怪春心萌动了,还是因为心中憋着口气,陆蘅酒壮怂人胆,心一横:“那就试试好了!” 谁怕谁! 陆蘅雄心壮志的吼完,见谢忱那厮眼神都红了,那模样仿佛要将她生吞了,陆蘅还未来得及反悔,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按在了大床上。 然后……陆蘅就被吃了。 这一夜陆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像个烙饼似的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骨头都快散架了。 谢忱精力旺盛的可怕,翌日,陆蘅睡到了日上三竿,整个人醒过来后,都是懵的。 枕边早已凉了下来,谢忱不知离开多久了。 真希望昨夜是她做的一场梦,可是……陆蘅看着身上不忍直视的印记,和身下凌乱的被褥间,那一抹嫣红,心中哀嚎了声。 昨晚,她居然没忍住诱惑,酒后乱性了? 还是和谢忱!! 陆蘅现在心中无比后悔同谢忱提起容锦的事,然而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为时已晚。 陆蘅发了会儿呆,便让下人进来服侍她洗漱了。 “灵月,帮我准备碗避子汤。” “是。” 灵月吃惊过后,到底没多说什么,她知道,小姐做事情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她们只需要照做就对了。 然而这次陆蘅也没了主意,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谢忱。 午时谢忱也未过来,大概昨日真被她气到了,二人并未像寻常新婚夫妻蜜里调油那般,陆蘅心中除了诡异,倒也认命了。 不过是睡了,睡了便睡了,她又不是个真正的黄花闺女,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大家好聚好散。 一直到了晚间,忙碌了一整日的谢忱才从外面回来。 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默默吃过晚饭后,陆蘅再一次被谢忱扑倒了,在外雷厉风行的谢大将军像个初得了糖的毛头小子,显得有些急躁。 “谢忱……” 陆蘅在他身上推了把,谢忱垂眼看她:“怎么了?昨晚不舒服?” 陆蘅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白,老脸一红,倒是坦然承认了:“舒服。” 呸!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谢忱,咱们两个,现在算什么关系?” 说是夫妻却又不是,随时准备分道扬镳的话,这又算什么? 谢忱起身,在心中默叹了口气。 “陆蘅,昨夜我是第一次。” “我知道。” 虽然他精力真的很旺盛,可青涩是掩盖不住的。 “那你不准备对我负责么?” 陆蘅:“?”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是她说的么? 陆蘅认真同他讲道理道:“吃亏的明明是我,不过我也不需要你负责,谢将军,此事你我都不要追究了可好?你是男子,他日还可以娶妻纳妾,又有什么关系。” 谢忱眸色一暗,突然反手将陆蘅再一次扑倒了:“那你还想不想再试试?既然准备做一辈子的活尼姑,年轻时候放纵几年又如何?” “你,唔……” 谢忱说罢,强硬的堵住了陆蘅的唇。 谢忱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陆蘅并不是个真正清心寡欲的人,或许只是对男人失望不信任之类,不喜欢他,喜欢上他的身子也好。 总之,入了他的府,便一辈子也休想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陆婉君早产 翌日,谢忱便入了宫,不知同宋容锦说了什么,这刁蛮的小公主也未继续闹下去。 那之后宋珧又去过两次,宋容锦对他莫名防备了几分,便不了了之了。 很快便过去了数月,次年六月,陆婉君预感临产期将近,命人前来谢府请陆蘅前去照拂,被拒后神思忧虑,没过几日,不小心摔了一跤,竟早产了。 好在有惊无险,陆婉君成功诞下一双儿女,作为当今陛下首个皇长孙,可谓大功一件,于三王府更是锦上添花般。 消息传入谢府时,陆蘅正在和一宝在花园练刀,一宝一袭利落的短褂,一个飞身挑断了陆蘅手中长刀,身手利落的翻身落地。 此时正值酷暑,一宝和陆蘅身上的衣衫皆湿透了,下人端上水盆来,洗了把脸。 谢忱坐在一旁看了陆蘅一眼:“陆婉君都生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是没动静?” 陆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碍于一宝在,也未多言。 自从那晚失足,事后陆蘅每每同谢忱行床笫之事时,便当自己找了个绝色的兔儿爷,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对儿本就不受世俗掌控的二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可陆蘅是不可能同他生孩子的,孩子是牵挂,是该和真正心仪之人生的,而不是一时行乐的产物,所以陆蘅时常要灵月备着避子汤。 见她不答话,谢忱轻笑了声,因为天气热,谢忱着了身青灰色柔纱便袍,墨发随意的束着,青丝被微风吹着轻轻晃动。 陆蘅突然觉得,她被这副皮囊诱惑了是理所应当的…… 陆蘅脸一红,来到谢忱身旁坐下道:“谢将军,你是没事做了么?” 谢忱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近日西洲诸国据说出了名战无不胜的将军,和一位擅长用毒术巫蛊的大巫,搅的周边小国不安宁,近日西洲王上突然像陛下求娶公主和亲。” “和亲?” 当今陛下子嗣不算繁茂,公主更是少的可怜,如今还未出嫁的,便只有小公主宋容锦了。 “说是和亲,怕是挑衅。” 这些年大楚在谢家的羽翼下无人敢侵犯,百年不曾对外和亲过,如今西洲突然提出要公主去和亲,无异于司马昭之心。 “陛下准备怎么做?” “陛下近日被你那江师兄和那些道士唬住了,说是不宜征战,准备找个文臣前去做使臣。” 陆蘅听的直蹙眉:“荒唐。” 这不是让人白白去送死么? “陛下准备派谁去?” 谢忱看着她,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名字来,令陆蘅头皮一炸。 “青珩君。” “什么!!” “是青珩君自请前去的。” 陆蘅彻底坐不住了:“我去找他!” “不许去!” 谢忱没答话,眸中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神色。 比起他来,舒尘和陆蘅的感情更为深厚,青梅竹马一起在舒家长大,虽然自从上次舒尘提亲后,陆蘅便再也不肯见他,可之间的感情和牵挂仍在,见陆蘅这么担心舒尘,谢忱心中隐隐有些不痛快。 陆蘅瞪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舒尘是我弟弟。” 谢忱冷笑:“他可没拿你真当过姐姐。” 陆蘅一时语塞:“可我总不能眼见他前去送死。” “他为何如此急于出头,你真不清楚?” 陆蘅一愣,方才她一时情急,确实没深思,上一世舒尘虽然年纪轻轻便成了最年轻的相爷,可走的稳扎稳打,从未如此以身犯险过,莫非…… 看向谢忱冰冷的眸,陆蘅道:“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他去!” 陆蘅来到舒尘府上时,从下人口中得知,舒尘这几日去了翰林院后,便没回过府,想来是去了医馆。 陆蘅想起舒尘上次所说,他已经将陈大夫和舒寡妇接近了京中,她还不曾去看过…… 陆蘅动身前去医馆的路上,途经同安大道时,一辆华贵的马车自远处缓缓行驶而来。 “让开!都让开!” 路人纷纷让到了路两旁,陆蘅随着人群将路让开了,那马车横冲直撞,险些撞到一个幼童。 待马车走远后,身旁有人不满的抱怨道:“谁家的马车如此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路是他家开的呢!” “我瞧着像三王府的马车,二月去寺庙上香时,恰好见到三王妃乘坐过这辆马车。” “不可能,京中这些贵人的马车看起来差不多,三王爷和王妃秉性一向是最谦和有礼的,断不会如此。” 又有人低声道:“要说是将军府那对儿还差不多。” 陆蘅:“……” 什么人啊! 陆蘅默默转身离开了,方才那马车她认得,是三王府的,马车四角上的鸢尾坠是陆婉君的最爱,每每出行马车上总要坠着,只是贵人们的马车总是坠着花里胡哨的,寻常百姓哪里能区分的出来? 如今诞下一对双生胎的陆婉君很是春风得意,如此急匆匆的,又是去哪了呢? 陆蘅如今几乎确定了陆婉君的孩子并非宋珧的,只是那个男人已死,证据不好找。 陆蘅来到医馆后,并没有客,陈大夫舒寡妇还有个年轻的伙计在外面晒药材。 舒尘在一旁分药材,挽起袖脚,露出一袭白皙的手腕。 数月未见,他整个人消瘦憔悴了许多,腰身瘦的吓人,眼看快二十的人了,样貌却越发白净稚嫩了起来,满身的书卷气。 只是那双桃花眸中,不似寻常少年人一般清澈,藏着掩盖不住的阴霾。 伙计阿东在一旁喋喋不休着:“以前我和你们说的那貌若仙子似的夫人刚刚又来了,可惜你们没看见。” 舒寡妇闻言失笑道:“有那么好看?你念叨快一年了,算日子,那妇人也生了吧?这次又来看什么?” “产后神思焦虑严重,抓了点清心固神的药材。” - 阿东说罢,抬眼见到不远处的陆蘅,微愣道:“呦,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生的美。” 其余几人闻声看去,见是陆蘅,舒尘身子微微一僵,眸中沉痛莫名。 第二百四十章 赤子之心 “阿蘅,你怎么来了?!” 舒尘娘欣喜的来到陆蘅身前拉住她的手,眼尾微微泛红:“多年未见,你如今出落的如此标志,说出去谁信你是青坪村出来的丫头呢。” 虽然陆蘅没能嫁给舒尘令她心中有些遗憾,可舒寡妇也清楚,强扭的瓜不甜,陆蘅对他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陈大夫也很欢喜,上前道:“人家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如今是将军夫人,自然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坐。” 阿东将目光从陆蘅身上收回来,连忙去沏茶了。 从始至终,陆蘅目光始终躲避着舒尘。 同陈大夫和舒寡妇话了会儿家常,见二人如今情绪平静,看样子还不知舒尘准备出使西洲之事,陆蘅便也没提。 阿东殷勤的端着点心茶水进来,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紧张。 根据阿东多年欣赏美人图得到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位夫人比之前来抓药那位夫人生的更加精致好看,最重要的是,周身清冷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阿东倒完茶水正准备离开时,陆蘅突然叫住了他:“这位小哥。” “啊?夫人叫我?” “你刚才所说,那位产后生郁的夫人长什么样子?” “没有夫人您好看。” 阿东嘻嘻一笑,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实在聪明极了。 陆蘅:“……” “长的比我好看也不妨事,能具体和我说下么?” “这……我画给您看吧。” 阿东擅长作画,很快便将那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人画了出来,陆蘅一看,眉眼间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陆婉君,大概你的好运气用光了,如今居然自己撞上来了! 陆蘅将画收了起来,问道:“这位夫人何时来问诊过,抓的什么药,能不能详细告诉我?” “……” 问清楚后,陆蘅冷笑了声,陆婉君胆子真够大的,为了自己的前程,连皇家血脉都敢作假,她的好日子,是彻底到头了! 陆蘅的目光看的陈大夫等人一阵胆寒。 “小九,你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舒尘的声音令陆蘅回过神来,看向舒尘平静的眸,嗯了声。 陆蘅随着舒尘来到了内阁,开门见山道:“你要去西洲?” “嗯,过两日动身便去了,我没告诉陈大夫和我娘。” “那些蛮子分明是存心挑衅!真要打仗还有谢家,就算要和解,朝中有的是文臣,哪里轮得到你去?” 陆蘅说教的语气令舒尘眉头死死蹙起:“我这次若是成功了,便能想陛下证明我的才干,这是我一步登天最好的时机!” 舒尘眸中流露出的野心令陆蘅一阵心惊:“你如今的才干,只要稳扎稳打……” “可我等不及了!!”舒尘突然低吼出声:“若我有谢忱的权利,你就不会被他抢走了。” 陆蘅:“……我看你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舒尘突然起身,将陆蘅逼到了角落里:“自从你嫁给谢忱后,我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我每天都在想你们二人在一起时在做些什么,你待他也像昔日待我那么好么?谢忱在你心里是不是比我重要了?我快被你弄疯了,小九,我真的快疯了!!” 舒尘双目赤红的嘶吼着,突然抱住了陆蘅,委屈的吼道:“明明你我在青坪村那个破烂的小院儿里一起长大的,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你要变心呢?” “阿尘……” “小九,我真快活不下去了,我这次若是成功不了,我宁愿死在西洲!免得日日被你折磨,小九,我去送死前,你能不能跟我一次?” 舒尘说着,双手解开了陆蘅的衣衫,却在看见她身上斑驳的印记后,瞬间恢复了理智。 那些都是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你和谢忱,是认真的?” 陆蘅没答话,身上这些印记足矣说明一切。 她如今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如今有想要的便去争,有任何需要都会满足自己,虽然和谢忱第一次是阴差阳错,但之后发生的一切确实是她在放纵自己,舒尘看见了也好,陆蘅没兴趣又当又立。 可舒尘和谢忱不一样,陆蘅可以和谢忱那个不顾世俗眼光的怪人各取所需,却不能欺骗少年最珍贵的感情。 “如今木已成舟,你哪怕他日和谢忱坐上一样高的位置,你我之间也是注定不可能的。” 舒尘缓缓放开了紧握住陆蘅的手,面色颓败的坐在了一旁。 陆蘅心中有些不舒服,为了防止他做傻事,硬下心肠道:“阿尘,你若是为了我以身犯险大可不必,凭你如今的才干,他日前途无量,不必急于一时。” 陆蘅说罢,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舒尘突然叫住了她:“小九,我决定前去做使臣,不仅仅是因为你。” 舒尘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如今西洲胆敢主动挑衅,怕是不只要和亲这么简单,听闻他们如今多了位战无不胜的将军,和一位大巫,怕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我此次前去,定要搞明白他们准备做什么,若我能活着回来最好,若有个万一,他们的目的便不言而喻了,到时候你只管让谢将军带兵出征即可。” “那你呢?” “我如今既为臣子,为国为民分忧是职责所在,若真发生战乱,受连累的只会是百姓,我一介文人,虽然不比谢将军能上阵杀敌,可也不想白读这些年的圣贤书,若能为百姓尽些微薄之力,也不算白活一回。” 看着少年坚定的眸,陆蘅不禁微微愣住。 是啊,上一世和谢忱齐名的青珩君,怎么可能是为了男女情爱意气用事之人? 舒尘以身犯险,或许有她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则是他那颗真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心。 陆蘅沉默了半晌,面上露出一抹欣慰:“阿尘,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陆蘅相信舒尘定会活着回来,和上一世一样,成为备受百姓爱戴,名动天下的舒青珩!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好戏开场 舒尘受命后,很快便动身出发了,京城至西洲,路遥车马慢,此行不知要去多久。 出发那日,陆蘅收到了一个包裹,送包裹的是舒尘府上的小厮。 “夫人,我们大人说,这是他最宝贵之物,若他此行有个万一,还望夫人好生保管着。” 陆蘅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接过包袱回到屋子拆开一看,舒尘所谓宝贵之物,竟是在乡下时,他们二人闲时练的字帖,还有她无聊时带着舒尘玩儿的羊骨之类的小玩意儿。 陆蘅脑中莫名浮现出在舒家那破烂的茅屋中,舒尘冷着小脸嫌她不务正业,却小大人似的顺着她陪她玩儿的模样,唇畔微微上扬,想起如今二人的身份处境,扬起的嘴角却又落了下去。 陆蘅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合上包袱后,翻出自己陪嫁时最大的箱子,将包袱珍而视之的放了进去,上了把大锁。 这时,窗外一阵风吹开了窗子,烈日晒的人晃眼。 在这酷暑时节,有人踏上生死不明的征程,而华京内,却仿佛并未受到这点风吹草动的影响,依旧一片歌舞升平。 一转眼,小皇孙的满月宴便到了,三王府大操大办的设宴,朝武大臣几乎都被宴请了去,谢忱和陆蘅也在受邀之内。 谢忱有些嫌弃的捏着请帖,问陆蘅道:“去么?” 陆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自然要去,王府既然送了请柬来,你若不去,难免落人口舌。” 谢忱眼含笑意看着她道:“夫人说的是。” 陆蘅没答话,这点道理她不信谢忱不明白,而今在众人眼中,不出意外的话,宋珧便是下一任储君,凭谢忱如今的地位和才干,并不需要像旁人那般对宋珧阿谀奉承,只要他稍微给宋珧些面子,宋珧他日不会轻易动谢家。 谢忱平日里虽然张狂了些,但最基本的人情往来还是遵守的,如今却要问她的意思…… “谢忱,其实你不必这般。” 谢忱伸手将陆蘅揽入怀中,低声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自然要听夫人的,等你哪日想离开,尽管离开就是,我又不会拦你。” 陆蘅不知自己怎么了,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自从他们二人发生关系后,谢忱事事宠着她顺着她,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明明他再旁人面前是一副令人闻风丧胆,说一不二的模样。 陆蘅从未被人这般呵护过,心跳有些快,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平静:“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去备些贺礼,给皇长孙的满月礼,可不能含糊了。” “你准备送什么?” 陆蘅眸中划过一抹晶亮的笑意:“一份大礼!” - 满月宴当日,三王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陆婉君坐在屋中,抱着熟睡的婴儿,涂着大红色丹寇的指尖轻轻刮着儿子细嫩的脸蛋儿,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陆婉君精致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原本她还因为这两个孩子的出生惴惴不安,如今看来,是她太过小心谨慎了。 谁会怀疑这两个孩子的身世呢?他们两个注定是皇长孙,他日宋珧继承大统后,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儿子是太子,那件恶心的事,随着宋玉谦的死,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时,下人来报:“王妃,谢将军和夫人来了。” 陆婉君将孩子交给奶妈后,理了理额发,连忙走了出去,面露欢喜道:“阿蘅,你终于来了。” 陆蘅淡淡一笑,并未答话。 陆婉君又道:“我待产时要你来陪陪我,你不肯来,我还以为你对我这个姐姐心生不满呢,你今日来了,我便放心了。” 陆蘅见她故技重施,微微蹙眉道:“姐姐是不是多心了?” “可不就是我自己多心,怀着孕的人啊,就爱胡思乱想,害的我自己从台阶上跌了下来,还好这两个孩子没事,不然,我可无颜面对王爷了。” 这时,一旁的太尉夫人道:“这怎么能怪王妃多心呢?按理讲,自己姐姐待产,做妹妹的来陪陪也是理所应当的。” “怎么就理所应当?”谢忱不知何时来到了陆蘅身后:“夫人并非不愿来陪三王妃,而是实在走不开。” “哦?我竟不知妹妹嫁到将军府后,竟这么忙。” “忙倒不忙,只是每日要陪着我,自然走不开。” 谢忱一句话将陆婉君噎住,陆婉君脸都青了,更多的确是嫉妒。 妇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寻常男人是不屑于参与进来的,就连她,有时在口头上吃了亏,宋珧从来都是假做看不见,更别提惜字如金的谢忱了。 他竟如此袒护陆蘅! 陆婉君强压下心头的酸妒,想当年全京城的男人绞尽脑汁只为了博她一笑,如今她已经嫁给了准太子,这算得了什么? 陆婉君温婉一笑道:“将军说的是,见您和阿蘅如此恩爱,我也就放心了,阿蘅也要好好争气,早些给将军开枝散叶啊。” 一旁的夫人小姐们闻言,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对于陆蘅能嫁给谢忱,她们心中多是嫉妒不屑的,将军能看上她什么?不过是那张脸罢了! 而且她和陆婉君同日成亲,如今陆婉君诞下双生胎,陆蘅这肚子却没半分动静,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谢忱被人叫走后,太尉夫人挽着陆婉君,冷笑道:“某些人生出来儿子,他日也不过是个行军打仗的命,和王妃的儿子怎可相提并论。” 是了!臣子再厉害也不过是臣子,和他日能做太子的人如何相提并论。 陆婉君责备的看了太尉夫人一眼,心下对于这阿谀奉承却受用的很。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谢府说是保家卫国,不过名声好听些罢了,一个不小心便是战死沙场,她的儿子金尊玉贵,他日是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陆蘅这辈子也望尘莫及。 陆蘅懒得同这些妇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自己独自一人找了个角落默默吃茶去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渣男爱做白日梦 女人们这里叽叽喳喳的阿谀奉承着陆婉君,不远处的男人圈子里,无形中却是以谢忱为中心的。 男人们不似这些后宅妇人,谢忱的才干和手腕他们皆看在眼里,或敬佩或巴结,无一人敢一味的巴结宋珧而将谢忱晾在一旁。 陆蘅默默喝了口茶水,见宋珧满面笑容的同几位朝中大员闲话,似是丝毫不在意有些人围在谢忱身旁,目光倒时不时像陆蘅这里看过来。 所有人皆以为宋珧是个真君子,而且是皇家脾气最好的一位皇子,定然不会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陆蘅眸色暗了几分,这些朝中大臣陆蘅或多或少认得一些,此时围在谢忱身旁的这些,在宋珧坐上太子之位后,便陆陆续续的除掉了一些。 陆蘅比谁都清楚,宋珧是个多小心眼记仇的人,谢忱此刻抢了他的风头,无形中说明,他堂堂一介王爷,实权还比不上一个臣子。 虽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却依旧触动到了宋珧那敏感又狠毒的自尊心。 上一世她死的早,不出意外的话,宋珧成功继承大统,不知谢忱会被会被他对付陷害。 这一世,她不会给宋珧一丝伤害谢忱的机会了! 宴会很快便开始了,无非是些流水般的歌舞,酒过三巡,两个孩子开始抓周。 在大红色软毛毡子上,坐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周围摆着印章,书籍,钱币,匕首等小玩意儿。 这些东西无疑是图个乐呵,两个娃娃争先恐后的爬了去,男孩儿一把握住了那裹着刀套的匕首。 众人哈哈大笑:“看样子皇长孙是个习武的苗子。” 话音刚落,突然银光一闪,就见那娃娃居然拔下了刀鞘,小手一挥,将自己和妹妹的手都划了道血口子。 两个娃娃愣怔了片刻,嚎啕大哭了起来。 众宾客也有些慌了。 陆婉君心底莫名一慌,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准备的匕首?拉下去乱棍打死!!” 一向温柔的陆婉君突然下此狠手,着实令众人一惊,可想想倒也不难理解,两个孩子受了伤不说,这大喜的日子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且慢。”陆蘅道:“今日是小皇孙满月宴,杀人怕是不合时宜吧?” 陆婉君冷冷的看了陆蘅一眼,心里慌的厉害,被人搀扶着坐了回去。 “王妃娘娘息怒,不过是场意外罢了。” “就是啊,您也不必多心,两位小皇孙都是有福之人,我府中今日送来了两把玉如意,驱灾辟邪的。” 在座妇人们纷纷阿谀讨好着陆婉君,陆婉君心下 孩子伤口很快便被包扎好了,却仍旧哭闹个不停,宋珧心疼的不停哄着,陆婉君却越发烦躁了起来。 这两个小杂种!要不是为了给她未来铺路,她定将他们丢的远远的!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是面对这两个孩子,除了能勾起那段恶心的回忆外,陆婉君实在生不出半分母爱。 两个孩子被哄好后,为了缓解气氛,许多人将贺礼拿了上来。 各种价值连城,稀奇古怪的珍玩,只为了在宋珧面前露个脸。 宋珧原本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却很享受这些人巴结他的样子。 到了谢忱这儿,却只是寻常不过的金银玉器,中规中矩,在旁人贺礼的对比下,却显得有些寒酸了。 周围传来小声的议论,却也没人敢说什么,倒是陆婉君,她心中本就有火气,见状以为陆蘅存心寒碜她,叹了口气道:“妹妹有心了,将东西收起来吧。” “呦,今日这么大的日子,谢府居然就送这点东西。” “王妃娘娘待产做妹妹的不来陪着,害的单纯的王妃娘娘早产不说,送个贺礼都这般寒酸,将军府想拿什么样的宝物拿不出,该不是故意的吧?” “这还用说?定是故意的,都是一个爹生的,始终低人一等,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女人的嫉妒心啊,唉!” 议论这些的人离陆蘅坐的不远,声音刚好能传入陆蘅的耳朵里,坐在男人堆里的谢忱却听不见。 坐在主位上的宋珧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目光落到了陆蘅身上。 看的出,她今日并未认真打扮过,样貌气质却能轻而易举的超过在座大多的女子,可就是这份随意和漫不经心,令宋珧发疯一般的着迷。 “好了!贺礼不过是个心意,本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宋珧突然的解围令陆蘅一愣,抬眼看向他时,见宋珧正在看自己。 宋珧对着陆蘅儒雅一笑后,却转头给陆婉君续了一杯茶水,引来席间女人们一阵羡慕的目光。 陆蘅见状,心中不由得冷笑。 宋珧才不会好心给一个欺骗过他的人出头,此举无非是让她后悔,毕竟如果当初她选择了他而不是谢忱的话,如今这份风光体面,以及他日不可限量的前程似锦,便都是她的了。 入场后始终不发一言的陆蘅淡淡一笑道:“谁说我们谢府只有这一份礼物送给王爷了?” 陆蘅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陆婉君蹙眉道:“阿蘅,有什么贺礼为何不直接拿出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蘅却不急,淡淡一笑道:“最好的礼物当然要最后拿出来了,我相信到时王爷定会喜欢的,诸位且再等等罢。” 见陆蘅卖关子,宋珧和陆婉君对视了眼,宋珧轻笑了声。 陆蘅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喜欢吊人胃口。 只是她如今莫非看清楚大势所趋,后悔了?又想方设法的回来讨他欢心? 思及此,宋珧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这陆蘅虽然出身低了些,可偏偏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可惜嫁过人,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比陆婉君干干净净的属于他,他日待他承继大统,勉强封她做个妃,倒也未尝不可。 想想他日陆蘅这该死的女人他日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的模样,宋珧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份大礼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将礼物呈现的差不多了,当中不乏各种罕见的稀世珍宝,只为了博宋珧和陆婉君一笑。 陆婉君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深,原本陆蘅说要送一份大礼时,她心中还惴惴不安,担心这狡猾的贱人又出什么风头。 可是眼下她收到如此之多的稀奇珍宝,哪怕将军府富可敌国又如何,她就不信陆蘅还能拿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之物。 陆婉君淡淡给一旁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女眷用了个眼色,几位平日里看陆蘅不顺眼的夫人小姐们会心一笑。 陆蘅装神弄鬼那么久,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若陆蘅最后拿不出什么太过惊艳的宝物,今日别怪她们下她的面儿! 宴会接近尾声之际,宫中突然来人传旨。 “陛下有旨,荣亲王皆旨!” 殿中人哗啦啦跪了一地,神色各异。 陛下并未命人送贺礼来,而是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少时登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三子宋珧,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今册封皇三子为太子,执掌朝政。众必视之如朕!永合宫嘉贵妃辅之,诸亲王、长辈佐之,以固朝纲,钦此!” 传旨太监话音一落,惊起一片波澜。 陛下居然在今日册封三王爷为太子!虽然宋珧如今继承大统是众望所归,可这也未免太突然了些。 最重要的是,陛下居然要嘉贵妃辅佐他而不是皇后,属实荒唐! 宋珧和陆婉君面露喜色:“儿臣领旨谢恩!” 蛰伏多年,一朝得势,一向伪装惯了的宋珧此刻声音忍不住微微发颤。 太监走后,回过神来的众宾客们纷纷道喜,宋珧和陆婉君强忍着欢喜,同众人周旋着。 陆蘅冷眼看着,待众人贺喜过后,才上前道:“恭喜王爷姐姐了。” 宋珧唇角的笑容一僵,看向陆蘅的目光,仿佛再看一只猎物,早晚会上钩的! 陆婉君看着陆蘅,柳眉微微上挑,眸中满是得意和炫耀。 陆蘅这贱人装的云淡风轻,心中怕是嫉妒她嫉妒的不行,毕竟她如今不仅仅是陆府嫡长女,还是太子妃了,而这一切,原本都可以是她陆蘅的! 陆婉君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宋珧淡淡一笑道:“事已至此,将军夫人便别卖关子了,不知将军夫人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本……宫?” 见宋珧已经将称呼从本王换成了本宫,仿佛再暗示她,他如今身份今非昔比,陆蘅轻笑了声:“一份大礼,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周围传来不屑的目光,王爷今日已经收到了这许多宝物,方才又刚被立做太子,珠玉在前,陆蘅的贺礼再怎么值钱,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若她早拿出来还好,摆出这么大的架势,这不是存心招笑么? 有些人甚至懒得理会陆蘅,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位置上。 陆蘅淡淡一笑,让赵嬷嬷出去后,少顷,殿外传来一阵木棍之类的东西敲打地板的声音。 “咚,咚,咚。” 实木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重有力,一个一袭布衣,却衣冠整洁的青年男子被一个瘦弱的姑娘搀扶着,出现在了殿中。 男人断了一条腿,目光阴冷的看着愣住的宋珧和陆婉君,唇畔浮现出一抹讽刺的冷笑:“好久不见啊,三弟,婉君!” 陆婉君此时的神色仿佛生吞了一只苍蝇,艰难的开口道:“殿,殿下,你还活着?” 宋玉谦怎么可能还活着?她亲眼看见他身受重伤,和那伙贼人跌入湖中,易水湖的水都被鲜血染红了,后来陛下派侍卫去捞,打捞上来的都是尸体,宋玉谦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陆婉君话音刚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宋珧大步来到了宋玉谦身前,眼眶泛红,用力抱住了宋玉谦。 “你还活着?太好了,大哥,你还活着。”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见状,不免也有些动容。 虽然不知道宋玉谦是怎么活下来的,可看宋珧如此激动,这副手足情深的场面着实令人感动。 宋珧将玉谦请到上座后,陆蘅笑道:“殿下,这份大礼如何?” 对上陆蘅含笑的眸,宋珧心底的怒火遏制不住,几近抓狂。 尽管如此,宋珧面上仍旧伪装的极好,笑道:“此礼着实在本宫意料之外,将军夫人有心了。” 看着宋珧假惺惺的嘴脸,陆蘅眸中划过一抹讽刺,若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宋珧怕是恨不能一剑刺死她。 哪怕他表面伪装的再好,宋玉谦死而复生,宋珧心中怕是抓心挠肝的。 “知道殿下手足情深,所以特意给殿下备下的惊喜,殿下不必太过感谢于我。” 宋珧勉强维持住笑容,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高大的身躯因为愤怒微微发颤,好在看在众人眼中,只当他是见宋玉谦还活着而激动的。 “将军夫人放心,本宫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宋玉谦说罢,拂袖回到了主位上,看向宋玉谦的腿道:“兄长这腿是怎么断的?” 宋玉谦一句话点醒了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宋玉谦的断腿上。 按照律例,身患残疾的皇子是不能继承大统的,宋玉谦昔日几个党羽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了。 宋玉谦说了些什么便无人在意了,宋珧的视线同陆蘅隔空对上,目光交汇间,宋珧眸中流露出无尽的嘲讽与挑衅。 区区一介庶女,焉敢同他叫嚣? 陆蘅这个贱人!以为将宋玉谦送回来能改变什么不成?那伙人已死,任谁也找不出证据,更何况宋玉谦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早已没有资格同他争抢什么,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宋玉谦,陆蘅,甚至是谢忱,这些胆敢挑衅他,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蝼蚁,他早晚一个一个的除掉! 第二百四十四章 惺惺作态 陆蘅垂下眸去,眼下还不能除掉宋玉谦,不过,她不介意再送他一份大礼。 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陆婉君,陆蘅笑道:“姐姐和太子殿下也许久未见了,就没有什么话想说么?” 方才还春风得意的陆婉君,面色惨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宋玉谦还活着,宋玉谦居然还活着! 一旁有人看不下去了,替陆婉君鸣不平道:“将军夫人,这大喜的日子,您何必没事找事?” 找的还是自己亲姐姐的事,世上竟还有这种做妹妹的! 陆婉君昔日被许给宋玉谦的事在座人尽皆知,可二人并未成亲,宋玉谦出事这也不是她的错,如今另嫁他人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娘娘都应允了,有她陆蘅什么事?陆蘅此言,无疑是在挑事。 无论如何,陆蘅作为陆婉君的妹妹,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都不合时宜。 “太子妃如今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将军夫人此时旧事重提,居心何在!” 开口的仍旧是太尉夫人,她本就巴结陆婉君巴结的厉害,更看不上陆蘅一介庶出嫁给了她女儿心心念念的谢忱。 如今见宋珧做了太子,更加坚定了自己袒护陆婉君的心。 谢忱将陆蘅拉到了身后,冷冷的扫了这位夫人一眼,浑身的肃杀之气吓的她瞬间闭了嘴,神色却仍旧不服。 谢忱好大的威严呐!这事儿本来就是陆蘅做的不地道,还不许人说了不成? 宋珧见陆蘅提起这一茬,以为她发现宋玉谦没有太大利用价值,恼羞成怒了,蹙眉道:“婉君见兄长还活着,自然喜不自胜,毕竟如今也是她的兄长了。” 宋珧这话说的坦然,顺便说清楚了陆婉君如今是他的女人,和宋玉谦并无半分关系,不想沉默的宋玉谦突然冷笑道:“这声兄长还是免了,我可不敢当!” “兄长这话什么意思?”宋珧不解的看向宋玉谦,宋玉谦是个真君子,就算如今陆婉君嫁给他,宋玉谦心中不满,倒也不至于当众下他的面子,此举实在反常。 宋玉谦没答话,眸色阴翳的看向陆婉君,那个昔日他不喜以命相护的女人,语气讥讽:“陆婉君,你倒是说说,这句兄长,你可叫得出口?” “我……”陆婉君被宋玉谦看的一阵心虚,红了眼道:“殿下,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身不由己,如今我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今日是我儿女的满月宴,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行么?” 陆婉君本就生的倾国倾城,此刻声音中带着祈求,美眸梨花带雨,就是女人见了也不禁为之心动。 宋玉谦身旁的宋绵见状,不禁垂下了头去。 陆婉君生的这般美丽,仙子下凡一般,难怪宋玉谦为了她宁可以命相搏,在陆婉君的对比下,宋绵觉得自己貌若无盐,简直没眼看了。 这段时日宋玉谦一直同她朝夕相处,不知有没有被她丑到…… 陆婉君自然比谁都清楚,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有多动人,只希望宋玉谦能心软,不要当着这么多人,将她当初危机之时将他推出去的事说出来。 宋玉谦会心软的吧?毕竟当初他那么喜欢自己,如今重新面对这样一张脸,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然而显然她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了,宋玉谦轻嗤了声:“你我往日虽有婚约在身,可毕竟还未成亲,我出了意外,你再嫁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我自然不会因为此时同你生气,只是……当初你我遇到劫匪时,我以命相互,你为何要将我推出去?” 此事令宋玉谦久久不能释怀,他始终以为,陆婉君是个心地善良的仙女,至少不会将一个舍命护她的人推出去,可陆婉君不仅这样做了,还…… “一派胡言!”陆婉君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愤然起身道:“殿下就算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也不该如此血口喷人!且不说殿下出事那日我并未同殿下在一起,若真如殿下所言,您以命相护,我怎么可能推你出去?” 陆婉君心头怒火中烧,宋玉谦居然这么对她! 既然如此,休要怪她不念旧情了!好在如今没人相信他的鬼话。 “你才是一派胡言!”宋绵没想到陆婉君这么美丽的一个人脸皮居然如此之厚, 如陆婉君所想,在座众人确实不信宋玉谦所言,只当他因为断了腿,失去太子之位和陆婉君后恼羞成怒,这种失去一切的感觉,在座众人倒也不难理解。 可就算要说谎,好歹编个像样些的,陆婉君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殿下没说谎!我亲眼看见了!”宋绵忍无可忍,她想不通,陆婉君那么美的一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恶毒? “你是哪来的小贱婢!这儿岂有你说话的份?来人,将她带下去!” 陆婉君似乎没想到居然还有目击者,一时慌了神,可见宋绵样貌平平,穿着打扮更是穷酸,这种贱婢给她提鞋都不配,也配在她面前叫嚣? 王府的下人闻言瞬间上前,准备将宋绵带下去,宋玉谦撑着拐杖,护在了宋绵身前。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退下!” 宋玉谦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陆婉君看着宋玉谦神色坚定的将那个普通至极的女子护在身后的模样,恍然想起在甲板上遇刺时,宋玉谦也是这般坚定的将自己护在身后的。 这种贱婢如何能同她相提并论?陆婉君心下有些恼怒。 宋珧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直觉告诉他,此事不妙,陆蘅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宋珧看向宋玉谦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悲悯:“兄长,你的心情本宫能理解,回头我便入宫求见父皇,问问能否将太子之位还给你,婉君性子单纯又善良,你又何必冤枉她呢?” “三弟,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你莫要被陆婉君骗了!” 宋珧无奈的叹了口气:“兄长,婉君是什么人我难道还不清楚么?这女子你是从哪找来的我们都不知道,难道凭她空口白牙,我便要怀疑婉君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滴血验亲 “你们简直无耻!” 宋绵在山中长大,性子单纯,何曾见过这般无耻之人,还欲说什么,宋珧眸光似刀一般,阴冷的扫了过来:“放肆!来人,还不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带下去!” “宋珧!!” “兄长,得罪了!” 王府中的侍卫轻而易举的推开了宋玉谦,准备捉拿躲在宋玉谦身后的宋绵,然而宋绵可不是娇滴滴的陆婉君,飞身将两名侍卫踹飞后,沉着脸对着陆婉君飞身而去。 “大胆,我王府岂容你造次!!” 宋珧拉住陆婉君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 见宋珧这种时候选择相信她,陆婉君稍稍安心了些,她的魅力足够让世间任何一个男人毫无选择的相信她,宋珧也不例外。 宋玉谦和这个贱婢今日激不起任何水花,待这糟心事过去,陆蘅和这个贱婢死定了! 陆蘅看着宋珧坚定的眸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婉君此刻定然觉得宋珧对她深情不移,她对自己的魅力几近自负的程度,殊不知宋珧只是看出了事情不对劲来自保罢了。 宋玉谦和这个女子一来便针对陆婉君,显然并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他们说的若是假的最好不过,若是真的,大不了到时候将陆婉君交出去,而他宋珧,只是个被陆婉君蒙蔽了的痴情夫君罢了,还能赚的一波同情和惋惜。 想独善其身?今日宋珧就算不死,陆蘅也要扒他一层皮下来! 宋绵被人拦下后,陆蘅上前将她拉到了一旁。 陆婉君见状,沉着脸从宋珧身后站了出来,去去训斥道:“你们是有备而来冤枉我的是不是?阿蘅,你安的什么心?” 宋珧见宋玉谦和这姑娘闹了半天也未找到证据,冷冷道:“谢将军,您夫人闹够了没有?本宫奉你们为上宾,你们今日是来找事的么?!” 陆婉君有些失望的看着宋玉谦道:“今日之事我和太子便不同殿下计较了,只是阿蘅胡闹便罢了,殿下明明没死,为何不早些回来?父皇母后心中始终牵挂着您,您却陪着阿蘅一起胡闹!” 陆婉君语气怨怪,却句句不提自己受的委屈,而是再替皇帝皇后抱不平,让人觉得她大度不说,越发显得陆蘅和宋玉谦等人阴险愚蠢,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下太尉夫人彻底坐不住了,啧啧道:“小皇孙好好的满月宴,这都什么事儿啊!谢将军,您夫人今日闹这么一场,您总该给个解释吧?” 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和质疑,谢忱只是宠溺的看着陆蘅,声音平静:“夫人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吧。” 陆蘅有些吃惊的看着谢忱,她今日做的这些事并未告诉谢忱……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证据?” “猜的。”谢忱回答的云淡风轻。 “那,我若是没有其他证据呢?你就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如今他们二人在外人眼中夫妻一体,她惹了麻烦,谢忱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不想谢忱闻言,只是笑道:“夫人若是惹了麻烦,为夫替你收拾好烂摊子就是。” 陆蘅转过头去,心跳又莫名其妙的加快了…… 谢忱这般温柔体贴,看在周围人眼中,却格外的碍眼。 这种宠爱分明是蛮横且不讲道理的,陆婉君忍不住蹙眉道:“知道将军宠爱妹妹,可将军这样下去,怕是要将阿蘅宠的无法无天了!今日之事她分明是不讲道理!” 谢忱神色冷冰冰的:“我夫人不可能不讲道理。” “噗。” 见谢忱一本正经的无赖样儿,陆蘅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婉君气的说不出话,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没必要同这种无赖讲道理,反正丢人现眼的也不是她! 陆婉君以一种大度的姿态看向宋玉谦道:“殿下想来闹够了,便带着这姑娘离开吧,至于谢将军,我觉得还是给我和殿下个说法的好!我和殿下待人一向宽厚,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好了!”陆蘅冷冷的看向陆婉君道:“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殿下,事到如今,您还想继续袒护陆婉君么?” 宋玉谦失望的看着陆婉君,这个昔日他心目中纯洁无瑕的仙子,原本在易水湖畔,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嘴脸,不想今日对她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蛇蝎心肠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个女人! 宋玉谦冷冷道:“陆婉君,那日你推我入湖之事死无对证,可是,你为了活命,从了那伙贼人其中一人,将清白之身交了出去,此事可做不了假!” “……” 陆婉君面色瞬间惨白,她断没想到,那日她像只狗一般匍匐在那个丑陋男人膝下的模样,居然被宋玉谦看见了,他居然看见了!! 一旁的宋珧神色也难看无比,在他看来,女子的清白比性命都要重要,若宋玉谦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那日他同陆婉君发生关系后,明明见了红的。 可那日他神志不清了,若想蒙混过关,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无论真相如何,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事情绝不能继续闹大了。 “兄长,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宋珧语气不耐道:“真是越说越离谱,这种事亏你们说得出口,婉君若不是清白之身,我怎么可能娶她?” 陆蘅笑道:“这种事我们这些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不过那两个孩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陆蘅此言一出,别说看热闹的众人,就连宋玉谦和宋绵都愣住了。 他们只觉得陆婉君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可是打死也想不到,她居然胆大包天到敢拿皇家血脉开玩笑。 “陆蘅,你是疯了不成?这种话都敢胡说!!” 看着吓傻了的陆婉君,以及不可置信的宋珧,陆蘅笑道:“我岂敢拿皇家血脉开玩笑,那两个孩子是不是皇家血脉,滴血验亲便知。” “将军夫人,本宫平日里就是脾气太好了,纵的你无法无天!今日胆敢造出此等谣言,今日本宫定同你们没完!” 无论陆婉君嫁给他时是不是处子身,都是死无对证的事情,此事待他回去慢慢审问,可陆蘅这贱人今日一而再的找事,宋珧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第二百四十六章 身败名裂 陆蘅神色平静的看着宋珧,眸中不见丝毫慌张,确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宋珧见状,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谣言?那两个小皇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殿下若是不信,试试不就知道了。” “……“ 陆蘅此言一出,不仅看热闹的众人愣住了,就连宋于谦和宋绵,皆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们只知道陆婉君蛇蝎心肠,两面三刀,却不知她居然胆大包天到那皇室血脉开玩笑。 “放肆!!”宋珧彻底慌了,怒不可遏道:“本宫看你是疯了!来人,将这满嘴胡言的贼妇人捉拿起来!” “谁敢!” 谢忱将陆蘅护在身后,仅仅是往那里一站,王府这些侍卫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蘅笑道:“其实想验证我造谣于否也简单,殿下可听过滴血验亲?” 陆婉君彻底慌了,她自认瞒天过海,陆蘅怎么知道的? 此事绝对不能暴露,她的太子妃之位,她的锦绣前程绝不能这么轻易断送! 陆婉君哭着跪地道:“殿下,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最清楚不过,今日若真按照陆蘅说的验血,是要伤透这两个孩子的心么?” 陆蘅冷笑了声:“小小的人儿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住口!” 宋珧紧握成拳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他恨不得将两个孩子抱来直接取血,看看是不是他的种,可是理智告诉他眼下不能这么做。 他一度因为自己娶了陆婉君而自傲,毕竟陆婉君不知是京中多少男子的梦里人,以及身后傲人的家世,极大程度满足了宋珧男人的自尊心。 若是被人知道他娶个非清白之身的女子不说,孩子也不是他的,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宋珧压下心底的震惊,淡淡道:“越说越荒唐!本宫岂能由着你们继续胡来?” “我是为了殿下您好。”陆蘅冷笑了声,显然今日并不准备放过宋珧:“若殿下不舍得取小殿下的血,我这还有证人。” 陆蘅话落,赵嬷嬷将阿东带了上来。 陆婉君见到阿东,两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陆婉君看着阿东,想起自己去医馆那两次,这小哥都看痴了去,梨花带雨的看着阿东道:“你是谁?为何要来陷害我?” 阿东有些失望的看着陆婉君,这美人儿是他生平见过最美的女人,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副美人图都要动人,想不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陆婉君高估了她的样貌,貌美的女子确实会令人心动,可人品如此败坏,阿东因为陆婉君样貌萌生出的那几分好感瞬间烟消云散了,心头只有挥之不去的恶心。 阿东当着众人的面,将陆婉君几月去医馆诊脉,是几月怀的胎儿,包括前一阵子去医馆抓稳定心神的药悉数说了出来。 “我当初也没想到,来我们那小破医馆抓药的居然会是三王妃,更没想到,京中传的仙子似的陆大小姐,居然会做出此等为人不齿的事来!” 阿东句句言真意切,加上陆婉君惨白的面色,事已至此,在座众人稍微有些判断能力的,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炸开了锅一般。 “不会吧,陆婉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若是真的,胆敢混淆皇家血脉,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你胡说!!”陆婉君凄厉的尖叫出声,疯了一般,来到阿东面前死死拽着他道:“你为什么要害我?是陆蘅收买你来陷害我的是不是?” 阿东蹙眉看着眼前神情狰狞的女子,突然觉得,她生的好像也没那么美:“我没说谎,若诸位不信,滴血验亲就是。” 事情都闹到这份儿上了,宋珧没有理由继续推诿下去,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儿一般,无力的坐在主位上,眸光阴翳的看着陆蘅。 这个该死的贱人!! “来人,将孩子抱来。” 奶娘将两个啼哭的婴儿抱了来,端上了水盆。 滴血验亲的结果不言而喻,这两个孩子显然不是宋珧的。 盯着盆中并未融合在一起的两滴血,宋珧愣怔了片刻,抬脚踹翻了铜盆。 “殿下息怒。” 眼下这种情况,在座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皆被震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婉君腿一软,跪倒在地:“殿下,您听我解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贱人,滚开!!” 尽管早就猜到了些苗头,可当宋珧亲眼见到那两滴血并未融合在一起时,心底的愤怒仍旧无以复加。 他内心极其敏感自傲,这种羞辱于他而言,无异于千刀万剐。 周围人怜悯,嘲讽,惊疑不定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刀子一般,宋珧喘不过气来。 谢忱转头看向陆蘅,她神色始终淡淡的,见不到半分喜悦之情。 陆蘅对陆婉君和宋珧的恨谢忱能感觉到,想不到此刻她竟能如此冷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谢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陆蘅了…… 宋珧冷冷的看着襁褓中哇哇啼哭的两个婴儿,突然拽过当中那个男婴,抬手重重摔了下去。 孩子还未着地,被宋绵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这襁褓中的孩子,蹙眉道:“这怎么说也是条人命,幼子何辜?” 宋于谦见状,上前道:“这孩子三弟留不得了,不若交由我们处理吧,三弟今日刚被立为太子,还是别见血的好。” 宋绵松了口气,转头感激的看了宋于谦一眼,却见宋于谦双眼含笑的看着自己,脸一红,转到了一旁。 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勉强保住了,可陆婉君罪无可恕,宋珧神色阴翳的看着这个敢背叛他的贱人,动了杀心。 “走吧。” 陆蘅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谢忱拉住了:“就这么走了?” “反正她死定了。” 陆蘅再山间那几年被江月沉一手带的也佛系了许多,她不想被陆婉君的血污了眼睛。 “你就没有其他事情要说?” “……没必要了。” 陆蘅昔日一心想夺回自己的身份,如今陆婉君落马了,她发现原来她对于陆府嫡长女的身份早就不在乎了。 陆元和大夫人都不肯承认她,这个身份于她而言是耻辱,是枷锁,陆婉君身败名裂,这就够了。 正当宋珧准备一剑刺死陆婉君时候,殿外传来大夫人焦急的声音:“殿下且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将身份还回来吧 话落,就见陆元和大夫人匆匆赶了进来。 原来刚刚见情况不对劲,青屏便连忙找来了陆元和大夫人。 “别杀婉君,求求殿下别杀我女儿。” 大夫人红着眼将吓傻了的陆婉君护在怀里。 “陆大人,你可知你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好事?!”宋珧受此大辱,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来的路上青屏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陆元臊的抬不起头来。 他风光一世,想不到最后居然栽在了他最看重女儿的手里,早知当初便认下陆蘅,将陆婉君送回乡下去好了! 此时若再说陆婉君并非他亲身女儿的话,只会令人觉得他们陆府糊涂愚蠢,好好地亲生女儿不要,却袒护一个野种。 然而陆元纵然此时心中百般悔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老臣教女无方,殿下息怒。” 陆婉君浑身颤抖的靠在大夫人怀里:“娘,女儿也是迫不得已,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陆家满门的荣耀。” “娘知道。” 哪怕到了这一步,大夫人仍旧相信,她的宝贝女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婉君可是她一手教养大的孩子,知书达理,若不是被逼的,怎么可能走了歪路?落到今天这一步。 “娘,都是陆蘅害我,她如今已经成了将军夫人,女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不顾我们陆家的颜面也要害我!” 陆婉君说罢,匍匐在大夫人肩头,委屈的哭了出来。 大夫人转过头,目光冰冷的看着陆蘅,这小贱人!大夫人只恨自己当初没狠心些,没处理掉陆蘅,如若不然,他们陆府的颜面,和她的婉君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今日她是保不住婉君了,陆蘅这个小贱人也休想好过! 大夫人冷笑了声:“都怪我们陆府教女无方,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俗话说的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三殿下同你非亲非故,别说你今日所做这一切,是为三殿下抱不平!” 大夫人今日豁出去了,她就是溺爱陆婉君,就是不讲理又如何?陆蘅胆敢将她的婉君害到这一步,她也休想好过! 果不其然,经过大夫人这么一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陆婉君做了这种事,可陆蘅同她毕竟是亲姐妹,这种事又关乎着陆家的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这样一个姐姐,对陆府其他女眷的名声也不好听,陆蘅图什么? 男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在做女眷们对视了眼,眸中皆是了然的笑意。 只有女人最懂女人,陆蘅论样貌,丝毫不输于陆婉君,又都是陆相的女儿,可一个是正房大夫人所出的嫡长女,而另一个,确是从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心中难免不会生出怨怼。 而今陆婉君又嫁给了身份高于谢忱的宋珧,处处高于陆蘅许多。 看在外人眼中是理所应当的,可作为朝夕相处姐妹的陆蘅,怕是未必会这样想。 最毒妇人心,女人的嫉妒心一旦爆发,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陆蘅平静的看着大夫人,大夫人这是准备坏了她的名声。 陆蘅早就失望够了,此刻只觉得有些讽刺:“陆婉君做出此等不堪之事,你还如此护着她?” “婉君做的错事她自会付出代价,可是我没想到,你嫉妒心居然这么强!” “嫉妒?”陆蘅被大夫人说笑了:“我嫉妒她什么?” 陆蘅自认自己是个比较看得开的人,陆婉君美貌也好,高贵也好,她从未嫉妒过半分,这些人以己度人,都以为她嫉妒陆婉君,实在有些可笑。 “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大夫人胡搅蛮缠,陆蘅毁了她婉君多年来辛苦积累出来的好名声,以及锦绣前程,陆蘅也别想好过。 “谢将军,您看看您娶的这个女人,妒心如此重,妻不贤则家宅不宁,这种女人早晚会毁了您的。” “你住口!!” 陆元简直快被大夫人和陆婉君这对儿母女气疯了,他们是存心不想让陆府好过! 谢忱诡异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揽过陆蘅道:“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初本将军求娶陆蘅,就是看中了她的不贤惠。” 陆蘅:“……” 大夫人气极反笑:“将军就算要护着这孽种,大可不必如此!” 娶妻娶贤,这世间男子谁人不懂这个道理,尤其是谢忱久经沙场,更需要一个贤惠的夫人把持内宅之事。 谢忱冷笑了声:“人人都道娶妻娶贤,我若娶个贤惠的,如何显得与众不同,在下偏就喜欢这上房揭瓦的,你有什么意见不成?” “你……” “住口!!” 陆元冷冷呵斥住了大夫人,大夫人被陆元冰冷的目光看的心惊,方才她见婉君这般,心疼的一时失去了理智,转念想想,若是将陆蘅这孽障逼急了,她将身世抖出来,可就全完了。 思及此,大夫人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却见陆蘅对着她笑了。 那笑中,是漠视,嘲讽,以及无尽的厌恶。 陆蘅转身准备离开,谢忱突然拉住了她:“大夫人将话说清楚,我夫人只是想讨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有什么错?何来嫉妒一说?” 谢忱冰冷的目光淡漠的看着陆元和大夫人,这对儿愚蠢的夫妇! 最后,谢忱目光落在了陆婉君身上,俯瞰蝼蚁一般,轻嗤道:“凤凰怎么可能嫉妒一只山鸡呢?” 谢忱此言一出,惊起一阵波澜。 谢忱居然说陆婉君是山鸡? 他莫不是再开玩笑?陆婉君如今虽犯下此等糊涂事,可毕竟也是实打实的相府嫡长女,身份在华京中也属于上上乘,而谢忱这位所谓的夫人,论出身,才是只山鸡。 这话没人敢说,但众人鄙夷讽刺的目光足以说明一切。 “谢忱,你说谁是山鸡!” 陆蘅看着决然护在自己身前的谢忱微微愣怔,原本她不想说了,见状也未继续藏着掖着,笑道:“谁是山鸡便说谁喽,姐姐,占了我身份二十多年,今日,便一道还给我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真相大白 原来见阿东被人带走了,陈大夫和舒尘娘不放心,便也跟了来。 二人原本被拦在了门外,陆蘅担心今日平生变故,早早让灵月守在了三王府门前,不想蹲到了这二人,将这二人带了进来。 舒尘娘和陈大夫早早守在外面,他们二人虽然不似李大庆夫妇那般畏首畏尾,可生平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贵人,若说不拘谨是不可能的,见殿中这么多贵人,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事情了了,带阿东回去。 没一会儿,便听到周云在这里满嘴胡言,舒尘娘和陈大夫实在听不下去。 “周云,你少拿乡下人当幌子,你们夫妇这些年怎么对小九的心里没数么?”舒尘娘说罢,毫不畏惧道:“是,我们乡下人没你们金贵,但但凡心底良善之人,也绝不会做出随便换了人家孩子这种缺德事!换了不说,小九这孩子在乡下险些没被李家人养死都是这丫头命大!” “舒寡妇,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呢?” “我放屁?你们家李大庆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你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有点油水都被你们一家三口吃了,这丫头小时候饿的像个豆芽菜似的,经常去地里挖野草野花的吃,要不是村子里的人见小九可怜,经常偷偷给她些吃的,她小时候就饿死了!” “婶子……”陆蘅微微蹙眉道:“这些事都过去了,您就别说了。” 并非她不愿意同李家人计较,可如今收拾李家人于她而言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陆蘅不想旧事重提。 “为什么不说?” 原本舒寡妇以为,李家人因为小九是个女娃才对她这样,没想到小九本该是丞相的嫡长女,被他们换到乡下不说,还拿她当牛做马,舒寡妇想想都觉得心头冒火。 “小九四五岁的时候,寒冬腊月的你们让她去湖边洗衣裳,被冻成高烧快烧死了才不情愿的带她去看郎中,给你们家砍柴做饭,喂猪喂鸡,有时候李大庆赌输了银子,还要对她又打又骂的撒气,你们家也好意思说补偿她?你补偿你奶奶个腿儿!” 最令舒寡妇和陈大夫不平的,是陆元夫妇,自己这么好的亲生女儿凭白受了这许多委屈,他们居然只认那个野种,事到如今还在替那个野种说话! 舒寡妇越说越气,这事儿摊谁身上谁不气,陆蘅如今能心平气和的面对陆李这两家人,舒寡妇都觉得神奇。 众人鸦雀无声,今日好戏一场接着一场,震的众人回不过神来。 宋珧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陆婉君碎尸万段! 她居然是哥乡野村姑,非但不是清白之身,孩子也不是他的,这接踵而至的打击令刚被封做太子的宋珧回不过神来。 陆元重重叹了口气,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陆婉君,他也懒得管了。 “身世之事,是我和夫人做的不是,陆婉君这个孽障交由你们处置,回头我到陛下面前负荆请罪,夫人,走吧!” 陆元欲带着大夫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谢忱突然冷冷道:“站住!” 声音不大,却令人不寒而栗。 陆元和大夫人转过头,见谢忱神色骇人,浑身肃杀之气。 “谢将军,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谢忱唇畔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冷笑:“跪下给我夫人磕头道歉,不然,陆家,李家,一个也别想走!” 太平日子过久了,他的刀,已经许久没尝过血的味道了。 “混账!” 陆元冷冷呵斥道,他今日虽然心虚,可毕竟也是陆蘅的亲生父亲,岂能给她下跪? 这简直是违背人理纲常。 如此一来,就连周围原本为陆蘅抱不平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亲爹给女儿下跪,谢忱是疯了不成? 陆元气的一挥衣袖,转身准备离开,一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仿佛随时会割破他的皮肤。 “谢将军!!”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陆元面色铁青:“谢忱,你别太过分了!!你真以为老夫怕你不成?!你今日若是杀了我,陛下绝不饶你。” 谢忱虽然是朝中一品大员,可陆元位份并不在他之下,如今他又是陆元的女婿,怎能拿刀威胁陆元给亲生女儿下跪? “陆大人,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性。”谢忱微微蹙眉,锋利的刀刃在陆元的颈间上下扫了下,陆元额角有冷汗缓缓滑落。 谢忱是出了名的疯,近几年稍微收敛了些,早年谢家刚没落之际,他做出不少骇人听闻之事。 正常人哪敢同一个行事激进的疯子赌,陆元冷着脸道:“谢将军,我和夫人确实对不起陆蘅,可这毕竟是我们陆家的事,我和夫人自会补偿她。” “陆蘅如今是我谢家的人。”谢忱耐着性子纠正他道:“您和大夫人只管给我夫人下跪磕头就是,她早年受的委屈,余生我会慢慢补偿她的。” “谢忱,陆蘅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哪怕如今嫁给了你,也是我们的女儿,你还准备硬抢……啊!” 刀光一闪,大夫人颈间出现一道血口子,大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一点小伤都不曾受过,一时吓傻了去。 陆元见同这个疯子说不通,宋珧被陆婉君气的不轻,显然今日是不会帮他们二人了,今日他们夫妇二人若是不给陆蘅下跪,陆元一定会杀了他们二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陆元膝盖一软,正欲下跪,陆蘅突然冷冷道:“父亲且慢,将军,放过他们吧。” 陆元今日若是跪了,回头参到陛下那儿去,谢忱讨不着任何好处,这是她的事,她不希望牵连谢忱半分。 谢忱不肯如此善罢甘休,还欲说什么,一只细长的手牢牢握住了他的,十指相扣。 “将军,谢谢你。” 谢忱转头看她,眼前女子平日里一潭死水般的眸子此时仿佛有星星一般,陆蘅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他。 谢忱喉头一动:“好,听你的,不 第二百四十九章 揭穿 (上章传错了,已经联系编辑修改,可能有延迟,抱歉。) “你们胡说,你们胡说!!”陆婉君嗓音凄厉的开了口,愤怒的颤抖着:“谁是你们这种乡巴佬的女儿?诸位看看,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女儿呢?你们为什么要编造出这种谎言来陷害我?” 周云抬手抹了把眼泪道:“原本我们想着你在相府过的这么好,就这么糊弄下去吧,只要你过的好,我们两口子哪怕昧着良心,也要将这事儿捂得严严实实的,最后要不是你们陆府出了那档子事儿,这本该是一辈子的秘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让人来杀了我们,我可是你亲娘啊,你不怕遭报应么?!” 陆蘅见周云只字不提他们在乡下是如何虐待她的,仿佛他们二人只是一个一心为女儿着想,一时犯了糊涂的父母。 愚昧无知成了他们二人的保护伞。 至于昧着良心,呵,前提是要有良心。 陆蘅只觉得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可陆蘅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幼年时受到什么虐待,陆蘅有些厌恶旁人同情的目光。 陆蘅微微启唇,到嘴边的话到底咽了下去。 一旁的谢忱神色却越发冰冷了起来:“你们为了自己女儿过的好,便随意调换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么?” “哎呦,我们这不也是一时糊涂。”周云道:“我们就是乡下的土球子,脑子一热想啥就去做了,我也知道自己对不住小九,这些年已经尽力补偿她了,你们瞧瞧小九养的,鼻山眼水儿的,哪里有一点乡巴佬的样子,我们家可是拿她当千金小姐养的呢。” “……” 周云毕竟养了陆蘅几年,对这个便宜女儿,自认还算了解的。 这丫头小时候虽然闷闷的,但似乎格外要强,有些事宁愿自己打落牙齿活血吞了,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如今成了贵人,想来更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揭伤疤,周云认准了这一点,索性彻底不要脸了起来。 谢忱面色阴沉,握着陆蘅手紧了些。 虽然陆蘅幼年时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他并不知道,可是想起在青坪村的时候,这丫头面黄肌瘦,一头黄毛毛躁的像个刺猬球一样,若说在李家有什么好日子过,绝对是无稽之谈。 “简直是一派胡言!” 原来见阿东被人带走了,陈大夫和舒尘娘不放心,便也跟了来。 二人原本被拦在了门外,陆蘅担心今日平生变故,早早让灵月守在了三王府门前,将这二人带了进来。 舒尘娘和陈大夫早早守在外面,他们二人虽然不似李大庆夫妇那般畏首畏尾,可生平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贵人,若说不拘谨是不可能的,见殿中这么多贵人,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事情了了,带阿东回去。 没一会儿,便听到周云在这里满嘴胡言,舒尘娘和陈大夫实在听不下去。 “周云,你少拿乡下人当幌子,你们夫妇这些年怎么对小九的心里没数么?”舒尘娘说罢,毫不畏惧道:“是,我们乡下人没你们金贵,但但凡心底良善之人,也绝不会做出随便换了人家孩子这种缺德事!换了不说,小九这孩子在乡下险些没被李家人养死都是这丫头命大!” “舒寡妇,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呢?” “我放屁?你们家李大庆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你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有点油水都被你们一家三口吃了,这丫头小时候饿的像个豆芽菜似的,经常去地里挖野草野花的吃,要不是村子里的人见小九可怜,经常偷偷给她些吃的,她小时候就饿死了!” “婶子……”陆蘅微微蹙眉道:“这些事都过去了,您就别说了。” 并非她不愿意同李家人计较,可如今收拾李家人于她而言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陆蘅不想旧事重提。 “为什么不说?” 原本舒寡妇以为,李家人因为小九是个女娃才对她这样,没想到小九本该是丞相的嫡长女,被他们换到乡下不说,还拿她当牛做马,舒寡妇想想都觉得心头冒火。 “小九四五岁的时候,寒冬腊月的你们让她去湖边洗衣裳,被冻成高烧快烧死了才不情愿的带她去看郎中,给你们家砍柴做饭,喂猪喂鸡,有时候李大庆赌输了银子,还要对她又打又骂的撒气,你们家也好意思说补偿她?你补偿你奶奶个腿儿!” 最令舒寡妇和陈大夫不平的,是陆元夫妇,自己这么好的亲生女儿凭白受了这许多委屈,他们居然只认那个野种,事到如今还在替那个野种说话! 舒寡妇越说越气,这事儿摊谁身上谁不气,陆蘅如今能心平气和的面对陆李这两家人,舒寡妇都觉得神奇。 众人鸦雀无声,今日好戏一场接着一场,震的众人回不过神来。 宋珧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陆婉君碎尸万段! 她居然是哥乡野村姑,非但不是清白之身,孩子也不是他的,这接踵而至的打击令刚被封做太子的宋珧回不过神来。 陆元重重叹了口气,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陆婉君,他也懒得管了。 “身世之事,是我和夫人做的不是,陆婉君这个孽障交由你们处置,回头我到陛下面前负荆请罪,夫人,走吧!” 陆元欲带着大夫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谢忱突然冷冷道:“站住!” 声音不大,却令人不寒而栗。 陆元和大夫人转过头,见谢忱神色骇人,浑身肃杀之气。 “谢将军,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谢忱唇畔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冷笑:“跪下给我夫人磕头道歉,不然,陆家,李家,一个也别想走!” 太平日子过久了,他的刀,已经许久没尝过血的味道了。 “混账!” 陆元冷冷呵斥道,他今日虽然心虚,可毕竟也是陆蘅的亲生父亲,岂能给她下跪? 这简直是违背人理纲常。 如此一来,就连周围原本为陆蘅抱不平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亲爹给女儿下跪,谢忱是疯了不成? 第二百五十章 你我来日方长 陆元气的一挥衣袖,转身准备离开,一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陆元脖子上的皮肤,微微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泛着银白色冷光的锋刃,仿佛随时会割破他的皮肤。 “谢将军,不可!!” “谢忱,你要做什么!!” 人群中忍不住炸开了锅。 陆元堂堂丞相,被一个与自己同级的小辈拿长刀威胁着,颜面尽失,声音都在发颤:“谢忱,你别太过分了,你这些年来横行霸道惯了,真以为老夫怕你不成?!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陛下绝不饶你!” 谢忱虽然是朝中一品大员,可陆元位份并不在他之下,论资历,比他更甚,如今他又是陆元的女婿,怎能拿刀威胁陆元给亲生女儿下跪? “陆大人,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性。”谢忱对陆元的警告充耳未闻,神色已然不耐,锋利的刀刃在陆元的颈间上下扫了下,陆元额角有冷汗缓缓滑落。 他表面虽然装的淡然,可并非不怕死,谢忱是出了名的疯,近几年稍微收敛了些,早年谢家刚没落之际,他做出不少骇人听闻之事,陆元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和一个疯子赌,可若是今日就这么服软了,他堂堂丞相的颜面置之何地!他陆府的颜面又置之何地!! 陆元冷着脸道:“谢将军,我和夫人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这些年确实溺爱陆婉君,一时犯了糊涂,对不起陆蘅,可这毕竟是我们陆家的事,我和夫人自会补偿她。” “陆蘅如今是我谢家的人。”谢忱耐着性子纠正他道:“您和大夫人只管给我夫人下跪磕头就是,她早年受的委屈,余生我会慢慢补偿她,便不劳您和大夫人费心了!” 大夫人见他如此不讲理,怒道:“谢忱,陆蘅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哪怕如今嫁给了你,也是我们的女儿,你还准备硬抢……啊!!” 刀光一闪,大夫人颈间出现一道血口子,大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一点小伤都不曾受过,一时吓傻了去,瞬间噤声了。 陆元见同这个疯子说不通,目光求助的看向周围的人。 然而神仙打架,小鬼让路,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两个朝中一品大员僵持不下,帮谁都容易惹事。 在座唯一能帮到他们夫妇的,便只有宋珧了,只是宋珧被陆婉君气的不轻,怕死连带着陆府一起憎恨着,显然今日是不会帮他们二人了,他们夫妇二人若是不给陆蘅下跪,谢忱一定会杀了他们二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陆元膝盖一软,正欲下跪,陆蘅突然冷冷道:“父亲且慢!将军,放过他们吧。” 陆蘅并非关心陆元夫妇,只是陆元今日若是跪了,回头参到陛下那儿去,谢忱讨不着任何好处,就算他们原本占理,也容易被人倒打一耙去。 这是她的事,她不希望牵连谢忱半分。 谢忱此时心中仿佛有团火再烧,想起陆蘅早年的遭遇,恨不能将眼前这对儿该死的夫妇碎尸万段,自然不肯如此善罢甘休,还欲说什么,一只细长的小手牢牢握住了他的,与他十指相扣,他心中的怒火神奇的平息了。 “将军,谢谢你。” 谢忱转头看她,眼前女子正看着他,平日里一潭死水般的眸子此时仿佛有星星一般。 陆蘅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他…… 谢忱喉头一动:“好,听你的,不过李家这两个该死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谢忱话落,一手捂住了陆蘅的眼,另一只手中的长刀飞了出去,李大庆和周云来不及惨叫,头便落到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周围传来一阵女眷的尖叫声。 陆元和大夫人见状,不禁有些后怕,狼狈的离开后,周围人议论纷纷。 “天呐,原来将军夫人才是陆大人的嫡长女,我就说一个丫鬟生的,怎么可能有这般样貌气度。” “行了吧,当初笑话谢将军娶了个庶女的不知道是谁!” “别吵了!”如今陆婉君做出这些不堪之事,众人提起她来都觉得不齿,不知谁重重呸了口:“陆婉君这个乡巴佬就是命好,一个农家女,被陆府当掌上明珠娇养长大,可惜山鸡就是山鸡,不比陆蘅,哪怕被那种人家养大,心地仍旧良善,都不忍心让陆大人夫妇给她下跪。” 陆蘅:“……” 她没有不忍心,只是不想牵连谢忱,她这所谓的亲生父母,于她而言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她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只是可惜了太子殿下。”人群中有人看向高位上的宋珧,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宋珧指甲狠狠剜进掌心,他厌恶极了这种同情怜悯的目光,不过好在,此事他将自己彻彻底底摘了出去。 宋珧强忍着心底的屈辱,看向陆婉君的目光沉痛万分:“婉君,我真心待你,想不到你居然一直再欺骗我,今日,我断不能容你!” 陆蘅见状,不禁垂下眸去,心说宋珧还真是能屈能伸,头顶头绿的发光了,还不忘趁机博得一波好感和同情,任谁也想不到,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实则是个比陆婉君还要卑劣的人。 宋珧说罢,举起剑对着陆婉君缓缓走了过去。 “别杀我。”陆婉君连连后退,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她再也顾不得她高贵的身份,像条狗一般,连夺带爬。 见她这样,宋珧火气越发旺盛了起来。 他千挑万选,居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殿下且慢。” 陆蘅再次开了口,看着狼狈的陆婉君,淡淡道:“陆婉君犯下这么多罪,你就这么杀了她?” 宋珧蹙眉看她,陆蘅道:“死囚处刑前还会关上些时日,不若将她送回乡下去,让她过过她原本该过的生活。” 此事也算她多年的心结,青坪村当牛做马的那些年,原本不该是她的人生,陆婉君凭什么过够了荣华富贵的日子然后死去? 见宋珧没答话,陆蘅道:“这只是我的建议罢了,殿下请自便。” 说罢,牵着谢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宋珧不是什么善人,陆婉君令他颜面扫地,陆蘅相信,他会听的…… “谢夫人。” 陆蘅转过头,见宋珧目光阴翳的看着她:“今日多谢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要谢,不过本宫现在很累,本宫欠你个人情,你我,来日方长!” 陆蘅:“……” 第二百五十一章 谋杀 陆蘅和谢忱出了王府后,震惊的众宾客也纷纷散去了。 “阿蘅……” 宋绵抱着两个哇哇啼哭的婴儿,带着宋玉谦追了出来,面露窘色:“殿下怎么办?还有这两个孩子……” 陆蘅看了宋玉谦一眼:“殿下先回宫吧,娘娘肯定想见他,至于这两个孩子,要不先花些银子去找个奶妈子来带。” 陆蘅目光看向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虽然上一世陆婉君怂恿宋珧害死了她的儿子,可是如今面对这两个无辜的孩子,陆蘅却下不去手。 “可是……” “去让三王府备马,送殿下回宫吧,娘娘一定很想他。” “这两个孩子可以教给奶妈,可是殿下的马……” “绵绵,按照谢夫人说的去做吧。” 宋玉谦心知宋绵对宋珧不放心,按照获利最大嫌疑最大的可能来想,当初易水湖遇刺,宋珧的嫌疑确实最大。 可是,他今日见到宋珧后。却又觉得不大可能,宋珧自幼脾性温和,与世无争。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好意思继续麻烦陆蘅了。 想起当初痴迷陆婉君时,对陆蘅的轻视,宋玉谦悔不当初,如今能做的,便是少叨扰人家一些,若是他日能帮上她什么忙更好不过。 而且今日是三王府的马车护送他回宫,就算幕后真凶是宋珧,也不敢打草惊蛇今日对他一个毫无威胁可言的废人动手。 见陆蘅和宋玉谦都这么说了,宋绵只好强压下心头的担心,去三王府要马车了。 “这段时日娘娘心中并不好受,殿下回宫后,定要好好安抚于她,嘉贵妃那边也莫要懈怠。” “这些我省得,多谢你了。” 这声谢是发自肺腑的,若非陆蘅,他如今怕是早就沉尸潭底,尸骨无存了。 宋绵走后,谢忱冷冷看了宋玉谦片刻,突然将陆蘅打横抱了起来。 三王府人来人往,有不少人的目光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陆蘅蹙眉道:“你做什么?” “夫人今日受到不小的惊吓,我抱你上车。”说罢,冷冷的看了宋玉谦一眼。 同为男人,宋玉谦自然清楚,吃醋的男人不能惹,对着二人淡淡一笑,微微作揖后,便转身离开了。 陆蘅:“……” 宋玉谦果然是个真君子,可是她怎么觉得,谢忱这怎么像是吃醋了? - 宋绵很快便同三王府要来了马车,宋珧跟着一道走了出来,尽管他今日受了不小的打击,却仍旧不放心的嘱咐了车夫许多,要他务必将宋玉谦送回宫去,还命府中丫鬟在马车中备好了茶水点心,多铺了几层软垫。 陆蘅目光自那车夫身上打量了下,笑道:“殿下,您这府上驾车的车夫,都这般粗犷么?” 并非陆蘅多心,那车夫人高马大,面相狰狞,壮的像头熊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车夫。 宋珧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道:“此人确实不是我府上的车夫,而是我府上的一个侍卫,我担心兄长路上万一再出什么意外,便派他护送兄长回宫。” 还未走净的宾客见状,不免都有些动容。 兄弟二人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遇到了陆婉君那么个心狠手辣的贱女人!这使得众人心中对陆婉君的憎恶加深了几分,对宋珧,却更是高看了几分。 陆蘅见状,在心底冷笑,宋珧比她记忆中的还能隐忍,是注定能成大事的人,若是他的心没有那么黑…… 宋玉谦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宋绵,笑道:“小绵绵,和我一起回去么?” “殿下别这么叫我了,我,我回去收拾下茅屋,就不和殿下一起了吧。”宋绵双颊微微泛红,两根指头不自觉搅在了一起。 她就是个市井长大的野姑娘,半分宫里的规矩都不懂。若是跟着回去,岂非给殿下丢人么。 宋玉谦见她又不听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宋绵人如其名,像只小绵羊一眼软绵绵的,令人忍不住想保护又想欺负她,可是偏偏这小绵羊功夫半分不逊色于他,他心中那点坏心思也只能强压住了。 见她紧张,宋玉谦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好,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起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走远,宋绵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去,宋玉谦回宫后,哪怕不能继续做太子了,却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她一介平民,日后怕是再无交集了。 想起这段时日再茅屋中的种种,宋绵心底一阵酸涩,她一介平民女子,如何能肖想殿下呢? - 宋玉谦坐上马车后,想起回宫后便不能日日见到宋绵了,不知为何,心下有些空落落的,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走了好远。 宋玉谦缓过神儿后,意识到不对劲儿,掀开窗帘一看,马车已经来到了一片荒地中。 “这是哪?停车!!”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前方驾车的男人掀开车帘,冷笑着看着宋玉谦:“回殿下的话,再往前,就是乱葬岗了,原本小人想将您拉到那儿去,不过在这儿动手,一会儿处理掉也方便。” 宋玉谦沉下脸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车夫冷笑了声:“受人所托,取殿下性命!” 男人说罢,举起刀对着宋玉谦挥舞了下去。 宋玉谦本就不擅武力,如今又成了残疾,如何是眼前这男人的对手,眼见那把长刀即将落下,认命的闭上了眼,脑中浮现的却是宋绵的身影。 想象中的痛感却未传来,咚的一声,一个小石子砸在了刀面上,男人手中的大刀折成了两半。 宋玉谦一愣,却见陆蘅带着宋绵追了过来。 男人一愣:“呦,这不是将军夫人,还带了个小美人儿……皇家子弟就是不一样,出门都有美人护着,啧!这样吧,你们两个一人陪老子睡一次,老子就放过你们的殿下如何?将军的女人,玩儿起来不知道是何等滋味儿啊。” 男人说罢,猥琐的笑了起来,显然并未将眼前两个娇小的女子放在眼里。 宋玉谦面色铁青,本能的将宋绵拉到了身后:“有什么冲着我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绵羊拳 男人虽然见色起意,却也没忘记正事儿,闻言冷笑道:“残废还敢充英雄?老子今日便先取了你的狗命!将军夫人我不敢动,你身旁这小美人儿,可就是我的了。” “你是谁老子?!” 男人的手即将抓到宋玉谦时,就见身旁那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突然一拳头打了过来,那拳头小的像个馒头似的,居然直接将他的门牙打掉了,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宋绵便一个过肩摔,将男人熊一般壮硕的身子摔飞出了马车去。 “混账东西,我要打死你!” 宋绵话落,飞身跳出了马车。 “绵绵!” “殿下稍安勿躁。”陆蘅再宋玉谦肩膀上拍了拍,淡定的坐在了一旁,看着宋绵单方面完虐那个男人。 那男人功夫不错,应该是王府的暗卫,可惜,当年在山中训练出来的没有吃素的,宋绵天赋虽然不算上乘,却是个刻苦的,起初虽然不占什么优势,天长日久下来,功夫比这个眼前这个男人厉害多了。 宋绵将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摔倒在地后,瘦小的身子将男人牢牢压在地上,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将男人打的鼻青脸肿,下巴都歪在了一旁,宋绵红着眼委屈道:“混蛋,让你欺负殿下!让你欺负殿下!!” 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同男人生气撒娇,然而…… 男人被打的血沫横飞,最后被打的牙都掉没了,心中欲哭无泪。 该死,失算了!!这是哪来的女金刚?? 马车中的宋于谦看的目瞪口呆,想起自己在茅屋中见宋绵软绵绵的,时不时坏心眼儿的欺负她一下,着实出了一身冷汗,陆蘅已经将车帘拉了下来。 “这……” “殿下见笑了,绵绵平时不这样。” 陆蘅试图挽回一下宋绵的形象,宋玉谦苦笑了下道:“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下殿下相信,当初在易水湖,您遇刺是宋珧所为了吧?” 宋玉谦沉默了片刻,却还是不信:“他若真是凶手,今日大可不必如此打草惊蛇。” 今日许多人看见他上了三王府的马车,若是有个万一,宋珧岂非自找麻烦么?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废人罢了,早已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权利,手中又没有当初被陷害的丝毫证据,若宋珧真是真凶,杀他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点殿下能想到,旁人岂会想不到?”陆蘅笑笑,没人比她更了解宋珧,宋珧骨血里就是个激进的疯子,今日宋玉谦活着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已经慌了,所以选择铤而走险的赌一把。 正常人想法都会同宋玉谦一样,宋珧这计划有七八成瞒天过海的可能,一旦成功,他便能永绝后患了,何乐而不为? 看着陷入了沉思的宋玉谦,陆蘅道:“您如今断了腿,对宋珧并无威胁,又是在三王府出去的,宋珧没理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您下手,不仅您这么觉得,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陆蘅说罢,宋于谦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陆蘅所言是真的,那宋珧的心思未免太可怕了! 陆蘅又道:“若我猜的没错,此人杀了你后,应该也活不了多久,宋珧绝不会留这么一个活把柄,到时这人死了,便能营造出一种他杀的假象。” 陆蘅话音刚落,外面锤人的宋绵突然尖叫了声,宋玉谦连忙掀开车窗向外看,就见宋绵身下那人七窍流血,已经咽了气。 宋绵猛的站了起来,面色惨白:“我,我没杀他,我只是揍了他一顿,他怎么会死了呢?” 陆蘅淡淡道:“不是你杀的,看他这样,倒像是中毒死的。” 宋绵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她不怕死人,却从未亲手杀过人,若这人真是被她生生打死的,宋绵稍微想想,便觉得有些害怕。 “等等,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毒死了?” 马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宋玉谦身子微微发颤:“为什么……我所有兄弟中,同老三关系最亲近,他也一直是我这些兄弟中,性子最淡然,最与世无争的一个,怎么会呢。” “殿下,人心隔肚皮。” 同样被宋珧欺骗过的陆蘅很能理解宋玉谦的心情,怪只怪宋珧城府太深,心太狠。 好在她早就想通了,陆蘅相信,宋玉谦也会想通的。 宋绵擦干净手上的血污,上了马车道:“阿蘅,接下来怎么办?” “这人的尸体教给我处理就好,我府上备好了马车,你随着殿下回宫吧。” “啊?我也要跟着殿下进宫么?” “殿下如今需要人保护,你若是不在殿下身边,难道就不怕殿下万一再遇到危险?” 陆蘅看了宋玉谦一眼,心说她只能帮他到这儿了。 宋玉谦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一个大男人要被一只,不对,是一个小绵羊似的姑娘家保护,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宋玉谦自然明白陆蘅的意思,宋绵这种姑娘,他若是不主动些,他们二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虽说因为身份上的差距,父皇母后未必能接受宋绵,这些都是他要解决的事,眼下先将这别扭的小姑娘带回去再说。 宋玉谦感激的看了陆蘅一眼,拉住了宋绵的手道:“绵绵,我眼下手无缚鸡之力,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宋绵一愣,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若不是阿蘅带着她提前藏在暗中,殿下此刻怕是早就没命活了!宋绵握紧了拳头:“殿下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傻姑娘!” 陆蘅笑笑,将宋玉谦和宋绵安置好后,便回了谢府。 “赵嬷嬷,将军呢?” 赵嬷嬷脸色不大好:“夫人,将军被陛下传入宫了。” 陆蘅嗯了声,心下有些愧疚。 今日事情闹得那么大,肯定很快便传入陛下耳朵里了,谢忱今日拿刀威胁当朝丞相给女儿下跪,惩罚绝对轻不了。 他明明可以不必替她出头的…… 陆蘅心里乱糟糟的,偏这时候灵月走进来,没好气道:“夫人,将军那姨母一家又来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亭中欺负 “柳氏?她怎么又来了?” 原本开春时,陆蘅便寻了个由头将这一家四口打发回乡下了,看在谢忱的面子上,还给了好一笔银钱,别说找人盖房子,够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赵嬷嬷道:“夫人,老奴从府中老人那里听说,柳家人这些年一直如此,仗着男人当年拼死救了小公子一命,隔三差五便来讨银子套近乎,将军日理万机,又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哪里会同这些无赖计较这些小事,每每给了银子打发走,倒是惯的柳家人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 赵嬷嬷说罢,又忍不住道:“其实柳家人讨要些银子倒是小事,就是将军那个表妹,老奴总觉得没安好心。” 灵月在门前打发了半天,柳家人也不肯走,柳姨母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引来了过路人围观,灵月憋了一肚子火气:“真是见鬼了!她们又来做什么?真拿将军府当成自己家了不成?” “贪心不足蛇吞象。”陆蘅冷嗤了声:“她们仗着谢家欠他们一条命,这些年在谢府捞着了不少好处,知道将军的身份不会同她们一般见识,自然能多捞点算一点。” “夫人,怎么办啊?那泼妇在府外撒泼打滚,满口胡言,引来不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谢府欺负人呢。” “多拿点银子去,先好声好气的说着,若柳氏实在不讲理,再将人赶走,免得让外人觉得将军忘恩负义,机灵些,别被柳家人倒打一耙。” “是。” 灵月来到门口,按照陆蘅所言,好声好气的同柳氏讲道理。灵月也是个机灵的,低三下气,反而令柳氏更加蹬鼻子上脸,一旁的柳春华有心拦都拦不住。 过路人见状,觉得这妇人无赖一般,看了会儿热闹便悉数离去了。 “我们老家的房子又塌了,不要什么银子!就要在你们府上住着,你们就说留不留吧!” 灵月见路人走的差不多了,又耐着性子劝了两句,见柳氏仍旧再闹,便叫了府中侍卫来。 柳氏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见谢府准备动粗,柳春华连忙扶起了柳氏:“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吧。” “这些丧良心的东西呦,欠咱家一条命,一点银子就准备将咱们打发了,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柳氏口中骂骂咧咧着,和柳春华走远后,柳氏蹙眉道:“春华,这次按照你说的怎么不管用了?” “人家这叫先礼后兵,为的就是不落人话柄!”柳春华没好气道:“算了,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柳春华脸色有些难看,换做往日表哥早就放他们进去了,莫非是那个陆蘅,看出了她对表哥的心思,防着她呢? 居然敢防着她,真是不要脸!她还非要去表哥府上住着不可,不然离的那么远,她哪里还有接近表哥,当将军夫人的机会呢? 将柳家人打发走后,陆蘅亲自下厨做了桌美味佳肴,等着谢忱回来,准备好好谢谢他。 然而一直等到了天黑,谢忱都不曾回来,想来是被扣在宫里了。 陆蘅心中忧虑,晚间翻来覆去,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翌日到了将近午时才醒。 “灵月,将军回来了么?” “回来了,在湖心亭。” 将军府也有内湖,陆蘅去闲转过两次,冬季时亭中,下人备着暖炉,铺着软垫,入了夏亭外围着薄若蝉翼的纱幔,软塌,茶水瓜果一应俱全,是个闲时避暑的好去处。 只是谢忱不像陆府那些人那般精于享受,倒是难得见他去。 “我去找他!” 外面天气闷热,陆蘅来到湖畔时,见谢忱躺在软榻上,似是睡着了。 他难得着了身宽大的素银软纱便袍,着了身宽大的纱裤,一头乌黑的发未束,缎子似的四下垂落着,看不出半分持刀弄棒的粗人模样,倒像个金尊玉贵养大的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这人平日里虽不守规矩,可睡姿确极其规矩齐整,薄唇严肃的抿成一条直线,陆蘅盯着看了良久,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去,对着身下的男人吻了下去。 她活了两世,还从未有人像昨日那般蛮不讲理的护着她,毫无缘由的相信她,此举虽不可取,却令陆蘅石头一般的冷硬的心肠微微触动了下。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羡慕起了未来的谢夫人,谢忱一定是这世间最好的夫君。 男人的唇很凉,却很温软,这数月来陆蘅吻过很多次,大多数时候是被谢忱强吻的,这是第一次主动吻他,心头仿佛被羽毛轻轻扫过,带来一阵痒意。 谢忱唇齿间有茶香气传出,看样子睡前喝过茶水,陆蘅伸出舌尖,淡淡的品尝着。 被人这么骚扰,谢忱睡得再熟也该醒了,缓缓睁开眼看着陆蘅。 做坏事被当场抓包,陆蘅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得寸进尺了起来,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将军,这茶可真香。” 谢忱被如此主动挑衅,双眸微微眯起:“还有更香的,你想不想尝尝?” “……” 还不待陆蘅答话,不远处的长廊上传来灵月着急的声音:“柳姑娘,我们夫人都给了你们家不少银子了,给你们家盖间新屋也够了吧,你们为什么非要来谢府住着,你安的什么心?” “你这是什么话?盖房子不需要日子么?我们不过想在表哥家借住几日罢了,此事还需同表哥说明,嫂嫂自作主张将我们赶走算什么事?” 谢忱转过头看着陆蘅,微微一扬眉:“柳家人来过?” “昨日来过,知道将军说不出口,我便自作主张打发了,人家来找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好!” 谢忱长臂一伸,只听刺啦一声,陆蘅身上单薄的衣裙便被撕碎了,陆蘅整个人被扑在了软塌上,一惊道:“你做什么?” “让她离开。” “这可是……” 在外面三个字还未说完,谢忱单手握住陆蘅纤细的手腕,反手将她两只手按在了头顶,直接办正事了。 不远处的争执声戛然而止。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就是块石头 因为凉亭四周围着纱幔,里面发生了什么在长廊上看不真切,却隐约能看见两道交错的人影,谢忱低头吻着陆蘅,微微抬眸,冰冷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透过层层纱幔,看的柳春华一阵脊背发寒。 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亭中的二人再做什么。 灵月和柳春华的脸唰的一下子红透了。灵月干咳了声道:“柳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将军和夫人的感情一向好,夫人的意思就是将军的意思,我见柳姑娘你是个懂道理的,这种时候,还是别去叨扰我们将军了。” 柳春华脸色恢复正常后,眸中浮现出一抹嫉妒不甘来。 表哥这些年从来不近女色,甚至京中有传言他有断袖之癖,如今娶了那个陆蘅不说,光天化日居然在亭中行此不耻之事。 还有陆蘅这个狐狸精,光天化日居然勾引表哥同她行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实在不知检点! 柳春华怒火中烧,胃里隐隐觉得有些恶心,看了一旁一脸嘲讽的灵月,冷笑道:“原来这便是将军府的家风,真是受教了!” “我们谢府家风如何岂是外人说了算的?我们将军夫人又没死赖着去人家住着,在自家院子里院子做什么就做什么,轮不到柳姑娘指指点点。” “你……” 见一个区区一个下人也敢顶撞自己,柳春华气不打一处来,可她一向自命清高,如今虽然落魄了,却也是将军的表妹!岂能自降身份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 思及此,柳春华冷着脸离开了。 - 亭中,事了后,二人皆出了一层薄汗,陆蘅浑身无力的趴在谢忱身上,满面通红。 可怜她一把年纪,本以为自己如今脸皮赛城墙,什么场面都能坦然应对,然而谢忱这厮的不要脸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方才灵月和柳春华应该都看到了,陆蘅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谢忱的手轻轻地在陆蘅背部摸着:“害羞?” “没有。” “也是,你怎么可能会害羞?” 陆蘅:“……” “陛下召你入宫,说什么了?” 谢忱轻笑道:“陛下听见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勃然大怒,我倒没什么,挨了几十板子而已,陆相一把年纪了,还是头一遭被陛下这样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挨了几板子便晕了,被人抬着出宫的,老脸怕是挂不住了。” 陆蘅闻言眉头一紧:“你挨板子了?” 那他方才精力还那么旺盛…… 谢忱仿佛看出陆蘅心中所想,笑道:“看见你就全都好了。” 陆蘅脸一热,谢忱却没继续逗她,淡淡道:“如今真相大白,日后,陆府的嫡长女便只有你一人了。” “早就无所谓了。” 嫡长女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陆婉君从她这里真正夺去的,永远也还不回来了,若有可能,她倒希望自己不是陆家的女儿,或许就不必招惹这许多是非,能平淡安稳的过一生了。 “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陆婉君被送回乡下看管起来,大夫人不知要怎么闹呢。” 谢忱闻言,将她抱的紧了几分,半晌,才道:“我昨日在三王府说的话,你还记着么?” “什么?” “我说过,你幼年在乡下受的苦,余生我会慢慢补偿你。” “……” 陆蘅本以为,那是谢忱随口说的,此时见他提起来,不知为何,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可是,她并不需要谢忱来补偿她什么…… 谢忱早早没了父母,肩上的担子和压力比她繁重的多,何必多添她这样一个麻烦呢? 陆蘅久久未答,谢忱犹疑了下,突然道“陆蘅,不然的话,你我就这么凑活过下去吧。” 陆蘅身子微微僵硬了下。 四下瞬间沉默了下来,只听风扫过湖面的沙沙声,以及,男人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陆蘅趴在谢忱胸口,沉默了半晌:“我累了。” 头顶的男人沉默了半晌,轻笑了声,笑中确透着无尽的自嘲:“陆蘅,你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陆蘅:“?” “又臭又硬。” “……” 陆蘅没答话,臭石头就臭石头吧。 并非她睡了人家不负责,若谢忱是江月沉那种江湖闲散人便罢了,事已至此,他们二人一辈子游山玩水,做一对儿闲散夫妻便罢了。 谢忱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将军要虽是保家卫国,守护黎民百姓的,说不定哪日便会战死沙场,将军夫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定然要是个全心全意待他,能随时准备好陪他出生入死的人。 陆蘅想想自己上一世为了宋珧全心全意付出的那几年,便觉得一阵疲倦,若是做不到陪谢忱出生入死,共度余生的准备,陆蘅不想轻易给出承诺。 这样不就挺好么,男人不比女子,谢忱他日想继续娶妻生子再简单不过,至于她,以后便无忧无虑的度过余生,眼下做几日露水夫妻,也没什么吧? 陆蘅是真的累了,压下心底那一抹心虚,被谢忱揽在怀中,沉沉睡去。 谢忱神色冷凝,盯着怀中熟睡过去的女子半晌,心头仿佛有团火再烧,他的心思,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陆蘅如此聪慧狡猾的女子,不会看不明白吧。 他以后确实可以妻妾成群,可谢忱不想也不屑,真心只有这一次,陆蘅这个该死的女人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谢忱伸出手,锢在了陆蘅细长的脖子上,却到底没舍得收紧半分,叹了口气,揽住她沉沉睡了去。 陆蘅和谢忱二人好梦正酣,离开了谢府的柳春华茫然的走在街边,不想回客栈面对柳氏那个泼妇,却也不知道该去哪。 她自幼时便爱慕谢忱,自认虽然出身不高,可论才情,论温柔,都是表哥将军夫人的选。 陆蘅除了样貌生的好看些,出身高些,分明是个疾言厉色,自私善妒,丝毫不懂温柔体贴的女人,甚至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置家族和亲生父母的脸面不顾。 这样的女人京中一抓一把,柳春华心中有些鄙夷的想着,若她也是个千金小姐,陆蘅比她差的远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夫人疯了 柳春华越想越委屈,抬手抹了把眼泪,茫然的在路边走了会儿,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近找了个路边摊儿,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来。 虽说谢府给家中不少银子,但几乎都被柳氏私吞了,她身上的银子少的可怜。 柳春华有些嫌弃的看着眼前油腻的桌子:“小二哥,桌子不能擦干净些么?” “路边摊儿就这样,您要想找干净地儿,去天香居吃啊。”伙计见柳春华吃碗面还摆足了姿态,端上阳春面来,翻了个白眼,不耐的嘀咕道:“没钱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柳春华恼羞成怒:“大胆!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谢将军的表妹,你敢这么同我讲话?” “呦,骗谁呢?谢将军的表妹也来我这小摊上吃面?我还是天王老子呢,撒谎也不编个像样些的!” 柳春华气的面色铁青,她原本是可以做将军夫人的,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何至在这里吃面,还要看区区一个伙计的脸色! 柳春华越想心中越委屈不甘,正吃面时,突然有人坐到了她身边:“敢问姑娘可是柳姑娘?” 柳春华抬眼望去,来人是个穿着缎子面儿水绿罗裙的中年女子,墨发一丝不苟的束着,发间插着根翡翠簪子,看着却不像大家夫人,倒像是哪个府上的嬷嬷。 “你是?” 女人淡淡一笑道:“老身是相府大夫人身旁的李嬷嬷” 柳春华一听是陆府的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小二,结账!” 那女子却也不恼,笑道:“堂堂谢将军的亲表妹,居然在这种地方吃饭,听闻早年令堂为了救谢小公子,命丧沙场,不可谓不忠心,谢将军如今就这么对你们么?” 正在结账的小二闻言,见这妇人穿着打扮不俗,暗暗讶异这女子居然真是谢将军表妹不成?细细想来,着实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哎呦,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姑娘见谅,这顿面钱便不收您的了。” 柳春华瞬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虽然还是不想理会陆府的人,面上露出一抹清高的笑道:“银子还是要给的,伙计,日后做生意不要这么冲了,我一向脾气好,若是冲撞了其他贵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柳春华说罢,大度的给了伙计三文钱。 一旁的李嬷嬷见状,眸中不觉浮现出一抹嘲讽,却道:“柳姑娘不愧是将军的表妹,果然好气度。” “嬷嬷过奖了。”柳春华淡淡道:“不过表哥一向待我们家不薄,银钱更是从未少过我们家的,不过我们家中如今孤儿寡母,总不能一直仗着死去的父亲去劳烦表哥不是,银子能省则省,今日春华不过是在路边吃碗面罢了,何来表哥待我们家不好一说,这种话还望嬷嬷日后不要乱说,免得凭白败坏了我表哥的名声!” 表哥虽然对她不仁,可她却不能不义! 柳春华训斥了李嬷嬷一番,起身准备离开,那嬷嬷却突然道:“待你们好?恕老身多嘴一句,若谢将军真有心补偿你们一家,便也不会娶我们陆府的小姐进门了。” 柳春华闻言瞬间顿住了脚步,蹙眉看着这李嬷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这嬷嬷知道她痴慕表哥不成? 不,不可能! 她虽然对谢忱有意,可这些年掩饰的极好,再不济,总不可能被这个毫不相关的外人得知。 那嬷嬷神秘一笑道:“此处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姑娘若真想知道,不妨随老身走一遭?” 柳春华直觉此人来者不善,更何况还是陆府的人,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随着这嬷嬷上了马车。 马车来到了陆府,嬷嬷带着柳春华从偏门走了进去,往大夫人的院中走了去。 柳春华蹙眉不耐道:“嬷嬷这是要带我去哪?” “姑娘见了我们夫人便知道了。” “陆府大夫人?” 柳春华想象中这种高贵的夫人必然是雍容华贵的,可当她见到大夫人时,却不禁愣住了。 昏暗的卧房中,大夫人一袭素白里衣,靠在床头,发丝凌乱,口中喃喃着:“女儿,我的婉君……” 随后,又精神失控一般,怒道:“都是陆蘅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这……” 柳春华有些骇然,这两日陆府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京中闹的沸沸汤汤,她也有所耳闻,虽说陆婉君是自作自受,可同为女子,柳春华能理解大夫人此刻的心情。 陆婉君于她而言,不仅是后宅多年的贴心陪伴,大夫人这些年不知在陆婉君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对她的期望更是旁人想象不到的,她对于陆婉君的感情甚至超出许多亲生母女。 如今陆婉君身败名裂被送回乡下不说,对于大夫人而言,更难以接受的是,她心中乖巧高贵的女儿从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完美,是个卑劣到骨子里的人。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掌上明珠还被送走了,她疯了也正常。 李嬷嬷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太医来看过后,说我们夫人受了太大的刺激,得了疯病,不过我们夫人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的。” 柳春华看着疯魔的大夫人,眸中划过一抹讽刺。 她讨厌陆蘅是不假,可大夫人就算再怎么喜欢陆婉君,陆蘅都是她怀胎十月亲生出来的,世上竟有这种母亲,就算偏心,也不至于为了个野种同自己亲生女儿反目成仇啊。 不过对于陆府这种情况,柳春华心底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柳姑娘先去前厅坐坐,喝杯茶吧。” 柳春华来到前厅后,开门见山道:“看样子,大夫人如今恨极了陆蘅,嬷嬷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想让我帮你们对付陆蘅的话,那嬷嬷还是另寻他人吧,我只是一介乡野村姑,帮不了你们!” 柳春华心中虽然嫉恨陆蘅,却也清楚谢忱的聪慧和狠辣的手段,那些女子之间算计来算计去的小伎俩,她不想在表哥面前班门弄斧,免得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大的秘密 柳春华心中虽然嫉恨陆蘅,却也清楚谢忱的聪慧和狠辣的手段,那些女子之间算计来算计去的小伎俩,她不想在表哥面前班门弄斧,免得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姑娘稍安勿躁,一看您便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和将军夫人一样,虽然都是从乡下长大的,却都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甚至丝毫不逊色于将军夫人,老奴怎么敢拿您当棋子使呢。” 这话哄得柳春华心下熨帖,在她看来,陆蘅虽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也不过同她一样是在乡下养大的,不见得比她聪慧,她倒真有些好奇,大夫人准备同她说什么,若真准备利用她去对付陆蘅,她不听就是了。 思及此,柳春华端起茶盏,小心翼翼的品尝起了陆府上好的龙井。 李嬷嬷笑道:“柳姑娘,这茶您觉得如何?” 柳春华被问的一愣,她这些年日子过的清贫,并未品过什么好茶,自然也不清楚杯中茶是什么,却也知陆府拿来招待客人的,必是极其名贵的。 不止是这茶,陆府不同于谢府,一切从简,从她进门到现在,所见到的一切无一无透漏着繁复讲究,奢华的令人咂舌,柳春华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老天不公,论才貌,她并不逊色于谁,若有陆蘅的身世,不知要比她优秀出多少,偏就人家投了个好胎! 此时见李嬷嬷突然问她,而她连眼前这茶都不认得,仿佛触到了心底敏感的弦,柳春华心下有些堵。 柳春华放下快见底了的茶杯,淡淡一笑道:“陆府的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茶我和娘在谢府时也尝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说话一向比较直,嬷嬷莫要介意。” “姑娘说的是。” 李嬷嬷笑笑,也未多言。 这时,丫鬟匆匆走了来道:“李嬷嬷,夫人清醒过来了。” 李嬷嬷一愣,快步来到了内间,大夫人正颓然的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妆发,整个人虽未变,却早没了往日里的精气神儿:“嬷嬷,听说,你将谢将军表妹找来了?” “是。” “谢将军这表妹,好拿捏么?”大夫人将一根羊脂玉簪子插入发间,这簪子还是婉君年幼时攒了许久的零用钱送给她的,想起陆婉君,大夫人眼眶微微泛红。 婉君身体金贵,如何能过乡下人的苦日子? 如今婉君只有她了,若非老爷做的太绝,她也不想如此,毕竟此事若是被外人得知,一不小心便是杀身之祸。 可陆元非但毫不留情的将婉君送去了穷山恶水之地,命人将她囚在了乡下,这几日她心情低落,也不曾前来安慰过她,反而因为烦心,日日留宿在三房那个和柳烟有几分相似贱人的院中。 嬷嬷闻言,眸中浮现出一抹讽笑:“夫人放心,这柳姑娘不过有些不入流的小聪明罢了,方才奴婢探了探她的底儿,是个没什么见识,却自命清高的蠢货,而且奴婢觉得,这柳姑娘……似乎格外喜欢同陆蘅比。” “哦?”大夫人闻言,有些不解,很快心下立刻了然。 柳春华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又有谢忱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表哥,公主尚且迷恋谢忱迷的发疯,若说柳春华对谢忱有点什么心思,也在情理之中,若真是如此,事情便简单多了! 大夫人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我去见见这位柳姑娘。” 大夫人说罢,起身来到了正厅,柳春华再次见到大夫人时,不禁为之一愣。 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同方才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子简直判若两人,柳春华连忙起身准备行礼,却被大夫人扶住了:“柳姑娘不必多礼,今日找你来,是有些事情准备告诉你,原本有些话,我准备压在心里一辈子,只是如今见阿蘅在将军府同谢将军夫妻恩爱,我这心里反而越发过意不去。” 这话柳春华自然是不信的,心中不由得冷笑了声。 这陆府的人真拿她当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大夫人若是想说什么秘密,早就说了,怎么会拖到今日,将她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带来告诉她?还不是心中记恨陆蘅,准备借她的手收拾陆蘅么。 柳春华倒也未不识趣的揭穿大夫人,闻言只是笑道:“夫人有话请讲。” “我知道,你我素不相识,对于我为何将你找来,一定心存疑窦,我也不妨告诉你,因为此事有关于你父亲的死。” “什么?!”这下柳春华有些坐不住了,神色凝重:“夫人想说什么,与我父亲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大夫人端起茶盏浅啜了口,叹道:“你可知,当年,战无不胜的谢将军夫妇为何好端端的会死在战场上?” 柳烟对这些事一窍不通,闻言道:“武将战死沙场,不是在寻常不过的事么。” “话虽如此,可谢将军夫妇岂非寻常武将,当年谢家的风光虽不比如今,在京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谢老将军功高过主,天下太平后,你以为陛下会容得下他?” 柳春华闻言,吃惊的捂住嘴:“您的了意思是说,当年之事,是陛下?” 若这是真的,表哥如今还为宋家出生入死…… 不!不可能!若这是真的,大夫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告诉她?难道不怕她说出去,给陆府引来灭门之灾么? 可是想起大夫人方才那疯疯癫癫的模样,柳春华却又觉得她未必是再说谎。 “所以呢?这和陆蘅嫁给表哥有什么干系?”柳春华稳了稳心神,她虽然震惊,却也未曾忘记大夫人今日找她过来的目的。 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柳姑娘,您也不想想,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陛下一人所为?当年出谋划策的几位臣子中,老爷便是最主要的人物……原本这话我不该说,可是阿蘅如今成了将军夫人,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明明,明明她的婉君可以过得更好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打屁股 大夫人说着,神色逐渐狰狞了起来,柳春华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夫人又犯疯病了,柳姑娘先回吧。”嬷嬷让丫鬟扶着大夫人下去后,亲自送柳春华出了府。 因为消息太过震惊,柳春华久久会不过神来,直到陆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她才猛的回过神来。 大夫人说的是真的,还是骗她的?若是真的,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了她,就不怕她说出去,给陆府带来灭顶之灾么? 可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直觉告诉柳春华,大夫人所言都是真的。 可无论是真是假,这个女人这时候告诉她这些,明显是拿她当枪使,一个不小心便是引火烧身。 柳春华心情复杂的回到客栈时,不想柳氏和掌柜吵了起来,引来大厅中客人纷纷侧目。 “我们家在你这儿住了这么多天的,怎么价钱还这么贵?就你家这破屋子,值一天四十个铜板么?” 掌柜也有些火大,语气不善:“您可街打听打听,如今还有比我们家价格更便宜的么?四十文钱你们一家四口住一晚上您会想怎么样?” “可我们都在你们这儿住好些时日了!这样吧,以后一天收我们三十五个子儿,我们就继续住下去。” 掌柜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谁还求着你们住下去不成,若非堂中还有客人,早就让伙计黏人了。 刚进门的柳春华看见这样一幕,面色瞬间涨红:“娘,您做什么呢!该给人家多少钱就给多少。” 柳春华红着脸给掌柜道过歉后,拉着柳氏上了楼。 大堂中吃酒的客人们见状,忍不住议论道:“这姑娘生的如此标志,看着知书达理的,不会是这泼妇的亲生女儿吧?” “这就是一家子,我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了,没跑儿!” 说话人口中传出一阵惋惜声:“这姑娘除了穿着打扮的素净了些,看这样貌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出来的小姐,偏偏摊上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娘,命也真是苦。” 听着楼下传来的议论声,柳春华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剜进了掌心。 这些路人都看的出,她实在不应该该生在这种家庭中,难道她要就这样认命了么? 陆府内,李嬷嬷见柳春华离开了,连忙回到了卧房中。 大夫人神色清明的坐在桌前,哪里还有半分疯癫的模样? “夫人,您怎么将此事同柳春华说了?就不怕谢忱知道后,陆府又灭顶之灾么?” 大夫人轻嗤了声:“谢忱行事虽然轻狂,却并非莽撞之人,你以为当年之事他心中没有疑窦?只是当年做的滴水不漏,他找不到证据罢了,只能在心中自欺欺人,当年之事只是谢老将军失策的一场意外。毕竟战场之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只有太弱的对手,哪有有一辈子战无不胜的将军?如今就算柳春华告诉了他,他也只会先继续查下去,只不过是疑窦加深了几分罢了,依旧什么也查不出来!” 嬷嬷闻言,立刻会意。 谢将军心中疑虑加深,面对作为陆府嫡长女的陆蘅,心中早晚会生出隔阂,陆蘅性子本就不是讨喜的,天长日久下来,毕生矛盾,而这后宅女子,最怕的就是和夫君感情不睦。 毕竟男子对正室不满,可以娶偏房,纳妾,女人怕是要守一辈子空房了,甚至,还可能被取而代之,被休弃。 “可是夫人,消息是您告诉柳春华的,您怎么确定谢将军会信您说的?从而加深对当年之事的疑虑呢?毕竟此事对您而言并无好处,还可能影响到陆府的前程,” 大夫人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你忘了,我如今可是个疯子。” 疯子不小心说出两句真话,就情有可原了。 嬷嬷想起夫人这几日突然装疯,心下骇然:“您就不怕,事情收不了场,万一真的影响到了老爷和两位少爷的官途可如何是好?” “那大家便一起去死好了!!”大夫人声音陡然凄厉了几分,嘶吼出声:“这么多年了,老爷何曾在意过我?” 这偌大的陆府,除了婉君,没人在意她,昔日陆元也是看在他日可能母仪天下的陆婉君面子上,同她勉强维持着夫妻感情。 如今一切都没了,她的一切都没了!! 李嬷嬷觉得大夫人真的有些疯了:“其实,柳姑娘倒也未必会将真相说出去……” 毕竟柳春华还是有些小聪明在的,这种事明眼人都清楚,夫人就是拿人家当刀使,谁敢引火上身呢? “她会的。” 大夫人冷笑了声,这女人的嫉妒心啊,一旦爆发出来,如洪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 柳春华安抚好撒泼的柳氏后,回到客房中,茫然的坐在桌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消化今日这一切。直觉告诉她,大夫人所言都是真的,就连娘都说过,当年谢将军夫妇死的蹊跷,只是这些事不是他们该思考的。 柳氏虽然刁蛮,却不是完全蠢的,柳春华越想越不对劲,若谢将军夫妇的死同陆府有干系,谢忱不就是娶了杀父仇人的女儿么? 可此时若说出来非同小可,表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再骗他?可若是不说,她陆蘅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做她的将军夫人?柳春华越想越没有头绪,觉得自己头快炸了。 无论如何,先想办法混进将军府再说! - 陆蘅和谢忱从亭中醒来时,暮色渐晚,二人回到卧房清洗过身子后,下人端上晚膳。 二人吃过后,便又到了床上,谢忱懒洋洋的趴着,任由陆蘅给他上药。 对于陛下的处罚,谢忱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背后的青紫还是看的陆蘅一阵难受。 “陛下打了你多少棍子?” “五十大棍。” “为什么不打你板子?” 屁股上的肉好歹厚些…… 谢忱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他一个大男人,被打屁股算怎么回事? “怎么不说话?” 谢忱突然长臂一伸,将陆蘅翻了个面儿,紧接着,清脆的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屁股上。 “这下知道了么?” 陆蘅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一红,埋在了被子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喜欢你 谢忱难得见她这样子,坏心眼的在她屁股拍了两把。 可怜陆蘅活了一把年纪,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指甲扣进了被褥中,咬牙切齿:“谢忱,你就是个变态……” 什么清冷高洁不近女色,京中传闻都是假的,陆蘅现在彻底看透他了。 谢忱轻笑了声:“这算什么?昔日战胜俘获了许多战利品,当中不乏些蛮夷人床笫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改日带来你瞧瞧。” 陆蘅忍无可忍的坐了起来,脸红成了个猴子屁股:“我要是陛下,我就打的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谢忱闻言,神色却陡然冷了几分,面上闪过一抹讥消:“你以为陛下不想?这是留着我随时上战场,才手下留情了。” “如今京中太平,各地又有武职镇守,莫非……”陆蘅一愣:“是西洲?” “陛下也是以防万一。” 陆蘅想起舒尘,心下隐隐有些不安,耳朵突然被人咬了口,耳畔传来男人不满的声音:“就算是做戏,能不能做的像些,在我怀里时,就不要想其他男人了。” “你再胡说什么?我只拿舒尘当弟弟。” 姐姐担心弟弟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青珩君可没拿你当姐姐。” 谢忱说罢,突然将陆蘅按在了榻上,大手自下而上缓缓的摸着。 “你猜青珩君想不想这么做?” 陆蘅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今晚是消不下去了:“放开我!” 可是谢忱存心逗她,大掌一挥,陆蘅身上本就不结实的衣物瞬间碎掉了。 谢忱轻车熟路的找到门路,在她身上为所欲为时,脸趴在她颈肩,坏心眼儿的道:“你猜,青珩君想不想对你这样?” 陆蘅羞耻的浑身发麻:“阿尘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没你这么厚颜无耻!” 谢忱也不恼,闻言轻笑了声:“你说的是,青珩君是君子,心地确实比我纯良的多,可你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了。” 谢忱说罢,俯身吻掉了陆蘅眼角的泪水:“那你喜欢青珩君还是喜欢我这样?” 陆蘅觉得他实在无聊透了,死死咬着唇不肯答话。 谢忱大掌握住陆蘅笔直修长的腿,搭在了肩膀上,猛的增加了攻势:“那,我和青珩君,你喜欢谁?” 陆蘅说都说不清楚了:“喜欢……喜欢你。” 谢忱闻言一愣,下一瞬,便没忍住,口中低骂了声。 “该死!” 陆蘅也是一愣,红着脸侧过身去,半晌,却没忍住,将脸埋在被子里笑了出来。 谢忱有些尴尬,在她身上掐了下,却也没忍住笑了。 虽然知道陆蘅这话是被他用了些手段才说出来的,但谢忱心底还是说不出的欢愉。 陆蘅笑够了后,叹了口气:“我困了。” 舒尘如今不知道到哪了,经过此收拾,陆蘅也不敢再谢忱面前提舒尘了,只能将担心默默藏在了心里。 “早点睡吧。” 谢忱在她面上轻轻亲了口,揽过陆蘅,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 翌日晨起,谢忱下朝后,陆蘅才刚起,谢忱命厨房准备了些补气血的吃食,却见陆蘅又再喝避子汤,上前取过了她手中的碗道:“这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哪就那么容易怀上。” 陆蘅犹豫了下,嗯了声。 她这般轻易的松了口,谢忱反倒是一愣,陆蘅从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若真下定了决心不同他在一起,决不允许又半分怀上孩子的可能性,莫非,她心中其实已经动摇了? 这个念头令谢忱心情舒畅极了,导致接下来灵月进来告诉他,柳家人又来了,谢忱都没太在意。 陆蘅闻言一愣:“柳氏又来了?” “不是柳氏,这次是柳姑娘自己来的。”提起柳春华,灵月神情鄙夷,原本她还以为柳春华和柳家人不同,如今看来,被柳氏那种母亲养大的,能有什么好姑娘,真正的好姑娘谁好意思拿了银子还往人家家里凑的?柳春华的心思分明比柳氏更不耻! 说是将军的表妹,谁知道心里存的什么心思。 “夫人若是不想见,奴婢这便去将人赶走。” “先让她进来吧,将军觉得呢?” 柳春华不同于柳氏那般粗鲁野蛮,心里蔫儿坏,不好硬赶。 “听你的。” 谢忱此刻心情大好,正是最喜欢陆蘅的时候,自然对她的话千依百顺,管他什么柳春华赵春华的,陆蘅就是放只猪进来也没关系。 柳春华得知谢府肯让自己进去了,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就知道,只要表哥在,一定会让自己进去的,陆蘅只能趁着表哥不在作威作福罢了。 柳春华进去见到谢忱后,杏眸瞬间委屈的红了:“表哥终于肯见我了,前两日春华还以为,表哥不管我们了。” 陆蘅喝了口燕窝粥,闻言好整以暇的看着柳春华,心道她这是,在谢忱面前告她的状? 谢忱转过头,看了陆蘅一眼道:“我白日并不在府上,莫非,是夫人没放柳家人进来?” 陆蘅:“……” 柳春华不觉攥紧袖脚,她自然猜得到那日表哥不在府上,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闻言却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道:“表哥莫要见怪,说到底还是我们家过多叨扰了。” 谢忱却笑道:“叨扰到我有什么关系,别叨扰到我夫人就好,你们家中又怎么了?” 柳春华:“……” 柳春华见挑拨不成,唇畔浮现出一抹苦笑:“表哥说的是,家中屋子盖的不牢固,又塌了” “又塌了?”陆蘅蹙眉道:“乡下的土坯房虽然破烂,倒也没那么容易塌,你家这房子莫不是纸糊的?” 见陆蘅如此咄咄逼人,柳春华死死咬着下唇,似乎再强忍着委屈道:“嫂嫂真爱说笑,我们一家都是女人,还有幼弟,塌了后都是自己补的,自然盖不牢固,如今我们一家人无依无靠的,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回事儿,只能前来叨扰表哥了。” 陆蘅见柳春华再一次有意无意的提及他家中没有男人的事,心中觉得无趣,倒也没继续拿话堵她,这麻烦事儿谢忱自己解决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百炼钢绕指柔 这种不明不白的恩情最还不清,还是谢忱自己处理吧。 谢忱想了想,淡淡道:“我在京中南郊还有一处别院,不若你们先去那儿住下,我派几个丫头去伺候你们,乡下的房子我会命人去给你们尽快盖好。” 柳春华一愣,她本以为表哥不会拒绝让他们一家在谢府住下,不想居然将他们安排到了其他住处,如此一来,她就是在想找其他理由也找不到了! 柳春华又气又急,眼眶又红了,谢忱却冷冰冰道:“表哥,眼泪只有再真心疼惜你的人面前流才有用,日后别轻易在外人面前掉眼泪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便同柳春华轻易划分清了界限,他只不过是对她心怀愧疚的表哥,只是报恩而已,并非怜惜她。 柳春华咬了咬下唇:“春华知道了,多谢表哥。” 柳春华黑着脸退下后,陆蘅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女子的眼泪对男人而言,真的管用么?” 柳春华爱哭,陆婉君也爱哭,上一世陆婉君每每算计完她后,但凡陆蘅寻到一点蛛丝马迹,陆婉君定要恶人先告状,在宋珧面前眼泪像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宋珧便心疼的是非不分了。 谢忱握筷的手微微顿了下,这个问题陆蘅倒真是问错了恩,他这些年倒也没少见过女子的眼泪,除了觉得麻烦,再无其他感觉了,可若是陆蘅的话…… “你下次同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陆蘅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道:“我何时在你面前哭过?” “没哭过?”谢忱笑道:“昨晚可流了不少眼泪。” 陆蘅夹着桂花酥的手一顿,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老脸一红。 - 柳氏一家被安排到南郊的府宅后,柳氏看着眼前的大宅子,心满意足道:“春华啊,还是你有办法,虽然咱们们住在将军府,这宅子也不错啊,谢忱也是,家中有这么好的宅子不早些拿出来给咱们住,这宅子虽然比谢府小了点儿,可是收拾收拾也不必将军府差嘛。” 一旁的冬宝高兴的直蹦高:“娘,咱们就住在这儿,不走了吧,表哥再来找人赶咱们,我和您一起坐地上撒泼打滚。” “没出息!撒泼打滚是女人家才会做的事,小兔崽子好事儿不学一点!” 柳氏嘴上虽然数落着冬宝,可眉眼间的笑意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在心中暗暗合计着怎么再去谢府大闹一场,让谢忱将这宅子送给她们,她们便不用回乡下了! 柳春华见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柳氏看了柳春华一眼,知女莫若母,柳春华安的什么心思柳氏自然看的出来,没好气道:“死丫头,我们再没出息,也比你天天做白日梦强!谢忱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能看上你?还是省省吧!” “表哥怎么就看不上你我了?!我难道比陆蘅差在哪么?!”柳春华突然恼怒的喊了一嗓子,她还从未疾言厉色过,柳家人皆愣住了,两个小的见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姐姐突然神色狰狞,愣了半晌,突然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柳氏一愣,上前在柳春华身上重重掐了两把:“要死啊你!鬼叫什么?” 柳春华眼眶微微泛红,看着泼辣的母亲和吵闹的弟妹,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她才比谢道韫,为何要生在这种家里?若她也是个千金小姐,如今定是将军夫人的不二人选,便不必在这里绞尽脑汁如何摆脱掉眼下的生活了。 看着眼前泼辣的柳氏,柳春华突然冷笑了声:“你们目光短浅,有本事巴着谢府吸一辈子的血,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些无赖乡下亲戚罢了!我不想陪着你们继续丢人现眼了!” 她要出人头地,要像华京中那些尊贵的女子一样!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有表哥…… 柳家人安置好后,谢府派来的丫鬟很快便来了。 柳春华单独叫了个小丫头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叫小荷。” 姑娘? 啪!柳春华吐痰抬手给了小荷一巴掌,小姑娘白皙的脸蛋儿上瞬间浮现出一道红肿的巴掌印。 “贱婢,我可是将军的表妹,叫我小姐!” 小荷眼眶红了:“是,小姐。” 柳春华这才满意:“小荷,晚间替我去将军府传个话。” “是。” “等等……”柳春华犹豫了下:“还是,过断时日再去罢。” …… 那日后,谢忱和陆蘅二人之间的感情无形中陡然升温,谢府的下人们吃惊的发现,原本日理万机的将军,回府的时间逐渐变多了起来。 而且回来也不像昔日那般,要么在书房中,要么在练武场,要么,找找小公子的麻烦…… 如今恨不得日日同夫人黏在一起,张口闭口都是夫人,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妻奴。 陆蘅起初觉得他有些烦人,后来发现她肚子一饿便有饭菜端上来,一冷便有人给她添衣,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感受过,似乎,还不错? 渐渐地,便也逐渐接受了谢忱粘着她。 这晚,二人云雨过一番后,陆蘅揽着男人精壮的腰身,道:“谢忱,你为何待我这么好?” 谢忱轻笑了声:“陆蘅,说实话,你是不是被男人伤过?” 陆蘅:“……” 谢忱侧过身看着她,窗外月光在他眼睫上渡上一抹柔色,他整个人似乎都比平日里温柔了许多:“阿蘅,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 陆蘅:“……” “在你之前,我也没同女子相处过,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子,我往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拿出我钻研军务的精力来对你……” 谢忱话未说完,唇便被陆蘅堵住了。 女人温软的的小手捧住男人刀削般的面庞,认真的亲吻着。 许是今夜月色太过柔和,面对着平日里冷漠之人扑面而来的温柔,陆蘅觉得自己冷硬如玄铁般的心肠,也一寸一寸化成了绕指柔…… 第二百六十章 柳春华的计谋 日子过的极快,仿佛一转眼的功夫,便入了秋。 按照路程来算,舒尘大概已经到了西周,却并未传出一点消息,陆蘅只能不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柳家在乡下的老屋盖的差不多了,谢忱命人前去南郊的府宅中知会柳家人几次后,见柳家人死赖着不肯走,态度也逐渐强硬了许多。 这日又命人去催,柳氏撒泼将人赶走后,将大门紧紧闭上,哎呦了声道:“谢忱这个没良心的,家大业大的还差这么一间宅院么?说到底还不是没良心,欠了咱家一条人命后,便不准备管咱们了,春华,这可怎么办?你鬼主意最多了,快给娘出出主意,娘可不想回乡下那个破屋子里住着了。” 柳春华脸色也有些难看,在此处好吃好喝,还有下人伺候着,整日里一口一个小姐唤着她,这样她尚且觉得不够,一想到要过回以前的日子,柳春华心中实在难以接受。 柳春华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些散碎银子给了弟弟妹妹,将两个孩子打发走后,才同柳氏道:“娘,您昔日是那种地方长大的,想来可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柳氏一听,老脸一红道:“混账东西!敢笑话你老娘?” “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您的女儿,笑话您做什么?女儿知道,这些年背地里没少有人因为这个嚼您舌根的。” “我呸!都是些自命清高的东西,也不怕烂了舌头。”提起这个柳氏便生气,虽然她是在烟花柳巷被养大的,生母也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可她生父毕竟也是达官显贵。 “说到底,还不是你爹死的早,那些人见咱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要是你爹还活着,我看谁敢嚼舌根!老娘去撕烂她的骚嘴!” 柳氏满口污言秽语,听的柳春华直蹙眉,却也未多说什么,而是道:“娘说的是,那些人胆敢明目张胆的瞧不起咱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爹死的早,你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么?若是,女儿能给您找到个依靠呢?” 柳氏闻言一愣,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去勾引你表哥吧?” 柳春华双颊微微泛红,眉心微蹙道:“娘这话便不对了,我只是让表哥早些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罢了,一旦我能嫁给表哥,哪怕只是做个妾,我们便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虽然柳春华觉得做个妾实在委屈了自己,可是,而今当务之急是可以嫁给表哥!慢慢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先斩后奏! 只要她能入了谢府的门,柳春华相信,她一定会用自己女子最温柔顺服的一面,感化了谢忱。 “娘,怎样才能让男人心动,您就教教我吧。” 柳春华计划虽全,可如今毕竟还是个黄花女子,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柳氏被柳春华说的有些心动,虽然她不愿见自己的女儿如此自轻自贱,可对方若是谢忱的话,倒也值了! 想起自己幼年时在楼中见到那些烟花女子为了争客千奇百怪的手段,柳氏老脸一红,附耳在柳春华耳边说了些什么,柳春华一张脸都红透了。 “小,小荷。” “奴婢在,小姐,您脸怎么这么红?” 柳春华沉着脸瞪了小荷一眼,小荷吓的垂下了脸去,柳春华这才道:“你晚间去将军府一趟,将表哥叫来,就说……我想问下,当年的事。” “是。” “我去看看。” 初秋的夜已经见了凉意,谢忱披上玄色外袍,来到了南院的府宅。 谢忱从未来过这间空宅,院中的下人见到他都有些害怕。 “将,将军,柳小姐在房中等着您。” “嗯。” 谢忱来到柳春华如今居住的院中,见屋内掌着灯,窗边隐约透露出一个女子对镜梳妆的人影,女子身量纤纤,一举一动透漏着女子特有的温婉,不知是不是错觉,鼻尖隐隐嗅到一股幽兰香。 谢忱身后跟着的侍卫见状不禁一顿,谢忱却丝毫不为所动,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便开了,柳春华眉眼含笑的看着谢忱:“表哥来了。” 柳春华样貌生的本就清秀好看,此时一身清新的绿罗裙,像雨后新荷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谢忱看着她,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这裙子陆蘅穿上应该更好看,可惜,她嫁给她后,便极少穿这么姑娘家的衣裳了。 柳春华见谢忱盯着自己出了神,心下满意。 柳氏白日教她的那些,着实令柳春华震惊。 柳氏告诉她,那种地方的女子,越是头牌花魁,却喜欢打扮的清纯可人,可是到了床榻间,便就是另一种风情了,男人大多好这口儿,表哥毕竟也是个正常男人…… 想起这些,柳春华脸红了红。 不到万不得已那步,她还不想轻易作践自己。 “表哥进来坐。” 谢忱进去后,制止住了柳春华给他倒茶:“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听说,你想问我当年的事?” “此事毕竟关乎家父的死。”柳春华道:“我这两日越想越不对劲,战无不胜的谢老将军,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被困死在战场上……” “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谢忱淡淡道:“当年之事死的并非只有你父亲,还有我父母,若真有异,我定会查清楚。” 柳春华见谢忱并未流露出太过吃惊的神色,想来他对当年之事也心中存疑,或许他从未将当年之事联想到意外上,那表哥知道此事陆家也有参与其中么…… “别胡思乱想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回去了。” 谢忱说罢,起身刚准备离开,柳春华突然声音发颤的唤他:“表哥!” 谢忱转过身去,却愣住了。 就见柳春华身上原本的绿萝裙褪到了地上,女子白皙的皮肤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光滑细嫩,只着了个粉红色的肚兜儿,紧紧的裹在窈窕有致的身上。 柳春华樱唇轻启,吐气如兰:“表哥,夜深了,不若,今晚就留下来吧。”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她永远是谢夫人 谢忱去了书房后,陆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两日她越发担心舒尘,心中不安,总是要被谢忱抱在怀中才能安稳些。 谢忱应该还在书房忙着,上一世宋珧曾钻研过西洲地形,她在一旁粗略的了解过一些,不妨去看看,能不能帮些忙…… 陆蘅披上衣裳,掌灯来到了书房,却被谢忱的侍卫拦下了,那侍卫生的五大三粗,此时却显得有些拘谨:“夫人,将军在忙。” 谢忱临走前担心陆蘅多心,节外生枝,特意嘱咐过这侍卫,若是陆蘅来了,记得替他瞒下。 原本这侍卫还在心中暗道将军多心,这么晚了,好端端的夫人来做什么,不想这便来了。 “我不打扰他。” 侍卫额上有冷汗缓缓滑落:“夫,夫人,将军忙时,最不喜有人打扰。” 陆蘅:“……” 她倒也不是非要是叨扰谢忱不可,只是此时见这侍卫这样子,心觉有异,也未同这侍卫废话,冷着脸推开了书房的门,却见谢忱根本没在书房。 “将军去哪了?” “将军去,去了柳小姐那儿……不是,是去了南院。”侍卫越说结巴的越厉害:“小人的意思是,将军被柳小姐叫去了南院,不知道是去见谁,也可能是去见柳氏。” 见自己终于圆了回来,侍卫长长的呼出了口气。 陆蘅神色却越发冰冷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们将军为何让你瞒着我?” 原本谢忱去见柳家人,甚至单独去见柳春华,陆蘅都觉得没什么,可他让侍卫瞒着她,这侍卫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便很反常了。 陆蘅冷笑了声,转身离开了书房,那侍卫被陆蘅笑的瑟瑟发抖。 他刚才没说错什么吧?他怎么感觉夫人理解错了?完了完了,将军回来后,定会将他的骨头打断的。 回到卧房后,陆蘅莫名有些烦躁。 见鬼!谢忱去找柳春华,她烦什么?就算留在柳春华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们二人如今就算成了亲,有了夫妻之实,又不是真的夫妻。 陆蘅躺回床上,闭上眼准备睡觉,可是脑中却总是乱糟糟的,谢忱此时和柳春华再做什么?该不会…… 陆蘅有些烦躁的坐了起来,一头柔顺的头发被她在床上滚成了个鸡窝,两根呆毛烦躁的支棱在脑袋上,此刻她的脑子里比鸡窝还乱。 她和谢忱本来就是假的,他以后还要娶妻生子,说不定还会妻妾成群,和她做的事以后还会和许多女人做,区区一个柳春华她就心乱如麻,那以后……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陆蘅觉得自己大概是心底空虚了?寂寞了?被谢忱这段时日来的温柔体贴冲昏头了。 种种不正常的表现令陆蘅心下有些不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行! - 南院,谢忱捡起地上的罗裙,替柳春华披回了身上,谢忱的目光并未有闪躲,却也没有半分欣赏痴迷,同平时一样冷冰冰的。 “我原本以为,你和柳家那些人不一样。”谢忱淡淡道:“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柳氏只是刁蛮罢了,而柳春华此举,却令谢忱觉得恶心。 柳春华杏眸浮现出泪水,娘告诉她,只要这样做,世上没有男人能抗拒的了这种诱惑,若不是断情绝欲之人,除非,那人心中有早已有了不可背叛的心爱之人。 难道是陆蘅么? 可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无论如何,谢忱此举,对一个女子而言都是极其羞辱难堪的。 “为什么?”柳春华身子微微颤抖,失望的看着谢忱道:“春华不求名利,只是想和表哥在一起罢了,哪怕只有一次。” “我已经有夫人了。” “男子三妻四妾又有什么?”柳春华委屈的哭道:“春华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同嫂嫂争什么,只想陪伴在表哥身边,给你端茶洗脚,一辈子服侍你。” 谢忱越听眉心蹙的越厉害:“你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父亲生前便告诉过他,女人是用来宠的,他谢家的女人只需要每日为了京中时兴什么胭脂水粉,什么朱钗步摇的烦心,不需要费心费力的来讨好男人,夫妻之间若不是平等相待,日子也没什么意思了。 显然柳春华并不懂这些道理,在她印象中,一个好女人就是要侍奉好夫君公婆的,何来自轻自贱一说? 谢忱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府,他身边的侍卫都是些粗人,平时还算机灵,一遇到女子脑子便成了浆糊,陆蘅又是个顶聪明的,被她误会就糟了。 柳春华见谢忱转身,心中一慌,突然上前一把他:“表哥不要走,你不要回去找陆蘅,她根本配不上你。” “放开!” 谢忱冰冷的语气令柳春华身子一震,委屈又害怕的放开了他。 “你刚才说,谁配不上我?” 谢忱神色阴冷的骇人,抛开他的私心不谈,陆蘅身份,样貌,聪慧,手段,都是他见过女子中最出挑的,昔日她受了太多的委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轻视了她,如今谢忱听不得旁人说半句她配不上他之类的话。 柳春华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胆寒,心中既委屈又愤怒,壮着胆子道:“我说的是实话!陆蘅她根本配不上你!” 话落,谢忱突然掐住了柳春华的脖子,柳春华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面色因为充血涨红,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 “谢忱,你要杀我?”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柳春华泪流满面,不可置信道:“你们谢家欠了我们家一条人命,你居然杀我?” 谢忱闻言,神色一僵,缓缓松开了手,柳春华有些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谢忱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今日已经死了,柳春华,我告诉你,我是一日的谢将军,陆蘅便是一日的将军夫人,若哪日我不是将军了,她也是一辈子的谢夫人,配不配,岂是尔等说了算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吃醋 谢忱懒得同柳春华废话,转身准备离开,身后,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有些崩溃的柳春华愤怒的吼道:“你这么真心实意的对陆蘅,你以为她心里有你么?你对的起你死去的父母和我父亲么!!” 谢忱一愣,转过头来蹙眉看着柳春华:“你说什么?” 柳春华冷笑道:“当年之事,你肯定怀疑过是陛下所为吧?你想没想过,当中可能有陆家的手笔?” 柳春华话落,果然不出她所料,谢忱神色有片刻僵硬,随后,面色沉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这你不用管,谢忱,你如今和陆蘅在一起,你对的起谁!” 谢忱未答话,他确实猜过当年之事是宋家人所为,却没想到当中有陆家参与,因为陆家和谢家这些年关系虽说不上多要好,却也没什么利益上的冲突,陆府没必要这么做。 若柳春华所言是真的…… 谢忱犹豫了半晌,才缓缓道:“就算有陆元所为,也同陆蘅没有半分关系,柳春华,这个消息我不想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我对你们家中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柳春华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忱,似乎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可以不在乎。 陆元当年做的事确实和陆蘅没什么关系,可是娶了杀父母仇人之女,她就不信,谢忱半分不在乎! 柳春华也未揭穿谢忱的嘴硬,冷笑道:“就算这个你不在意,难道陆蘅心里没你,你也半分不在乎么?” 谢忱眸色一顿,原本他不想同柳春华这种女人继续废话太多,半晌,沙哑开口道:“你如何知她心中无我?” “表哥,我也是个女子,自然比你了解女人,陆蘅看你时,眼中没有半分女子对夫君的依恋和爱慕,你自己难道感受不到么?” “住口!” 见谢忱终于怒了,柳春华大笑出声:“你能感受到对不对?表哥,这下你知道你拒绝我时我心中何等滋味了吧?陆蘅不过是贪图你的身份地位罢了!她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心中仍旧没有你,怕不是心中藏着其他男人,你不知道罢了!” 柳春华越说越离谱,却字字句句戳中谢忱内心最在意的地方,谢忱仿佛看疯子一般嫌恶的看了柳春华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 谢忱回府后,已经将近子时了,书也看不下去了,他此时只想见到陆蘅,将她牢牢的抱在怀中才踏实。 谢忱回到卧房时,室内昏暗,只留了一盏烛灯,似乎在等他回来。 见陆蘅背对着他睡了,谢忱不觉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她。 殊不知,陆蘅却从他一进门便醒了,这时候才回来,这么长的时间,他和柳春华会说些什么? 陆蘅闭上眼装睡,只听谢忱将外袍脱了下来,没一会儿,身侧的被褥稍稍凹陷进去了一些。 男人盯着她看了会儿,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口,突然起身穿上衣物,又出去了。 陆蘅:“……” 都着么晚了,换做平时,谢忱是不可能脱完衣物后突然又离开了。 方才他凑近时,陆蘅清楚的嗅到,他身上有股女子的香气,若他只是去找柳春华喝杯茶,那股香气不会那么浓烈,除非二人抱在了一起,或者做了其他什么事! 陆蘅越想越觉得有些恶心,索性不在想。 谢忱却只是心乱,凭他习武多年敏锐的感知,陆蘅根本就没睡着,或许是被他吵醒了,方才他亲她时,她眉心为不可查的皱了下。 难道真如柳春华所言,她心中其实并不喜欢他,当年之事,又和陆府有没有关系? 谢忱心乱如麻的来到书房,守在门前的侍卫看了他一眼,心虚的转移了视线。 “怎么了?” 侍卫浑身一震:“回将军的话,夫人,夫人之前来过了。” “什么?”谢忱一愣,随后面色铁青:“夫人知道了?” “应该不知道。”那侍卫战战兢兢地将陆蘅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谢忱,话音刚落,见将军神色冰冷的吓人。 “没用的东西,自己下去领罚!” 陆蘅不知道就见鬼了!谢忱原本问心无愧,让侍卫瞒着,只是怕陆蘅多心罢了,如此一来,却是有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想起方才亲陆蘅时陆蘅的表现,谢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陆蘅该不会,吃醋了吧…… 想到这一点,谢忱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几分。 次日晨起,谢忱早早下了早朝,命厨房做了一桌格外精美的早饭。 一宝见状,狐疑的看了谢忱一眼:“兄长,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谢忱:“闭嘴!”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谢忱确实有些心虚,可是扪心自问,它也没做什么。 看着陆蘅平静的眸,谢忱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多谢将军。” 陆蘅突如其来的客气令谢忱一愣,心说这是真生气了? “陆蘅,昨晚我去了……” “我知道。” 陆蘅神色淡淡:“将军去了哪都没关系,不必告诉我。” 这话令谢忱微微蹙眉:“你是我夫人。” 陆蘅淡淡道:“将军,你我成亲前的约法三章我还记得 ,你去哪都没关系。” “你不在乎?” “我为何要在乎?” 想起自己昨夜的反常,陆蘅便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谢忱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她不在乎?陆蘅居然敢不在乎! 谢忱压下心头的怒意,默默吃着眼前的饭,饭桌上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一宝咽了咽口水,伸出小肉手扯过陆蘅的袖脚:“嫂嫂,吃过饭陪我练刀吧。” 比起剑,一宝更喜欢刀,陆蘅的刀法每每看的一宝瞠目结舌,陆蘅也毫不吝啬,耐心的将自己会的教给他。 谁知陆蘅闻言,面露难色道:“一宝,下午行不行?嫂嫂上午要回府一趟。” “你要回陆府?” “嗯。”陆蘅眸中浮现一抹嘲讽:“听说大夫人疯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若不回去看看,难免不会落人口舌。” 第二百六十三章 母女反目 谢忱闻言,有些不满道:“那个家还回去做什么?如今京中都知陆相夫妇宁愿认个野种,也不肯承认亲生女儿,你就算不回去也无妨。” 如今谢忱想起陆元夫妇便忍不住有些火大,巴不得陆蘅离他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陆蘅道:“他们不仁,我总不能不义,有些事情明面儿上的总要做足。” 最重要的一点,陆蘅不信大夫人就这么疯了,谁知她又在心里琢磨什么坏心思,陆蘅今日决定去探探她的底儿。 只是此时不宜同谢忱说 陆蘅真怕他直接提刀上门砍了大夫人。 谢忱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僵硬。 是啊,陆蘅毕竟是陆府的女儿 ,血缘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谢忱不在多言,吃完饭后,便冷着脸起身离开了。 陆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谢忱这是生气了? 陆蘅也有些烦闷,他大半夜出去见柳春华,惹了一身女子香回来,她都没说什么,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蘅回到陆府后,陆元见她来了,神色有些复杂:“阿蘅,你怎么回来了。” 陆蘅笑道:“听说娘疯了,我来看看她。” 陆元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你娘她,可能不想见你。” 自从陆婉君被送回乡下后,大夫人便时常神志不清,犯疯病时,口中骂的最多的便是陆蘅,若是见到陆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陆蘅轻笑了声:“娘想不想见到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待我不仁,女儿该尽的本分还是要尽到的,别被府中的丫鬟婆子们看了笑话。” “可是……” “娘还能躲着一辈子不见我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娘这病是因为她的亲生女儿才发作的呢!” 陆蘅笑容逐渐变冷,陆元有些心虚,如今大夫人疯了的事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背地里笑话他们家。 若是因为旁的事便罢了,毕竟陆蘅只不过夺回自己本该有的东西罢了,大夫人居然为了一个心狠手辣水性杨花的野种疯了,简直是贻笑大方! 陆元无言以对:“那你便去看看她吧,别刺激到你娘。” 陆蘅应下后便起身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有人来了,抬起头来 ,却在见到陆蘅脸的一瞬间尖叫出声:“嬷嬷!李嬷嬷!!我不想看见这个人,你快将她赶出去。” “您真疯了?”陆蘅蹙眉看着眼前孩子似的大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嬷嬷连忙跑了出来,见陆蘅居然来了,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夫人现在不宜见人,您还是请回吧。” “大小姐?你管谁叫大小姐呢?”大夫人凶神恶煞的吼道:“陆府的大小姐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婉君!” 嬷嬷连忙顺着她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咱们陆府的大小姐呀,只有婉君小姐一个。” 嬷嬷说罢,有些愧疚的看着陆蘅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将军夫人,夫人这样您也看见了,老奴如今也只能顺着她,您莫要介意。” 陆蘅自然不会同一个疯子计较,虽然她不确定眼前这人这真疯还是在装疯,不过看样子,大夫人是不允许她靠近了。 陆蘅道:“娘,女儿今日来看您,就是想告诉您,女儿如今过的很好,将军待我也极好,您不必太过挂怀我,您在府中好好养病,等您病好了,女儿再来看您。” 陆蘅这一番话说罢,身后跟着的灵月灵雪都看不下去了。 多损啊…… 谁不知道大夫人比谁都巴不得她过的不好,如今陆婉君在乡下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陆蘅反而巴巴的跑来给大夫人报平安,大夫人还好疯了,若还清醒着,怕是要气死。 陆蘅说罢,嘱咐李嬷嬷道:“嬷嬷,好好照顾娘,既然娘不愿意见我,我就先回去了。” 陆蘅说罢,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原本疯疯癫癫的大夫人却突然叫住了她:“陆蘅!” “怎么了娘?” 大夫人目光阴翳的看着她,不知是清醒着还是疯了,喃喃道:“你休要得意,你的倒霉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夫人说罢,唇畔浮现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今早柳春华那个蠢货已经命人送来了口信,昨夜她已经将事情告诉了谢忱。 只要谢忱知道了,这一切就好说了。 大夫人仿佛已经看见了陆蘅他日被谢忱扫地出门的模样,阴森森的笑着。 陆蘅这小蹄子,敢害婉君到这个地步,真以为她拿她没办法? 陆蘅被大夫人笑的有些不舒服,她时常想不通,她和大夫人怎么会这样呢?亲生母女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外人反目成仇,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陆蘅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看样子娘真是意识不清,都开始说胡话了,如今应该多休息下才是,我这就去找爹,让三夫人暂且代替娘打理府中事物吧。” 大夫人神色一僵:“你敢!!” 陆蘅轻笑了声,转身去了书房。 陆元果然一口答应了下来,陆蘅原本还在想,陆元会不会将后宅的事儿教给二夫人。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喜欢三夫人啊…… 出了陆府的门,陆蘅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经过方才的激将法,她几乎可以确定大夫人没有疯,可她为何要装疯?难道仅仅是希望陆元心软,将陆婉君从乡下接回来么? 大夫人应该也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蘅一时想不通其中原委,莫非大夫人已经动了什么手脚? 可是近日并未有什么太过反常之事发生,陆蘅努力的想了想,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谢忱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尽管他已经努力掩饰了,可陆蘅还是看出他神色异常。 若她是大夫人,如今亲自动手自然是不可能了,最好的办法,便是借刀杀人,如今,她还能借什么刀? 昨夜谢忱突然去了柳春华那儿…… 难道,是柳春华同谢忱说了什么? 可就算要说话,需要那么久么?谢忱身上的香味儿又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她的耐心有限 呸呸呸! 她怎么又想起这个事儿了! 陆蘅忍不住在心中自我唾弃了一番,沉下脸道:“车夫,去南院儿!” 柳家人正在收拾行李,尽管他们一而再的赖在南院不肯离开,可经过昨夜之事,他们是注定留不得了。 柳氏一面叠着衣裳,一面数落着柳春华。 “没用的东西,我昨日教你的法子,窑子里的姐儿们百试百灵,怎么到了你这儿,谢忱看都不看你一眼,大清早便派人来赶咱们走?我真是白生你这张脸了!” 柳春华死死咬着下唇不答话,只是默默的收拾衣裳,柳氏看着闷葫芦一样闭口不言的柳春华,重重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你没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虽将你生的不错,可你若生得陆蘅那般样貌,将衣裳一脱,管他多冷漠的男人,到时候眼睛不红了。” 事已至此,柳氏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自家女儿的身子,对谢忱没有半分吸引力,毕竟别的不说,陆蘅那脸蛋儿,那腰肢儿,她一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各方面自家女儿是比不得的。 “您说够了没有!” 此事对柳春华而言本就够羞辱了,柳氏的谩骂令她心下更是委屈不已,从小到大谁不夸她漂亮,她对自己的身材样貌更是满意极了的,从未受过这等打击。 “你这废物,敢冲你老娘吼?要不是你,咱家还能在这多赖几日!” 柳氏在柳春华身上重重扭了两把,柳春华气的将手里衣裳丢下:“多赖几日这便是咱家院子了不成?!表哥为什么不喜欢我您当真不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陆蘅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我也是个千金小姐,你以为我会比她差么?!” 柳春华不甘的吼罢,转身跑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柳氏喋喋不休的叫骂声,柳春华烦躁的捂住耳朵。 都是她的家庭和这个娘连累了她!明明她不该比陆蘅差的! 若是,她能摆脱掉这个家庭…… 柳春华捂着耳朵半晌,等到屋内的柳氏安静了,突然冷笑出了声,自怀中缓缓掏出一把银票,足足有上千两。 这是大夫人给她的报酬,一来是奖励她将那件事告诉了谢忱,哪怕谢忱那晚装的再云淡风轻,可心中未必不会介怀,后面和陆蘅,有的闹呢! 二来,是拿这银子封她的口。 大夫人觉得,她在市井长大,又摊上柳氏那种娘,手中必然从未有过这许多银钱,也该知足了。 可惜,柳春华被柳氏养大,耳濡目染,亲眼看见柳氏这些年如何用她那张厚脸皮,利用死去的男人在谢府吸血的。 如今大夫人有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在她手里,够她吸一辈子的血了!区区几张银票以为就能打发了她?真当她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成? 柳春华对银子并没有太大的贪图心,反之,她这些年卑贱关惯了,不甘心屈之人下,她需要和她才华相匹敌的身份,地位,这些有了,她还愁没钱花么? 没记错的话,相府的两位公子,都是大夫人所出,若是她能嫁给其中一个……便可以一辈子留在京中,亲眼看着谢忱和陆蘅二人他日如何闹僵! 柳春华漫无边际的想着,神色变的逐渐疯魔了起来。 这时,南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柳春华以为谢府又来人催,不耐的抬起头来,却见来人是陆蘅,顺价拉下了脸。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有些事问你。” 陆蘅懒得提醒柳春华,此处是谢府的地方,来到柳春华面前,开门见山道:“昨夜将军是不是来了你这儿?” “……” 见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柳春华心中窃喜,面上露出一抹羞涩,垂下了头去,手死死攥紧了袖脚。 “表哥……表哥昨夜确实来了,表哥回去后没告诉嫂嫂么?” 这模样分明是初为人妇才会有的娇羞,陆蘅心底微不可查的被微微刺痛了下,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昨夜,你是不是同他说了什么?” 果然…… 柳春华闻言,心底一阵畅快,笑道:“嫂嫂难道就不好奇,表哥昨晚为何会过来,和我做了什么么?” 陆蘅神色淡淡,锋利的柳叶眉不耐的微微扬起:“柳春华,我的耐心有限。” 柳春华嗤了声,她没想到陆蘅居然会自己过来,应该是怕被下人得知凭生麻烦吧,她居然敢自己过来! “嫂嫂,你当真不好奇,表哥昨夜同我做了什么?” “你表哥他日的女人会有很多,我若是各个都好奇,岂非要累死了。”陆蘅轻笑了声,见柳家人再收拾东西,笑道:“你们这是准备离开了?将军怎能如此无情,昨夜刚来见了你,今日便赶人了,看样子表妹你的手段还是不行啊。用不用我替你去求求将军,将你们母女留下来?” “你……” 陆蘅毫不在意的模样惹恼了柳春华,陆蘅确懒得继续同她废话,冷冷道:“在这之前,你最好如实告诉我,你昨夜同将军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柳春华虽然厌恶陆蘅,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告诉她,只要表哥心里清楚,这个嫌隙生出来就好了。 陆蘅耐心耗尽,沉下脸道:“你若是执意不说,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噗嗤。”柳春华闻言,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看着陆蘅纤细的胳膊和腰身,柳春华讥讽道:“陆蘅?你不过是仗着表哥宠你,才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你孤身一人前来,也敢口出狂言,你真以为我们怕你?” 话落,一盆水从屋子里泼了出来,柳氏牵着两个娃娃从屋内走了出来。 “呦,将军夫人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已经在收拾东西,马上准备离开这院子了,我劝您还是别没事儿找事儿!” 她和春华别的没有,身上还是有把子力气的,陆蘅这样的,她一个能打三个!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吃错药了 虽说昨夜之事柳氏也有些心虚,可谢忱那样的男人,有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春华又是他的表妹,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陆蘅今日找上门来,真真小家子气! 她嘴上虽然数落柳春华没用,可毕竟是一家人,这种时候还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柳家一家人面对着陆蘅,同仇敌忾,两个小的咬牙切齿的看着陆蘅,仿佛再给柳氏和柳春华鼓气。 “不说是吧。” 陆蘅沉着脸上前 ,柳氏见她准备动手,撸起袖子,一阵风一般冲到了陆蘅面前。 “你们谢家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居然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今儿就好好教训教训……哎呦我的个亲娘来!” 柳氏话没说话,被陆蘅一手拎着扔到了一旁,老骨头传来清脆的咔吧声,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爬不起来了。 柳春华看的目瞪口呆,柳氏虽然轻,可怎么也是个大活人,陆蘅看起来弱不禁风,居然就这么将人甩飞了? 一时间,院中安静了下来,两个吱哇乱叫的小崽儿乖乖闭上了嘴。 柳春华有些害怕:“来人!来人!!小荷去哪了?” 陆蘅这个贱人,真当她院中没人了不成? 院中的丫鬟小厮纷纷跑了出来,见柳春华对面的是陆蘅,纷纷下跪道:“夫人。” 小荷连忙凑到了陆蘅身前,献殷勤道:“夫人,您怎么自己来了?” “小荷!你做什么?” 这个贱婢,忘了谁才是她小姐了不成? 小荷有些嫌恶的看了柳春华一眼,这个乡巴佬,还真拿自己当小姐了。 “柳小姐,不好意思,奴婢虽然蠢笨,却也知眼前这才是我们谢府正儿八经的夫人,如今你们柳家也不再南院儿继续住下去了,日后,您便不是奴婢的小姐了。” 小荷话中隐隐透着几分怨气,仿佛憋闷许久,终于扬眉吐气了般。 “你……”柳春华咬牙切齿道:“你这贱婢!!” 柳春华此刻心中千般不甘 却也只能怒骂两句,心知自己大势已去,半晌,瞬间换了副笑脸:“嫂嫂,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表哥昨夜来找我,我并未同他说什么,你若是不信我说的,可以去问表哥啊。” 柳春华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来,她相信,谢忱也不会同陆蘅说什么的,陆蘅若是去问,只会令他心中更嫌恶。 谁知陆蘅闻言,突然笑了:“我是不知道你同谢忱说了什么,总归是些挑拨离间的话罢了,既然如此,我便自己去问,不过……” “嗯?” 柳春华一脸挑衅的看着陆蘅,心中却巴不得陆蘅快去问,杀父之仇,表哥再怎么宠爱陆蘅,心中也是介意的吧?陆蘅若再去追问不休,不发火也难。 柳春华说罢,叹道:“嫂嫂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和娘收拾收拾东西回乡下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柳春华还是明白的,她如今身上有几千两的银票,还有大夫人的把柄握在手中,就算没能嫁给谢忱,好日子还在后头。 而谢忱心中生出个疙瘩,她就不信陆蘅能讨着什么好果子吃。 “站住!”陆蘅冷冷的叫住了柳春华,同小荷道:“去拿根绳子来,将她捆起来带回去!” “是!” 小荷眸中露出一抹冷笑,连忙去找绳子了,这段时日她受够了柳春华的气,特意挑选了根极其结实的捆猪绳来。 “陆蘅,你要做什么!” 陆蘅冷笑了声:“柳春华,我和将军一而再的容忍迁就你们家,你是不是以为就能由着你们为所欲为了?谢忱欠了你们家一条人命,我可不欠你们的,你今日既然找事到我头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敢!”柳春华恶狠狠道:“你敢动我一根指头,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陆蘅来到柳春华面前,突然露出一抹令她毛骨悚然的笑,白皙纤细的手在柳春华面上轻轻拍了拍道:“虽然不知道你和谢忱说了什么,但你的目的我能猜的到,你很喜欢谢忱是么?今日便要你看个够!” 陆蘅让小荷找了块儿破布塞住了柳春华的嘴,将她一路带了回去,捆在了卧房的衣柜中,防止她发出声音,伸手点了她的穴位,顺便将箱子留出了一条缝儿,让柳春华能成功看清楚屋子里面发生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后,陆蘅随手抽了本书来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陆蘅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换做往日,柳春华敢一而再的找事,她直接暴力解决了就好,今日看着柳春华那张春风得意的美人面,陆蘅心下没来由的格外烦躁。 到了晚间,谢忱自外面回来后,陆蘅上前替他脱下外袍,笑道:“你这两日倒是忙得很,一定饿了吧?我让小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酒酿圆子。” 谢忱看了她一眼:“今日怎么了,这么贴心?” 陆蘅突然凑近谢忱耳边:“没什么,想你了。” 谢忱闻言,高大的身躯陡然一震,看向陆蘅的目光变的火热了几分,陆蘅却牵着他的手来到了桌前:“先吃饭。” 箱子中的柳春华见到这样一幕,心下猛的不是滋味儿了起来。 昨夜她将衣衫褪尽了,表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陆蘅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目光变的仿佛要将陆蘅吃了似的,这令柳春华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那边,陆蘅给谢忱夹了个圆子,笑道:“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谢忱一愣:“没有!” 柳春华在心中轻嗤了声,陆蘅这个蠢货,这么大的事,她问的如此直白,谢忱怎么可能说? 见谢忱神色有些难看,柳春华期待着陆蘅继续问下去,陆蘅却将手中筷子往盘子上一放,不答话了。 “怎么了?” 陆蘅重重叹了口气,满是哀怨的开口道:“将军若是真有心事,何必瞒着我呢?难怪昔日听人家说,夫妻成亲久了,感情就淡了。” 一向高冷矜持的谢大将军险些被圆子噎住,诡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吃错药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轻而易举哄好了 陆蘅努力学着昔日在话本中看过的怨妇腔调,重重叹了口气:“常言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 “你是不是脑子撞到哪了?”谢忱有些不放心的伸手在陆蘅额头上试了试,见没发烧,才稍稍放心了些。 陆蘅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沉下脸道:“谢将军,你就是有事情瞒着我,将军不肯说不说便罢了。” 柳春华在暗中见陆蘅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女人一般,不禁有些骇然,表哥那性子,能耐着性子哄哄她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如何能忍得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 不想谢忱闻言,一向从容不惊的面上竟闪过一抹慌色,似乎真的担心陆蘅生气了一般,叹了口气道:“你今日回府,见到大夫人了?” 陆蘅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莫非柳春华告诉他的事情同大夫人有关?陆蘅心中诸多猜忌,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见到了,娘还是老样子,提起我来恨不能杀人,如今疯了,更是不肯见我。” “那你心中怎么想的?” “他们名义上虽是我父母,却从未将我当过女儿,这疯是因为陆婉君而发作的,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明面上儿去看看便罢了,我能有什么想法?” 见陆蘅对大夫人没有半分挂念,谢忱心下稍安:“那陆相若是做了什么错事,需要你大义灭亲呢?” 陆蘅一愣,敏锐的察觉到了谢忱此言同昨夜柳春华同他说的事有关。 陆府同谢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陆元这些年来为官兢兢业业,令人抓不到丝毫把柄,会犯下什么大事,需要她大义灭亲? 而谢府这些年谢家顺风顺水,要说有什么大劫,那便是当年陆元夫妇战死沙场,可这都多少年的事了…… 陆蘅心中猜疑不定,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同陆府之人并无亲情可言,无需大义,只需有个合适的理由。” “那,若是为了我呢?” 陆蘅冷笑了声:“看将军表现,若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话……。” 这话听起来虽大逆不道了些,陆家人于她而言,确实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陌路人,甚至给她带来过灭顶的伤害。 谢忱闻言,突然在陆蘅面上亲了口,在柳春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她本以为谢忱一辈子不会说的事,轻而易举的告诉了陆蘅。 陆蘅闻言,也被惊的有些说不出话。 过了好半晌,才道:“你确定么?” “我不知道,这些年我始终不曾放弃暗中调查当年之事,却始终未果,若我父母真是被人陷害的,怎么会半分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 陆蘅默然,半晌,突然拉住了谢忱的手道:“原来将军是为了此事烦心,将军放心,若是真的,我会帮你。” “你说真的?” “当然!” 谢老将军夫妇二人的事迹陆蘅前世有所耳闻,不同于陆元那些朝中玩弄心计的大臣,是真正保家卫国的英雄,谢夫人也是女中巾帼,而非京中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夫妇二人征战沙场,是大楚百姓心中的保护神,二人的棺木回京之日,京中百姓跪满长街,听闻那日,铺天盖地的黄白纸,满京都是压抑的哭声。 当年陆蘅听闻此事时,心中的敬佩震撼之情难以言表,能得到百姓如此爱戴,足矣证明昔日谢家是何等风光。 只是当时告诉她这些事的宋珧,眸中却浮现出了一抹不屑,令陆蘅觉得很刺眼,只是当时她将宋珧看的比天重,并未深思此事,如今见谢忱提起,才恍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谢老将军夫妇当年风光是不假,可是得民心如此,本就多猜忌的皇帝如何容得下他们? 比起正直的谢老将军夫妇,谢忱这个人便狂妄自大的多,民间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民心比起谢老将军来差的远。 陆蘅看向谢忱的目光有些复杂了起来,她嫁进谢府的这段时日,谢忱虽然冷漠,府中的下人都怕他,却并未见他如民间所传的那般狂傲。 莫非这些年他是故意如此,为求自保? 是了,他为了重振谢家,让陛下不敢轻易动他,便不能像宋珧那般藏拙。太过锋芒毕露又容易引火烧身,只有让陛下觉得,他为人狂妄自大,民心尽失,才会安心的留着他。 陆蘅拉住谢忱的手道:“事实真相还是查清楚再下定论,若谢老将军夫妇真是为人所害,无论是谁,我定会站在将军这边,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谢忱闻言,心中的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轻笑了声,揽过陆蘅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老老实实做谢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蘅靠在谢忱怀中,脸一红,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箱子里还有个人,自谢忱怀中起身道:“若我今日没将话说清楚,他日你真对付陆家,会不会……” “不会,上一辈的事与你无关,更何况,陆家也从未拿你当过亲生女儿。” “那我到时候若是拦着你呢?” 并非陆蘅要问这么多,可是她相信,箱子里的柳春华一定很想知道,她告诉谢忱这些,目的便是为了挑拨离间她和谢忱之间的关系么。 陆蘅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幼稚,可人都捆过来了,不狠狠教训一下柳春华岂不白捆了? 谢忱目光变的深沉了几分:“你若是敢护着陆家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将军准备怎么收拾我?” “你觉得呢!” 谢忱话落,将陆蘅拦腰抱了起来,丢到了床上。 这段时日以为太过劳碌,谢忱已经许久不曾碰过陆蘅了,此时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狼。 陆蘅想起柳春华,伸手将床幔缓缓放了下来,她脸皮还没厚到做这种事情被人直勾勾的盯着看。 虽然柳春华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床幔内时不时传出的声音,还是令她恼羞成怒。 她简直难以置信,她费尽心机哄骗了谢忱,居然被陆蘅三言两语哄好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动了杀心 柳春华想不通,一向冷若冰霜的表哥,为何面对陆蘅时为何每每把持不住自己,陆蘅除了脸蛋儿长的好些,丝毫没有尽到一个妻子服侍夫君的义务,表哥怎么会被她迷惑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才消停下来,柳春华躲在箱子里,浑身被愤怒不甘充斥着,微微颤抖着。 - 翌日一早,陆蘅同谢忱吃早饭时,脸都是红的。 看着谢忱冷硬的侧颜,陆蘅怀疑他和昨夜榻上的是不是一个人,昨晚的他似乎格外激动,将她折腾的筋疲力竭,平时便罢了,主要昨夜屋中还有第三个人在,她昨夜越是极力克制自己,谢忱偏要让她发出声音来,她若不依,等待的便是更严重的惩罚。 吃饭时,陆蘅目光不时的像不远处那口大箱子的方向瞟去。 谢忱那里已经吃饱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道:“都过了一夜了,夫人还不将箱子里的人放出来?” 陆蘅一愣,随后暗道自己简直愚蠢,虽然昨夜点了柳春华的穴位,可谢忱是什么人,刀尖舔血的日子过惯了,感知力比她不知要敏锐出多少,屋中还有第三个人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说,昨晚他是故意的?怎么会有脸皮如此厚的人! 陆蘅恶狠狠地瞪了淡定的谢忱一眼,上前打开了箱子,放开了柳春华。 柳春华一夜未睡,双目猩红,看样子似乎哭过了,神色有些狰狞的看着谢忱和陆蘅:“谢忱,陆蘅,你们两个好啊!!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陆蘅欺负我呢!” 昨夜之事已经够令她气愤,表哥居然知道她被陆蘅关在了箱子里,昨夜还当着她的面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这二人怎么会如此没羞没臊! 谢忱蹙眉道:“柳春华,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胡闹?”柳春华再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表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看你是被陆蘅迷晕了头,你就算不顾念死去的舅舅,也该考虑下我父亲,你就这么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你将舅舅舅母和我父亲置于何地了!!” 柳春华撕心裂肺的吼着,谢忱却丝毫不为所动。 柳春华是真为死去的父亲抱不平,还是为了她自己,谢忱心中一清二楚,昨夜柳春华听了不少事去,此时情绪激动的她出去后不知会说些什么,可若就这么杀了她…… 想起柳春华那对谢家忠心耿耿的父亲,谢忱有些下不去手。 一旁的陆蘅笑道:“柳姑娘,有些事何必往窄处想,我虽然是陆家女儿,如今已经是谢家人了,说不定,我他日还能帮上将军。” “就凭你?”柳春华看向陆蘅的眸中浮现出鄙夷不屑,事到如今,她也懒得继续在谢忱面前装老实了:“你陆府都不肯认你这个女儿,你不过是嫁给我表哥后,才令人高看了你几分,陆蘅,你以为你能帮到表哥什么?像我舅母那样的巾帼女子才配的上谢夫人三个字,你除了让表哥给你收拾烂摊子外,你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闭嘴!” 谢忱冷冷的呵斥住柳春华,柳春华却像疯了一般:“我所言句句属实,如今提起谢夫人来,谁人不会想到当年的舅母!你以为只有我如此觉得的么!” 陆蘅却不恼,找了粒药丸,塞进了柳春华的嘴巴里。 看着柳春华震惊的目光,陆蘅淡淡一笑,解释道:“这是一种毒药,只要你一个月之内来找我要一次解药,你便死不了,前提是,我不希望在第三个人耳朵里听到这件事,来人,将柳姑娘带出去!” “陆蘅,你敢这么对我?” 这些年来吃茶风云的表哥都不曾这般对过她,陆蘅居然敢这么对她!! 柳春华被人拉着向外拖时,凄厉的嘶吼道:“陆蘅,你根本就不爱我表哥,大家都是女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带走!!” 柳春华这个疯子被下人带走后,陆蘅回到了桌前:“谢忱,你若真想查当年之事,我或许可以帮你。” “其实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的。” 陆蘅并未受到柳春华的刺激,这话昨夜便想同他说,要不是后来累狠了…… 陆蘅干咳了声,笑道:“将军不怕被人背地里说闲话,嫌我不如你生母?” “我生母乃是女中豪杰,我心中自是敬佩,可人之间又不是比出来的,你自有你的好处,无需外人知道,论聪慧,我生母便比不得你。” 话说回来,就算陆蘅一无是处又如何,他谢忱心慕的女子,定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何惧旁人流言蜚语,至于陆蘅能否帮他查到当年之事,哪怕只是一些蛛丝马迹,谢忱心中其实并未抱有太大希望。 陆蘅笑笑,心知谢忱是在安慰她,也未过多解释什么。 谢忱吃饱后,谢忱起身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在陆蘅额间亲了下,悄声道:“我和柳春华,什么也未发生过。” 陆蘅一愣,心下没来由的闪过一丝狂喜:“将军没必要同我……” “就是告诉你一声。” 谢忱不想继续听陆蘅说不在意之类的话,披上外袍出了府。 陆蘅放下碗筷,后一步出了府。 柳春华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口中不断骂骂咧咧着什么,心高气傲的她猛然经受这么大的打击,一时有些神志不清。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陆蘅害了!她要去相府,去找大夫人!! 途经一处巷子口时,柳春华突然被陆蘅拦住了去路。 “去哪?” “关你什么事!我要回乡下,轮不到你管!” 柳春华见又是陆蘅,有些崩溃的尖叫出声来。 陆蘅这个贱人真是阴魂不散!! 陆蘅冷笑了声:“可这是去陆府的方向,你要去找大夫人是么?” “什么大夫人?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是不是去找她的都无所谓,昨夜被你听见那么大的秘密,今日,你是别想走了。” “你都喂我吃过毒药了,简直欺人太甚!” “那不是什么毒药,骗你表哥的。” 陆蘅唇畔露出一抹嗜血的笑:“不然,他怎么会狠下心来杀你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软禁 陆蘅心知谢忱心中对柳家的亏欠,想起柳春华死去的父亲,对这家人下不去死手,这种事情便教给她来好了! “陆蘅,你要做什么?你敢!” 柳春华惊恐的连连后退:“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柳春华心知自己这次做的太过火,惹怒了谢忱和陆蘅,可是退一万步讲,他们柳家于谢家也有恩情在,这些年谢忱都不曾动过他们柳家一根手指头,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陆蘅怎么敢? “我有何不敢,谢忱就是知道了又如何?” “你这毒妇!你就不怕表哥因你落上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毒妇?陆蘅喜欢这个称呼,柳春华不是好东西,她陆蘅又好到哪里去呢? “我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你,谁会知道你是我杀的呢?” 陆蘅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冷笑,走向了柳春华。 柳春华有些害怕,连连后退道:“陆蘅,你不能杀我!我们家于表哥有恩,你若是杀了我,表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会休了你!不对,表哥一定会杀了你这个毒妇的!” “柳姑娘,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呢,还是蠢,我怎么会让他知道呢?” 陆蘅来到柳春华面前,笑道:“对了,我不让他知道,是不希望将军心里愧疚,而不是怕他休了我或者杀了我。” “你骗谁呢。”柳春华冷嗤了声:“陆蘅,你虽然贵为陆府大小姐,可陆家人恨你入骨,根本没拿你当成亲生女儿!你如今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还不是因为你将军夫人的身份!离了表哥,你什么都不是!” 陆蘅微微蹙眉,她突然觉得柳春华有些可悲:“你为何总想着如何依附男人而活?” 柳春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女子是地,夫君是天,女人生来就是该顺从夫君的,陆蘅,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如何配得上我表哥?” 陆蘅:“……” 她懒得同柳春华继续废话下去了,无异于对牛弹琴。 陆蘅缓缓抬起手,柳春华连连后退:“救命!救命啊!杀人了。” “小九姐姐!” 陆蘅一愣,转过头来,却见一宝不知何时跟来了,连忙收了手中的刀,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在一宝心里,她永远是那个好脾气,随和的大姐姐,刚才那一幕,一宝是不是看到了…… 一宝神色有些复杂,却上前道:“姐姐,放了她吧。” 虽然他也很讨厌柳春华,可他这条命,确实是柳家人救的。 陆蘅如何不知,就是因为怕谢家兄弟二人心生愧疚,这才追到这儿才准备斩草除根的,既然被一宝看见了,她便也下不去这个手了。 陆蘅拉过一宝:“好,听你的。” 一旁原本吓的不轻的柳春华见状,突然得意的笑出了声:“陆蘅,我就说你离了我表哥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再攀附着我表哥罢了,一宝一句话,你便不敢杀我了,哈哈哈哈哈,若是我表哥来了,你此刻怕是要吓的跪地求饶。” “你住口!” 一宝恼怒的看着发疯的柳春华,他简直恶心透了柳家人。 陆蘅道:“看在一宝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你一命,只是你如今知道太多事,我绝不能给你到处乱说的机会!” “你要做什么?” “小九姐姐……” 陆蘅叹了口气,却一改方才冷血可怖的模样,抱住了一宝:“姐姐答应你不杀她,就一定不会杀她,我先将她安置好,回头一宝若是不信,姐姐随时带你去看她,好么?” 一宝这才点了点头。 陆蘅笑着在一宝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一宝乖,先回去吧。” “那,姐姐别杀她。” “好,我不杀。” 一宝这才回去,只是转过身去,小脸上的神色却变了。 小九姐姐刚刚,好吓人,气势丝毫不输于兄长每次杀人时的模样。 一宝走后,柳春华没忍住,还在笑:“陆蘅啊陆蘅,你可真可怜,一宝一句话你便不敢动手了,还说自己不是巴着谢府,你比我又强到哪里去呢?你离了我表哥,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陆府嫡长女,你不过是我表哥养在府中,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柳春华以己度人,陆蘅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上前点了柳春华的穴,将她一路带回了山庄。 柳春华虽然动不了了,却还能听,还能看,被眼前这气派华贵的山庄惊的瞠目结舌。 “陆庄主,您回来了。” “庄主?” 柳春华震惊的看着陆蘅,这山庄是陆蘅的?这怎么可能呢?她和自己一样在乡下长大,甚至幼年时过的还不如自己,陆蘅怎么可能是什么庄主! 陆蘅嗯了声,将柳春华教给了下人:“稍后去灵犀阁寻两个得力的看着她,千万别让此人跑了。” 小厮嘿嘿一笑:“这您放心,灵犀阁都是您老熟人,只要报上您的名号,到时候派来的一定是最得力的。” 这下柳春华惊讶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灵犀阁?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阁的灵犀阁? 陆蘅怎么可能会和灵犀阁的人熟识?想起自己方才说她巴结着谢忱的话,柳春华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火辣辣的。 柳春华惊疑不定间,已经被山庄内的伙计带到了一间空屋内,陆蘅解了她的穴,嘱咐手下看好她后,准备去查查账目。 自从嫁给谢忱后,她管理山庄的时间便少了许多,若不是当初找了一些互相有仇的手下相互制衡着,如今怕是早就管不住了。 “陆蘅,你想囚禁我?!” “不然呢?”陆蘅无奈的笑道:“我们一宝不让我杀你,你应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你凭什么囚禁我!!”柳春华恼羞成怒:“而且你将故意将我带到这儿来,是想同我炫耀么?你以为你有个破庄子,在灵犀阁认识几个人,便配得上我表哥了?还不是同我一样,都是再乡下长大的乡巴佬么!你有什么好炫耀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谢将军今年几岁啦 陆蘅安静的看着柳春华面目狰狞的吼着,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她究竟做了什么,让柳春华看她如此不顺眼。 陆蘅平日待人虽随和,心底却自有一股傲骨,她不屑于同人炫耀,尤其是柳春华这种人…… “柳春华,你听好了,我是相府嫡长女,无论陆府认不认我,我都是当朝丞相的女儿,退一万步讲,我就算只是个乡野村姑,我自己日子过的极好,也无需攀附你表哥什么,夫妻不同于旁人,讲究的是平等,是尊重,而不是谁巴结讨好谁。” 陆蘅说罢,便转身离去了,她实在理解不了柳春华的想法,上一世血的教训早就令陆蘅看透了,如果成亲是要女子委屈自己,对另一个人俯首称臣,无休止的付出,那女子为何要成亲?为何要将自己这好好的一辈子搭进去? 难道就为了世俗的流言蜚语,为了颜面么? 人为什么要活在旁人的目光里,口舌间,一个人逍遥的过一辈子有何不好? 身后传来柳春华愤怒不甘的嘶吼声,陆蘅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蘅在庄中忙碌了一整日,晚间才回到了谢府。 还未到院门前,便听见一阵丫鬟的哭声,以及一旁赵嬷嬷的训斥声,那丫鬟离近了看,还颇有姿色。 “嬷嬷,怎么了?” 见陆蘅回来了,赵嬷嬷匆忙迎了过来:“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将军的脸都黑透了。” “这是怎么了?” “今日将军早早便回了,似乎有心事,您又迟迟未归,晚间下人去服侍将军洗澡时,居然脱了衣服准备勾引将军,将军本就在想事情,被她这一打断,动了真火,将这死丫头赶出来了。” 陆蘅一愣,谢忱虽然性子冷了些,却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至少在府中,陆蘅从未见过他同下人发过火。 陆蘅进卧房后,见屏风后微微冒着水汽,谢忱肚子一人坐在浴桶内,让下人都出去了。 男人双目紧闭,靠在浴桶上,头微微向后仰着,下巴露出一抹刀削般锋利的弧度,水汽在他身上蒸腾出一身柔雾。 见谢忱这样,似乎再想什么,陆蘅上前拿起浴桶上搭着的毛巾,沾了水,提谢忱轻轻的擦拭着身体。 见又有人进来了,谢忱微微蹙眉,睁开眼正欲说什么,见是陆蘅,乖乖闭上了嘴,脸色却仍旧有些难看的转过了头去。 “将军有心事?” “你去哪了?你整日也不回来。” “将你表妹安排好了。” “杀了?” 陆蘅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杀她?” “猜的。” 陆蘅:“……既然你猜到了,为何不拦着我?她若真死了,你心中不会愧疚么?” “有点儿,不过她一再针对你,也是咎由自取。” 他心中愧疚些也没什么,看不想委屈了陆蘅去。 “我没杀她,被一宝拦下了,我担心节外生枝,将她囚了起来,派人好生看守着。” 谢忱淡淡嗯了声,突然转移了话题:“方才你回来时,可见到赵嬷嬷再训斥一个丫鬟?” “见到了,怎么了?” “你就不好奇她做了什么?” “赵嬷嬷同我说了,这丫鬟褪尽衣物,试图勾引将军,被你赶出去了。” 陆蘅不知谢忱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却也如实答了,不想谢忱见她神色如常,冷哼了声,突然转过了头去,不在理她。 陆蘅有些无奈,男人心海底针,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不知道还以为他被那丫鬟得手了呢。 陆蘅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又同谢忱道:“我听赵嬷嬷说,你今日从外面回来脸色便不好看,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今日下朝后,陛下将我单独叫到御书房,青珩君还没回来,甚至没有传回半点音讯,陛下派去几个宫中武功最高的暗卫前去西洲打探,居然都离奇惨死,尸骨无存了。” 陆蘅闻言,不禁为之一愣:“看样子如今西洲确实有足够的筹码,陛下传你过去,可是要打仗了么?” “已经随时准备好了。”谢忱道:“此次情况特殊,若真打起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真要打仗,将军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要紧事。” “陆蘅,我昔日不怕死,只是如今倒是多了几分惧意。” 谢忱初尝到情爱滋味儿,突然就怕死了,死后便再也见不到陆蘅,亲不到抱不到,也睡不到,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忱第一次有些怕了。 “人都怕死,怕死没什么丢人的。”陆蘅道:“你是不是在想,若是你父母死的事真是陛下所为,你还要不要为宋家如此卖命?” 谢忱闭着眼没答话,陆蘅叹了口气,又道:“这些事走一步算一步就好,你也没必要同我生气吧。” 谢忱闻言,睁开眼蹙眉看她:“我何时同你生气了?” 陆蘅好心提醒他:“眉心都快打结了,你同我生什么气?” 谢忱闻言,没好气道:“陆蘅,方才那丫鬟勾引我。” “……我知道。”陆蘅有种见了鬼的感觉:“你同我告状有什么用?不是将人赶走了么?” 谢忱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下,又重复了一遍:“陆蘅,有人勾引我!!” 陆蘅:“……” 哪怕她再迟钝,此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谢忱该不会是嫌她没吃醋吧? 她有什么好吃醋的,这京中的适龄女子,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都对他谢将军存着爱慕之心,府中的丫鬟们虽然不敢做什么,可难免不会有几个痴心妄想的,被勾引了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不过看着眼前男人的臭脸,陆蘅佯怒道:“我明日便叫赵嬷嬷将认赶出去!日后若是再被我发现府中这些丫鬟谁敢勾引你,我绝不会轻饶了她。” 谢忱看着她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伸手一拉,陆蘅被拉近了浴桶里。 身上的衣物沾了水后很快便紧紧贴在了身上,难受的很,陆蘅想出去,却被谢忱牢牢按在了浴桶中。 “谢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你和方才那个丫鬟谁更好看,顺便勾引我下,寻常人家的夫人吃醋了都这样。” 陆蘅:“……谁告诉你的?” “贴身侍卫。” 陆蘅想起他身边那几个一把年纪讨不到媳妇儿的侍卫,无奈叹息:“谢将军,你今年几岁啦?” 第二百七十章 彻查当年之事 经陆蘅这么一问,谢忱双颊难得浮现出丝丝红晕。 他幼年时都不曾做过如此幼稚的举动,看着陆蘅眸中强忍着的笑意,谢忱 谢大将军莫名有些羞恼,将她拎小鸡一般从浴桶中捞了出来,擦干净后,将陆蘅一把丢在了床上。 陆蘅莫名其妙又被惩罚了…… - 翌日,不知是第几个扶着酸痛腰身起床的陆蘅在心中将谢忱暗骂了个遍后,便去找一宝了。 昨日她那个样子被一宝看见了,不知会不会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哪怕如今她和谢忱的发展趋势 陆蘅到时,一宝正在温书,这一年来他抽条一般,高瘦了不少,脸蛋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些,五官已经隐隐看出了几分谢忱的味道,却没有谢忱那般冷硬,长大后应该是位玉面公子,只是在陆蘅眼中仍旧很可爱。 “小九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兄长出去了,我理完了府中的账目,来陪一宝温书。” “小九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宝如今长大了许多,陆蘅却总是用一副哄小朋友的语气同他讲话,原本他以为,小九姐姐性格便是这样,那他便依着小九姐姐就是,可是…… 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一宝才意识到,小九姐姐和他平日里看到的根本不一样,手段残忍丝毫不逊色于兄长。 之所以待他温温柔柔的,是因为将他当成了小孩子。 这个认知令一宝很不满,他不过年纪小了些 可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面对着一宝突如其来的指责,陆蘅一愣,心说这孩子昨日该不会真被她吓到了吧?毕竟虽然一宝平日里总是调皮捣蛋同谢忱对着干 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一宝性子本就同许多同龄人不一样,万一再被她带去什么阴影,她可就愧对谢忱的信任了。 “一宝,姐姐昨日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昨日就是吓吓柳春华,你千万别害怕。” “不妨事,我兄长隔三差五就在我面前这样,我三四岁时,他便在我面前将一个蛮子的头扭断过,若非我当时扭不动,便亲自动手了。” 一宝说罢,还回想了一下当时什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感觉,该死之人自然要杀,还不如一只忠犬死了令人难过。 陆蘅:“……” 陆蘅干笑了两声,不愧是将门世家,小小年纪便如此强悍,倒是她多心了。 陆蘅 “可是……他怎么能在你面前杀人呢?” 一宝年纪还这么小,就算要培养他,陆蘅觉得可以晚两年。 一宝不以为然:“兄长说了,我们谢家的儿郎不能被一点小风小浪的吓住,我长大后早晚是要上阵杀敌的,不能怕杀人,昨日那种吓唬人的场面我早就司空见惯了,姐姐不必担心会吓到我。” 陆蘅:“……好吧。” 在谢家这种教育下,她那点手段,便不值一提了。 谢忱的教育方式陆蘅说不出对错,谢府本就同寻常人家不一样,是随时可能战死沙场的,就如同年幼的谢忱一般,若不过早经些风浪,谢家如今早就垮了。 可若她他日有个孩子,断然不忍心如此培养他的。 还好她不会和谢忱有孩子…… 陆蘅见一宝并未被自己吓到,这才放心,陪他坐了会儿,便去处理府中事物了。 谢府如今虽然一切从简,可毕竟是堂堂将军府,每日要处理的往来账目还是很多,细算下来,每日闲着的时间也不算多。 陆蘅原本下定决心离这种操劳的日子远远的,如今不知不觉间,竟已经习惯了。 一旁替她操持笔墨的灵月笑道:“夫人虽是乡下长大的,不想将后宅事物的打理的井井有条。” 赵嬷嬷也笑:“是啊,就连老奴都自愧不如呢。” “这些事又不难,耐心些就是,你们别拿我打趣了。”陆蘅笑笑,上一世替宋珧操持了多年的后宅,早就滚瓜烂熟了,谢府也没三王府那许多规矩,相比之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到了下午,陆蘅处理完账务后,始终不见谢忱回来,赵嬷嬷看出了她的心事,道:“将军近日似乎格外忙碌。” 陆蘅没答话,想来是柳春华的话刺激到了谢忱,他这些时日大概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上。 “嬷嬷,我出去趟。” 陆蘅出府后,回了门中,找了两个最得力的探子,许以重金,只求寻出当年之事。 二人却未收陆蘅的银子,其中一人黑着脸道:“陆蘅,你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们同朝廷势不两立!还要我们帮你去查谢府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如今宋家那些小人之所以还能如此风光,都是倚仗着谢家!” “我看你如今成了将军夫人,被那谢将军迷昏了头!你若是缺男人,咱们门中有的是,想要什么样的满足不了你?” 这些人说话一向粗俗,陆蘅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她早料到这些人不会轻易帮谢家的忙,很快,却又淡淡一笑道:“我怎么可能会帮谢家呢,你们也知道,谢家是大楚的支柱,若是谢家同皇家反目成仇,于咱们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 那二人闻言,神色倒是缓和了些,陆蘅说的倒也在理,其中一人探究的看着陆蘅:“你确定你这么做是为了门中?陆蘅,你如今成了谢忱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对人家动了真心了!” 陆蘅心跳蓦的快了几分,神色却如常:“我同谢将军成亲,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们若是真查出谢老将军当年之死与宋家有关,你们觉得,谢忱的性子,还会替宋家效力么?” 那二人尽管心中仍旧存疑,却对陆蘅的话信了大半,此事真查清楚也没什么坏处。 “行!我们这就去查,只是未必能查出来,等你离开谢府回到门中,以后我们哥俩好好服侍你,绝对比谢将军令你满意。” 二人说着,猥琐的目光自陆蘅窈窕的身段儿上来回打量着。 感受到二人冒犯的目光,陆蘅始终保持着唇畔那抹淡淡的笑意。 以后?怕是没有以后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看着两枚棋子走远,陆蘅唇畔挂上了一抹森然的笑意。 这些人同江月沉等人不一样,江月沉那些山中之人,不过是一些记恨宋家的人,还有许多前朝余孽罢了,他们针对的仅仅只有宋家,而且大多数人是良善之辈,知书达理。 而这些人,却是些不折不扣的疯子,杀人魔,在逃犯什么都有,他们要反的,不仅仅是朝廷,他们愤世嫉俗,想要推翻宋家,取而代之,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陆蘅对这些人不会有半分心慈。 虽然有谢忱在,陆蘅觉得他们想要自立为王是在痴人说梦,但背后的势力,仍旧不容小觑,如今也只能勉强牵制着。 平日里陆蘅能少同这些人来往便避得远远的,如今,却只想替谢忱查清楚当年之事。 陆蘅回府的路上,途经南平街时,一辆马车自身边飞快行过,惊了陆蘅的马,陆蘅在车内勉强坐稳,那辆马车却仍旧横冲直撞,险些撞了路人。 “那个不长眼的?!” 路边一片叫骂声,车夫在外面道:“夫人,好像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陆蘅一愣,如今宋珧虽然被陆婉君害的颜面尽失,可也趁机博得了好一波同情。 宋珧被封为太子后,在朝中越发奋发图强了起来,着实收获了好一波好感,陛下对这个儿子更是满意,而断了腿的宋玉谦回宫后,除了令人同情惋惜外,反而掀不起什么波澜。 宋珧又隔三差五的前去探望,令人觉得他们兄弟情深,就算宋玉谦做不成太子,也会过一辈子的安稳富贵日子,久而久之,外人对于宋玉谦最后一丝惋惜之情也消失殆尽了。 宋珧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照理讲更应该好好收货一波民心,哪怕寻常百姓没几人识得这是他的马车,他也不会这般鲁莽,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太子殿下的马车,去的是什么地方?” “回夫人的话,是宫里的方向。” 陆蘅闻言,心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晚间,谢忱从外面回来的极晚,陆蘅蹙眉道:“将军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谢忱没想到她的消息如此灵通,微愣后,倒也没瞒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道:“陛下今日宠幸嘉贵妃时,突然晕倒在了嘉贵妃身上,太医险些没救过来,嘉贵妃这次摊上事了。” “……” 此事着实有些尴尬,陆蘅沉默了片刻,才道:“难怪今日我见太子殿下的马车急忙赶往宫中。” 他是否真心关切陛下未可知,如今嘉贵妃名义上是宋珧的养母,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怪宋珧今日如此心急。 可是这宫中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看出陆蘅的猜疑,谢忱上前拉过她的手道:“是非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夫人不必忧心,早些休息吧。” “嗯。” 床幔缓缓落下,陆蘅被谢忱牢牢抱在怀中,突然觉得,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 陛下足足昏迷了几日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发生了这种糗事,嘉贵妃始终闭门不肯见人,也没脸见人了。 陛下此次虽然捡回一条命来,元气大伤,本就不好的身子骨也没昔日那般硬朗了,众人虽然不说,心中却都清楚,陛下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原本照理讲,陛下西去后,宋珧如今能顺利继承大统,可是陛下回过神来越想越不对劲儿,命人去嘉贵妃宫中搜查了一番,果然在花坛中找出了一些迷情香的粉末。 陛下见状勃然大怒,将嘉贵妃囚禁了起来,对宋珧也冷落了几分。 谢府安插在宫中的细作将消息禀告给谢忱时,陆蘅也在,闻言微微蹙眉道:“陛下生性多疑,定会怀疑此事是嘉贵妃同宋珧联手陷害她。” 恰好如今宋玉谦回宫,宋珧和嘉贵妃心中不安,密谋做出此事来,理由倒也充分。 可是,嘉贵妃和宋珧并非如此不谨慎之人,眼前没有必要引火上身。 莫非是宋玉谦心中不甘,存心陷害?陆蘅猜疑不定间,没过几日,被皇后借答谢宴的由头,请去了宫中小聚。 宋玉谦这条命是陆蘅救回来的,皇后并未对外隐瞒,故而眼下请陆蘅入宫,并不会引人怀疑。 皇后在凤仪宫简单设宴,让宫人们都退下后,殿中只余皇后,宋玉谦,和陆蘅三人。 皇后如今仿佛苍老了许多,言谈举止却仍旧优雅: “阿蘅,这几日宫中发生的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 陆蘅嗯了声,直言道:“此事,同娘娘和殿下可有关系?” “不是我们。”皇后道:“如今虽然已经确定了我儿出事是宋珧和嘉贵妃所为,可没找到证据前,我们又岂会轻举妄动?” 宋玉谦道:“我和母后如今在想方设法的找寻证据,没有绝对的把握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他们虽然谨慎,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陆蘅想到这一点,皇后和宋玉谦自然也想到了,皇后脸色难看道:“本宫也再想,此事是否真的仅仅是嘉贵妃为了对付我们的手段,自白脑子演的一场好戏。可是凭本宫对嘉贵妃这许多年来的了解,她如今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自找麻烦。” 嘉贵妃不是个敢赌的,她如今是陛下的宠妃,又多了宋珧这个儿子,她和谦儿早就不是嘉贵妃的对手,嘉贵妃只需安安静静等着宋珧继承大统即可,本不必如此以身犯险。 不是皇后这边动的手,也不是嘉贵妃那边,还会是谁呢…… 陆蘅在皇后这儿吃过午饭后,皇后依依不舍的拉过陆蘅的手道:“阿蘅,你留在宫里小住些时日,权当陪陪本宫罢。” 陆蘅也未拒绝,在凤仪宫同皇后和宋玉谦说了会儿话,便被宋绵拉着一去逛御花园了。 如今御花园中的花开的明艳动人,宋绵对什么花都好奇,一面看着一面笑嘻嘻道:“这宫中的花儿就是好,品种都比外头多。” “你在宫里住着怎么样?” “殿下将我安排在他身边服侍饮食起居,他,很照顾我,日子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复杂。” “我是问你和殿下之间,如何了?” “别说笑了,自从殿下带着我回宫后,皇后娘娘就没给我过好脸色看,若不是看在我照拂过殿下几个月的份儿上,怕是早将我赶走了,我和殿下之间是不可能的。” 宋绵自嘲的笑了笑,很快却又眉开眼笑道:“我能陪在殿下身边已经是知足了,不敢奢求太多。” 陆蘅哑然,她虽然是皇后娘娘的义女,这种事也不好插手太多,皇后一生尊贵,要她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平民儿媳妇儿,确实很难为她。 二人赏花时,陆蘅突然被人叫住了:“谢夫人,好久不见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自量力的太子殿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陆蘅顿住脚步,见宋珧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宋珧 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身上的一圈儿,却依旧斯文儒雅,风度翩翩。 他身着黑色广袖金丝蟒袍,金丝滚边绣着巨蟒的模样,宽大的袖边绣着缂丝暗云银纹,头戴紫金冠,坠着名贵的东珠,好不风光体面。 这是大楚太子才有的行头,原本是穿在宋玉谦身上的。 陆蘅带着面色铁青的宋绵微微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垂头的一瞬,陆蘅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宋珧哪怕再怎么善于伪装,骨子里有些小人行径,想来宋珧这些日子每每探望宋玉谦时,都是穿的这身行头,偏挑不出什么错处。 陆蘅和皇后宋玉谦哪怕恨极了宋珧,人家如今仍是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 身旁传来宋绵握紧拳头的噼啪声,陆蘅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她们不是宋珧的对手! 眼前这二人的一举一动宋珧尽收眼底,他并未将宋绵放在眼里,见陆蘅如今敢如此平静的面对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陆蘅怕还是不知他如今身份何等尊贵,再而三的招惹他后竟也不怕,呵 他日有她悔恨的时候! 宋珧敛了思绪,淡淡一笑道:“谢夫人今日怎的入宫了?” “臣妇有幸救过大皇子一命,皇后娘娘今日设宴答谢。” 宋珧点了点头,表示会意:“母后近日心绪不宁,将军夫人作为义女,确实该来好好陪母后说说话。” 宋珧语气平静,可陆蘅却莫名听出几分幸灾乐祸般的嘲讽,对上宋珧温柔儒雅的眸,陆蘅笑道:“臣妇省得,听闻殿下近来日日去探望大殿下,当真是兄弟情深,不过想来您们如今同病相怜,确实该多去看看大殿下才是。” 宋珧:“……” 见陆蘅如此变相的提及陆婉君之事,宋珧心头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 这鼠目寸光的女人,真以为昔日算计了他几次,她便是他的对手了?还敢挑衅他! 尽管昔日被陆蘅摆了几道,宋珧仍旧不将陆蘅区区一介女子放在眼里,待他他日君临天下时,谢忱尚且是他的臣子,区区陆蘅算的了什么? 可是不得不承认,陆蘅确实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在宋珧眼中,女人都是下贱之物,她就像一只不听话的猫儿狗儿,早晚打老实了才算作数。 陆蘅,早晚是他的女人,等到时候他玩儿腻了,随时丢弃的玩物罢了。 宋珧的目光将陆蘅从头打量到脚,这目光令人头皮发麻,不舒服极了,身后的灵月恨不得护在陆蘅身前,陆蘅却丝毫不为所动。 宋珧上前了两步,凑近陆蘅耳畔,轻声道:“谢夫人,你我二人许久未见,何必如此恶语相向呢?你如今出落的越发标志了,看样子,谢将军将你滋润的不错。” 宋珧说这话时,神色依旧如寻常一般温雅宁静,任谁也想不到,他此刻言词轻薄,在羞辱陆蘅。 陆蘅冷笑了声,看样子宋珧如今心知她早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是破罐子破摔了。 “陆蘅如今已为人妇,还是当朝将军的夫人,这种话不该是殿下说的。”陆蘅好心提醒他。 “嗯?”宋珧微微睁大眼,双眼含笑的看着陆蘅,眼中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意味。 谢忱算什么?他从未将谢忱放在眼里过,不过是有点本事便目中无人的逆臣罢了,这些年来民间那些无知百姓将他们谢家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他若非要隐藏住自己的真本事,不知要比谢忱出色多少,父皇也是没用,这些年拿区区一个谢忱无可奈何。 宋珧不信,他宋家的江山离了谢家不行,待他他日继承了这皇位,第一个除掉的便是谢忱! 这些话宋珧虽然不说,但他心里在想什么,陆蘅心知肚明。 作为他昔日的枕边人,没人比她更了解宋珧。 他隐忍且自负,极其狂傲又极其自卑,自私无情却又生得一副温润儒雅的面相,是个各方面都很极端的人。 因为谢忱自幼便是天之骄子,太过耀眼,远超宋家任何一位皇子,哪怕谢家一夕之间覆灭,他也能从残垣断壁的尘埃中绽放而出,谢忱不受管束,却又手握重权,不畏生死 是个保家卫国,心胸坦荡的真君子,和宋珧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老早便看谢忱不顺眼了,他日大权在握,必然不顾一切对谢家下手,更自信没有谢家,他宋家的江山仍旧能屹立不倒。 他也确实有些本事和手段在,可想同谢忱比,陆蘅只觉得好笑。 宋珧就是一坨屎,陆蘅如今就算死,也绝不会让它糊上了。 陆蘅淡淡一笑道:“殿下有闲工夫在这里同臣妇说这些,倒不如多去陪陪陛下,侍奉榻前,说不定陛下感念殿下孝心,还能解了嘉贵妃的禁足。” 宋珧见陆蘅胆敢拿这两日的事讥讽他,冷笑了声。 这种时候,嘉贵妃突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作为养子的他难辞其咎,或许看在外人眼里,这件事于他而言是一件巨大的打击,然而宋珧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 他可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这么点小风浪算得了什么,陆蘅敢同他对着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看着记忆中那副刻薄阴险的嘴脸,陆蘅一阵恶心:“殿下若没什么事的话,臣妇就先告退了。” 宋珧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陆蘅走了很远,仍旧能感觉宋珧**裸的目光,如芒在背。 “阿蘅,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不对劲儿?” “绵绵,你见过穷人乍富么?” “什么?”宋绵一时间未明白过陆蘅话中的意思来,陆蘅笑笑,也未多做解释。 宋绵有些郁闷,自从她跟着宋玉谦进宫后,虽然不曾失了规矩给殿下丢脸,可这宫里的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她时常听不懂,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般。 宋绵蹙眉深思了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陆蘅这话中的意思。 太子殿下,这是飘飘然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半私会 半路见到一坨屎,陆蘅也没赏花的心情了。 回到凤仪宫时, 皇后已经命宫人将陆蘅这几日要住的偏院儿收拾了出来,院中摆了许多奇花异草,室内更是无比精致华贵,待遇堪比公主。 陆蘅不想如此扎眼,终究没拂了皇后的一片心意,当晚留宿在凤仪宫,让灵月等人下去歇着后,陆蘅正准备睡下,窗外突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尽管已经许久未见了,陆蘅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窗外之人是谁,这般出尘的身影,除了江月沉,陆蘅再也没见过第二个人了。 陆蘅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江月沉。 江月沉一如既往地出尘绝艳,哪怕白衣换成了僧袍,仍旧不减半分天人之姿。 江月沉对着陆蘅淡淡一笑,正欲进去,被陆蘅伸手拦下了。 “江师兄,如今就我一人住着,孤男寡女的不合适,有什么话便在这儿说吧。” 江月沉见陆蘅如今面对他时如此平静,仿佛他们二人只是寻常同门,眸中浮现出一抹沉痛,确无奈一笑道:“好,我就是来问问你,皇后娘娘让您入宫,可否同你说嘉贵妃一事?” “不必娘娘说,此事如今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你深夜造访,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请回吧。” “你想不想帮皇后娘娘?” “什么意思?你知道怎么回事?”陆蘅有些震惊的看着江月沉,江月沉淡淡道:“阿蘅,你就说,你想不想帮她,只要你想,我便帮你。” 陆蘅微微蹙眉道:“如今被囚禁的是嘉贵妃,明面上对嘉贵妃和宋珧不利,你却要我帮皇后娘娘?” “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了什么。”江月沉直言道:“阿蘅,只要你一句话,你想做什么,师兄都可以帮你。” 虽然他和陆蘅有缘无分,可只要陆蘅需要,他还会像当年那般,毫无缘由的护着她。 可惜陆蘅早就不需要了。 “不是帮我。”陆蘅蹙眉道:“江月沉,昔日你教我凡事要遵从公理正义,你若知道有人要陷害皇后娘娘,能帮一把自然是好的,若你不肯管闲事也没人怪你,你有你的苦衷,可是何来帮我一说?” 江月沉垂下眸去,眸中带着几分陆蘅看不懂的决然,半晌,江月沉突然长臂一伸,低下头去准备吻陆蘅。 一如昔日一般,江月沉为人虽然温和,可每当要吻她时,总会变的粗鲁霸道几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漆黑的夜,江月沉微愣了半晌,眸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他昔日亲吻陆蘅时,从未被推开过,那时候的陆蘅是温柔且顺从的,同平日里挥舞长刀的锐利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阿蘅,从未对他这般强硬过…… “江月沉,你我如今的关系早非往日,还望你日后莫要做出如此轻薄之举了。” “阿蘅,你是不是,真的爱上谢将军了?” “这个重要么?”陆蘅道:“我如今是谢夫人。” 见陆蘅未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江月沉苦笑道: “阿蘅,你真喜欢过我么?” 江月沉想不通,陆蘅的心,怎么会变的这么快,他虽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背叛了陆蘅,可他此生怕是再也接受不了第二个女人了,若是陆蘅背叛了他,他可能会恨她,但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重新爱上什么人。 “谁知道呢。”陆蘅轻笑了声。 有时候陆蘅自己都忍不住再想,她是不是太薄情寡义了,她会对江月沉动心,可江月沉背叛了她后,她难过后很快便放下了。 如今虽然同谢忱生活在一起,可他日若让她离开,她也可以毫不留情的离去。 江月沉看她的神色,终究未曾多言,重重叹了口气,重重离去了。 高大修长的身影被月色逐渐拉长,宽大的僧袍随着夜风微微鼓动着,陆蘅看的一阵怔忪。 恍然想起那个雪夜,她初到京城时,一袭白衣胜雪,青丝随着夜风微微浮动的身影,那一幕着实惊艳到了她。 他就像九天下凡的神邸,像救赎,他身上仿佛没有凡夫俗子的爱恨情仇,利益算计,他能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 江月沉不会因为出身轻视她,他和凡夫俗子截然不同,当初的陆蘅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类似于救赎的东西,或许那惊鸿一瞥,被她当成了所谓的喜欢。 那,谢忱呢…… 冷静的陆蘅面对感情之事,有些茫然烦躁了起来。 陆蘅在宫中陪皇后小住了几日后,便打道回府了。 陆蘅回到府中,本以为几日未见的谢忱会像往日一样缠着自己,不想谢忱再次见到她,却是格外的冷漠。 “回来了?这两日入宫,皇后娘娘可有同你说什么?” 陆蘅压下心头那一抹怪异:“无非是宫中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此事绝不是皇后和大殿下所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宋珧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我不能确定,是否是他所为,过些时日看看便知道了。” 以陆蘅对宋珧的了解,他如今虽然为嘉贵妃的义子,但二人绝不是一条心的,宋珧自命清高,根本瞧不起歌姬出身的嘉贵妃,奈何被嘉贵妃把控着,心中如何甘心。 若是能借此机会除掉嘉贵妃,顺便收拾了皇后和宋玉谦,他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如今唯一令陆蘅想不通的,是皇帝明明只中了催情的香,为何会险些死在嘉贵妃身上,宋珧若真要害嘉贵妃,不可能只是在她宫中偷下些催情之物,定然是算好了皇帝定会在嘉贵妃宫中出事。 当中必然有他们没发现的事! 宋珧不同于陆婉君,是个棘手的对手,在深宫中苟延残喘的长大,阴谋诡计多不胜数,上一世陪伴宋珧那几年,陆蘅时常会感觉到毛骨悚然,陆蘅自认哪怕活了两辈子,玩心计这方面都未必是宋珧的对手。 谢忱神色冰冷的看着陆蘅,突然道:“此事是否为宋珧所为还不可知,可陛下如今日日吃着那些和尚道士炼制的丹药,身子也不至于如此差,你说,此事会不会同那些僧人有关?尤其是,当中为首淡淡江月沉!” 陆蘅:“……”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反常的灵风 “不可能!” 陆蘅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了,江月沉有自己的傲骨,是不屑于同宋珧那等小人同流合污的,其他事情陆蘅不敢说,此事他绝对不会参与其中。 谁知她话音刚落,谢忱目光陡然冰冷了几分:“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不是替江月沉说好话,只是以他的脾性,绝对不会同宋珧为伍,此事容我再查查,” 陆蘅说罢,谢忱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你倒是了解他,你可记得,过些时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陆蘅微微有些愣怔,仔细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近来有什么节日。 谢忱沉默了片刻,半晌,谢忱脱下外袍,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谢忱上床后,侧过身浅黄去背对着陆蘅躺了下来,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 见谢三岁又生气了,陆蘅莫名有些心虚,上前耐着性子唤他:“将军是不是有烦心事?” 谢忱没理她,陆蘅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嘟囔道:“怎么和小孩子似的?说生气便生气了,我又没惹你!” 谢忱还是没说话。 陆蘅不擅长哄人,让灵月备下热水,洗澡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灵月,你知不知道将军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奴婢不知。” “去问问赵嬷嬷。” 灵月很快便打听清楚了,回来后同陆蘅道:“回夫人的话,将军的生辰在十日后。” 陆蘅一愣,她仿佛知道谢忱为何如此生气了。 陆蘅莫名有些心虚,心说自己该准备份儿什么礼物给他赔罪好呢? 谢忱除了一些珍贵的宝刀宝剑外,貌似没有太过感兴趣的,可这些东西谢府根本不缺,奇珍异宝更别提了,谢忱这些年南征北战,俘获的战利品堆满了仓库。 陆蘅唉了声,靠在浴桶上,忍不住道:“灵月,男人可真麻烦。” 灵月:“……”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不过灵月也未多言,反正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男人就是麻烦! 接下来几日,谢忱也未理陆蘅,起初陆蘅还能耐着性子哄他,见他不领情,索性也懒得搭理他了。 不过是没记得他生辰罢了,谢忱又不是小孩子,闹什么脾气呢? 这日,陆蘅陪着一宝下棋时,赵嬷嬷走了进来,在陆蘅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陆蘅不禁一愣。 “一宝,姐姐有点事情,让灵月姐姐陪你下下棋好么?” “好。” 陆蘅随着赵嬷嬷走出去后,神情瞬间严肃了许多:“信呢?” 原来是门中派去打探当年谢将军夫妇之死的探子有消息了,赵嬷嬷将信自怀中掏出来后,陆蘅匆匆展开信件,神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陆蘅将信件内容记在脑子里后,连忙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成了灰烬。 “嬷嬷,送信来的人,可有被人看到么?” “没有。”赵嬷嬷笃定道:“灵月灵雪在您房里,当时那二人来送信时,只有灵风和灵花两个丫头看见了,都是自己人,只是那两个人不肯走,说要找您讨赏钱。” “他们两个人呢?” 赵嬷嬷将人暂且安顿在了厢房中,陆蘅到后,顺手关上了门。 两个男人看着室内精致的装潢,啧啧称奇。 “这将军府就是不一样,这坐榻上绣的都是金线,难怪你愿意留在将军府。” “你们将事情办的不错,要什么赏赐的话……” “陆蘅,你如今混的这么好,可别想一点银子就将咱们打发了吧。”二人打量着陆蘅,笑的一脸猥琐:“要我说你也别做什么将军夫人了,卷走谢府的银钱,和我们回去,我们保证让你好好快活快活。” “五百两。”陆蘅懒得同这二人废话。 “我们说了……” “一千两。” “陆蘅,你别考验我们哥俩儿的耐心,要不是看在你有几分姿色,我们早……哎呦。” 男人话音刚落,一柄袖箭重重插入他的左眼球。 “贱人,你他娘的想死!” 这二人见陆蘅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有些怒了,起身准备解决掉陆蘅,陆蘅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博得了门主的器重,到底是个女子罢了,他们二人武功极高,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 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正好她前些日子在那本残破的刀谱摸透了第八层刀法,正好拿他们二人开刀。 等在外面的赵嬷嬷有些不安的来回走动着,那二人虽然不知道来头,可看面相便知不是什么正派之人,夫人这般文弱的女子,在房中这么久,会不会吃亏? 赵嬷嬷正犹豫要不要进屋去看看时,屋内传来两声惨叫,赵嬷嬷一惊,连忙推开了房门,却见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此时齐齐刷躺在了一片血泊中,一旁的陆蘅有些嫌弃的擦着自己刀上的血迹。 赵嬷嬷被吓傻了,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夫人,他们……” “悄无声息的处理了,别被人发现了。” 陆蘅解决掉这两个男人后,起身准备去找谢忱,不想刚到书房门前,陆蘅便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可不正是灵风。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夫,夫人!” 灵风一愣,随后连忙道:“奴婢来打扫卫生。” “这里何时由你打扫了?”陆蘅蹙眉道:“尽好你本分之内的事就好,将军的书房不需要你打扫。” 陆蘅语气淡淡,周身施展出来的寒意却令灵风有些毛骨悚然。 陆蘅平日里待她们这些人最是和气,导致灵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有些害怕的连连应是,便退下了。 陆蘅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心中闪过一抹狐疑,转身回了院中。 想起在书房看见的那一幕,陆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灵风不似灵月那般善于言辞,平日里做事勤勤恳恳,是四个丫头中最能干,却也是性格最敏感的,平日里做事小心翼翼,见到谢忱更是吓的连话都说不清。 故而灵风虽办事牢靠,但这性子却靠不住,故而陆蘅从不将她带在身边,却也不曾亏待了她去,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谢忱的书房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嫉妒(上) 难道,她想勾引谢忱?陆蘅想想却又觉得不可能,灵风只是敏感自卑了些,却极有自知之明,她的样貌只能算是清秀,性格更是内向,见到谢忱吓的话都说不清楚,绝对不可能做出主动勾引这种事。 陆蘅突然想到方才来信时,赵嬷嬷所言,院中的丫鬟都看见了,莫非,灵风是去报信的? 想起谢忱这两日的反常,陆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冷了下来:“灵月!” “怎么了夫人?” “我前些日子入宫时,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我……”灵月脸色一变,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你最好说实话。”陆蘅冷冷一笑,威胁她道:“不然的话,你匣子里那些首饰就没收了。” 想起自己的首饰,灵月脸色一变,扑通跪到地上:“夫人饶命,奴婢,奴婢就是起夜时,不小心见到了江高僧来找您,奴婢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也绝不会同咱们院子外的人说的。” 陆蘅唇畔的笑容逐渐转冷:“不会同外人说,难道你告诉过院中人?” “奴婢,奴婢就和灵风说过,灵风是咱们院子里嘴巴最严实的了,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灵月说罢,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灵风虽然是她关系最好的姐妹,可这种事她不该一时嘴快告诉任何人的。 感觉到陆蘅的怒意,灵月有些害怕,陆蘅冷冷看了她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因为你这张嘴,赵嬷嬷训斥过你多少次?你偏就不长记性!你如何知道灵风就信得过?找赵嬷嬷自领巴掌去!” 灵月一愣,心道莫非是灵风说了什么? 不可能!灵风是她们当中嘴最严的,此事若是说出去,夫人的名声也就毁了,她绝对不会对外说。 一头雾水的灵月红着眼下去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然因为嘴快时常出错,每次都是赵嬷嬷训斥她,还从未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灵月出去后,得知真相的陆蘅莫名有些心虚,她猜的果然不错,灵风去书房确实在给谢忱那里报信,是灵风自愿的,还是,谢忱暗中买通灵风监视着自己? 陆蘅越想越觉得烦躁,赵嬷嬷抽完灵月巴掌后,走了进来:“夫人,灵月那丫头又犯什么错惹您生气了。” 陆蘅没答话,而是道:“灵风呢?” “奴婢让灵风出去采买东西去了,怎么了?” 陆蘅没答话,她想去书房问清楚谢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买通她身边的人监视着她。 又怕同他发生不必要的矛盾,索性压下心底的烦躁,准备等灵风回府后问清楚。 不想还未等到灵风回来,午时,谢忱便来找她吃午饭了。 二人沉默着吃着饭,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谢忱冷下来的时候,整个室内仿佛冰窖一般,陆蘅有些不自在的快速吃饱后,起身准备去找一宝,却听一旁传来一声清脆的碗碟碰撞声。 谢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筷,冷冷看着她道:“你要去哪?” 审问的语气令陆蘅有些不舒服:“谢将军,按照你我当初说好的,我去哪无需像你汇报。” “你是无需像我汇报,可你是我的妻,表面上的功夫总要做好。” 见他说话夹枪带棒的,陆蘅也有些忍不住了:“我就算有些事情做的不够好,总比有些人失信,命人监视着我好,大将军一言九鼎,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陆蘅原本不想将话说这么直白,只是明明是江月沉主动来找的她,她和江师兄如今断的清清白白,问心无愧,谢忱却违背他们成亲时定下的规矩,命她身边的人监视着她。 谢忱一愣:“若是无人告诉我这些,你怕是永远不会主动同我说。” “谢将军怕不是将军做惯了,对人发号施令久了,真当我是你府上的奴才不成?事事需像你汇报。” “我何时拿你当过奴才?”谢忱眉心死死蹙起,他脾气说不上多好,面对着陆蘅使出了全部的耐心:“你简直莫名其妙!” 谢忱饭未吃完,便沉着脸拂袖离去了,他并非在意她同江月沉私自会面,陆蘅不是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之人。他气的是,陆蘅回来后对他只字未提。 若她心中有他半分,这种事怎么也该说一声才是。 谢忱走后,陆蘅脸色也不好看,却并未像谢忱那般震怒,冷静的可怕。 她心里年纪毕竟要大上谢忱十几岁,细算起来和陆元大夫人差不多,很少有事情能让她动真火了。 可是心头的怒火却仍旧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灵月在一旁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灵风自外面回来后,便被赵嬷嬷叫到了屋里,见陆蘅阴沉着脸,心虚害怕的垂下了头去。 陆蘅身后的灵月脸被扇的红肿了起来,她眼下若是还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也不配继续留在陆蘅身边了。 灵月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灵风,眼中满满的失望。灵风是她们四人里性子最老实憨厚,干活儿最勤快的一个,灵月心中对她颇为怜惜,每每从陆蘅这儿得了赏赐,总要分她一份儿,什么话更是对她知无不言,哪怕到了此时,灵月仍旧难以相信,灵风居然会将这一切告诉将军! 因为心虚,灵风进屋后,头也不敢抬,她还从未见过夫人面对她们时脸色这么难看。 “跪下!” 灵风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夫,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在宫中,同江月沉见过面的事,是你告诉将军的?” “奴婢不知。”灵风本能狡辩道:“夫人您入宫时,带着的不是灵月么?为何……” “你少装糊涂!”灵月见灵风还敢矢口否认,怒道:“你虽没入宫,可我明明将事情告诉你了,你还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将此时说出去,转眼却告诉了将军,你明知道将军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要恼,你安的什么心?” “你是告诉了我!可是凭什么说是我告诉将军的?”灵风恼怒道:“而且你这张嘴一向最不严谨,谁知道你还告诉了其他什么人,万一这消息是从旁人口中泄露给将军的呢,夫人,灵月那张嘴您最清楚不过,您为何要听她片面之词,便怀疑奴婢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嫉妒(下) 灵月被她气的脸都红了:“一派胡言!我口风虽比不得你们严谨,可凡事也只同你说,你见我告诉过旁人么?我拿你做朋友,信任你才告诉你的,你居然……” 陆蘅淡淡看了灵月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灵风:“此事确实不是你说的?” 灵风直了直腰板儿,神情坚定:“不是!奴婢对夫人忠心不二。” 她是院中最老实的,只要打死不认,夫人总会打消疑虑的吧? “呵,衷心可不是嘴上说说。”陆蘅话落,突然将手中的茶盏摔碎在地上,冷冷道:“跪上去!” 灵风吓的一抖,看着地上锋利的瓷器碎片,膝盖若是跪上去,也别想要了。 “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真相如何,你以为我在将军口中问不出来是么?!”陆蘅有些耐心耗尽,她同灵风虽然不同于灵月那般关系亲近,可心底一向也是信任她的,如今被身边人摆了一道,心头难免有些火气:“若是被我发现你所言有假,我便让人剥了你的皮,吊在树上挂三天三夜鞭尸!” 灵风稍微想了想那场面,吓的面色惨白,一旁的灵月也被吓到了,想替她求情,可是想起灵风做了什么,咬牙强忍住了。 灵风再也撑不住,哭着讨饶道:“夫人,奴婢也是一时糊涂,奴婢再也不敢了。” “真是你?”灵月怒道:“夫人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么害她!” 看着灵月满脸的怒意,灵风突然笑了:“你若是不将事情告诉我,我如何告诉将军呢?” “你……”灵月被堵住,气的说不出话来。 灵风冷笑了声:“咱们几个人里面,做事最不严谨的就是你,总是给夫人惹是生非,真不知道夫人日日将你带在身旁做什么!” 陆蘅道:“无论灵月平日里如何,待你至少是真心的。” “真心?不过是同我炫耀罢了!”一向老实的灵风冷嗤了声 :“每日从您这儿得到三瓜俩枣的赏赐,都要同我们炫耀一番,之所以事事都同我讲,无非是在炫耀她同您关系亲近罢了!说到底,大家不一样都是奴婢么,她不过平日里会巴结主儿一些,机灵些,真干起活儿来,是我们几个里面最不中用的,真以为谁将她看在眼里似的!” 灵风此言一出,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任谁都难以相信,这番话会是从平日里最老实忠厚的灵风口中说出来的。 灵月更是气的面色涨红:“你居然是这么想的,我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你留一份儿,不过是有欢喜之事时喜欢同你说两句罢了,何时同你炫耀过?” 灵风冷着脸不答话。陆蘅淡淡道:“你句句数落灵月,实则,是在暗怪我这个做主子的识人不清,偏心罢了。” “奴婢不敢!”事已至此,灵风鼓气勇气道:“奴婢不才,却也记着自幼家中养的狗哪个看家看的好,还能多得块骨头的道理。” “放肆!”赵嬷嬷怒道:“夫人想怎么用人,如何轮得到你这贱婢在这里指手画脚?!” “嬷嬷。”陆蘅笑道:“会看家的狗固然是好,可若是为了块骨头能咬主人的狗,在寻常人家是要宰了吃肉的,在我这儿,忠心比得力更重要。” “可若是那个主人从一开始给的骨头一样多,狗哪里会咬主人呢?” “狗只是狗罢了,只能看见身旁的狗骨头比它的多,却不会看看旁人家的狗吃的是什么,若真是只狗,主人也无需顾忌它的心思。灵风,你何必自轻自贱到同一只狗去比?你扪心自问,我可有亏待了你去?” 灵风不答话了,陆蘅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她虽不是畜生,可毕竟只是个奴婢,主子中意她是她的福分,不中意她,也没有她不满的份。 陆蘅平日里就是待她们太宽容了,导致她心下不满足,殊不知多少做奴婢的都羡慕跟在陆蘅身边的她们。 灵风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想起陆蘅对灵月的偏爱,却仍旧格外不甘心。 陆蘅重重叹了口气道:“念在你跟在身边这些年做事勤勤恳恳,这次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我身边是断然留不得你了,你去领些银子离开吧。” 灵风脸色一变,见陆蘅要赶她走,她才彻底的后悔了,且不说回到家中后,再也找不到如此风光体面,赚银子如此轻松的活儿计,就算还能去大户人家服侍,怕也找不到第二个陆蘅这么好的主子了。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胡言乱语,求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再给她一次机会,呵! 陆蘅可不是什么善人,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能这么轻易的放灵风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赵嬷嬷带着灵风出去后,陆蘅看向一旁的灵月,淡淡道:“平日里赵嬷嬷便要你不要什么事都向外说,如今可瞧见了?” 灵月死死咬着下唇没答话,重要之事她自然不会像外人说,别人就是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说的,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灵风居然会那么想她。 陆蘅也知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也未多言,灵月虽然心直口快,却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反之,是四个丫头中头脑最活,遇到事情反应最机敏,也是对她最衷心的一个,只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想来经历这一遭,也该长记性了。 “我真想不到,灵风会这么想我,夫人,我真没有同她炫耀的意思,大家都是做奴婢的,我有什么好炫耀的呢?” “就是因为你们都是做奴婢的,你有的她没有,看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炫耀,日后除了你自己,谁也别信!” 毕竟这世上能伤害到你的人,都是你信任之人,被信任的人背叛,实在是太痛了. 灵风去领了银子,被赵嬷嬷带回房中收拾行礼时,终是没忍住,哭了起来:“嬷嬷,我不想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在夫人面前最有面儿,您帮奴婢去求求夫人,别赶奴婢走,求求您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谢忱的真正目的 “现在知道后悔了?你早做什么去了!” 赵嬷嬷看着灵风,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抛开她今日做的糊涂事不谈,灵风平日里是个做事踏实的好孩子,虽然她平日里对灵月表现的更为喜爱,赵嬷嬷心中对于灵风,反而更加怜惜。 “嬷嬷,您也觉得是我的错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灵月……” 明明灵月干活儿时总是爱偷懒,做事情也大大咧咧的没她那么仔细认真。 赵嬷嬷叹了口气:“昔日若是要你像灵月那样,对付青屏那些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我,我是不知道,可是……我可以学啊。” “有些东西是学不会的,就像你做事一向沉稳踏实,要灵月那丫头学,她也永远不会像你这般,这是夫人说的。” 灵风闻言一愣:“夫人提到过我?” “你以为夫人将灵月留在身边,只是因为她嘴甜会说话?正是因为夫人了解你们每一个人,才给你们明确分工的。” 赵嬷嬷道:“昔日夫人私下里同我说过,你这丫头做事勤奋,但是性格敏感内向,脑子转的也不够快,跟在她身边总要应付许多事,怕你做不来。便要你在院中踏踏实实的干活儿就好,夫人还特意嘱咐我,你身子文弱了些,别将太重的活儿教给你做,夫人还说,你这性子在家中时过的必然不如意,身边若有合适的男子,给你留意着些,他日给你许个好人家,不必继续为奴为婢了。” 灵风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嬷嬷:“夫人她,当真这么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夫人对她们这些奴婢并不在意,只喜欢灵月那种嘴甜爱出风头的,想不到…… 赵嬷嬷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夫人待你们都是一样的,只是灵月讨喜些,你真是白费了夫人为你的一番打算,还有灵月那丫头,若真如你想的那么有心机,这么大的事断然不会告诉你,她只是心眼儿粗了些,又不是傻子。” 灵风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只能擦干眼泪,闷声收拾着行礼。 赵嬷嬷出去后,来到陆蘅身边道:“夫人,灵风那个贱婢已经安顿好了,您别生气了。” “我不是气她!” 灵风再怎么做,若是没有谢忱的准许,她也没这个胆子! 一想到自己被谢忱命贴身的丫鬟监视着,陆蘅心下实在不痛快,她又不是他们谢府的奴才。 赵嬷嬷也叹了口气,对于将军的事,却不敢妄言什么。 过了片刻,灵月黑着脸走了进来道:“夫人,灵风求见您,说有事情同您讲。” “让她进来吧。” 灵风走进来后,眼眶红红的,赵嬷嬷带着灵月自觉退了出去,房间内只留陆蘅和灵风二人:“夫人,奴婢知错了。” “你想同我说什么?” “将军并没有让奴婢监视着您。” “什,什么……” “将军原本只是同奴婢讲,平日里仔细留意着夫人您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私下里禀告给他,却从未让奴婢监视着您去了哪,做了什么,您和江月沉会面之事,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自己说给将军听的。” 陆蘅听后,脑中确是一片空白,她说谢忱前一阵子怎么总能让小厨房做出她喜爱的吃食,让下人采买给她的首饰也是她所喜爱的,她还以为只是恰好,毕竟谢忱平日里那不近人情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私下里会做这种事。 半晌,陆蘅摆了摆手,让灵风下去了。 陆蘅一个人沉默着坐了良久,陆蘅忍不住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是个在感情方面有残缺的人,可是宋珧带给她的伤害,不该在旁人身上讨回来。 谢忱昔日说,要不她就留在谢府,和他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到了晚间,谢忱却迟迟未归,陆蘅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临近子时,谢忱才从外面回来,步伐有些不稳,陆蘅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嗅到他身上一股醉醺醺的酒意。 “你去吃酒了?” 谢忱悠悠看了她一眼,恩了声:“今日宫中发生了些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朝中几个同僚见我有心事,便同我去吃酒了。” 谢忱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陆蘅虽然力气很大,但毕竟比他矮上一头,有些吃力的扶着他道:“你们去哪吃的酒?” 陆蘅本以为会去天香居之类的酒楼,不想谢忱却道:“去了醉仙居。” 陆蘅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这些朝中大员,平日就去那种地方吃酒么?” 醉仙居是京中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陆蘅本以为谢忱是个正经人。 谁知谢忱闻言,冷冷道:“今日去的,可就我回府来了。” 原本他心中因为陆蘅私自见江月沉不告诉他有些不满,今日那些朝中大臣见他有心事,找来了醉仙居最好的花魁陪他喝酒,他们心中虽然看不上那种地方的女子,可是对于男子而言,偶尔在那种地方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 可是谢忱今日看见那扭着腰肢儿努力讨好着他的花魁娘子,心下却是说不出的反感,满脑子想的都是陆蘅。 这种认知令他更加火大,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面庞,有些不满的伸出两根指头来,将陆蘅的脸捏成了个包子。 “你做什么?” 陆蘅得知他并未留在那种地方,心中莫名有些欢喜,扶着谢忱来到床上,替他宽衣时,忍不住问道:“你说今日朝中发生了件大事,什么大事?” 谢忱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在她面上亲了口,说出的话却令陆蘅遍体生寒。 “上早朝时陛下突然晕过去了,江月沉查过后,说是陛下中了一种慢性毒,上次在嘉贵妃那儿出事,也同此事脱不了干系,而陛下的饮食一向是皇后掌管着的,昨夜陛下留宿在了凤仪宫,今日便晕了,皇后娘娘和大殿下已经被拘起来了,等陛下醒来后再做定夺。” 谢忱说罢,捏起陆蘅清瘦的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审问:“你那江师兄,究竟想做什么?” 陆蘅:“……”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佛前贪欢(上) 翌日,陆蘅醒来时,身旁的谢忱早早入宫上朝了。 陆蘅不放心皇后,可是这种时候,她又不能随意请命入宫,皇帝必然不会准许她见皇后不说,陆蘅也不想给谢忱惹麻烦。 好在谢忱知道她担心,从宫中回来后,同她道:“皇后娘娘和大殿下虽然被囚禁了起来,可毕竟母家势力还在,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他们母子二人,只是江月沉一口咬定了陛下中毒一事同凤仪宫脱不了干系,皇后和大殿下想脱身也没那么容易。” 陆蘅心中有些不安:“江月沉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江月沉如今已经同宋珧一伙了?” 陆蘅没答话,她原以为自己了解江师兄,可是他如今所做之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谢忱,我想进宫,你有没有办法带我进去?” “……” 宫中,此时已经过了三更。 嘉贵妃一袭素衣跪在祠堂内,炉中的香慢慢的燃着,如今虽然证实了此事同她无关,可那日她还是有勾引之嫌,陛下恼羞成怒,罚她在祠堂悔过。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袭墨色玄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母妃。” 啪嗒一声,佛像前的木鱼重重砸在了宋珧的身上:“混账东西!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私下行动胆敢瞒着我!” 宋珧好脾气的弯腰捡起木鱼,笑道:“母妃何必动怒,若是不瞒着您,这场戏如何做的这么像,如今儿臣替您扳倒了皇后和大殿下,也算功过相抵了吧。” 想起皇后那个老女人如今被囚了起来,嘉贵妃怒火稍稍平息了些,可是一想到她被宋珧这畜生算计了,扳倒皇后和大殿下对他的利益更大,而她,如今被朝中那些老古董冠上了个妖妃的名号,嘉贵妃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重重扇了宋珧一巴掌:“孽种,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再算计什么,别忘了你如今的尊荣是谁给你的,若是没有我,你这洗脚婢生的小杂种岂有在你父皇面前露脸的机会?你不过是宫里的一条狗罢了!” “洗脚婢?”宋珧双眸逐渐泛红,突然伸出手来,用力的掐住了嘉贵妃细长的颈子:“母妃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又比本宫的亲生娘亲高贵出多少?” “宋珧!!你要造反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父皇你做了什么……唔!” “我做过什么?你空口白牙,可有证据么?”宋珧仿佛再看一只蝼蚁一般,冷笑道:“我明面儿上唤你一声母妃,已是给足了你脸面,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如今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他日的尊荣还要仰仗着我,日后若是再敢说出冒犯我的话,别怪儿臣以下犯上了!” 宋珧说罢,缓缓松开了手,嘉贵妃狼狈的跌在地上,震惊的看着宋珧。 她原以为,宋珧一自幼无母,苟且偷生这许多年,应该极好拿捏才是,然而如今,宋珧已经渐渐不受她的控制了。 从江月沉一口咬定毒是皇后下的开始,嘉贵妃便确定,那些僧人如今估计已经是宋珧的人了。 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要比她想象中可怕的多,早就超出了她的掌控,或者说,他这些年都是装的,他骨子里就是个过河拆桥,自私虚伪之人,嘉贵妃稍微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等宋珧他日真的继承大统,那她他日哪怕做了太后……焉能有好日子过?宋珧若是哪日不顺心,说不定随时会要了她的性命。 看着宋珧唇畔那抹冷笑,嘉贵妃咽了咽口水:“宋珧,如今咱们可是一伙的,你若是有什么计划,我完全可以配合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做了。” “你如今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宋珧半蹲下身去,轻佻的挑起嘉贵妃的下巴:“你不过是区区一介下贱歌姬出身的贱婢罢了,靠着些狐媚功夫迷惑了父皇,一路爬上了贵妃的位置,不过是个身份高贵些的娼妓罢了,日后我是你的主人,米你需要做的,只是乖乖服从我的命令,听到没有?” “你……” 嘉贵妃气的脸都青了,看着宋珧有些狰狞的面孔,意识到自己非但没有成功的利用到宋珧,反而被这贱种摆了一道! 嘉贵妃死死咬紧下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宋珧冷笑着看着嘉贵妃,等她认清现实。 卑贱的出身令她没有皇后那种傲骨,只要能活下去,能拥有荣华富贵,宋珧相信,嘉贵妃会想通的,虽然他不一定会放过她。 嘉贵妃发丝凌乱,垂头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头看向宋珧,媚眼如丝。 宋珧一愣,嘉贵妃柔弱无骨的小手突然拉过她的,轻轻放在了她的胸口。 “你说我勾引你父皇,你知道什么叫勾引么?”嘉贵妃话落,突然扯掉了外袍,涂着大红色丹蔻的手指在宋珧薄唇上轻轻刮过。 宋珧看着嘉贵妃身前的波涛汹涌,喉头有些发干,嘉贵妃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母妃,年纪却大不出他多少,能在后宫这些莺莺燕燕中圣宠不衰,魅力自是不必说的,宋珧虽打心底瞧不起嘉贵妃,可是此时面对着眼前的美色,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 宋珧双眸微微眯起,突然伸手将嘉贵妃推开了:“母妃,你可知道自己再做什么?” 嘉贵妃自然清楚,她如今想以母妃的身份掌控宋珧是不可能了,可她若是能抓住宋珧的心,哪怕只是让他离不开她的身体也好,她就还有希望拿捏住他! 再怎么高贵有本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贪花好色,陛下的心能被她抓的牢牢的,嘉贵妃相信宋珧也一样。 “我看你是疯了!” 宋珧嫌恶的看了嘉贵妃一眼,起身准备离开,身后,嘉贵妃却突然道:“你明明心动了,为何落荒而逃呢?宋珧,你小心翼翼的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敢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活一回,如今成了太子,却还要夹着尾巴做人,宋珧,你可真可怜!” “……”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佛前贪欢(下) “你说什么?” 宋珧缓缓转过头,神色骇人,怒吼道:“我方才同你说过什么你忘了是不是?你以后不许冒犯我!” 宋珧此刻神色太过阴冷可怖,嘉贵妃有些害怕的像佛像旁退了两步,强稳住心神:“我说错了么?陛下如今已近年迈,我宠妃的位置早就稳了!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争宠去勾引他?我如今正值最好的年华,就喜欢你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你被陆婉君算计着,陆婉君同你成亲时便有了身子,想来你也未好好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吧?这世道待你如此不公,你何必克己复礼?” 嘉贵妃这话令宋珧一愣,他当初除了被陆婉君算计着稀里糊涂同她发生了关系后,心中已经生出了芥蒂,二人成亲后因为她有了身孕,更是再没碰过她。 在那之前,宋珧为了在人前维持住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还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子,本以为自己娶了金凤凰,不想…… 嘉贵妃说的不错,这世道待他实在不公,他明明满腹才华,不比宋家其余那些废物皇子差,因为是个洗脚婢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幼便受到各种不公平的待遇,爱慕的陆婉君始终不肯正眼看他。 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子,还是陆蘅那个贱人假扮骗他的!后来娶了陆婉君,不想娶了只野鸡,孩子都不是他的! 他恨,恨陆婉君,恨父皇,恨一切亏待了他的人。 看着眼前媚眼如丝的嘉贵妃,父皇最宠爱的女人,宋珧突然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今日是嘉贵妃主动勾引他的,他凭什么要克制? 宋珧突然上前,大掌一挥,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嘉贵妃身上的素裙,嘉贵妃一惊,随后眸中浮现出一抹得色。 她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对男人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克制如宋珧,都经不住诱惑。 自从入宫后,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年轻男人的滋味儿了。 嘉贵妃伸出长臂,揽住宋珧,用尽所能努力迎合着宋珧。 宋珧闭眼吻着身下的女人,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陆蘅那个该死贱人的身影,他只需再忍耐下,待他君临天下那日,陆蘅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疯狂的纠缠在了一起,正上方的镀金佛像前的香火缓缓燃着,一室旖旎…… - 翌日,宋珧来到陛下床上侍奉时,江月沉也在一旁,将一枚锦盒交给了宋珧道:“陛下,太子殿下,这是贫僧新炼出的丹药,能令陛下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陛下苍老空洞的眸中瞬间泛出点点微光:“快,服侍朕吃下。” 近日来再而三的病倒令皇帝心中很是不安,每每服下江月沉的丹药,意识才会变的清醒许多,如今对于江月沉炼制的丹药越发依赖了起来。 宋珧同江月沉对视了一眼,端过温水,仔细的服侍着陛下服下药:“父皇慢些,别呛着了。” 陛下抬眼看了宋珧一眼:“你近日日日来伺候朕,手头上的事可还忙的过来么?” 因为身体不适,前不久陛下已经让宋珧代理他批阅奏折,每日的折子如山重,他却日日前来伺候着。 “父皇放心,儿臣忙的过来。” 江月沉笑道:“前些日子贫僧晚间散步,途经御书房时,见御书房的灯仍掌着,便顺嘴问了句御书房的公公,才知殿下这段时日日日批阅奏折到后半夜,很是辛苦。” 陛下闻言,眸中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拍了拍宋珧的手道:“我儿甚孝,可也要好好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别累垮了。” “儿臣有数。”宋珧犹豫了下,突然跪地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母妃已经跪在祠堂忏悔多日,您能否将她放出来?”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道:“她身为贵妃,行为不检,你倒是惦记着她!” “儿臣自幼丧母,母妃虽非儿臣生母,却待儿臣视若己出,儿臣斗胆,替她求个情,求父皇宽恕她吧。” 陛下见宋珧言辞意切,神色有些动容,想起嘉贵妃多年陪伴,到底还是心软了:“罢了,祠堂跪了这么些日子,想来嘉贵妃悔过的也差不多了,放她出来吧。” “多谢父皇!” 太监很快将嘉贵妃带了来,嘉贵妃一袭素色衣裙,脸色憔悴,见到陛下的一瞬间,瞬间红了眼。 “多谢陛下开恩。” “昨夜没睡好么?怎么这样憔悴?” 嘉贵妃抬袖抹了把眼泪,委屈道:“臣妾心中悔恨,又牵挂着陛下的身子,近日来在佛前诚心悔过,替陛下祈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宋珧看着嘉贵妃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什么诚心悔过,昨夜佛像前的蒲团险些被他们二人撕扯烂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够阴险了,不想这女人撒起谎来,他自愧不如。 皇帝闻言,神色有些动容,对着嘉贵妃伸出手道:“起来吧。” 嘉贵妃顺从的将手递了过去,柔柔的坐在了床边:“陛下可别生气了。” 皇帝欣慰道:“见你和太子上慈下孝,堪比亲生母子,待朕一片真心,不似皇后那对儿忤逆犯上的母子!朕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好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 从陛下寝宫出来后,江月沉突然道:“关于陛下的病情,贫僧有些话想嘱咐殿下,能否来贫僧院中喝杯茶?” “好。” 看着宋珧和江月沉逐渐走远的身影,嘉贵妃眸中划过一抹讽刺,果然如她所想,这姓江的和尚早就是宋珧的人了,什么得道高僧,亏她当初看见江月沉那张脸时,还真误以为他是个有些道行的,看样子也不过是个为世俗名利所驱的小人罢了。 可是陛下如今对这僧人言听计从,如今宫中怕是再无人是宋珧的对手了。 嘉贵妃压下心头试图掌控推翻宋珧的念头,想起昨夜,脸微微泛红,难道她日后要靠自己这身子苟延残喘的活着么? 貌似,也不错…… 第二百八十章 眼瞎了宋珧 宋珧随着江月沉来到院中,遣散了下人,宋珧温雅一笑:“方才在父皇面前,有劳高僧美言。” “贫僧不过是将所见告诉陛下罢了。” 呵…… 宋珧心中冷笑了声,这江月沉比他还会伪装,一副清高的嘴脸令人心中不痛快,宋珧也未揭穿江月沉,笑道:“江高僧说的是,您方才同本宫说,关于我父皇的病情……” “不瞒殿下,陛下如今身子已经不行了,表面上虽看起来无大碍,内里早已亏空,怕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宋珧闻言,心下有些激动,他早就不满足于太子的身份,一日不坐上皇帝的位置,他心中始终难以安稳下来,终于…… 宋珧心中欢喜,面上确丝毫不显:“可是本宫见父皇服下你所炼制的丹药,身子骨健朗多了。” “只是暂时的罢了,殿下可听过回光返照么?” 宋珧见江月沉已经将话挑明了说,便也不继续同他卖关子,不放心道:“可父皇近日日日服用你炼制的丹药,若突然崩了,高僧不怕引火烧身么?” “毒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下的么?” 江月沉同宋珧淡淡一笑,抬手浅啜了口杯中茶,宋珧愣了许久,没忍住笑了出来:“世人都道出家人心慈,不为世俗欲望所累,不想江高僧这番心思,本宫都自愧不如啊!” 宋珧言辞讥讽,江月沉神色却始终淡淡的,盯着宋珧看了许久,突然道:“殿下眉心发乌,近日可是有烦心事?” “烦心事倒还好。”宋珧虽然惨遭陆婉君背叛,颜面尽失,可如今成了太子,多年蛰伏一朝出了头,相对比之下,陆婉君之事倒也并非忍不得。 宋珧犹豫了片刻,没忍住道:“若说心事,倒是有一桩,我有一所求之物,如今再旁人手中,放弃心中不甘,可若是抢过来,心中还觉得恶心。” 宋珧说罢,自嘲的笑了笑,他自幼做事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还是头一遭遇见这种事。 江月沉闻言,淡淡道:“殿下是真心喜爱那件东西,还是因为得不到,从而生出的执念呢?” 宋珧一愣,江月沉所言一针见血,他有时候甚至再想,这姓江的和尚是不是真有些本事在。 “本宫不知……罢了,此事终究是本宫自己的事,本宫看着解决就是。” 江月沉犹豫了片刻,道:“殿下所求为何物?方便让贫僧得知么?说不定贫僧还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让高僧知道了倒也无所谓,你觉得,谢将军的夫人如何?” 宋珧说罢,未理会江月沉陡然睁大的瞳孔,笑着垂下了头去,他如今手握江月沉给父皇下毒的秘密,丝毫不担心江月沉会将此事说出去。 宋珧小坐了片刻,准备离去,离开前仍不放心的嘱咐江月沉:“今日你我所言之事,你知我知,本宫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本宫必然带人踏平了您那隐藏在深上老林中的山门!” 江月沉没答话,从他入宫后,宋珧便心生疑窦,宋珧在宫外养了一批人,竟查到了灵犀阁以及山门缩在,虽然他并未查出山门存在的真正目的,可师门绝不能被朝廷发现! 江月沉垂下眸去:“殿下放心就是。” 见江月沉听话,宋珧心中满意,得知皇帝命不久矣,满心欢喜的离去了。 宋珧走后,江月沉唇畔的笑逐渐变冷。 为了给父母报仇,眼下无论宋珧做什么事,他都能坦然的配合着他,等杀死老皇帝,他自有办法毁掉宋珧,替皇后母子二人洗刷清白。 他原本不想动手这么快,可宋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惦记他的阿蘅! 阿蘅如今是谢忱的妻,他江月沉心中虽也难过,可谢忱再不济,好歹是个保家卫国的真英雄,不是宋珧这等阴险小人能比得的。 - 嘉贵妃被陛下解除禁足后,身子便时常不好,避不见人,宋珧假借探望之名,前去嘉贵妃宫中行不轨之事。 宋珧初次尝到女子的甜头,确实迷恋上了嘉贵妃的身子,心说难怪父皇如此迷恋她,歌姬出身的嘉贵妃在床笫之事上,确实天赋异禀,而且极其放得开。 每行那种事时,宋珧嘴上总喜欢唤她母妃,别有一番乐趣。 宋珧的变化嘉贵妃自然感受的到,比起她的身子,隐忍多年的宋珧更享受这种突破规矩禁忌的感觉。 宋珧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实则内里就是个变态,可无论如何,这个变态如今迷恋上了她,她便多了一条路,嘉贵妃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极其自信的。 这日,二人在嘉贵妃殿后的清凉池旁欢好过后,嘉贵妃懒洋洋的靠在宋珧怀中:“这次多留会儿吧。” “不行!”回答她的是宋珧分外冷漠的声音,同方才火热的模样判若两人:“你我如今虽是母子,可毕竟不是亲生母子,若我在你宫中逗留时间过长,难免不会惹人非议。” 嘉贵妃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的,说到底,还不是本宫魅力不够,留你不住么?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陆婉君那样的?” “休要提她!” 提起陆婉君,宋珧没好气道:“那种卑贱出身的女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同为卑贱出身的嘉贵妃:“……”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看着嘉贵妃眼中满满的自信,宋珧莫名觉得有些反胃,他不过是睡了她几次,这女人该不会以为自己被她迷住了吧?他可不是父皇那个色令智昏的蠢货! 宋珧冷笑了下,薄唇轻启:“我喜欢,将军夫人那样的……” 看着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嘉贵妃,宋珧心中莫名有些痛快。 “宋珧,真是看不出,你眼光差劲至此。”嘉贵妃颇为不屑的轻笑了声,不知为何,她每每见到皇后和陆蘅那种女子,便不顺眼极了,她们不用绞尽脑汁的去讨好男人,性格也说不上多讨喜,每日端着装出一副清高样子来,说到底不过是投了个好胎。 皇后那个老女人便罢了,陆蘅是个乡下养大的货色,一举一动间丝毫不见女子的甜美可人,也就谢忱那种粗人喜欢陆蘅那样的,不过谢忱素来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陆蘅怕只是看中了他的身份,若哪日谢府真出了事,这种女人怕是比谁都快!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套话 宋珧穿上外袍,懒得同嘉贵妃解释太多。 陆蘅确实是个不讨喜的贱人,可她再不济,总比嘉贵妃这种女人要强的多。 宋珧刚穿戴整齐,嘉贵妃的随身宫人在窗外低声道:“太子殿下,贵妃娘娘,陛下传召谢将军入宫了,此时正在御书房谈话。” 嘉贵妃脸色一变:“如今青珩君出使西周迟迟未归,陛下传召谢将军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事情可见不一般,你快去看看!” 宋珧快速离开后,嘉贵妃穿戴整齐,确定自己看不出任何异常后,这才让宫人进来,可是尽管她已经努力在宫人面前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仍旧忍不住双腿发软,身子更是疲乏的狠。 嘉贵妃借口身子不适,让宫人们出去后,正准备休息下,不想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嗖嗖声,像是有人过去了…… 若换做往日,嘉贵妃发觉有异常,必然会喊宫人进来,可此时大概是刚刚做过亏心事,嘉贵妃心中蓦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谁?谁在外面?!” 嘉贵妃不安的出声,窗外无人回她,嘉贵妃稍稍松了口气,也是,寻常人谁敢偷偷混入她宫里来,除非是不要命了! 许是她做了亏心事,太紧张罢。 嘉贵妃自我安慰般的想着,正欲睡下,窗外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嘉贵妃一惊,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你是谁?” 窗子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样貌平平的瘦小男子跳了进来:“贵妃娘娘。” 见寝宫中来了陌生男人,嘉贵妃大惊失色:“哪来的登徒子,竟敢私闯本宫宫中!” 青年男子连忙道:“娘娘别怕,小人前来,是想问您些事情,绝无轻薄之意!” 嘉贵妃:“一派胡言,我不信!” 她的样貌堪称绝色,一个男人私闯进她宫中,除了行不轨之事,还能做什么? 伪装后的陆蘅看穿了嘉贵妃的心思,有些汗颜。 “小人真没打算对您做什么。” 嘉贵妃却懒得同他继续废话下去,正准备叫人,那青年男子却突然缓缓开了口道:“贵妃娘娘若是不想被人知道您的秘密,尽管叫人就是。” 嘉贵妃果然噤声了,震惊的看着陆蘅:“我,我有什么秘密,你休要胡说!” 陆蘅来的晚,并未看见宋珧同嘉贵妃苟合之事,不过见嘉贵妃没有第一时间叫人,在心中猜测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原本陆蘅不确定,见嘉贵妃这样子,她反而确定了。 陆蘅唇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贵妃娘娘放心,我今日是来帮您的,自然不会害您,若我真要说,就不会同您废话这么多了。” 嘉贵妃闻言,半信半疑道:“你帮我?本宫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太子殿下如今,是不是越来越不受您的掌控了?” 陆蘅开门见山,嘉贵妃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她也并非全然是傻的,闻言冷笑了声道:“本宫同太子母慈子孝,虽非亲生胜似亲生,何来掌控一说?是谁派你前来挑拨本宫同太子的关系的?!是凤仪宫对不对?” “皇后娘娘宫中如今被陛下命人围的滴水不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怎么可能派小人前来呢?” 嘉贵妃闻言,觉得倒也在理:“你究竟是谁?” “都说了我是来帮你的。”陆蘅懒得同她废话太多,她易容后让谢忱带她进宫,能偷偷混进嘉贵妃寝宫中实属不易,若是被人发现了,又要给谢忱添麻烦。 “太子殿下为人自私冷漠,是个过河拆桥的,如今同您母子相称,是因为您于他而言有利用价值,你们二人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您难道就不怕,他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后,过河拆桥,您非但坐不上太后娘娘的位置,反而被人啃的骨头渣都不剩么?” 陆蘅所言句句点中了嘉贵妃如今担心的事,看向陆蘅的神色也变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你说你能帮本宫,你怎么帮本宫?” “单凭我一己之力自然不能完成,这还要靠娘娘您啊。”陆蘅道:“您是聪明人,同太子殿下合作了这么久,难道手中半分他的把柄都没有么?若是有,这些把柄在您手中怕是没有用武之地,可您若是教给我,那便不一样了。” 嘉贵妃:“……“ “本宫听不懂你再说什么!” 陆蘅笑笑,宋珧狡猾似狐狸,她不确定嘉贵妃手中能否给自己留下些保命的证据,可方才她提及此事时,嘉贵妃的眼神明显闪躲了。 这说明什么,嘉贵妃手中给自己留有底牌!而且,一定是对宋珧一击毙命的证据! “您当真没有?” “本宫都说了没有!” 那最后的证据,她说什么都不会轻易交出去!更别提是教给一个陌生人,她如今同宋珧还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挑拨离间,毕竟那证据一旦为外人所知,到时候遭殃的,可不仅仅是宋珧一人。 而且谁说凭她一己之力就无法把控住宋珧的?她还有女子最大的杀手锏,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宋珧,都无法逃脱的魅力! 陆蘅也未逼嘉贵妃,笑道:“既然娘娘没有证据,看样子我是白来这一趟了,若日后娘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送信来此处,此处无人接应,您只需命人三更时将信埋在院内瓦罐下面即可。” 陆蘅说罢,给了嘉贵妃一个宫外的地址,便起身离去了。 嘉贵妃本能的想毁掉那封信,她不是个轻易信人的性子,更何况还是一个陌生人。 眼下陛下身体不好,正是她和宋珧最关键的时候,此时一步错不不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一般,嘉贵妃将那个地址牢牢记在了心里后,才将纸放在蜡烛上燃烧殆尽了。 陆蘅悄无声息回到御书房外,门外的太监蹙眉看了她一眼:“解个手怎么这么长时间?杂家正准备派人去捞你!” 陆蘅看了这太监一眼,心道这宫里的太监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儿的么? 陆蘅:“公公见怪,小人有根儿,如厕的时间自然是比您要长一些的,不用您捞,小人自己回来了。”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宋珧的挑衅 陆蘅将那太监气了个半死后,站在御书房门外等了会儿,谢忱才出来,一道出来的,还有宋珧,他或许是在她方才去嘉贵妃宫中时过来的。 眼尖的宋珧也留意到书房外多了个人,不由得多看了陆蘅两眼,好在陆蘅如今的易容术没那么轻易被人看出来,宋珧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多看了两眼,便移开了。 陆蘅看见宋珧便觉得辣眼睛,将头转到了一旁去,无语看苍天。 就听宋珧同谢忱假惺惺的寒暄了两句后,突然道:“谢将军,听闻四日后,便是您的生辰了。” “是,正准备这两日命府中下人前来送拜帖,不想殿下还记得。” “将军的生辰,本宫自然是记得的,等到了那日,本宫定要找将军好好喝上两杯!说起来,也许久未曾见到将军夫人了,本宫还怪想她的。” 陆蘅:“……” 宋珧这是,再挑衅谢忱么? 他是疯了么?谢忱虽为人臣,可碍于谢家在京中的权势,这些年来陛下待谢忱都是礼让三分,宋珧这还没坐上皇帝的位置,就已经如此按捺不住了,他心中到底是有多嫉恨谢忱…… 谢忱面色果然阴沉了几分,宋珧却仍旧春风满面的笑道:“同将军开个玩笑,将军莫要往心里去。” 谢忱淡淡看了宋珧一眼:“无妨,或许殿下对陆府大小姐执念颇深,如今换了人,心中仍旧不时的惦念着,臣感念殿下辛苦,自然不会计较这小小玩笑。” 陆蘅:“……” 谢忱并未说她的名字,也未提及我夫人三个字,而是用陆府大小姐,简单一句话却又轻而易举的戳中了宋珧的痛处。 是啊,同样都是迎娶的陆府小姐,你娶的是个假的,而我娶的确是真的,单就这一条,便能气宋珧个半死。 不得不说,论气死人不偿命这方面,宋珧这个伪君子确实比不得谢忱。 陆蘅原本从未觉得自己这陆府大小姐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甚至觉得这个身份是她的负担,可是此时见宋珧犯贱不成反吃瘪,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真千金,这只怕也是她如今唯一能够带给谢忱颜面的一点了。 谢忱显然懒得同宋珧继续废话下去,带着陆蘅离开了。 看着谢忱离去的背影,宋珧面色瞬间冷若冰霜。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谢忱!他如今可是堂堂太子,未来的国军,区区臣子,竟胆敢出言挑衅于他! 宋珧心头划滑过怒火,不过很快,眸中却又浮现出一抹轻蔑来。 方才在御书房,听父皇所言,若舒青珩再没音讯传回,谢忱怕是真要带兵上战场了,这次西周那些蛮子怕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才胆敢如此挑衅,若是谢家能同其拼个鱼死网破最好不过,到时候替他解决了麻烦不说,也不必他主动动手除掉谢忱这个碍眼的逆臣了。 当年谢老将军夫妇死了,谢家尚且有个十五六岁的谢忱能撑起来,可如今谢府血脉稀薄,谢忱死了,便再无人能独当一面,撑起谢家了。 不过谢府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谢家儿郎世代骁勇善战,单就谢家那个名号摆在那里,蛮子便要畏惧三分,听闻谢忱那个年幼的幼弟听说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而今年纪也不大,想操控起来便容易的多。 此时,御书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太监匆忙去找江月沉,宋珧双眸危险的眯起,划过一抹不屑。 父皇如今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他仿佛已经想象出自己他日坐上皇位之日,是何等风采。 他一定会是一位不容臣子冒犯半分,恩威并施的千古名君,留名青史。 陆蘅,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 陆蘅和谢忱坐到马车上时,陆蘅连忙道:“方才我去嘉贵妃宫中套她的话,几乎已经确定了她手中有拿捏住宋珧的证据,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可是如今只要让她明白,宋珧根本靠不住,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走投无路的嘉贵妃一定会乖乖交出证据,你觉得呢?” “……?” “谢将军?” 谢忱冷冷道:“太子殿下是人面兽心,但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 陆蘅:“……” 她和他说正事呢,怎么又吃醋了? “太子哪里是待我真心,他分明是占有欲再作怪!你别瞧他人模狗样的,如今让我嫁给条狗,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谢忱:“……” 她说谁是狗呢?? 谢忱突然叹了口气:“陆蘅,今日陛下找我过去,话中的意思,是让我这几日点一点兵马,让后勤准备好军饷,随时准备出征。” 陆蘅一愣,随后眉心死死蹙起:“有把握么?” “不知道。”谢忱虽然至今未曾打过一场败仗,可父亲生前便告诉过他,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世上没有永远能打胜仗的将军,只有不够强大的对手,故而如今谢忱仍旧从不会将话说满,也随时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陆蘅闻言沉默了,心头涌上浓浓的不安,突然伸出手拉过谢忱的:“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你别害怕。” 谢忱:“……” 他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如今这么多的人对他的夫人虎视眈眈,他反而有些怕了。 看着陆蘅那张极其美艳的脸,谢忱有些早些的在她发间揉了把:“真不让人省心!” 陆蘅干笑了两声:“再过几日便是将军的生辰了,将军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么?” “自己去准备!” 谢忱没好气,礼物问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陆蘅吐了吐舌头,着实有些为难了起来。 回府后,陆蘅暂且收了心,一心想着如何给谢忱准备礼物了。 “灵月,你平日里鬼主意最多,帮我想想,将军生辰那日送什么给他比较好。” “这……您可问倒奴婢了,将军什么宝物也不缺啊。”灵月想了想,道:“要不您给将军跳支舞?” “噗嗤。”这话引得赵嬷嬷等人一阵轻笑声:“夫人舞大刀还差不多,哪里像是会跳舞的?” 陆蘅:“……”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舞倾城(上) 听着赵嬷嬷等人口中传来的笑声,陆蘅有些不服气。 可她确实不会,要说挥舞两下大刀还可以,跳舞……她敢跳就怕谢忱没眼看,他生辰当日肯定会来许多达官显贵,还是别给他丢人现眼了。 “你们都出去吧,容我好想想……” - 谢忱生辰那日,陆蘅负责张罗着,大操大办了一番,这日,陆蘅也是头一遭见到谢忱的大伯,谢子堂。 谢家人皮相皆好,谢子堂也不例外,尽管已经年近半百,身量却格外挺拔修长,不同于谢忱这等武将满身肃杀之气,谢子堂看着倒像是位文人,不难想象出此人年轻时是何等风华绝代。 陆蘅曾打听过,谢子堂作为谢忱祖父的嫡长子,原本也是位高权重的官宦子弟,可惜年轻时狂妄自大,处处同谢老将军比,后来铸成大错,被陛下一怒之下贬为庶民,一家如今再京中经商,行的是丝绸茶叶等生意,是自己如今暗中经营的生意最大的对家。 看着眼前的谢子堂一家,陆蘅表现的有些拘谨害羞:“大伯好。” 谢子堂夫妇打量着陆蘅,心中不知再想什么。 良久,谢子堂笑着点了点头:“好。” 果然是他多心了,他原本以为,谢忱会同他那早亡的弟弟一般,娶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妻子,却没想到是个一看便柔柔弱弱的娇贵小姐。 陆蘅能明显感觉到谢忱着大伯和大伯母似乎对她,不是很满意?可今日她恪守规矩礼仪,并未出半分差错…… 陆蘅想不通,索性懒得想了,谢忱说过,他同谢子堂夫妇二人之间关系说不上多亲厚,谢子堂虽然是谢老将军的父亲,可兄弟二人感情并不好。 既是如此,她也无需过多费心力去讨好,情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谢子堂拍了拍谢忱的肩:“多年未见,阿忱如今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了,伯父很是欣慰,对了,我和你伯母今日坐在哪?” “……” 商人是最下等的存在,照理讲本没资格参加这种宴会,若上座的话,必回惹得在座朝臣不满,可谢子堂身为谢忱大伯,虽被贬为庶民,可毕竟是谢忱的长辈,安排在下座又说不过去。 若谢子堂一家真有自知之明,早就自觉去下座落座了,显然他们没有,又或者只是再给谢忱找麻烦。 陆蘅笑道:“真不好意思,今日这座位是我安排的,念在二位是将军的长辈,为了表示敬重,这座位您自己选,喜欢哪个便坐哪儿。” “……” 陆蘅笑眼盈盈,直接将难题丢给了谢子堂夫妇。 谢子堂冷哼了声:“居然让宾客自己选座位,阿忱,你这夫人打理起府中事务来,可比弟妹差远了,我们夫妇如今经商,比不得你们这些大人尊贵,便去后面坐着好了!” 毕竟今日来的都是朝中大臣,哪怕官位最低的,都比他们夫妇二人要高出许多,而坐于最上方的,可是当朝太子,借谢子堂夫妇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居于这些人之上。 谢忱没答话,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谢子堂冷哼了声,拂袖带着妻儿去下座了。 因为谢子堂一家如今身份低贱,并未有人觉得这样坐有何不妥,宾客来齐后,宴会开始,同平日里如出一辙,没什么新意的歌舞开始了,众大臣觥筹交错,纷纷献上一些稀世珍宝作为贺礼,当中偶尔有两件陆蘅中意的被谢忱记住准备留下,其余的哪怕价值连城,回头也要入了谢府的仓库。 谢子堂一家看的眼睛都红了,他们如今虽然是京中的经商大户,稀罕宝物也见了不少,本以为已经不错了,可是见谢忱不过过个生辰,流水般的稀世珍宝献给他,加起来快赶上他们家产了,谢忱甚至不曾多看一眼。 真正的权利面前,他们这些商人穷尽所能赚的银钱简直不堪一提。 谢忱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蘅:“你给为夫准备的礼物呢?” “额……”陆蘅额角有冷汗缓缓滑落:“今日您收到这许多宝物,珠玉在前,臣妾就不班门弄斧了吧。” 谢忱目光逐渐变冷,陆蘅突然伸手扶额道:“臣妾有些不胜酒力,就先下去歇着了。” 谢忱无声的叹了口气:“去吧。” 看着陆蘅离去的背影,谢忱眸色微垂,他倒不在乎陆蘅送他什么,可无论她今日送了什么,只要有心,他定会好好珍藏起来。 - 陆蘅回到院中时,步伐也不飘忽了,目光变的清明了几分。 “怎么办?”陆蘅求助的看向赵嬷嬷。 “要不,您去跳个舞?这两日不是练的挺好么?” “不可能。”陆蘅老脸一红,她活了两辈子,扛过锄头扛过刀,就是没跳过舞。 “可这种日子,您什么都没准备的话,将军一定会失望的。” 陆蘅嘴硬:“他失望同我有什么干系?你们先下去吧,我去将我准备的荷包送给他好了。” 赵嬷嬷等人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退下了。 - 酒过三巡,因为陆蘅半路离场,谢忱兴致恹恹。 这时,工部尚书傅景突然道:“谢将军,老夫今日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给您贺寿,还望将军莫要拂了老臣的一片心意。” “什么?” 傅景唇畔出现初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众人见状,瞬间了然。 傅尚书府上有一未出嫁的小女儿傅雪染,听闻容色倾城,舞姿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可惜被养在闺阁,平时众人可没这么轻易能见着。 有人当即笑道:“傅尚书有什么珍宝就别藏着掖着了,今日沾谢将军的光,让咱们也见识见识。” 众人不免有些激动,有些人甚至在想,谢忱今日会不会收了傅景这小女儿。 毕竟谢忱娶亲至今还未纳妾,将军夫人美则美矣,却失了几分味道, 傅景淡淡一笑,一旁的下人立刻会意,将大殿中央歌舞台的位置让了出来。 下人们突然抬上来一个两米左右的高台,周围燃着烛灯,随后又搬来一道屏风般的白幕,将高台遮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还未见过这般阵仗,心说傅雪染果然是要献舞了,不知今夜这位传闻中容色倾城的傅小姐,能否一舞俘获谢将军的心。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舞倾城(下) 下人们准备好高台上所需的一切后,纷纷退了下去。 琵琶鼓乐响起,白幕后映衬出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女子身量纤细修长,罗裙飘带数米长,青丝似绸缎一般随着夜风纷飞着,众人只隔着屏风看了一眼,便再移不开眼去。 虽看不到女子样貌,确足矣令人心醉。 傅景也是一愣,他知道女儿舞姿数一数二,却一向畏高,却从未见她站到那么高的地方跳舞,看样子这次为了俘获谢忱的心,是下了血本了。 弦乐声起,琵琶伴随着鼓点声,乐声从缓慢变的逐渐急切了起来,幕后的女子翩翩起舞,衣裙随着夜风翻飞着,柔美中不失英姿飒爽。 谢忱原本兴致缺缺的看着,不稍多时,眸色却一顿,唇畔不觉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来。 始终打量着谢忱神色的傅景见状,心中满意,虽说今日雪染的舞姿明显比往日要差些,毕竟是在那么高的台子上跳舞,发挥不如往常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这舞足够博人眼球,胜在稀罕,在座的目光显然都被吸引住了,这就够了,而幕后那女子因为未曾露脸,给人一种若有若现的感觉,更令人如痴如醉。 一舞结束,众人仍旧缓不过神来,半晌,不知谁叫了声好,才将众人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宋珧轻笑了声:“傅尚书这份礼物果然不一般,傅大人,别卖关子了,屏后是何人啊?” 傅景主动开了口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此乃老臣的小女儿,傅雪染,今日为了将军生辰,特意献上一舞,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果然是傅雪染!众人在心中暗暗惊奇,心中忍不住道传闻中的傅雪染果然不一般,看样子今日傅景是要攀上谢府这个高枝儿了。 宋珧笑道:“原来是傅大人的掌上明珠,高台献舞实在不易,如此贵重的礼物,谢将军若是不收,未免有些不给傅尚书面子了。” 台下也有人忍不住议论道:“要我是谢将军,绝对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如此美人,谁看了不心动。” 有女子忍不住嘟囔道:“都没看见脸呢?怎么知道就是美人?” 毕竟今日这种场合,在座女眷,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这个傅雪染未露面便轻而易举的抢了她们的风头去,实在令人不爽! “这你便不懂了,生的好看的美人多的是,看多了不免乏味,倒不如这位傅小姐,着实令人惊艳。” 在众人议论声中,谢忱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屏后女子,淡淡道:“本将军已经有夫人了,傅大人此举,怕是不妥。” “这……” 傅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忍不住道谢忱古板,男人,尤其是谢忱这般身份权势的,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虽说大楚有规矩,夫君要纳妾,需征求妻子的意见,可谁家娘子胆敢不从?除非想被冠上个不贤善妒的名号。 这话傅景自然是不敢说的,一旁,谢忱的大伯母谢姚氏倚老卖老,突然开了口:“阿忱,屏后的姑娘伯母瞧着好极了,说句难听的,不比你如今的夫人逊色,你便收着吧。” 众人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的谢夫人陆蘅是不错,可若论惊艳可人,比屏风后的傅雪染差了一大截。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谢忱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屏风后这女子本将军便收了!别卖关子了,出来吧。” 高台上的女子缓缓落地,就在众人吃惊这傅姑娘还会些功夫时,屏风后那女子已经莲步轻移,款款走了出来。 众人看清来人的一瞬间,险些吐了血。 这人哪里是什么傅雪染,居然是陆蘅!! 陆蘅目光自方才暗中议论她的人身上冷冷的扫了一遍,将这些人默默记下后,这才看向谢忱,行礼道:“今日将军生辰,臣妾特献此舞,祝大人战无不胜,百岁无忧。” 谢忱面上却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仿佛早就料到屏风后面的人是陆蘅一般,唇畔微微上扬,朝她伸出手道:“过来。” 陆蘅见谢忱发自内心的笑了,心下稍稍送了口气,正欲上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傅景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谢夫人,既然跳舞的是你,那,我染儿呢?” “嗯?”经傅景这么一问,陆蘅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傅雪染来,吃惊道:“原来那个女子是傅大人的女儿,我见她不怀好意在厢房外搔首弄姿,便命人捆了,我这便让人将她放了。” 傅景面色瞬间铁青无比,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他女儿辛辛苦苦准备的舞,居然被她说成搔首弄姿,就算她不认得雪染,捆人前也该问清楚才是,而且捆了雪染后,她便出来跳舞了,陆蘅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不守妇道的妒妇!厚颜无耻的如此明目张胆。 谢忱敛住眸中的笑意:“胡闹!来人,去将傅大人的女儿放了!夫人不懂事,还望傅大人莫要见怪,补过今日阴差阳错,夫人这舞,本将军很喜欢……”说罢,在陆蘅耳边低声道:“夫人有心了。” 陆蘅被谢忱火热的目光看的有些羞赧,跳舞是她的弱项,只能利用高台,屏风造势,如若不然,也达不到令人惊艳的效果。 傅景欲哭无泪,捆了他女儿事小,可原本该雪染出的风头,都被陆蘅抢占的差不多了!可尽管如此,傅景却也只能强颜欢笑道:“无妨,只是将军,老臣准备的贺礼……” “令爱也要在高台上跳舞么?若不是的话,便不必跳了。” 原本为了给傅尚书三分薄面,谢忱还能装模作样的看看,此时他的心思全在陆蘅身上,什么舞都看不进去了。 傅景咬了咬牙:“回将军的话,是!” - 可怜的傅雪染刚黑着脸被人放出来后,目光怨毒的看着陆蘅,这毒妇!胆敢将她捆起来,今日她定要在将军面前献上一舞,傅雪染相信,自己的舞姿一定会令将军过目不忘的, 可是当傅雪染看到那两米多高的高台时候,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生辰礼物 “父,父亲……” “你今日不是精心准备了一舞么?还不上去!” 傅雪染:“……” 看着傅景难看的脸色,傅雪染心知此事有异,自己今日若不上去,父亲面上怕是下不来。 傅雪染咬了咬牙,索性上了台,当站上高台的一瞬间,傅雪染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微微发软,傅雪染正准备收回视线,让自己不往下看,目光却刚好同主位上的陆蘅对上,看见对方眼中的几分挑衅,傅雪染不禁怒火中烧。 陆蘅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的男人,就凭你也敢惦记? 妒妇!简直没有妇德! 身后,乐声已经响起,傅雪染心中害怕,也只能 傅雪染多年练舞,有些底子在,虽然害怕,但跳的还不错,舞姿也比陆蘅熟稔的多,宾客们看的倒是津津有味,可谢忱的目光,却半分不曾落到她的身上。 傅雪染眸中闪过一抹失望,脑中却想起今日出门前偶然听见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谢忱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些年也只娶了这以为夫人,雪染行么?” “行不行的试试才知,就算入不了将军的眼,今日前去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听闻太子殿下也在受邀之内……” 傅雪染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宋珧身上,却见宋珧竟也未看她,目光不时像谢忱身旁的陆蘅瞟去。 宋珧今日着实被陆蘅惊艳到了,原本他以为,这陆蘅只是狡猾了些,是个难缠的猎物,却从未见过她这般顺从温柔的一面,令他更想将其得到手,再亲手毁掉!让这贱人后悔,将他折磨的抓心挠肝的。 至于这傅雪染,再美也不过是区区庶女,还是尚书府的庶女,宋珧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 跳舞的台子比将军府的院墙还高出一些,府外,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座凉亭,夜风徐徐,却并不冷。 一个瘦小的女子缓缓收了手中的西洋镜,吐出两个字:“无聊!” “是无聊,不过方才那位女子,倒是有点意思。”一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坐在凉亭中的长椅上,壮硕的身子占据了整个椅子。 他视力极佳,尽管坐在此处,仍旧能将将军府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刚刚献舞的那女子,着实惊艳到了他。 说话的这二人身着大楚的服饰,可若仔细看去,眉骨较高,眼窝偏深,一看便知不是汉人。 女子冷哼了声:“不过是取悦男人的手段罢了,这大楚的女子身份低贱,自甘堕落,实在可怜!不像咱们西洲,女子也能上阵杀敌,独当一面。” “大楚不是出过一个谢夫人么?” “千百年也不过出那么一个罢了!咱们西洲如今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大巫都是女子。”女子提起大楚女子,眉眼间尽是鄙夷,等谢忱垮了,宋家垮了,这些娇滴滴的女人到时候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行了!”男人被女子念叨的有些不耐烦:“咱们能混进来不易,别忘了咱们混进来的正事儿。” 女子连忙噤声了,二人无心继续欣赏谢府的歌舞,起身一阵风似的,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 傅雪染勉强跳完一舞后,被丫鬟们小心翼翼的从高台上搀扶下来,脸都白了。 她本就害怕,见谢将军和太子殿下无一人注意她,心中失落,发挥更是失常。 台下的看客不禁有些失望,傅雪染的舞确实不错,却也未到惊艳的程度,京中也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将她传的神乎其神。 大概是陆蘅表现得太过惊艳,傅雪染瞧着,也就那样了,倒是这位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谢夫人,今日着实令众人惊艳了一把。 谁说将军夫人没有女人味的?谁说将军夫人是个乡下土包子,不懂讨人欢心的?一向冷漠的谢将军,眸底的笑意都快收不住了! 不怀好心的傅景实在张不开那个口,让谢忱收了自己女儿,对着舞完的傅雪染挥了挥手:“下去吧。” 傅雪染眼眶红红,委屈的退下后,宋珧玩味的看了陆蘅一眼,因为他的位置离谢忱和陆蘅的主位最近,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谢夫人今日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只是可惜了傅大人精心准备的惊喜,谢夫人这风头抢的,还真是……” “抢?”见宋珧说话阴阳怪气的,陆蘅淡淡道:”殿下应该明白,何为主场,今日是我夫君的生辰,我不出风头谁出风头?再者说,风头这东西本就是抢来的,谁有本事抢到算谁的,今日旁人若是抢了将军和我的风头,未免不懂事了些,好在,抢不走……” 陆蘅厚颜无耻的如此坦然,宋珧反而无言以对,只是她这话,他听着怎么话里有话…… 垂眸看了眼自己今日特意传的冰丝云绸锦衣,确实比谢忱身上那身繁复扎眼的多,只是从宴会开始到现在,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女子为数不多,心中惦记更多的,怕是太子的身份,大多都被谢忱吸引了去,毕竟宋珧样貌虽生的俊美,可也只是俊美罢了,谢忱那张脸陆蘅扪心自问,在她心中此颜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的。 男子虽不似女子那般需要争奇斗艳,可宋珧心思本就比寻常男子敏感些,如此巨大的落差本就令他心里不适,陆蘅话中指桑骂槐的嘲讽令宋珧更是不舒服,可在这许多人面前,宋珧唇畔也只能保持着虚伪的笑。 谢忱不过是皮相生的好些,他可是堂堂太子,只是不知为何,心头的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 宴会结束后,送走众宾客,谢忱有些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房中。 陆蘅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突然被人从背后拥住,谢忱在她面上亲了口,虽然未开口,可陆蘅却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今晚心情不错。 “等等……”陆蘅伸手推开了谢忱。来到了床边:“我还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陆蘅自床底翻出了一个明黄色的荷包来。 “这是……” “平安符,我得空去庙里求的。”陆蘅第一次像个小女生似的送人礼物,抓了抓头发道:“如今你随时可能去战场,到时候带着它吧,我知道你定然不信这些,但听人说那庙里的平安符一向挺灵的,宁可信其有么。” 谢忱盯着那平安符愣神了片刻,他本以为,陆蘅这种缺心眼儿的女人是不会给他准备什么生辰礼物的,想不到今晚惊喜接踵不断,今日那些大臣送的礼物再名贵,却都不敌眼前这小小的荷包令他舒心。 第二百八十六章 嘉贵妃失声 谢忱将这枚小小的荷包贴身戴好后,笑道:“夫人,夜深了,咱们就寝吧。” 陆蘅犹豫了下,还是没将当年是陛下陷害了谢老将军夫妇的事告诉谢忱。 凭他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要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而今又正值多事之秋…… 可她能瞒他多久呢?陆蘅心说至少不是在今日告诉谢忱,免得影响他的心情。 二人缠绵到后半夜,陆蘅再当不过,疲劳的睡着了,谢忱将陆蘅拥的紧了几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过这么香了,大概是从父母战死沙场后,为了谢府满门兴衰,他精神便日日紧绷着,从未像外人眼中看起来那般放松。 还好,如今他身边有了陆蘅…… 翌日,难得不用上早朝,谢忱本想留在府中一整日陪着陆蘅,哪也不去的,可惜天不遂人意,宫中还是来人,将谢忱传召了去。 “公公,怎么了?” “回将军的话,昨夜,宫外突然收到一封无名信,上面说,此次前往西洲的使臣被杀,已经安葬在西洲了!” “什么?!” 陆蘅面色惨白:“消息当真么?” “老奴不知,只是那信上写的是西洲文,京中也无几人会,陛下担心会不会有西洲的蛮子混进京中来了,除此之外,那信中还写了许多挑衅的话,陛下见后,急火攻心,竟又倒下了,太医前来看过说,这次,陛下怕是快不成了!” 传口信的公公哭道:“夫人乃是陛下义女,也一道前去吧。” 陆蘅没答话,一旁的谢忱握住她的手道:“送信之人显然为了挑衅陛下,心中所写内容真假还未可知。” 陆蘅嗯了声,稳了稳心神,阿尘上一世可是年纪轻轻便成了丞相,这一世就算有些事不一样了,可陆蘅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走,先进宫!” 陆蘅脚步有些虚浮,又不想让谢忱担心,强撑着来到了马车上。 谢忱叹了口气,将她轻拥在了怀里,目光却陷入了沉思。 虽然陛下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可前两年身子还硬朗的很,哪怕有些小病消灾,有太医院和江月沉那些和尚各种补药,未免也太突然了些…… - 皇帝的寝宫中,皇帝躺在床上,半阖着眼,气若游丝。 太医在一旁安静的诊脉,以太子为首,宫妃皇子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唯独不见皇后和大殿下。 陆蘅和谢忱赶到时,因为是外臣和郡主,只能侯在外面,透过薄薄的纱幔,陆蘅就见宋珧跪在前方,垂着头,身子微微发颤,看背影,任谁都觉得他悲痛欲绝,可陆蘅知道,他心底此刻的激动。 他贵为太子,只要陛下西去,他就是皇帝了。 没一会儿,太医收回手道:“陛下情况不妙,怕是,没有几日了。” 竟还有几日么…… 宋珧心下有些急躁,哭着跪爬到陛下床前,哽咽出声:“父皇!” 整个殿中传来一片哭声,太过嘈杂,惊醒了床上的皇帝。 “咳咳!” 皇帝干咳了两声,蹙眉缓缓睁开眼,看着一地狼藉,怒道:“谁在哭?朕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咳咳咳。” 众人连忙噤声了,宋珧连忙上前道:“父皇,您感觉怎么样了?” 皇帝神色混沌,看了眼宋珧,和殿中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缓缓开口道:“皇,皇后呢?” “父皇糊涂了?母后犯了错,还被您禁足呢。” “哦……对。”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宋珧的手:“皇儿,朕是不是,没多少日子了?可惜,朕有些喜爱之物,是带不走了。” 宋珧转过头,看了眼跪在人群中的嘉贵妃:“您若是有什么特别喜爱之物,一道作为陪葬就是,您是天子,心爱之物,或是人,本该永远陪着您!” 这话意有所指,嘉贵妃猛的睁大眼,张开嘴想说什么,口中却只能发出一阵呜咽声。 前两日她同宋珧欢好时,被宋珧这小人喂了什么药,口中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原本她以为,宋珧是想让她闭嘴,以防万一,想不到他做的这么绝,这么狠! 是啊,就算不能说话,她还有手,有的是表达的法子,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闭嘴! “嘉贵妃怎么了?” “回父皇的话,母妃这几日嗓子不舒服。”宋珧温声安抚道:“已经找了太医去看了,您好好休息,这些琐事就交给儿臣处理。” 宋珧说罢,蹙眉道:“先将母妃带下去,别扰了父皇清静!” 嘉贵妃浑身颤抖,偏偏发不出声音,神情狰狞怨毒的看着宋珧。 她和宋珧如今也算有了夫妻之实,嘉贵妃想不通,宋珧怎么会这么狠!亏她以为,宋珧同他父皇一样迷恋上了她,至少,会因为她的身子而对她手下留情…… “母妃嗓子坏了,又见父皇突然发病,受了刺激有些不正常,带下去!!” 皇帝如今也没心思计较这些,只是不知为何,将死之际,心中格外想见皇后。 皇帝缓缓道:“谢将军来了么?” “已经侯在外面了。” “让他进来,朕有些话嘱咐他,你们先退下吧。” 宋珧脸色一变,他没想到父皇这种时候居然会见谢忱,将来这江山是他的!父皇应该嘱托的难道不是他么? 宋珧压着心头的火气随着众人一道退出了门外,见陆蘅居然也来了,微愣过后,上前道:“谢夫人怎么也来了?” 如今宋珧看向陆蘅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火热。 陆蘅觉得有些恶心,微微蹙眉道:“如今陛下还未崩呢,殿下莫不是以为,这皇宫已经是您的了?” “嗯?”宋珧双眸含笑,仿佛陆蘅说了个什么笑话一般,莫说皇宫,整个天下都即将是他的,包括陆蘅! 只是这话谨慎的宋珧自是不必说,眼中的得意已经掩盖不住了。 陆蘅沉着脸转过身,不愿在看宋珧这副小人嘴脸,今日他将嘉贵妃算计到这种田地,陆蘅相信,嘉贵妃会想通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虎钱庄 寝宫内,皇帝伸出枯瘦的手,用力拉住了谢忱的手腕:“谢爱卿,朕死后,这江山,便拜托你了。太子虽有些才干,可他的斤两朕清楚,朕早前便告诉过太子,内事问陆相,外事问爱卿你。” 谢忱淡淡道:“保家卫国,是我谢家的使命,只是陛下若想让臣辅佐太子,需给臣一句实话,当年我父母之死,同陛下有没有关系?” “没有!” 皇帝微愣后,当然不会说实话,谢忱这性子,若是被他得知当年真相,凭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还为他们宋家效命? “当真?” “当真!朕以天子之名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让朕子女不孝,夫妻离心,不得好死!” 谢忱看着皇帝坚定的眸,没答话。 - 陆蘅在外面等了许久,谢忱才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回宫的马车上,陆蘅道:“陛下同你说什么了?” 谢忱将陛下所言告诉了她,陆蘅闻言,冷笑了声,陛下对自己还真够狠的,这种誓都敢发,看样子为了让谢忱继续效忠他们宋家,真是下了血本了。 “陛下这话你信?” “不信,他如今不用发誓也早已应誓了。” 子女不孝,夫妻离心,不得好死,他可不占的差不多了么?将死之人何惧发什么誓呢。 陆蘅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笑道:“管他呢,无论真相如何,早已经木已成舟,将军不必太过神思忧虑,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宋珧坐上皇位!嘉贵妃被宋珧算计的这么惨,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明日我便去别院中看看,她是够将证据交了出来。” 不出陆蘅所料,翌日陆蘅前去府外别院的瓦罐下一看,果然多了个信封。 陆蘅打开一看,里面一共有三张纸,一张是当年宋珧命人在易水湖杀害宋玉谦的亲笔手信,若陆蘅猜的不错,当初被嘉贵妃用了什么法子调换了,送去了另一封手信。另外一张纸,是那批神秘人的地址,应该是宋珧养在公宫外给他做事的狗,以及昔日几位早夭皇子的姓名。 陆蘅又展开了第三张,同前两张相比,第三张只能算是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一句话:“江月沉可能有把柄在宋珧手里。” 陆蘅收了信,未多做耽搁,乔庄打扮了一后,来到了 信中所写的那个地方,吃惊的发现竟是一个地下钱庄,钱庄门前挂着块实木大匾,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黑虎钱庄四字。 昔日做生意时,陆蘅对着黑虎钱庄有多耳闻,老板不是个好相与的,本以为只是个寻常的生意人,想不到居然…… 陆蘅来到那座山庄前,被人拦了下来:“做什么的?” “换些银票。” 为了掩人耳目,钱庄表面上还是进行银钱交易,看陆蘅钱袋鼓鼓囊囊的,便将她放了进去。 陆蘅忍不住心道这钱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看门的都这么凶,或许这样才能赶走大部分客人,免得被人发现异样。 如陆蘅所想,庄内生意惨淡,进入大厅后,整个大厅内就她孤零零的一个客人,门前的伙计喊了一嗓子:“甜心,来客人了!” 内阁走出黑黝黝的壮汉,满脸的胡茬,陆蘅抬头看他:“……你叫,甜心?” 男人粗犷的声音响起:“在下姓肖,单名甜心,你要换多少银子?” 陆蘅低头自怀中掏出张千两银票,递给了小甜心:“这一千两,给我全换成一文的。” 肖甜心:“……”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不过门主有命,平日里来换银钱的顾客,一定要好好招待着,于是让人扛了一袋子碎银子来,耐心的给陆蘅清点了起来。 陆蘅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打量着四周,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间简单的钱庄,不知道后面似乎什么样子的,这些人实力如何。 趁着甜心认真的清点银钱,陆蘅突然伸出手抽回了自己的银票,又从柜台上偷了个金锭子,抬腿便跑,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异常,陆蘅轻功都没用。 “敢偷走东西!!” 甜心怒吼一声,很快便追了上来,抓着陆蘅高高举起,准备往地上摔:“来人,有人偷东西!” 陆蘅一个飞身起来,准备从窗子逃走,守在外面一伙人蜂拥而至,连忙追了进来。 “这小贼还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惜,盗窃寻错了地方!” 陆蘅同这些人简单过了两招,只使出了一成的本事,很快便被人制服了,这些人用捆猪绳将她五花大绑起来,甜心气的直跳脚:“好你个小贼,敢在你甜心爷爷面前偷东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陆蘅及时服软道:“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将银子还给你们,各位大爷放了小的吧。” “放了你?哪有这么容易!” 未首的男人道:“这一千两银票留下!想让我们放了你,还要再拿出一千两才行!不然我们就宰了你!” 能掏出一千两的,家中肯定不缺银子,他们黑虎钱庄的人从来不是善茬儿,怪只怪这不长眼的小贼自己前来招惹。 “别,别杀我,我身上只带了这一千两,不过我们家还有银子,我家有的是钱,你们放我回去拿,我肯定回来给你们!” “放了你?”甜心冷笑了声:“想的美!自己写封信,我们给你三日时间,让你们家里人来赎你,否则……” 陆蘅顿了下,连连应是:“只要各位大爷别杀我,多少银子我家都出得起!” “带下去!” - 陆蘅被人带到了后院儿,后院儿出乎她意料的大,再往后,有一条曲径小路,不知通向哪里。 陆蘅被关进柴房中后,写完信,说了个地址后,庄中派了两个小厮看守着她。 到了晚间,饭点时,有人给看守陆蘅的伙计送了两大碗饭菜来,饭菜的香气飘进了陆蘅的鼻子里,陆蘅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声。 “两位大哥,能不能也给我弄点吃的?” “你?一个小贼还想要吃的?”看守她的人鄙夷的看了陆蘅一眼,仿佛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再不乖乖拿银子来赎人,饿死你算轻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逃走 “两位大哥,小贼也是人,再说了,你们不是没收了我一千两银子了么,就赏我口吃的吧。” “啊呸!没收的银子最后也是教到庄主手里,和我们这些打杂的没一文钱关系!” 陆蘅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身上还藏了些银子,两位大哥去买些酒水,花生米什么的,我知道京中有一家酒馆卖的酒特别带劲儿,那酒叫言无忧,你们去买来尝尝,若是满意的话,给小人些吃的,您二位看如何?” 两个小厮闻言一愣,随后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他们二人再庄内打杂,平日里捞不着什么油水,闻言道:“银子在哪?” “在小的腰带里。” 两个伙计将陆蘅身上最后剩下的几块碎银子偷走后,陆蘅眼巴巴道:“那吃的……” “啊呸!”其中一人吐了口:“我们两个都没多少吃的,还给你?做梦去吧你!” 那二人说罢,垫了垫银子,去了陆蘅所说的酒馆。 其中一人去买酒,余下一人继续看着陆蘅,见陆蘅老老实实的,懒洋洋的打起了瞌睡。 另一人人很快便将酒水买了回来,掀开盖子,清冽的酒香气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这酒是真不错,可惜卖酒的地方太偏了些,根本没顾客,可惜了这好酒。” “酒香不怕巷子深么,快拿碗来,我尝尝这好酒。” “等等,咱们万一喝醉了,让他跑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那可是最结实的捆猪绳,而且她手脚都被单独捆着,根本挣不开,就算挣开了,外面还有人守着,怕什么。” “也对。”另一人哈哈一笑,二人将杯子倒满酒,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没喝几杯,那二人意识便有些不清醒了。 “这酒……怎么回事?” 陆蘅轻笑了声,薄唇轻启,悠悠的开了口:“此酒名言无忧,接下来我问你们二人什么,你们二人乖乖回答我就是。” 陆蘅的话仿佛命令一般,那二人不受控的点了点头。 陆蘅见状不禁唏嘘,这冯大夫的毒真是邪门。 常言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为了防止门中人出万意外,门中也做好了万全之策,在市井中偏僻之处设立了一些接应点,比如这酒肆的几种酒,寻常人并不知道酒名,除非特意前来指定买酒的,大概便是门中有人遇难了。 这些酒有含有剧毒的,有令人言听计从的,还有各种令人生不如死的稀罕毒物。 至于如何哄得这些人去买酒,便看门中子弟随机应变的本事了,大多数人面对危险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陆蘅道:“你们这钱庄,究竟是做什么的?” “替人办事。” “什么人?可有证据么?” “太,太子殿下!证据都在我们庄主那儿!” “你们庄主在哪?!” “……” - 翌日清晨,宿醉的两个伙计从噩梦中惊醒,他们梦见昨日那个人逃走了,庄主给了他们二人一人五十大棍。 还好只是梦…… 二人一抬眼,却见原本被捆在柱子上的瘦小男人消失不见了,两个伙计对视了一眼,口中发出一声哀嚎,昨夜的记忆也如洪水一般涌出。 “妈的!咱们被人耍了,庄内的秘密都被泄露出去了,这可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瘦高个儿急的团团转:“此人混进山庄内,还套了咱们二人的话去,若是庄主知道,肯定会杀了咱们的,这样,你我别告诉庄主他们套话之事,只说你我二人昨夜贪杯,不小心让人跑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他娘的还想不想活了?咱们先将谎撒了,回头想办法离开,至于庄子里会发生什么,都和咱们两个没关系,听见没有!” 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将此事瞒下来。 下午,宋珧一身便衣来到了黑虎前庄,庄主连忙出门迎接:“殿下,您怎么来了?” “多日未来,过来瞧瞧。” 宋珧不知为何,越到了父皇咽气时,他心下反而越发不安了起来,定要确定万无一失,才能安心。 “庄主,近日庄中没有什么异常吧。” “殿下放心,一切如常,不过昨日来了个偷银子的小贼,已经被打发掉了。” 想起此事庄主便恨的牙痒痒,居然有小贼敢在他庄内班门弄斧,那两个贪杯的伙计被他一人罚了五十大棍,赶出山庄了。 好在扣下了那小贼一千两银票,这些事他自然没同宋珧说,宋珧见山庄内并无什么异常,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临走前,宋珧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同庄主嘱咐道:“好好经营着钱庄生意,别被外人看出任何异常,待本宫成为国主那日,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去。” “是!” 庄主喜出望外,早已将昨日那个无关紧要的小贼抛诸脑后了。 - 陆蘅离开后,也并未急着回府。 第三封信中说,宋珧抓住了江月沉的软肋,江月沉这种两袖清风之人能有什么软肋?除了山门,陆蘅想不出其他了。 宋珧既能在宫外养出属于自己的势力,那么差到山门,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不放心的陆蘅渡江回到了门中,问过长老才知,早前训刚放哨的弟子确实在山门外发现了几道诡异的黑影。 “阿蘅,你是说,我们已经被太子的人发现了?” 大长老不放心道:“阿沉的性子,就算是死,也绝不愿意连累山中的。” “那您准备怎么办?” “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本就是同宋家对着来的,也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你若是能见到阿沉,告诉他不必顾忌我们,若那个太子胆敢做什么,大不了拼了!” “长老稍安勿躁,宋珧只是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未必就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可只要他查出江月沉给陛下炼制的丹药中有不易察觉的奇毒,这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们作为他的同门,也难辞其咎,到时候人们就会怀疑你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可眼下他还是没有证据的,此事未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过你们还是做好准备,若真到了东窗事发那日,门中有些年轻的弟子能遣散还是遣散的好。” “你说的是,我们这些人死了便死了,门中那些年轻的孩子,能活下来最好。 ” 陆蘅安抚好了门中长老,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其实此事未必就没有解决之法,可是,陆蘅不想…… 第二百八十九章 舒尘归来 陆蘅回到谢府后,赵嬷嬷见她回来了,长长松了口气:“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将军等了您一夜。” 陆蘅一愣:“我临走前同他说过我有事,他等我做什么?” “将军是担心您呢。”赵嬷嬷有些无奈道,她有时候觉得陆蘅聪慧无双,简直是无所不能,寻常男子都比不得她,可为何偏偏这方面既冷漠又不开窍。 陆蘅闻言,心下不由得一暖,谢忱……居然等了她一夜。 “将军在哪?” - 陆蘅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时,谢忱正在研究西洲地势,陆蘅上前看了眼,那地图极其繁复,西洲的城池,部落,首领是谁,作战风格,竟写的一清二楚。 陆蘅见状不禁微愣:“这是哪来的?” 谢忱抬眼看了她一眼,熬了一夜的眼尾微微泛红:“回来了?” 陆蘅见他这样子,莫名有些愧疚,点了点头:“昨日我去查到了一些事情,你放心,一般我没把握的事不会擅自行动的。” 谢忱嗯了声,对于陆蘅的能力,他从来放心。 “你这地图,是哪来的?” 谢忱淡淡看着她,说出来的话确令陆蘅浑身一震:“青珩君送回来的。” “阿尘?他回来了?我去找他!” 陆蘅这数月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正准备去找舒尘,突然被谢忱一把拉住了。 谢忱神色不满的看着她:“为夫等了你一夜,一回来便去见青珩君!他没事。” 陆蘅有些心虚,尽管心中要见舒尘的心思很强烈,却还是乖乖顺势坐在了谢忱腿上:“我本以为阿尘已经死在西洲,都做好给他立衣冠冢的准备了,如今知道他活着回来了,自然有些欣喜。” 说罢,在谢忱面上亲了亲:“昨夜让你担心了,将军先去睡吧。” “一起。”谢忱拉过她道:“如今青珩君在宫中领赏呢,怕是没时间见你。” “额……” 想想也是,舒尘非但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西洲重要的地图,日后若是真打起来,于谢忱而言也有利的多,可谓大功一件,回来后怕是有许多事要忙,知道他平安就好,回头再见也不迟。 昨夜一整夜没怎么睡好的陆蘅拥着谢忱,沉沉的睡去了。 二人一觉睡到了暮色四合之际,醒来时,谢忱的贴身侍卫来报,今日舒尘入宫,交给了陛下西洲地图,并将自己这数月来研究出来的对抗之策献给了陛下,陛下惊叹舒尘年纪轻轻之胆识和才敢,想起之前他科举时连中三元,写的一手好文章,将舒尘封为了左丞相,位份仅在陆元之下却又查不了多少, 陆蘅闻言并未觉得吃惊,上一世舒尘年纪轻轻变成了丞相,是寒门子弟中的楷模,这一世虽然有些事不一样了,可他的成就绝不会低于上一世。 陆蘅看了谢忱一眼,欲言又止。 “去吧。” 陆蘅连忙起身梳洗了一番,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她和谢忱如今的关系,和真正的夫妻貌似没什么两样了…… - 舒尘被封为丞相,陛下赐了新府邸,舒尘却未着急搬过去,而是仍旧再翰林府。 陆蘅到时,还怕打扰到他,不想整个翰林府静悄悄的,陆蘅进去时,就见舒尘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既没有踏破门槛的送礼之人,也没有私下庆祝。 他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儿,消瘦的有些吓人,不算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足以见得他这几个月来,日子并不好过。 见陆蘅来了,舒尘漂亮的桃花眸中浮现出一抹晶亮的笑意:“小九,你来了。” 陆蘅眼眶微微泛红,长久以来压抑的担忧瞬间泛滥成灾:“臭小子,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了!” 舒尘站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对着陆蘅伸出手:“这么久没见了,抱抱。” 陆蘅上前,将舒尘瘦弱的身子牢牢抱紧,点到为止的松开他道:“怎么瘦这么多?让舒婶婶多做些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听说你此次立了大功,被陛下封为丞相了,怎么府中这么冷清?” “三日后迁宅设宴,今日特意让下人传话出去,任何人别来打扰我。” “你刚回来,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陆蘅说罢,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不回房,在外面做什么。” “等你。” “别闹!” “没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是再等你。” 舒尘双眸含笑的看着陆蘅,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我今日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人和事,就是等你。” 陆蘅道:“我以为你今日会很忙,就没来叨扰你。” 舒尘看了她一会儿,哦了声:“我还以为你在府中陪谢将军,抽不开身。” 舒尘语气淡淡的,他如今早就不是幼年时那个冲动易怒的小孩子了,可是想起昔日在青坪村时,他和小九都视彼此为唯一,若是在那时,得知他回来了,小九一定是第一个过来的。 可是如今,他仍旧视她做唯一,可是小九的心思却不再全然在他身上了。 他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如今能平静坦然的面对这一切,至少小九还是牵挂着他的,不是么? 陆蘅无言以对:“外面风大,先进屋吧,和我说说你在西洲这几个月怎么过的。” 几炷香的功夫过后,陆蘅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一行人到了西洲后,使臣便换了人,舒尘伪装成寻常百姓混在民间,得知那个代替他的人几日后死在西洲王宫中后,舒尘便死了同西洲谈判的心,而是伪装成百姓,去打探西洲的地形地势。 可是西洲的女将军赫连衣发现了异常,命王宫内的将士在民间搜寻是否还有汉人。 陆蘅闻言,心惊胆战道:“你这几个月来,是如何躲过他们搜查的?” 舒尘这长相,一看便知是汉人,口音自是不必说,身上带的银钱同西洲的货币也不一样,根本不能再西洲使用,而且西洲地处偏远,听说到处都是荒漠,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么久以来要穿梭于西洲各个城池,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陆蘅不敢想。 第二百九十章 留下来陪他 “我这段时日始终乔装打扮,面貌上不易被人看出,至于口音,伪装成聋哑人就好了。” 舒尘笑笑:“唯一要考虑的,就是饿肚子,好在西洲民风淳朴,百姓大多单纯善良,见到一个身无分文的聋哑人,总会施舍些当地的银钱或者吃食,实在不行,他们当地种葡萄,甜瓜的很多,去地里偷摘一些也能果腹。他们当地信佛的很多,若是晚间没去处,便在佛像后面盖着茅草休息一日,反正每日东躲西藏的,倒也活下来了。” 舒尘说的轻松,他是个能吃苦的,可陆蘅还是听的心惊肉跳,心下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儿。 吃苦就算了,舒尘性情清高,要他以去找人乞讨,偷窃为生,怕是会折损他读书人的尊严。 似乎看出陆蘅心中所想,舒尘笑道:“我不过是多读了几年圣贤书,也不比谁高贵多少,真到了快饿死的时候,脸面就不打紧了。” 见他说的如此坦然,陆蘅也不替他矫情了:“也对,管他的,活着回来了就好。” “小九,我许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这段时日肚子饿时便时常想起来。” 舒尘说罢,眼巴巴的看着陆蘅,像一只等着投喂的小奶狗,哪里有半分丞相大人的样子。 陆蘅闻言,痛快的挽起衣袖道:“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舒尘如今夜也没继续纠正她,她不是他姐姐,闻言,只是清浅一笑道:“都好,我和你一起。” 二人来到厨房舒府的厨房时,厨房内的下人们着实有些吃惊,、舒尘一个眼神过去,便没人敢多言什么,纷纷从厨房退了出去。 陆蘅做饭时,舒尘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等着。 陆蘅一面洗青菜,一面道:“你这次虽然过程艰难了些,好在活着回来了,能带回西洲的地形图已经是大功一件,你怕是当朝最年轻的丞相大人了吧,他日前途无量……不对,你如今位份已经很高了,再想上升也没那么容易,你日后便老老实实为官,他日好好辅佐新帝,正好你新上位没多久,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混个元老当当。” 舒尘听她句句都在替他规划着来路,无奈的叹了口气:“阿蘅,你以为我活着回来是为了什么……” 陆蘅添柴的手顿了下:“因为什么都没关系,重要的是结果。” 舒尘笑笑,也未继续多言。 结果么…… 向上爬确实是他的目的,却不是唯一的。 看着替他做饭的陆蘅,舒尘的目光变的逐渐沉痛。 怎么办,在西洲这段时日,每每快要饿死,或者晚间在冰冷的寺庙中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他脑中浮现出来的都是陆蘅的身影,他当初甚至没想回来后能称王拜相,只是在想,若是死在西洲,便再也见不到小九了。 舒尘自己都没想到,他对陆蘅的执念已经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 他如今既然活着回来了,便不能白白回来,余生身边若是没有她,他会疯的! - 陆蘅动作麻利,很快便做了四菜一汤出来,舒尘一看,都是补营养的,陆蘅如今仍旧拿他当弟弟照顾,将饭菜端上桌后,陆蘅夹了个鸡腿儿给他:“多吃点,瞧你如今瘦的。” “好。” 无论如何,舒尘还是享受此刻的安逸,他们二人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躲在房间里偷偷吃东西一样。 舒尘乖的陆蘅忍不住怀疑,这家伙如今真的是同陆元不相上下的堂堂丞相么?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个下人:“大人,太……” 舒尘冷冷一个眼刀扫过去,下人噤若寒蝉,瞬间不吭声了。 舒尘这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令陆蘅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舒尘不是乖,只是在她面前乖罢了。 陆蘅有些无奈,问这下人道:“怎么了?” “太子殿下前来,拜访大人。” 陆蘅冷笑了声,如今舒尘的才干已经被人发现了,即将坐上那个位置的宋珧怎么可能放过拉拢的机会。 舒尘年轻,又没有背景,是培养成心腹的最佳人选。 虽然早前舒尘明确拒绝过,可若是能拉到一个得力的心腹,三顾茅庐又如何。 “你就说我乏累,睡了。” 陆蘅却是一愣:“你不见太子,不怕惹怒他?” 舒尘如今回来,不可能没摸清如今的形势,所有人都认定了宋珧很快便会继承大统,如今朝中想拉拢亲近的更是不在少数,心高气傲的宋珧如今可不是什么人都放在眼里,能亲自前来拜访舒尘,足以看出宋珧对他的看重。 舒尘淡淡道:“太子殿下猜忌心太重,而且如今一切还未成定局,我同他不宜走的太近,若他日殿下真为国君,我只需本分顺从即可,他自然不会动我。” 历朝历代,朝中都需要有真才实干的臣子,宋珧虽然记仇,可只要舒尘尽到自己的本分,宋珧确实不会动他。 不得不说,舒尘确实聪明,若换做旁人,在他这个年纪正是居功自傲的时候,又得下一任准国君如此器重,怕没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这种诱惑,就算真不想靠拢宋珧,也没几个人有胆量多次拒绝。 而舒尘已经摸透了宋珧的本性,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能明哲保身,见他这般聪慧,陆蘅便也安心了许多。 不在谈及如此沉重的话题,陆蘅道:“对了,你这数月来将西洲逛遍了吧?西洲有什么好玩的么?” “西洲地势荒凉,好玩的真没什么,瓜果倒是特别甜,对了,那个地方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不允许纳妾,女子也能像男子那样入仕,领兵打仗。” “倒真是个好地方。”陆蘅忍不住赞扬道。 二人闲话间,陆蘅已经填饱了肚子,见外面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小九。”舒尘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你我许久未见了,我还有许多话想同你说,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可好?” 陆蘅:“……” 第二百九十一章 江月沉要做什么 似是怕她生气,舒尘也仅仅是拉着陆蘅的袖脚,神色带着几分哀求的看着她。 陆蘅:“……” “不行,我如今是谢忱的夫人,我今日若是留在你这儿,我怕你姐夫明日提刀找过来。” 陆蘅回过神来,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舒尘。 “我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名字!”舒尘眸中浮现出一抹寒意:“真以为我怕他谢忱不成?” 陆蘅抽回自己手,忍不住蹙眉道:“你如今是丞相了,不要在我面前闹小孩子脾气!你若真那么讨厌他,为何还要苦苦守在西洲摸清楚地形?” 舒尘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清楚,若真同西洲开战,陛下必然会让谢忱前去,他将西洲的形势打探清楚,无异于给谢忱打仗提供了方便。 西洲王杀了那个假使臣时,舒尘明明可以直接逃回来的,可她还是选择了以身犯险,孤身一人留在西洲数月。 “我只是尽我自己应尽的本分罢了,同谢忱无关!” 舒尘冷嗤了声,他虽然不喜谢忱,可他身为朝臣,身为大楚的子民,自然以大局为重。 “好了,有时间去看看舒婶婶吧,她和陈大夫很担心你,我先回去了。” “等等,三日后我在新府宅设宴,你到时候能不能来?” “我和将军一起去么?” 舒尘:“……” 虽然他心底不希望谢忱去,更不愿意看见陆蘅在谢忱身旁,二人夫妻恩爱的模样,可若只单独请陆蘅去,会惹人非议,于陆蘅的名声也无益处。 “若是,谢将军肯赏脸来的话,最好不过。” 陆蘅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道:“阿尘,你能帮我个忙么?那日寻个由头,将江月沉请来。” 舒尘同脸色又是一黑,一个谢忱,一个江月沉,他想不通,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不过见陆蘅神色坦然,想来是有要事,舒尘还是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我尽力。” “好,寻个合适的理由,别惹人怀疑,请不来就算了,如今关注你的人太多,别给自己惹麻烦。” 见陆蘅担心自己,舒尘笑道:“好。” 确定舒尘安全无恙后,陆蘅心头的巨石重重落下,陆蘅也未多耽搁,起身离开了。 看着陆蘅离去的背影,舒尘原本清朗的目光变的阴沉了起来。 他不想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了! 陆蘅回到谢府后,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眼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陛下若是能多活些日子就好了…… - 许是陆蘅的念头太过强烈,几日后,谢忱下朝时告知陆蘅,江月沉给陛下炼制了新丹药,陛下服下后,原本奄奄一息的身子突然清明了许多,虽然仍被太医告知,命不久矣,可至少能多活上十数日,多的话可能还能撑一两个月。” 陆蘅闻言,微微蹙眉道:“陛下状态如何?” “很精神,看起来倒像是……” “回光返照?”陆蘅脸色有些难看。 “嗯。”谢忱冷冷道:“我打听过,昔日陛下每每服用了江月沉给的丹药后,精神状态都会变的极佳,若是长时间不服药,身子便又垮了,久而久之,陛下对江月沉越发信任不说,对他炼制的丹药,也逐渐有了依赖性,如今看样子,已经离不开了。” 陆蘅突然想起,昔日在江月沉的书架上看见过一本书,其中记载了一味可入药的花,名为罂粟,和其余几种药材一同炼制,会令人上瘾,直到将人的内里掏空。 陆蘅想着想着,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一旁谢忱冷冷的声音传来:“若我猜的不错,江月沉原本给陛下服用的,并非什么延年益寿的药,而是同如今这种差不多,服用后会令人短暂的精神焕发,实则令人身体越来越差,却会产生依赖性,逐渐离不开。” 陆蘅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谢忱如何得知这种药物会产生依赖性的? 谢忱提及江月沉,便没什么好气道:“陛下如今虽糊涂了些,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发现不出江月沉给他的丹药有问题?怕是已经离不开了,或许原本陛下心中只是猜忌江月沉想要利用这种药物控制他,需要权势之类,而并未猜到江月沉会给他下毒要他性命,发生上次之事后,更怀疑是凤仪宫动的手脚……可是这次,我真不明白你那江师兄准备做什么了!” 江月沉明明可以等着陛下安静的死去,何必多此一举,引火烧身呢? 谢忱不了解江月沉,一时想不通,陆蘅却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 - 御书房内,重新恢复了些精气神儿的陛下坚持要来批阅奏折,许是人之将死,反而想做些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事。 江月沉一袭素白僧袍,在一旁安静的研墨。 江月沉今日这袭衣袍素的陛下有些扎眼,忍不住微微蹙眉道:“朕还没死呢!高僧便穿起白袍了,这衣裳朕看着实在扎眼,换下来!” 江月沉淡淡一笑:“是。” 皇帝转头看他,江月沉一如既往的顺从,却并没有要下去换衣裳的意思,不由得一阵火大:“朕要你现在去换!” 皇帝至今想来,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他一世英名,最后会被一个和尚算计了。 “贫僧还是先替陛下研完墨吧。” “朕让你现在去换!!咳咳!”皇帝怒吼完,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浑身仿佛百蚁附槐,啃食着他的骨血,皇帝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江高僧,给朕仙丹,快给朕仙丹!” 自从这次服用完江月沉给的丹药后,他几乎日日离不开这种药,一日不服用,便痛苦的难以言喻,可每当服用过后,浑身精神焕发,仿若身处云端。 江月沉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痛苦狰狞的五官,眸中再无平时的慈悲怜悯,他恨不得皇帝现在就死,替他的父母偿命! 可是,想起阿蘅的目的,江月沉还是半蹲下身来:“贫僧这就去给您拿药,不过,您还是先将让太子继位的圣旨写清楚,免得他日太子殿下继位,有人说闲话的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谢忱抢了他的 皇帝闻言,震惊的看着江月沉。 “太子?你和太子什么关系?” 江月沉回答的坦然:“贫僧自入宫后,一心为陛下效命,太子殿下作为他日的国君,自然也是贫僧需要效命之人。” “混账!朕还没死呢!”皇帝怒火中烧,可浑身上下仿佛被虫蚁啃噬着,痛苦难耐。 江月沉冷冷道:“陛下快去写吧,贫僧好给您去拿药!” “朕写,朕这就去写!” 皇帝咬牙切齿,狼狈的来到书案前,颤抖着写下圣旨,无比屈辱的盖上了玉玺:“江高僧,这下可以给朕药了吧?” 江月沉接过圣旨,去取了药来:“如今宫中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陛下最好别幻想清醒后便能做什么。” 陛下服过药后,江月沉冷着脸离开了,御书房只剩下皇帝一人,无力的坐在了软凳上。 此时皇帝的意识格外清明,脑中不由得思索许多事。 从他在嘉贵妃宫中出事开始,到最后这事莫名其妙落在了皇后母子身上。 还有那日,他病危之际,嘉贵妃为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令皇帝有些毛骨悚然。 “李公公!” 守在外面的李公公连忙跑了进来:“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太子在宫里么?” “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刚去看了嘉贵妃,说嘉贵妃娘娘近日情绪激动,怕冲撞了您,命人严加看守了起来,正准备出宫。” 皇帝闭了闭眼,看样子如今一切都在宋珧掌握之中了…… “陛下要见娘娘么?老奴去通传。” “等等。” 皇帝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此时还不能打草惊蛇,好在他还没死,若宋珧真有反心,哪怕他死了,也绝不能将皇位留给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 江月沉刚离开御书房,便被宋珧身边的人叫到了东宫。 宋珧负手立在窗前,江月沉刚走进殿中,宋珧突然回过头,一脚将江月沉踹到在地。 “你在搞什么鬼?!”宋珧冷冷出声,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父皇眼见要死了,他又研究出什么劳什子仙丹,让父皇多活一阵子就算了,这不是凭白惹人怀疑么。 江月沉起身,拂去身上的尘土,轻笑道:“殿下稍安勿躁,陛下若是就这么病恹恹的死了,没立下圣旨,待陛下西去后,你若是除掉了皇后大殿下等人,难免不会惹人怀疑,名不正言不顺,就这么几日,您还等不起么?” 宋珧冷冷看着江月沉,眸色阴翳:“江月沉,你最好不要同本宫耍心眼,否则,你背后的山门也别想要了!若事情败露,本宫顶多背负骂名,如今朝中大多数人都站在本宫这边,本宫也未必夺不来这皇位。而你,私自给父皇下毒,你背后的势力也脱不了干系!” “贫僧省得。” 江月沉不冷不热的态度令宋珧越发嫌恶了起来,不过是个居心叵测的和尚罢了,惺惺作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来给谁看。 宋珧始终想不通,江月沉明明屈居人下,却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态度永远不卑不亢,却又挑不出任何错处,如此,倒显得他沉不住气了。 宋珧道:“本宫且暂时信你一次,你记住,你如今不过是本宫的一条狗罢了,若是再敢擅自行动,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说罢,拂袖而去。 江月沉唇畔浮现出一抹苦笑,刚出了东宫的门,宫人来道:“江高僧,舒丞相府中命人送来拜帖,说后日迁移府宅,府上设宴,请您前去。” 江月沉一愣,他和舒青珩并不熟,论身份,他也并非朝中达官显贵,舒相设宴邀请他做什么? 江月沉突然想起,阿蘅同舒尘貌似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当年孤身一人入京,也是为了寻找舒尘。 如今舒相也算死里逃生,他们二人想来私下里已经见过面了,难道,是阿蘅要他邀请自己的? 思及此,江月沉心下莫名有些激动了起来。 - 舒尘迁移府宅当日,喊去了陆蘅,舒家人先小聚了一番。 舒寡妇有些遗憾的看着舒尘和陆蘅,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当年在村子里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他们家阿尘没这个福分,如今做了丞相有什么用,阿蘅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在舒尘的新府宅吃过晚饭后,陆蘅便打道回府了,舒尘送她走后,陈大夫突然叫住了他:“大人,我有些话和你说。” 舒尘一愣:“您还是叫我阿尘就好了。” 这些年来他和陈大夫之间关系说不上多亲近,平时陈大夫更是极少主动找他说话,不过看在舒寡妇嫁给他后,日子过的不错,尤其是他不在的这些年,舒尘打从心底感激陈大夫,如今尽管已经做了丞相,对陈大夫仍旧敬重。 陈大夫有些拘谨的道:“咱们爷俩唠唠,别让你娘听到。” 舒尘失笑:“好。” 舒寡妇闻言,忍不住笑道:“你们爷俩有什么秘密还瞒着我,我回屋就是!” 舒寡妇带着下人退下后,陈大夫开门见山道:“小九,不对,她如今叫陆蘅是吧,陆蘅已经是旁人的妻了。” 舒尘闻言,仍旧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知。” 陈大夫重重叹了口气:“你……唉,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陈大夫自认虽然只是一介乡野村夫,可毕竟也是个男人,还是个过来人,舒尘看陆蘅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 舒尘闻言也不恼,冷冷道:“您当初不也没放弃娘么。” “那能一样么?你父亲当年因为意外去世了,我和你娘这才……”一把年纪提及感情之事,陈大夫面上浮现出一抹羞窘:“可是陆蘅如今和谢将军夫妻恩爱,你总不能抢人家的啊……唉,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别最后闹得谁都下不来台,对阿蘅也没好处。” “抢?”舒尘唇角的笑意瞬间挂不住了:“当年小九是我的妻!若是没有李大牛那件事,我们如今孩子怕是都能打酱油了,虽然我和她没成亲成功,可我们二人青梅竹马,互相帮扶着长大,是谢忱抢了我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流水席宴 舒尘眸色沉痛,他十岁那年情窦初开,认准了小九会一辈子是他的,若是早知道她会嫁给谢忱,当年将谢忱捡回家时,他就是拼死,也要杀了他! 陈大夫见同他说不通,不禁重重叹了口气,舒尘是个好孩子,是他这些年来,见过最好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可是偏偏这种寻常人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 翌日,陆蘅醒来后便开始梳妆打扮,今日是阿尘被封为丞相后设宴,也可以当做是他从西周死里逃生,接风洗尘之宴,总之是个大场合,陆蘅觉得自己理应庄重些以表诚意。 谢忱站在一旁,满脸官司的看着她:“昔日赴宴也未见你这般重视过。” “将军生辰那日,我还不够重视么?” 陆蘅一句话将谢忱堵了回去。 谢忱:“你这身衣裳颜色太扎眼了,换身素净的,我瞧你柜中那件白色云纱裙就不错。” “……今日阿尘迁移府邸,我穿一身白不合适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奔丧呢! “反正这身不行。” 最后,在谢忱的强烈反对下,陆蘅穿了身中规中矩的衣裳,面上也未上妆,便被拎上了马车。 他自己倒是穿戴的极其齐整,一袭玉色卷云纹锦袍,头戴金冠,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感受到陆蘅不满的目光,谢忱淡然自若的解释道:“今日是舒相设宴,作为他的姐夫,本该盛装出席,以表尊重。” 陆蘅没好气的冷笑了声,心说谢忱昔日里何时穿过这种翩翩公子的玉色长衫,这身装扮,看着倒像是舒尘那种文人墨客的打扮,偏偏穿在他一个武将身上,竟比谁都好看。 他是故意的吧?他就是故意的! 陆蘅同谢忱相处时间越久,越觉得他有些时候实在幼稚,像个小孩子。 见谢忱虽然嘴上说着赌气的话,可是眉眼间确是含着笑意的,显然他并不是真的介意。 陆蘅笑他小孩子脾气,却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 宴会设在相府后院儿一处栽满青竹的空地中,竹下设着流水席,竹叶状的碟子上摆着精致的菜肴飘在水面上,别有一番雅韵,令人忍不住心生感慨,青珩君不愧是风雅无双的君子,宴会都如此别出心裁,也不知他日哪家女子有这个福分做丞相夫人。 陆蘅和谢忱二人到时,朝中达官显贵们几乎都来的差不多了,可是二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尤其是今日与平日里格外不同的谢忱,抛开他将军的身份不谈,今日单看外貌,竟是与这宴会最合适的人。 舒尘见陆蘅来了,上前笑道:“谢将军来了,请上座。” 陆蘅目光四处看了一圈儿:“我父亲也来了?” 陆元站在不远处,唇边挂着抹虚伪的笑意。 想想也是,原本在舒尘之前,他才是大楚最年轻的丞相,如今一把年纪,府上闹出种种丑闻,本就不受陛下待见,如今又被一个小辈后来居上了,陆元还没那么大的度量。 宋珧也未放过这个拉拢舒尘的机会,百忙之中抽身前来赴宴,见陆蘅在自己,对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 陆蘅:“……” 若宋珧不是太子,没生得这副好皮相,再而三对陆蘅露出轻佻的笑意,必然会被人当做登徒子,虽然在陆蘅眼中他就是,可是外人根本看不出宋珧心中所想,在所有人眼中,他都即将是下一任帝王,风光无限。 宋珧感受到众人艳羡讨好的目光,满意的笑笑,可他还未得意够,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江月沉来时,众人的神色瞬间有些复杂了起来。 如今除了陛下对这个和尚深信不疑,朝中这些文武大臣都觉得他别有用心,对江月沉并无好感。 更有文臣一时没忍住心中厌恶,酸唧唧的开口道:“这不是江高僧么?您怎么来了?” “该不是给咱们炼丹助兴来了吧?” 周围一片讥讽声,陆蘅心下蓦的有些不舒服了起来,昔日在门中时,江月沉走到哪都是受人敬仰的,何曾像此时这般,宛如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面对着众人的嘲讽奚落,江月沉神色淡淡,丝毫不以为意,宋珧黑着脸来到了江月沉身边:“江高僧不在宫中看顾父皇,来这里做什么?!” 如今江月沉知道他不少秘密,出现在这种场合,宋珧实在难以心安。 “回殿下的话,是臣请江高僧来的。” 开口的是舒尘,舒尘笑道:“殿下赎罪,臣自西洲回来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听闻江高僧的丹药有奇效,便请来,让他替臣看看。” 舒尘说的有理有据,宋珧无言以对。 “原来如此,既是如此,江高僧便去后面候着吧,劳烦青珩君命小厨房准备些素菜,今日这种俗人场合,满桌皆是酒肉,不适合江高僧这种出家人。” “就是啊,区区一个和尚,哪里配和我们同席!” 众人言语间忍不住的排进,陆蘅想说什么,看了眼身旁的谢忱,到底忍住了。 江月沉比这些两面三刀的大臣不知强出多少,本不该受到如此嘲笑,或许自己今日不该让他来。 “今日江高僧是受了我的拜帖来的,便是客人,自然要同我们同席。”开口的是舒尘,扪心自问,他虽也不喜江月沉,却从不会失礼于人。 江月沉淡淡一笑道:“无妨,贫僧确实不喜这种喧闹的场合,今日前来特意给大人带来两枚丹药,还请大人及时服下。” “……江高僧!”宋珧几近压抑不住语气中的怒意:“青珩君如今想要什么补身子的药没有,您这些稀罕玩意儿,还是留给父皇吧!” 在宋珧眼中,江月沉就是个只会炼制一些稀奇古怪丹药的骗子,舒青珩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像父皇一样被蒙骗住,一旦发现这丹药有异…… 舒尘准备去接丹药的手一顿,他对江月沉并不熟悉,但从陛下如今越来越差的身子来断定,江月沉绝非善辈,尤其是太子的脸色如此难看, “大人,收下吧。” 开口的是陆蘅,舒尘便直接收下了。 陆蘅深知江月沉为人,除了要替他父母报仇外,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君子,绝对不会害舒尘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私会被抓包 江月沉将丹药教给舒尘后,便虽着舒府的下人去了后院儿,高大的背影在满院的喧嚣中显得有些落寞。 陆蘅随着谢忱落座后,敬了舒尘几杯酒,便觉得头有些沉,伸手扶住额头。 一旁的谢忱见状,蹙眉低声道:“酒量不好还逞强。” 陆蘅尴尬的笑笑:“这酒太烈了,我下去歇息下。” - 陆蘅来到竹园不远处的厢房后,让引路的下人下去了。 此时竹园中一片热闹,后院儿确静悄悄的,陆蘅起身,避开守在门外的下人,来到了江月沉所在的厢房外敲了敲门。 “江师兄。” 江月沉推开门走了出来:“阿蘅……” 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陆蘅才开口道:“今日你不该来的。” 陆蘅想起方才他受到的排挤,心下还是有些不舒服。 “啊?我以为是你让青珩君请我来的,便来了。” 陆蘅被噎了下,同江月沉直言道:“是我让阿尘要你来的,江师兄,宋珧是不是发现山门的事了?” “嗯。” “所以你便同他狼狈为奸……” “杀死皇帝也是我本意。” “既然如此,他明明已经快死了,你又为何给他丹药,让陛下延长寿命?” 江月沉见陆蘅眼眶微微泛红,叹道:“你不是猜到了,太子殿下发现了山门的存在,凭他敏感多疑的性子,我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他日他继承大统,绝不如他所言放我一马,我就算了,山门他怕是也要斩草除根一并除掉,如今唯一的机会,便是我先发制人,说他以我师门做威胁下毒陷害陛下,就算到最后我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也能带着他同归于尽,门中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陆蘅见自己猜测应验了,仿佛瞬间坠入寒窑。 江月沉,会死么…… “或许,我可以帮你,你先别轻举妄动,我手中还有宋珧做恶事的其他证据。” 江月沉深深的看了陆蘅一眼,并未告诉她,他已经让陛下得知他同宋珧是一伙的了,而是像昔日在山门中时候那样,笑着揉了揉陆蘅的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同谢忱过你的富贵日子,谢将军会将你保护好,别为了我,掺和这些烂事了。” “不是为你,我同宋珧之间,有笔旧账要算!” 想起上一世的断腿,挖眼,全部心血被宋珧利用的团团转,这笔账也该清算了。 陆蘅引着江月沉到一旁石桌前坐下道:“之前宋珧喂过嘉贵妃哑药,是不是你给的?” “是,不过他找我要哑药前,并未说过给谁用,或许嘉贵妃也知道他的秘密,他先毒哑了嘉贵妃,又暗示陛下死后要嘉贵妃陪葬,想来是为了永远堵住嘉贵妃的嘴罢。” “你可有解药么?如今嘉贵妃已经被宋珧命人看起来了,你轻功一绝,能不能混进去,给嘉贵妃解药?” “七八成把握。” 江月沉说这话,便是差不多有十成的把握了,毕竟江月沉的轻功是陆蘅见过最厉害的,一阵风似的,快到令人看不清。 “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你要总有你的道理,师兄信你。” 感受到江月沉含情脉脉的目光,陆蘅有些不自在,又道:“将解药给嘉贵妃后,你要她先别着急找宋珧算账,宋珧心狠手辣,不知会不会留有后手,若想彻底让他翻不了身,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咱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陆蘅将自己的打算悉数告诉了江月沉,江月沉安静的听着,有觉得不妥的地方,偶尔出言指点陆蘅两句。 风吹过隔壁的竹园,带来一阵沙沙轻响声,二人仿佛回到了在山中时,宁静清幽的日子,每日只有他们二人朝夕相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陆蘅起身道:“我先下去歇着了。” 她如今不是江月沉唯一的弟子,也不是他的爱人,而是谢夫人,若是被人发现她同江月沉私下相会,哪怕是个和尚,也会惹人非议,若是被宋珧得知,更是要平生事端。 “阿蘅……” 江月沉突然开口叫住她,却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陆蘅强忍着难过,道:“江师兄,你真准备同宋珧同归于尽?” 宋珧何德何能…… “若能杀死老皇帝,毁了他如今最出息的儿子宋珧,宋家这些皇子中,都是些资质庸碌的,早晚会自取灭亡,若是死的仅仅是我一个,也算赚了。”江月沉说罢,又宽慰陆蘅道:“我也未必会死,若是有一线生机,我会牢牢抓住的,不必替我挂怀。” 陆蘅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道:“……其实,比起让宋珧去死,我更希望你能活着。” 他们二人今后可以一辈子不见面,可以形同陌路,可江月沉是个好人,陆蘅希望他好好活着。 江月沉闻言,眉眼间浮现出一抹笑意,似江间清风吹起门中树叶时的沙沙声,给陆蘅带来无限的惊艳与宁静。 “阿蘅,过来,再让师兄抱抱。” 看着眼前男人单薄清俊的面庞,陆蘅鼻头一酸,上前用力抱住了江月沉。 陆蘅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心道难道只有这一种办法了么…… 二人用力的拥在一起,不远处,一身玄色衣摆缓缓落在了一株墙角的青竹上,俯瞰着院中的一幕。 江月沉留恋于怀中的温度,正欲放开陆蘅,突然感觉头皮一麻,推了陆蘅一把,自己飞身后退,一柄绽着寒光的袖箭牢牢插进了石桌中,坚定的石桌瞬间一分两半,轰然倒地。 这力道若是刺中江月沉,江月沉怕是此时早就没命活了。 二人警惕的抬头望去,看清墙外之人时,脸色瞬间惨白。 谢忱宽大的袖袍被风吹着微微鼓动着,神色骇人。 陆蘅一愣,将江月沉护在了身后。 这二人若是真打起来,江月沉都未必是谢忱的对手,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将外人引来,一旦被宋珧发现,便功亏一篑了。 “谢忱,我可以解释……” “阿蘅,过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谢忱的惩罚 看着谢忱冰冷死寒霜般的脸色,陆蘅咽了咽口水,担心谢忱一怒之下,将舒尘的新府宅搅的天翻地覆,拉过谢忱的手,正准备离开,耳畔突然传过一阵风声,陆蘅一愣,就见江月沉肩膀处结结实实挨了一袖箭,那精短的袖箭直接穿透了谢忱出手的速度快到令人毫无防备。 江月沉吃痛的闷哼了声,好在谢忱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要他的命。 “江月沉,这便是你惦记我夫人的代价!”谢忱冷冷道:“若有下次,我一定要了你这条贱命!” 说罢,揽住陆蘅的腰身离开了,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江月沉苦笑了声。 他能感觉到谢忱的怒意,可他哪怕生气到这份儿上,仍旧不曾对陆蘅说一句重话,阿蘅以后跟着他,应该会过的不错,至少,比跟着自己好…… 谢忱命下人同舒尘知会了声,直接带着陆蘅打道回府了。 一道前来的赵嬷嬷见谢忱脸色难看,连忙上前道:“将军,夫人,这是怎……” “滚!!” 赵嬷嬷从未见谢忱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对陆蘅身边的她们,总是带着几分爱屋及乌的宽容。 此时谢忱浑身散发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赵嬷嬷心中唏嘘,连忙噤声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更加激怒将军,夫人怕是要倒霉了。 不过将军平日里待夫人那么好,这次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吧……赵嬷嬷侥幸的想着。 谢忱一路将陆蘅拽进了卧房内,陆蘅手腕都被他抓红了,吃痛的抿着唇。 “谢忱,你先放开我,今日之事我可以同你解释……” 今日抱江月沉虽不应该,可陆蘅如今只拿江月沉当师傅,得知他快死了,这才…… 谢忱有些野蛮的将门带上后,看着陆蘅半晌,突然伸出手来,锢在了陆蘅颈间。 就在陆蘅以为他要掐死自己时,谢忱的手却没舍得收紧半分。 突然,陆蘅被推倒在了床上,谢忱取过墙上的软鞭,将陆蘅的双手握到头顶上,将她牢牢捆了起来。 陆蘅:“……” “谢忱,我今日是同江月沉谈正事,我同他如今早就没有男女之情,有话咱们能好好说么……” 谢忱没理她,趁着陆蘅说话的间隙,已经将她的腿脚也牢牢捆在了床上。 这个姿势着实有些不雅,陆蘅有些羞恼,微微蹙眉道:“你若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以解释,再说了,你我成亲前说好不干涉我做什么的,你这是做什么?!” 谢忱闻言,确终于开了口道:“你我成亲前,你还说过不许碰你的。” 这女人说话何时作数过!准确来说,是何时同他说话作数过! 陆蘅双颊瞬间涨红。 谢忱将她捆好后,蒙住了她的眼,便出去了。 - 香炉内的龙涎香淡淡的燃着,陆蘅躺在舒软的大床上安静的等了会儿,谢忱总不会莫名其妙的将她捆在这里,说不定等他冷静下来,气消了,就能听她解释。 可她和江月沉抱在一起的事该怎么解释? 她如今虽江师兄真的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可江月沉于她而言是师长,是贵人,当年她初次进京,是江月沉收留了她,悉心教导多年。 江月沉于陆蘅而言,从来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如今江月沉决心同宋珧同归于尽,她当时脑子里的想法很简单,只想抱抱他而已…… 想起江月沉,陆蘅心烦意乱,此时被蒙着眼,时间过的仿佛格外漫长。陆蘅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听脚步声,是谢忱。 “谢……唔。” 陆蘅还未来得及说完话,唇边被人堵住了,一股清冽的酒被猛的灌入口中,陆蘅被呛了下,狼狈的干咳了起来。 谢忱拿过帕子,温柔的替陆蘅擦去唇边酒渍,冷冷的命令道: “嘴巴张开。” 陆蘅没动,谢忱伸出修长的手指,捏开陆蘅的嘴,担心真的呛到她,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大概有小半壶酒,才放开她。 “咳咳!!” 谢忱动作轻柔的给陆蘅顺了顺背,才到一旁的坐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谢忱,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莫名其妙的再做什么?!” 谢忱的反常令陆蘅有些不安,她本就不胜酒力,喝下没多久,便觉得身子开始发烫,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谢忱,这酒里加了什么?” 谢忱没答话,没一会儿,陆蘅清楚地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烫,那股令人难以启齿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了起来。 意识到那酒中被谢忱加了什么后,陆蘅不禁有些恼怒,然而药效已经发作了,陆蘅有些难受的将脸埋进被褥里,身子微微发颤。 谢忱目光冰冷的看着陆蘅,他生平最恨被人背叛,昔日军中但凡出现叛军,逃兵,无一不死的极惨,可无论旁人做了什么,都比不得他看见陆蘅同江月沉抱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愤怒,他恨不能将江月沉碎尸万段! 谢忱知道,自己嫉妒了。 看着床上难受的来回磨蹭着的陆蘅,谢忱突然有种想拿个笼子将她关起来的冲动。 “谢忱,你混账!” 陆蘅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咬牙切齿,唇角都被咬出了血珠子。 谢忱见状,担心她伤害到自己,上前解开陆蘅的衣物,在陆蘅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大掌触碰到陆蘅皮肤的一瞬间,陆蘅的身子不由得为之一颤,那股难挨的感觉更强烈了。 “谁混账?”谢忱低头,在她身上咬了口。 陆蘅本就难受的不行,被他这样一刺激,恨不能一头撞死。 若换做寻常人,此时怕是早就忍不住他的百般叨扰了,明明只要她一句话,谢忱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满足她的。 陆蘅自认控制力极好,若是换做其他男人,她此时怕也不会如此难挨,可不知从何时起,谢忱对她的诱惑力已经这么大了。 见陆蘅强撑着,谢忱加重了刺激她的力道,直接将陆蘅身上碍眼的衣物剥干净了。 陆蘅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她虽然早就同谢忱坦诚相见过了,可彼此情浓时,这些都无所谓。 此时她被五花大绑着,像个凡人一样接受着他冰冷的审视,尊严全无…… 该章节已被锁定 谢忱见她就是不肯服软,微微蹙眉道:“嘴怎么这么硬?做错了事还不肯认!” 陆蘅稍微同他讨个饶服个软,谢忱觉得自己的心也就软了,他一向拿陆蘅没办法。 谢忱不断的在她身上磨蹭着,那酒中掺杂的药物极其强烈,陆蘅感觉自己快疯了,声音中不觉带上了几分哭腔:“谢忱……” 听见她叫他,谢忱的神色这才满意几分。 他本也不想这样惩罚她,可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陆蘅这个该死的女人的心从江月沉身上收回来,只记着他一个!或许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只记着他一个! 谢忱折磨陆蘅,直到见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这才欺身而上。 这一夜于陆蘅而言不似平时那般缱绻,绝对是惩罚。 谢忱换着花样的折磨她,陆蘅最后累的说不出话了,想一脚将他踹开,他仍旧不肯放过她。 陆蘅被折腾到后半夜,谢忱才收手,陆蘅迷迷糊糊的骂了句什么,便睡着了。 也没怎么睡好,梦里,东窗事发后,江月沉和宋珧那个垃圾一起被送上了断头台,一向清冷高洁的他浑身脏污,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着,不断的像他身上丢烂菜叶子臭鸡蛋。 最后,屠夫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江月沉……不要,江师兄!!” 陆蘅头皮一麻,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背后惊起一身冷汗,后背全湿透了。 环顾四周,发现只是一场梦罢了。 此时窗外已经日上三竿,而自己身下的床单被褥,一片狼藉,简直没眼看。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陆蘅脸色有些难看,抬起头来,却见谢忱早已穿戴整齐,人模狗样的在不远处的桌前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饭菜,谢忱面色阴沉的骇人。 陆蘅收回目光,下床准备穿衣服,却发现双腿都是软的。 瞪了谢忱一眼,陆蘅没好气的来到桌前默默吃起了东西。 刚刚她在梦里喊江月沉的名字谢忱应该听到了,她更是有嘴说不清,不过他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昨夜她想解释,偏不给她机会,怕是解释他也不会信。 陆蘅索性不理谢忱了,自顾自的吃饱后,突然想起黑虎山庄一事,干咳了声,主动开口道:“昨日我同江月沉见面,商议的是宋珧的事。” 陆蘅将事情大概同谢忱说明后:“我已经查到了当年大殿下在易水湖畔遇害时背后之人窝点在哪,手中还有宋珧的手亲笔手信,陛下如今时日无多,等凑齐了证据,你便待人直接端了黑虎钱庄,到时候无论新帝是谁,对你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陆蘅说罢,又道:“虽然这功劳你可能也不稀罕,”可是有总比没有好。 谢忱:“……” 谢忱见陆蘅此时还能平静的同他说着这些,心中不禁冷笑。 “陆蘅,我真好奇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谢忱说罢,沉着脸拂袖而去了。 昨日她同江月沉抱在一起的事还未解释清楚不说,昨夜被他惩罚般的折腾了一夜,醒来后居然就同他说这个? 谢忱怀疑,陆蘅脑子里除了宫里这些争名夺利的烂事儿,是不是再也没有其他事了? 她真的是个女子么? 谢忱走后,陆蘅愣了半晌,回过神来,麻木的继续往口中扒饭了。 她怎么想的?陆蘅觉得自己应该因为昨日同江月沉抱在一起的事同谢忱道歉,可她问心无愧,昨日想同他解释时,又被他审犯人似的教训了一晚上 现在说什么他会信呢? 她根本就无从解释啊! 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不想同谢忱闹罢了,太幼稚! - 陆蘅吃饱后,想起近日事多,已经许久未好好陪过一宝了。 如今一宝长的飞快,已经到了陆蘅的肩膀,一袭暗红色锦衣,头发高高束起,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因为还未及笄,头发都会被扎成两个小揪揪,一宝说什么也不肯梳那种发型,坚持和谢忱束着一样的发髻,练武起来高高的马尾随着风微微晃动着,英姿飒爽极了。 一宝自制力极强,练武温书不用人督促,一宝练刀时,陆蘅坐在一旁,手中拿着把小折扇摇啊摇,看着努力的一宝,心中烦闷少减许多,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陆蘅偶尔也会传授他一招半式,一宝学的极快。 练习了大概一个时辰,一宝出了一身的汗,放下刀来到了陆蘅身边坐下:“小九姐姐,你教我的刀法真厉害,叫什么名字,你是同谁学的?” 陆蘅笑笑:“一个,很厉害的人,可惜这刀法是一卷残卷,没有名字,我学了几年了,也才勉强摸到第八层,怎么也突破不了第九层。” 陆蘅能清楚的感觉到,若是突破最后一层,她如今的功夫应该能飞跃一大步,甚至更多,可惜,她这种能突破第八层的都是罕见,门中长老惊叹她天赋异禀,第九层陆蘅不敢奢求了。 一宝闻言双眼放光,崇拜的看着陆蘅道:“才第八层就这么厉害了,若小九姐姐真到了第九层,兄长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陆蘅:“……” 一宝这是有多瞧不起谢忱?谢忱的功夫可以说是大楚数一数二的,昔日在门中,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老或许能与之匹敌,可谓极少有敌手。 “这个我也不好说。”陆蘅坦诚道:“反正现在我不是他对手。” “小九姐姐加油,早日突破刀法第九层,打败兄长!” “额……我尽力而为吧。”陆蘅并没有这么大的志气,耐心的同一宝道:“凡事不可急于求成,尤其是习武之事。” 陆蘅觉得自己这话虽然听起来怪没出息,颇有些误人子弟的意思,可这是她活了两世得出来的经验,人生短短数十载,凡事只求尽力,不必强求。 尤其是习武,非要强求适得其反不说,一不小心便容易走火入魔 虽然她心中也好奇,那残缺的第九层刀法有多强悍,可是门中人寻找了数十载都无果,可能第九式早就被毁了罢? 第二百九十七章 挑拨 一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表示小九姐姐说的都对,陆蘅笑着揉了揉一宝的脑袋,心说要是谢忱也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这时,赵嬷嬷走了过来:“夫人,有人给您送了这个来。” 陆蘅从赵嬷嬷手中接过个小玉瓶,心知是江月沉送来了那种能令人失声的药,陆蘅将药瓶收起来后,让一宝先去歇着,心中想着如何才能见到宋珧…… - 陆蘅换了身男人衣裳,动身去了舒府,如今已经成为丞相的舒尘日理万机,却对府中下人们下了命令,若是陆蘅来了,不得阻拦,所以陆蘅轻轻松松便进了舒府。 陆蘅进舒府后,府中的下人连忙端上上好的茶水点心,仿佛在服侍自家夫人似的,不用想也知,定是舒尘提前嘱咐好的。 陆蘅:“……你们各自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下人们闻言退了出去,却留了两个站在外面,随时等着陆蘅差遣。 陆蘅见状,心说 陆蘅喝了会儿茶水,见舒尘还未回来,正准备出去问下,不想刚来到门口,便听见两个丫鬟低声闲话:“哎你说,咱们大人是不是对将军夫人太过上心了些?” “别胡说!大人是同将军夫人一同长大的情分,关系亲厚,堪比亲姐弟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将军夫人如今都嫁人了,咱们大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吧?” “可是,太子殿下来都没这待遇呢……” 小丫鬟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身后突然传来陆蘅淡淡的声音:“太子殿下时常来么?” 陆蘅这一开口,着实将二人吓了一跳。 “谢,谢夫人……” 方才还在议论陆蘅的两个丫鬟被抓包,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蘅却没计较这些,又重复了一遍道:“太子殿下,近日常来么?” 二人对视了眼,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陆蘅,想起大人嘱咐的,拿陆蘅当自家主子伺候就好,想来也包括对她知无不言吧? 思及此,其中一位丫鬟道:“回夫人的话,太子殿下近来三五日便会来府上找大人品茶下棋一次。” 果然…… 陆蘅没有继续问下去,到了午间,舒尘自外面回来后,得知她来了,快步进了堂屋,笑道:“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久等了。” 舒尘身上还穿着朝服,估计下朝后自外面刚回来,陆蘅瞧他这风尘仆仆的模样,笑道:“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再说了,我又没什么大事。” “你来了便是大事。”毕竟,他如今想见她一面可没有那么容易。 陆蘅:“……” 因为陆蘅的突然到来,舒尘显然心情不错,换下朝服后,换了身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都是陆蘅爱吃的。 “阿蘅,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还是说,只是想来找我说说话?” 陆蘅直言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近日时常来你这儿?” 舒尘:“……” 他就知道,小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他。 舒尘勉强笑道:“太子殿下仍旧未放弃拉拢之心,大概是想上位后,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罢,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培养心腹?”陆蘅冷笑:“他这种小人,根本不配上位,阿尘,太子下次再来,麻烦你命人去我府上通个信儿,我……” “……好。” “你都不问问我做什么?” 舒尘重重叹了口气:“小九,你什么时候同我这么生疏了?从前你做什么我不支持你。” 陆蘅无言以对,心说这能一样么,以前他们计划那些事都是小打小闹,眼下一个弄不好,性命攸关。 “简直胡闹!” 面对陆蘅的数落,舒尘只是笑笑,夹了一块酥肉给她。 陆蘅在舒府吃过午饭后,起身准备离开,若换做往日,她定然是要多留下来陪舒尘说说话的,可惜舒尘如今年纪大了,心思也多了。 感受到陆蘅的刻意避嫌,舒尘眉心微不可查的蹙起,又怕自己强留,只会将她推的更远,可当陆蘅刚起身时,府中下人来报:“大人,太子殿下又来了。” 宋珧沉着脸站在舒府门外,他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而且骨子里格外清高自大,尤其是成了太子后,便越发掩饰不住了。 本以为舒青珩是个聪明人 ,三顾茅庐就算无法打动他,可这段时日他耐着性子跑来舒府不知道多少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日要成为皇帝的是他舒青珩! 今日这是最后一次,若舒青珩还敢拂了他的面子…… 宋珧想着,神色逐渐阴翳了起来。 他才不管舒尘是不是个可造之材,普天之下不缺能人异士,于宋珧而言,身为臣子,最重要的还是顺从,其次,才是才干。 给他舒青珩脸,他得要! 这时,舒府的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舒尘步伐轻便的来到了宋珧身前,笑道:“殿下怎么来了,快请进。” 宋珧:“……” 是他的错觉么?不知为何,感觉今日的舒相待他格外热情,好像他来的很是时候似的…… 不过宋珧最终还是将舒尘的反常归功于他终于开窍上,他日日屈尊来此,若舒青珩再不表态,实非聪明人之举。 思及此,宋珧心下颇为满意,淡淡一笑道:“大人有惊世之才,而本宫一向惜才,若能得到大人青睐,就是多跑几次又何妨?” 宋珧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宋珧一愣,抬眼望去,见正堂内还有一位客人,离近了看,可不就是令他心心念念的陆蘅么。 当然,这心心念念无关感情,只是想将她抓回去收拾老实了,让她对他俯首称臣。 “将军夫人也在啊。” 舒尘:“将军夫人同臣自幼一同长大,仿若……亲姐弟一般,今日得空,前来吃茶。” “大人不必同本宫解释什么。”宋珧笑的很讨厌道:“将军夫人在这里吃茶也好,做别的也罢,本宫权当没看见,你们继续。” 陆蘅:“……”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准备了一份礼物 宋珧故意将话说的暧昧,舒尘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宋珧同陆蘅之间不对付,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可舒尘极少见男子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哪怕昔日学堂同窗中最穷酸的儒生,都没这样过,更何况这人还是太子殿下。 宋珧说罢,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了,如今舒青珩于自己而言还有利用价值,没必要因为陆蘅这个该死的女人而得罪了舒青珩去。 他的耐性一向最好,任何环境下都能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最丑恶不堪的一面完美的隐藏起来,都是陆蘅这个该死的贱人!面对她时,宋珧觉得自己要拿出全部的忍耐力才行。 只是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余地了,宋珧冷冷的看着陆蘅,剑眉微微上挑,似是挑衅。 他说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是实话,陆蘅就是个不检点的贱人! 早已看清宋珧本性的陆蘅并未像舒尘这般吃惊,对上宋珧的挑衅,突然对着宋珧露出一抹明媚的笑道:“若我是等殿下的呢?” 陆蘅突然开口,宋珧唇畔笑意僵硬了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等本宫?” 他看她是疯了! 陆蘅收回实视线,淡淡道:“许久未见殿下了,同殿下开个玩笑,殿下今日来找舒大人,我也只当看不见,若需要臣妇避险,殿下尽管开口。” 宋珧:“……” 陆蘅将宋珧堵住,敢暗示她同阿尘之间不清不楚的,心里真正别有用心的,怕是他才对吧。 宋珧心中冷笑了声,心道陆蘅这个贱人,事到如今还敢顶撞他,怕还不清楚他如今的厉害! 青珩君是聪明人,她不见得是。 还是说她以为嫁给谢忱,便无后顾之忧了? 舒尘清了清嗓子,开口缓解了这份尴尬道:“殿下屋里坐吧,陛下近日身子如何了?” 此言一出,宋珧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道:“不瞒大人,父皇服了江高僧的药后,身子勉强好些了,可是……” 宋珧没再继续说下去,面上流露出一抹伤神来。 舒尘默然,他虽然不清楚陛下和太子殿下之间有几分父子情份,可陛下到了这种时候,太子殿下不是想办法如何侍奉床前,而是日日往他府上跑,开始为自己铺筑后路,宋珧此人,可见一斑。 对于宋珧此时流露出的伤心,舒尘更觉得他是装出来的。 舒尘同宋珧寒暄了几句,一改昔日的态度,言语中不觉带上了几分阿谀奉承,可缺不同于朝中那些溜须拍马之人,奉承的并不刻意,却又恰到好处的令宋珧感觉到了。 宋珧权当没听出来,只是眉眼间的笑意确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 什么清高傲岸青珩君,在绝对的势力面前,早晚会选择屈服顺从,而如今的势力,便掌握在他手中。 陆蘅再一旁冷眼瞧着,默默品尝着舒尘府上上好的茶水,权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原本她还担心,舒尘因为听她的话,对宋珧太过冷漠的话,会不会得罪宋珧,如今看来果然是她多心了,舒尘面对宋珧时,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虽然态度疏离,却没有半分不敬,此时的奉承便也显得没那么突兀,丝毫没有引起宋珧的疑心。 宋珧同舒尘说了好一会儿话,全程未将目光放在陆蘅身上半分。 能得到青珩君的扶持,于宋珧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至于陆蘅,哪怕心思再怎么深沉,终究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个嫁过人的残花败柳!他宋珧心中还能想着她已经是她莫大的福分,不值得他多给任何眼神。 宋珧刻意的无视陆蘅不以为意,宋珧骨子里是个极自命不凡的人,更是从不将女子放在眼里。 待宋珧同舒尘相谈的差不多了,起身准备离开时,陆蘅方才开了口道:“殿下且慢,臣妇有些话想同殿下讲。” 宋珧神色冷漠的看了陆蘅一眼,他如今丝毫不想理会陆蘅这个贱人,可是…… “将军夫人想说什么?” 宋珧怀疑陆蘅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蛊,这个该死的贱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激起她的好奇心。 陆蘅看了舒尘一眼,舒尘神色有些不放心马,可是想起陆蘅做事一向有数,便主动出去了。 室内只剩陆蘅和宋珧二人,静的针落可闻,这样的相处令陆蘅有些不舒服,陆蘅看向宋珧,也未废话,直言道:“殿下,陛下如今身体已近残年,臣妇斗胆问一句,立太子的圣旨写下了么?” 宋珧神色冷凝,双眸危险的眯起:“谢夫人,这些貌似不是你该关心的,你突然多次一问,本宫实在忍不住不多心,是不是谁让你这么问的?” 陆蘅笑笑,假装没听出宋珧语气中暗指谢忱:“是臣妇唐突了,陛下毕竟是臣妇的义父……殿下,等陛下正式将圣旨传达出去那日,臣妇有份礼物想送给您。” 宋珧闻言,想起自己不止一次栽在陆蘅手中,本能的警惕了起来,蹙眉看向陆蘅:“陆蘅,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把戏吧,如今无论父皇立圣旨与否,本宫都众望所归的国君,本宫念在你夫君保家卫国多年,战功赫赫,这次便原谅你,以后这种事,不该是你一个后宅妇人打听的!” 面对宋珧的指责,陆蘅不以为意,笑道:“这点道理臣妇还是省得的,只是想送殿下一份贺礼罢了。” 见陆蘅突然放软了语气,宋珧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冷冷道:“无事献殷勤,本宫为何要收你的礼物,谢夫人倒是说说看。” 宋珧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陆蘅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他完全没必要同她一个妇人在这里废话这么多。 之前,那两个野种的满月生辰上,陆蘅送他那份大礼,宋珧至今难忘。 陆蘅咬了咬唇,突然跪地给宋珧刻了一个头道:“殿下放心,臣妇如今没有同殿下抗衡的本事。臣妇昔日里有眼不识谈山,多次得罪了殿下去,如今只希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继承大统,对臣妇要杀要剐,臣妇都认了,只希望殿下能善待谢府,殿下方才也说,我夫君战功赫赫,臣妇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宋珧双眸微微眯起,陆蘅是个极聪明狡诈的女子,亦会审时度势,如今怕是也清楚,没有人能阻挡他的帝王之路,近日又见他时常来找舒青珩,却半分没有拉拢谢忱的意思,她怕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可惜……谢忱那种目无君上,狂妄自大的逆臣他继位后是万万留不得的,他料陆蘅如今也搞不出来什么花样来,不过,他倒是好奇,陆蘅会送他一份什么礼物…… “本宫如今对谢夫人的礼物不感兴趣,不过,若是谢夫人将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本宫的话,本宫倒是很乐意笑纳。” “……”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过来吻我 宋珧一如既往地卑劣,如今虽然在外人面前还能勉为其难的装模作样,在她面前,几近原形毕露了。 陆蘅吃惊的发现,面对这种无赖之人,她竟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心中毫无波澜。 或许是因为早就见过宋珧更卑鄙无耻的时候,眼前这点事便不足为奇了。 陆蘅闻言,眸中假意浮现出一抹恼怒,很快,却仿佛想通了什么,咬牙道:“只要殿下别因为臣妇昔日的失礼,迁怒于我夫君,殿下要什么,臣妇都可以答应您。” 宋珧闻言,浑身不由得一震,说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眼前的陆蘅不过是个残花败柳,是他昔日最看不上的女人,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顺从,他心头确是说不出的兴奋,哪怕昔日陆婉君同意嫁给他时,他都没有这般兴奋过!! 这种反常令宋珧有些恼怒,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陆蘅,一个邪恶的念头突然自宋珧心底缓缓升起,宋珧坐回了位置上,冷笑了声道:“看不出来,你对谢将军倒是忠心,你真以为你这肮脏的身子本宫稀罕?你多次欺骗陷害于本宫,如今又说本宫要什么你都能同意,你让本宫如何信你?” 陆蘅神色无比真诚道:“臣妇如何做,才能让殿下信我?” “过来吻我!” 宋珧冷冷的看着陆蘅道:“只要你主动过来吻本宫,本宫便勉强信你一次,接受你这份礼物。” 陆蘅一愣,在宋珧面前伪装极好的神色险些没绷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浮现了出来,虽然上一世也亲过宋珧,甚至孩子都生了,可是如今面对宋珧,陆蘅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嘴。 见陆蘅跪在那里不动,宋珧心头的兴奋稍熄,取而代之的是不耐:“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愿意做,还说本宫要什么你都能给本宫,依本宫看,这又是谢夫人想出来的什么新花样儿吧?” 陆蘅没答话,在心中暗怪自己没出息,她和宋珧之间什么关系没发生过,如今不过是嘴唇碰一下嘴唇。她心底的那股抵触为何会如此强烈? 除了对宋珧的恶心反胃外,陆蘅脑中第一个想起来的,居然是谢忱…… 她今日若真的亲了宋珧,谢忱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很快,陆蘅又被自己脑中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从她重生后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能除掉陆婉君和宋珧,亲眼看着他们二人血债血偿,她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可是眼下仅仅只是一个吻便能打消的疑虑,她却因为顾虑谢忱的情绪,身体仿佛僵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半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在乎谢忱的想法了? 宋珧的声音已经不耐到了极点:“谢夫人?” 陆蘅收回思绪,心一横,抬头看向眼前的宋珧。 妈的!就当吃屎了! 她潜心筹划了这么久,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在宋珧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将他拉下来! 陆蘅动作快而迅速的起身,看着宋珧的脸,却顿住了。 亲不下去!就是下不去口怎么办? 宋珧和记忆中一样,眉目俊朗,哪怕内心再怎么肮脏不堪,面相都是儒雅英俊的,任哪个女子同他接吻,都会觉得是一种享受,可陆蘅觉得,如今于自己而言,除了和宋珧睡觉外,怕是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 见陆蘅像个木头似的呆在那里,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聪慧狡黠,宋珧眉心有些烦躁的蹙起:“你同谢忱没接吻过么?这么简单地事,还要本宫亲自教谢夫人么?”宋珧说罢,猛的一把拉过陆蘅,用力吻了下去。 “呕……” 陆蘅发誓,她是真的没忍住。 宋珧很爱干净,许是为了维持住自己伪君子的形象,每次用食后,都要用名贵的茶水漱口,唇齿间皆是满满的茶香气。 只是有的人只要看一眼,便发自内心的感到恶心,宋珧于陆蘅而言就是。 宋珧这一瞬间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扬起手扇了陆蘅一巴掌,陆蘅本能抬手准备抽回去,想起自己这一巴掌下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宋珧可能会被打死,讪讪收了手。 绝对不能让他这么便宜就死了。 “贱人!你敢嫌弃本宫!” 宋珧自始至终都不明白,陆蘅对他那股强烈的反感从何而来,可是眼下陆蘅的举动确实刺激到了他。 宋珧愤怒的捏起陆蘅的下巴,用了极大的力气,陆蘅也没感觉到多痛,沉默的看着神色略显狰狞的宋珧。 他从出生便被人轻视,当成下贱胚子,如今成了太子,所有人皆对他阿谀奉承,自己方才那一举动,怕是勾起了宋珧不好的回忆。 可是,她实在是没忍住…… 到现在被宋珧吻过的唇,陆蘅还觉得脏,恨不得擦掉一层皮去。 “你这个贱人!本宫是太子!吻你是对你的恩赐,你胆敢嫌弃本宫?你还清不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了?” 陆蘅没答话,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今日之举,若是早知道心里对宋珧已经反感厌恶到了这种程度,她就另想他法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跪着,一言不发。 宋珧见陆蘅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更觉羞辱。 显然,陆蘅为了他他日能放过谢忱,已经尽力了。 他就那么令陆蘅如此勉强? 呵…… 宋珧轻佻的挑起陆蘅的下巴:“你这份礼物,本宫要定了,今日本宫便将话同你明说,本宫是个记仇之人,你若是不想他日本宫着手对付谢忱那个逆臣,父皇写下诏书那日,乖乖将自己洗干净送过来,若是你表现的好,本宫可以考虑放过谢忱一马!” 陆蘅:“……” 宋珧真以为,他能除掉谢忱不成? 上一世亲手辅佐了宋珧几年的陆蘅比谁都清楚宋珧的尽量,他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在宋家那些资质平庸的皇子中算是佼佼,可实际上真才实干也不过如此。 当年陆蘅没什么见识,觉得宋珧是这世上顶聪明的人,哪怕后来发现他做太难的事时,偶尔会力不从心,却也不觉得是他的问题。 后来陆蘅才明白,有真才实干和会使阴招是两码事。 如今的大楚交到宋珧手里,若是没有谢家,就算不出事,也难复如今盛况,显然宋珧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居然拿谢忱来威胁她…… “臣妇省得了。” 第三百零一章 月姬(上) “呜……呜呜!!” 嘉贵妃神色凄然,连忙下床,准备追上宋珧,奈何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宋珧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嘱咐外面的人看好嘉贵妃:“我瞧着母妃近日精神不大正常,你们务必看好了她,别让她跑出去打扰到父皇,若是影响到父皇养病,别怪本宫手下无情!” 几个看门的宫人明显被吓到了:“是!” - 宋珧心满意足的离开后,嘉贵妃狼狈的趴在地上,神色逐渐变的狰狞:“宋珧,这是你逼我的!” 若宋珧还在,必然会震惊嘉贵妃口中突然能发出声音。 嘉贵妃起身,眸中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意,想起前日,她正在沐浴,江月沉突然破窗而入,宛如一道鬼影一般,轻飘飘的落到了她面前,嘉贵妃还担心他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可江月沉看她时,眸中空洞的仿佛再看一件死物。 江月沉将解药教给她后,特意嘱咐她不要打草惊蛇。 江月沉并未同她多说什么,虽然不知道这和尚究竟要做什么,可嘉贵妃能清楚地感觉到,江月沉或许可以帮助自己对付宋珧!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了,虽然嘉贵妃也知道,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和尚身上有些渺茫,可好在她的嗓子好了,只要能说出话,她就还有机会! - 陆蘅回到府中后,呆愣了半晌,突然自怀中掏出帕子,放在盆中沾湿了,将嘴用力的擦了好几遍,直到嘴唇都被磨红肿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觉却始终消散不掉。 实在是,太恶心了! 陆蘅又洗了把脸,不知为何,此时格外想见到谢忱,哪怕见了面什么也不说,二人安静的坐在一起各忙各的,陆蘅觉得自己心中那股烦闷恶心也能减轻许多。 - 谢忱到了晚间也未归来,谢忱身边的贴身侍卫确率先回来了一位。 陆蘅心觉有异,让赵嬷嬷去问过后,才知谢忱居然又同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大臣去了醉红楼。 赵嬷嬷脸色有些难看道:“那侍卫说,醉红楼最近新出了个花魁娘子,叫什么月姬的,品貌才学样样上乘,性情温柔,性情清冷高洁,从不轻易接客,奴婢听那侍卫说,今日那些大臣见谢将军难得留在了醉红楼,特意点了月姬服侍将军。” 灵月闻言,愤愤道:“什么清冷高洁,不过是造个噱头引得那些男人去花钱,若真清冷高洁,谁去那种地方陪客,真是当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依奴婢看,这月姬就是故意打出名声来,想钓个大的,居然敢妄想咱们将军,她也配!呸!” 陆蘅:“……” 灵月越说越气:“夫人,奴婢豁出去了,这就去将将军请回来。” “回来。”陆蘅道:“谢忱愿意去便由着他,若他真喜欢那个月姬,我还能拦着他不成?” 陆蘅不想自己像个深闺怨妇,谢忱若是再外面找女人,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没什么意思。 赵嬷嬷将灵月拉了回来:“别去给夫人丢人了!” 男人去那种地方的,寻常人家的妇人前去闹事就算了,哪个官宦人家的夫人会去丢这个人?一个不好,便会被有心人扣上善妒,同娼妓争风吃醋的帽子。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等着将军将那个月姬娶进门来啊。” “将军不是那么没数的人。”赵嬷嬷道:“男人么,顶多图个稀罕,热乎几天就过去了,咱们将军这算不错的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陆蘅知道,赵嬷嬷这话是说来安慰她的,毕竟自从她入府后,得到了谢忱全部的宠爱,无论是陆蘅,还是她身边的下人,都早已习惯了这份儿独一无二,想到将军此时怀中抱着其他女人,心中还是不自在。 陆蘅:“他这是同我置气呢。” “夫人,您倒是想个法子。” 看向一旁如临大敌的灵月道:“自古以来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地位低下,夫君要在外面找女人是拦不住的,此事非我所能左右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别太拿他们当回事儿了。” 这话陆蘅与其是说给灵月听,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方才那股强烈想见谢忱的心思,也被她刻意压了下去。 陆蘅心中厌恶极了这些等级制度,厌恶男尊女卑,哪怕如今她已经将自己给了谢忱,那又如何? 情爱之事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前提是绝对不能动心,上一世血的教训告诉陆蘅,一旦动心,便陷入了被动,只剩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原本陆蘅心想,既然和谢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只要他一辈子只她一个,那便这样慢慢过下去,未尝不是她想要的自由安稳。 若他纳妾,她也无所谓,到时候找个由头自请让贤,到时候再敲谢忱一笔巨款,离开谢府养一堆男人。 陆蘅在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心! “时候不早了,今日灵月守夜,你们下去歇着吧。” “是!” 赵嬷嬷几人担忧的看了陆蘅一眼,见陆蘅神色如常,似乎丝毫不在乎谢忱此时在那种地方,才安心退下。 陆蘅拖下衣裳上床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陆蘅忍不住在,谢忱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自己主动回来了。 然而这次,谢忱整整一夜未归。 - 翌日清晨,陆蘅是被灵月愤怒的声音吵醒的。 “你是谁?为何随着我们将军一道回来了?” 随后,一道娇柔的声音传进陆蘅耳中:“小女醉红楼月姬,昨夜将军喝多了,留宿在我那儿,今早仍旧头痛不已,奴家放心不下,便随着一道回来了。” “原来是醉红楼的啊。”灵月的语气瞬间不对劲儿了起来,嫌弃的将月姬上下打量了一遍,冷冷道:“将军头痛我们府上自然会请郎中,这里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也不是你能来的,姑娘请回吧!” “姑娘这话说的好不讲道理!”开口的是月姬身旁跟着的小丫鬟:“我们姑娘可不是什么人都亲自送的,也是因为担心将军,将军都没说什么呢?哪里轮的到你一个丫鬟开口呢?” “看样子你们姑娘经常送人啊,在下佩服。” “……” 第三百零二章 月姬(下) 灵月同那丫鬟争执间,陆蘅已经穿戴整齐来到了门前,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叫月姬的女子果然生的极美,而且不是寻常的美女,一袭白裙胜雪,腰身格外的纤细,自带一股弱柳扶风的气质,偏偏五官清冷,是那种令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生怜惜保护之情,却又觉得其高贵不可侵犯的美。 那丫鬟被灵月气的说不出话,月姬微微抬眸,恰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羡慕。 不知是羡慕陆蘅将军夫人的身份,还是比她更加美艳惊绝的容颜。 不过还好,这将军夫人美则美矣,身上少了几分味道,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女子的柔弱顺从之感。 月姬收回目光,淡淡呵斥住身旁不懂事的丫鬟道:“好了,奴家也是出于好心,不想人微言轻,遭人嫌弃,既然将军平安回府了,那月姬便先回去了。” “月姬姑娘既然来了,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谢忱突然开口,这下,就连能言善辩的灵月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忱道:“将,将军,您真要留这位姑娘在咱们府上喝茶?” “怎么?”谢忱挑眉:“你有什么意见,还是夫人有意见?” “奴婢不敢,奴婢是觉得,夫,夫人这时候也该醒了……您,您这样会不会……”灵月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不过是个奴婢,没有资格管谢忱的事,可或许是因为谢忱平日里待陆蘅身边的她们格外宽容,灵月胆子也大了几分。 灵月说着,目光有些不安的像卧房门前望了眼,一看吓了一跳:“夫人,您,您何时醒来的?” “你声音这么大,睡得再熟也被你吵醒了。” 陆蘅嘴上埋怨着,却没有怪灵月的意思,径直来到了月姬身前,笑道:“这位姑娘是?” “夫人,她是醉红楼的,叫月姬。” 陆蘅立刻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来:“月姬?将军昨夜是你服侍着的?” 陆蘅语气淡淡,唇畔挂着抹笑意,月姬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脚下缓缓升起,她这些年在醉红楼中,官宦子弟也见了不少,早就身经百战了,眼前这女子居然令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忱安静的打量着陆蘅的神色,替月姬答了:“是。” “真是有劳妹妹了,今早还特意宋将军回来。”陆蘅突然接话道:“是该留妹妹下来喝杯热茶,你喜欢什么茶?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月姬:“……夫人真要留月姬喝茶?” 这女人再搞什么鬼!还是说,在装大度? 倒也不是不可能,月姬心道,她在醉红楼这许多年,虽然不常接客,可也接过几位达官显贵,清晨送人回府的事儿也不是头一次做,往日那些人家的夫人见到她,哪怕伪装的再好,脸也会黑上三分,可在谢将军夫人的眼中,月姬看不到丝毫情绪。 “既然如此,那招待月姬姑娘的事便交给夫人好了!”谢忱脸色黑的如墨一般,轻嗤了声,回房换衣裳了。 月姬被陆蘅这反应弄得有些不知道如何接招,只好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谢忱进屋后,月姬随着陆蘅来到堂屋,惊疑不定的端起茶杯看着陆蘅,开门见山道:“夫人,将军昨夜留宿在我那儿,您心中当真不在意么?” “姑娘若是怕我在意,今日便不会来了。”陆蘅冷笑了声,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月姬。 月姬没答话,她早就同人打听过了,将军夫人脾气并不好,将军生辰那日,傅尚书的女儿傅雪染想献舞都被她命人捆了,还将傅雪染的风头抢了个一干二净,这样一个善妒的女人,今日见她跟过来,岂不要气疯了。 月姬甚至做好了被陆蘅发疯打骂,让将军见了怜惜自己的准备,可没想到,陆蘅会如此平静,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可陆蘅越是如此,月姬心中反而越不安了起来。 月姬道:“既然夫人将话挑明了说,那月姬也同夫人说句实话,将军很中意我,今日带我回来,也不仅仅是喝茶那么简单!” “我知道。”陆蘅上下将月姬打量了一眼:“姑娘生的如此美貌,将军想纳你入府做个妾也是人之常情。” “你,真不介意?” 事情的发展出乎月姬的意料,谢忱虽然为将军,可是按照大楚的规矩,想要纳妾,尤其是纳她这种出身低贱的女子为妾,是必须征得正妻同意的,月姬原以为陆蘅打死也不会同意,准备用苦肉计,逼着将军让陆蘅同意,陆蘅既然松口的如此痛快,那将军那里,应该好说话了…… 陆蘅突然又开了口道:“月姬姑娘,是将军亲口说,他要纳你为妾的?” 此事月姬不敢撒谎,如实道:“将军还没说,若我猜的不错,大概是想先问问夫人你的意思。” “我?”陆蘅轻笑了声:“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你想给将军做个妾有什么难的,我这便去同将军说!” 瞧月姬这一脸含羞带臊的模样,看样子谢忱昨夜确实睡了她,既然如此,陆蘅也不屑于强行阻碍什么。 虽然心里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一般的疼,可要陆蘅像个被抛弃的女人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 陆蘅来到卧房时,谢忱已经将昨夜那满身酒气的衣裳换了下来,见陆蘅来了,也未理她。 “你昨夜,确实留在月姬姑娘房里了?” 谢忱闻言,抬眼看了陆蘅一眼:“怎么?吃醋了?” 谢忱看向陆蘅,眸中暗藏几分陆蘅看不出的期待。 只要陆蘅开口,承认她吃醋了,他随时将那个不怀好意的月姬赶走。 谢忱语气中的试探令陆蘅有些火大,自己睡了人家,人都带回来了,还问她吃不吃醋? 陆蘅冷笑了声:“我是觉得,将军若是睡了人家,便要对人家负责,月姬虽然出身低了些,可听说再醉红楼时从不轻易接客,足以见得对将军一片真心,纳她做个妾倒也无妨。” 谢忱:“?” 第三百零三章 矛盾加剧 “陆蘅,你真这么想的?” 陆蘅此言一出,谢忱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瞬间黑到了极点。 “陆蘅,你还真是够大方的啊!” 陆蘅:“将军放心,只要月姬姑娘不是来抢我将军夫人的位置,我都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位置给我也只是暂时……啊!” 陆蘅话未说完,只觉得脚下一轻,她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了床上。 虽然卧房内的大床足够软和,还是摔的陆蘅后背一痛,正准备起身,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经覆了上来。 “你怕你的将军夫人身份被人抢走,就不怕我被人抢走了是么?” 谢忱声音森冷,透露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此刻,谢忱的脸近在咫尺,陆蘅一阵心跳如雷。 陆蘅毫不畏惧的对上谢忱的目光: “是我的不用留,不是我的留不住。” “你不留留看,如何知道留不住?江月沉也不是你的,你为何要抱他?” 陆蘅:“……要不你把我抱过江月沉的手剁下来。” 绕来绕去绕不过这个话题 ,陆蘅简直快给他跪了。 他能睡别人,她在得知江月沉可能时日无多的时候,抱一下江月沉怎么了? 陆蘅可以确定自己那时候是心无杂念的,可他呢…… 谢忱目光落在陆蘅纤细的胳膊上,他若想让她手臂断掉,刀都不需要,可是…… “陆蘅,你就是认准了我舍不得!” 谢忱愤愤的说罢,突然俯身吻了下去。 昨夜他根本没碰月姬,今早之所以允了月姬同他一道回来,也不过是想看看陆蘅的反应,想不到她这么大方。 大方的令他怒火中烧! 他因为陆蘅同江月沉抱了下,耿耿于怀了多日,而她误以为他睡了其他女人,却丝毫不在意。 谢忱突然觉得自己对陆蘅的心意,莫名其妙的吃醋,用月姬同她置气,这种种昔日他从不会做的事,瞬间像个笑话,人家根本没在乎过。 谢忱俯身对着陆蘅吻了下去,想起作昨晚他刚刚碰过月姬,陆蘅有些反感的试图推开他,可谢忱力气大的惊人。 “将军昨夜还未满足够么?月姬姑娘可还没走呢。”陆蘅语气冰冷,说出来的话更是刺人。 “没够!陆蘅,你是我夫人,也有侍奉我的义务!” 谢忱说罢,竟丝毫没顾陆蘅的意思,撕碎了她身上的衣物,同她纠缠到了一起。 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好……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谢忱没有丝毫留恋的抽身,看向陆蘅的眸中不带有丝毫温度:“陆蘅,既然在你心里,你我只是银货两讫的关系,那我日后便依你!” - 谢忱说罢,拂袖而去。 守在外面的赵嬷嬷和灵月见谢忱黑着脸离开了,不放心的进屋来,便见到这一室狼藉,一时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陆蘅穿好衣物,头脑仍旧有些懵,谢忱还从未如此对过她。 方才他离开时冰冷毫无留恋的神情,看样子是决心日后同她划清界限了?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月姬是他带回来的,她不就是再尽一个夫人的本分么? 指甲用力剜进掌心,陆蘅心道,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夫人,您没事吧?”一旁,灵月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月姬呢?” “被赵嬷嬷打发走了。” 方才月姬以为遇见个好说话的软柿子,自己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想陆蘅进卧房后,同谢忱便再没出来。 作为过来人,室内发生了什么月姬不用想也知,想起昨夜谢将军都醉成那样,被她百般勾引都不愿碰她,月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或许是方才陆蘅待她的态度还算不错,也没有像寻常人那般,因为她是烟花女子而瞧不起她,月姬心中只是羡慕,也不继续打谢忱的主意了。 赵嬷嬷道:“方才月姬离开时,要老奴告诉夫人,将军昨夜并未碰过她,她还劝夫人您,让您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蘅:“……” 谢忱没碰月姬?那么一个绝世大美人,她见了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谢忱居然能把持住么…… 陆蘅有些懵的想着,这话若是旁人说她断然不信,可月姬没理由骗她。 对于一个烟花女子来说,好有什么比自己的客人花了银子还不肯睡自己更丢人的事,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 那日后,谢忱言出必行,待陆蘅冷漠了许多,却也不是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冷战。 陆蘅能清楚的感觉到,谢忱是下定决心要彻底在心里放下她。 想想也是,高傲如谢忱,再怎样爱一个女子,她都对他如此冷漠无情了,他的傲骨也不允许自己继续这样卑微下去。 - 日子过的极快,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过了小半月,让位的圣旨终于立下。 原本众人都以为,宋珧已是太子,陛下迟迟未下圣旨别有用意,想不到还是立旨了。 尽管宋珧如今已经是众人心中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帝王,可陛下提前下旨,宋珧便可以在他临终前登基。 立下圣旨当日,朝中一片哗然,宫中开始准备几日后新帝登基大典的事宜,而宋珧,整个人感觉仿佛做梦一般。 尽管早就清楚,这皇位早晚是自己的,可这一日真的来临了,宋珧浑身上下还是被难以言喻的欢喜充斥着。 是夜,宫中众人忙碌时,宋珧独自一人来到了金銮殿,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缓步来到了皇位前,颤抖着伸出手,半晌,缓缓坐了下去。 看着台下空无一人,宋珧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了他日文武百官朝拜他的场景,这偌大的江山,都在他手中! 宋珧缓缓闭了闭眼,多年来的隐忍屈辱仿佛在这一颗烟消云散了!喜悦之情充斥着四肢百骸,他马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了。 宋珧努力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倒也没忘了一件事,喊来了外面的宫人道:“小夏子,去将军府,将将军夫人请进宫来,就说皇后传召她。” …… 第三百零四章 春秋大梦 这位名唤小夏子的太监,正是昔日凤仪宫的掌事公公,早被宋珧收买好,这些年来替他监视着皇后和宋玉谦的一举一动,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和宋玉谦哪怕在自己宫里,都未曾做过半分出阁之事,可上次下毒一事,可脱不了小夏子的功劳。 小夏子领命后,连忙退下了,出了大殿,小夏子阴柔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激动,太子殿下允诺过,等他昔日继承大统后,他便是他跟前的总管太监。 故而虽然昔日在凤仪宫当差时皇后待他还算不错,可他还是选择了昧着良心替太子殿下办事,跟着那不得宠的皇后能捞着什么好去?常言道人往高处走,这可不能怪他。 小夏子来到将军府传召时,陆蘅见他来了,还有些吃惊,作为皇后娘娘宫中的掌事太监,陆蘅自然是认得这小夏子的。 只是皇后和大殿下如今还被关着紧闭,这种时候宋珧是绝对不可能放人出来,皇后也没有让身边人传召她的机会。 而她今日明明约好了同宋珧会面…… 陆蘅看了小夏子一眼,心中了然,原来凤仪宫早就出了内鬼,还好皇后娘娘聪明,这些年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要紧的事,从不会留宫人在身旁,哪怕是最信任的宫人。 不过上次下毒陷害之事,大概同这奴才脱不了干系! 陆蘅凉凉的看了小夏子一眼:“我知道了,容我梳洗一番,这就过去。” 陆蘅走前,同谢忱使了个眼色。 今日陛下让位的圣旨立下后,陆蘅便将黑虎钱庄的事,以及那些证据告诉了谢忱,谢忱手下最得力的一支队伍已经在后院备好了,今夜便去踏平黑虎钱庄,谢忱完事后,便会带兵入宫。 只是陆蘅并未告诉谢忱,自己今夜要去见宋珧一事,如若不然,凭谢忱的性子,打死也不会让她去的! 谢忱狐疑的看了陆蘅一眼,显然也不信如今皇后有传召陆蘅的机会,却也未多想。 陆蘅的事一向不喜欢外人插手,如今,谢忱也不想继续自作多情的管那么多了。 陆蘅简单梳洗了一番后,换上宫装,门外接应她的马车早已准备好了。 陆蘅坐上马车,入宫后,天已经彻底黑了,陆蘅掀开车帘,道:“小夏子,这不是去凤仪宫的方向吧?” 小夏子唇畔泛起一抹阴柔的笑:“夫人随着奴才走就是。” 马车一路到了金銮殿前停了下来,原本马车周围跟着的宫女太监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下小夏子一人:“谢夫人,殿下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马车来到金銮殿而不是东宫还是令陆蘅有些吃惊的,不过转念一想,宋珧那个小人今夜八成在东宫坐不住的,此刻估计在这大殿中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陆蘅心中冷笑:“小夏子,皇后娘娘待你不薄,你竟敢假传她的旨意,将我骗到这里来!” “皇后娘娘?”小夏子不屑的冷笑了声,阴柔的五官显得丑陋狰狞:“人往高处走,如今皇后娘娘自身难保,奴才不过是给自己谋个出路,何错之有?” “可你今日将我骗到这儿来,就不怕将军杀了你么!” 小夏子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将军纵然有滔天的本事又如何?如今要见您的可是太子殿下,不对,马上便是陛下了,谢将军不过为人臣子的,还敢与陛下抗衡不成?” 看着小夏子丑陋的嘴脸,陆蘅转过头去,大步进了大殿,小夏子识趣的将金銮殿笨重的大门关上了,哐啷一声,殿中只剩宋珧和陆蘅二人。 如陆蘅所想,宋珧此时正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蘅:“谢夫人来了?” 陆蘅平静道:“殿下如今还未成为皇帝,这位置,怕不是您该坐的。” “早晚的事罢了。”宋珧笑道:“将军夫人今日都瞒着谢将军来这儿私会了,还讲这些规矩做什么?过来!” 陆蘅默然,抬步乖乖走了上去,来到了宋珧身旁。 “小夏子被你收买了?” “那狗奴才自愿来投靠朕,何来朕收买一说?不过,朕倒是很想收买你。” 陆蘅没忍住笑了:“殿下自称什么?” 陆蘅蹙眉看向宋珧,觉得他大概是疯了:“臣妇没记错的话,您继位大典在三日之后,如今您还是太子。” “不差这两日。”宋珧说罢,看向陆蘅的神色变的暧昧了几分:“我如今只在你面前自称朕!旁人还没这个福分呢。” 陆蘅心中清楚,宋珧是想提醒她,他即将是皇帝,想让她对他发自心底的顺从。 宋珧说罢,长臂一伸,陆蘅便坐在了他腿上,鼻子在陆蘅发间亲昵的嗅了嗅:“陆蘅,你今晚可真美,你真是朕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你若是早点识趣多好,朕一定会将你封为皇后!可惜,你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被谢忱那个逆臣糟蹋了,朕他日可以勉为其难,封你做个贵妃,不过只要你乖乖跟了朕,朕一定会专宠你。” 宋珧说罢,揽着陆蘅腰身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认命了,他是真的很喜欢陆蘅,无论是这个女人的容貌身材,还是聪慧狡诈,都是他这些年来见过的女人中最绝的,最重要的是,当初她伪装成张甜仇的模样来骗他时,宋珧确实动了真心。 得知她是陆蘅时,宋珧心中虽然愤怒,可更是忍不住为之惊艳,想不到陆蘅伪装成张甜仇时,还有那样一面。 后来得知,她其实才是陆府嫡长女时,对于陆蘅的隐忍,和遭遇,宋珧心中凭白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宋珧心中甚至于生出一种,自己同陆蘅,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他要将她从谢忱手中夺过来,关起来!她不是愿意变脸么?以后让她日日变给他看! 宋珧的大掌在陆蘅腰间不断的来回流连着,陆蘅强忍着恶心,冷冷道:“这还是在金銮殿呢,殿下准备做什么?” “呵,你人都来了,还装什么清高,你说朕准备做什么?” 陆蘅冷笑了声:“如今一切还未成定局,殿下便说这些,会不会为时过早了?” 第三百零五章 有备而来 宋珧见陆蘅事到如今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心中暗笑她的愚蠢,不过女子还是蠢一些的好,太聪明了不讨人喜欢。宋珧笑道:“谢夫人若不信,尽管等着看看就是,不过今日这份礼已经送上门了,朕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小夏子,将门反锁上!谁也不许进来!” 侯在外头的小夏子闻言,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将门反锁上后,站在一旁眼观鼻口观心,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可是心中却忍不住想,殿下和将军夫人……这也太刺激了! 不过这些都同他没关系,过不了几日,他便是……额! 小夏子正做着黄粱美梦,并未注意到宋珧何时像他丢来一把匕首,直接刺穿了小夏子的喉咙。 “将军夫人这么美的身子,可不能让这奴才看了去!” 陆蘅冷冷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小夏子,心道活该,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宋珧更狠,更绝情之人了,但凡知道了他的秘密,无论你替他做过什么事,都会被除掉,一如,上一世的她…… 从上次嘉贵妃失声后,陆蘅便突然想起上一世,宋珧非要除掉她,真的仅仅是因为陆婉君么?他这样一个清醒狠毒的人,真的就全然被陆婉君蒙蔽了么。 从这一世宋珧对陆婉君的态度来看,或许他也没有那么喜欢陆婉君。 还是说,其实只是个噱头,上辈子就算没有陆婉君的出现,她也是注定要死的,因为她陪伴他出生入死的那么多年,亲眼见过他所有的虚伪不堪,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宋珧又不蠢,她对他的真心与付出,他又岂会不知?尽管他清楚,上一世的自己就算死,也不会将他为了争夺皇位做过的亏心事说出去,哪怕他做过在恶劣的事,在她眼中都是不容背叛的夫君,却还是为了保险起见除掉了她,毕竟她在他眼中,从来只是个猫儿狗儿般的东西,帮他看家护院后,便随意宰了吃肉! 陆蘅想清楚后,再看向眼前的宋珧,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原以为宋珧是被陆婉君迷昏了头,不想他其实精明着呢,只是假借对陆婉君的深情,给自己的狠毒找个合理的借口。 这世间真有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蘅儿,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宋珧有些控制不住了,和上一世碰都不屑于多碰陆蘅一下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的宋珧看向陆蘅的目光逐渐有些迷离涣散了起来,仿佛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宝贝,忍不住对陆蘅开始上下其手了起来。 “今日朕要好好尝尝你的滋味儿,你回去后,继续做你的谢夫人,等着朕将你接入宫中,你早晚是朕的,这辈子也别想逃掉朕的掌心!” 宋珧此刻心底的激动无可附加,仿佛一个不老实的猎物终于被他驯服了一般。 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话仿佛魔咒一般,刺激的陆蘅一个机灵。 “去你大爷的!” 陆蘅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回手一个手刀,重重劈在了宋珧后脑,宋珧震惊的看着陆蘅:“贱……”人字还未脱口而出,宋珧便晕了过去,头重重磕在了龙椅雕刻着龙头的把手上,头破血流。 宋珧晕倒前最后一个念头,陆蘅死定了! - 谢忱带着谢家军来到黑虎钱庄后,庄主还以为是哪个找死的小白脸带人来惹事,直接命人抄起家伙准备打人。 “将军面前,谁敢造次!” “将军?”庄主冷笑了声:“你们是哪来的杂碎,胆敢冒充将军,哪有这么年轻的……” 庄主话未说完,便被谢忱的亲信一脚踹飞了出去:“瞎了你的眼,连谢将军都不认得!” 庄主一愣,他们山庄因为是宋珧暗中养的,不宜抛头露面,更是不允许见谢忱这等朝中重臣,生怕给谢忱留下印象来,故而庄主确实不认得这谢将军。 可是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眉眼冷厉深沉,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可却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和傲气,看起来,确实是传说中的那个少年将军谢忱无疑了。 庄主吓的腿都软了,一改方才的态度,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道:“谢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谢忱也未废话,直接让人将庄主捆了,冷冷的看着庄主道:“我问你,你们这个山庄,同太子殿下之间是什么关系?” 庄主脸色一变:“啊?将军您可真爱说笑,我们这种本分的生意人,哪里能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庄主嘴上虽然强撑着,后背早已汗湿了一大片, 谢忱这个时候来者不善,想必是知道了什么,亏着今日陛下让位给太子殿下的消息一传出,他欢喜了一整日,眼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谢忱是怎么查出异样的? 这时,庄主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抓到的那个小贼,虽然让人跑了,他心中还沾沾自喜白赚了一千两银子,此时想来,简直细思极恐…… “不说是么?”谢忱冷笑了声,吩咐属下道:“去搜!” 庄主见谢忱要搜,吓的冷汗涔涔,他为了防止他日太子殿下翻脸不认人,这些年往来的许多证据都被庄主偷偷留下了,就连宋珧都不知道,原本是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谢将军!”庄主佯怒道:“就算您是堂堂大将军,可我们这些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也是受大楚律例保护的!您没有缘由,也不能平白无故搜我的庄子!” 一旁正在搜查的谢忱的几个心腹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庄主还真是蠢,这是在同他们将军讲道理么?谢忱可不是个讲道理的。 果然,谢忱理根本没理这庄主在说什么,权当他放了个屁,谢忱没喊停,那些手下也不敢停下搜查的动作。 庄主见谢忱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能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藏在暗格里的那些往来信件别被翻找出来。 果然,那些人将山庄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些这些年来贪污的账目外,便再无其他了。 庄主见状,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有了底气,语气也不禁提高了几分,冷笑道:“传说中谢将军从不讲理,今日小人算是见识到了!” 谢忱嫌弃的看了庄主一眼:“去他房中,墙上第三排瓷砖上个暗格,机关在烛台下……” 谢忱将陆蘅告诉他的说出来后,正准备撒泼的庄主瞬间蔫儿了,心中只剩下四个字,有备而来! 第三百零六章 失策 因为早就知道东西被藏在哪儿,证据很快便被翻找出来,包括那封让他们山庄内的人杀害宋玉谦的手信都在,铁证如山,庄主也无法继续狡辩下去了。 想到这些事情曝光后的后果,庄主冷笑道:“谢将军,您知道您如今是在同谁作对么?大家都是辛苦讨生活的,小人好心劝将军一句,尽到您分内之事即可,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谢忱有些嫌弃的捏着那些书信看了会儿,收了起来,微微挑眉道:“你在教我做事?” 庄主:“……” “带走!” “……” - 谢忱抓了黑虎钱庄的几个主要人物后,命人将整个钱庄团团围住,自己则带着一只精锐的队伍直接入宫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他已经尽全力再压抑自己对陆蘅的关心之情,可是心底的担忧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陛下得知谢忱来了,双眸一亮,也未让人阻拦,直接将人放了进来。 “谢爱卿……” 几日未见,皇帝的容颜已经变的无比苍老,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可是看见谢忱那一瞬间,皇帝仿佛看见了一线生机。 谢忱连忙上前扶起皇帝,尽管谢忱早就猜到皇帝如今被宋珧控制了起来,却也没想到居然会凄惨至此,堂堂一个帝王,如今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儿了。 “陛下,怎么了?” “除掉宋珧!还有江月沉那个假和尚!”皇帝死死攥紧了谢忱的衣袍,神色狰狞无比:“谢爱卿,替朕除掉他们!” 这段时日皇帝想清楚了许多事,可惜被宋珧牢牢控制在宫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今日将旨意传召出去后,皇帝心中几近绝望,准备一死了之,想不到谢忱突然带兵杀进来了。 谢忱安抚好皇帝后,冷冷道:“臣要去凤仪宫,陛下,要不要一起过去?” 皇帝闻言一愣,想起皇后和宋玉谦,苍老的面上难得闪过一丝悔意 被控制这段时日,他谁都不想见,唯一疯狂想见的,便是皇后,可惜宋珧不许他见,如今,若是能在死前见上一面,也是极好……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发颤:“朕去……朕去!!” 谢忱带着皇帝一路来到了凤仪宫,许久未见的帝后用力拥在一起,当年许多事选择闭口不提了。 凤仪宫的宫人们见状,不禁唏嘘,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皇帝和皇后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儿,若皇帝没有变心,一门心思在发妻嫡长子身上,或许如今也不会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谢忱目光巡视了凤仪宫一圈,眉心不禁死死蹙起:“娘娘,阿蘅在哪?” “阿蘅?”皇后闻言不禁一愣道:“阿蘅没过来啊,小夏子……人呢!” 谢忱一愣,随后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头皮一炸,连忙快步奔着东宫的方向去了。 - 金銮殿中,陆蘅安静的坐在宋珧身旁,不稍片刻,宋珧便清醒了过来,额角的血迹还未干涸,只觉得头痛欲裂,看见沾染上了他血迹的龙椅,不禁怒火中烧。 见陆蘅还敢在一旁坐着,神色平静,似乎丝毫不怕他,宋珧起身,冷冷的看着她道:“谢夫人,你是不是真不要命了?还是以为,本宫真的喜欢你到不舍得杀了你?” 陆蘅抬起头,看着眉眼间暗藏怒意的男人,淡淡道:“我想要你的命!” “什么?噗嗤……”宋珧原本满腔怒火,被陆蘅这句话逗笑了:“其实方才打晕朕时,你本可以杀了朕,那是你唯一的机会,可惜,你不敢。” 这是宋珧唯一能想到陆蘅为何刚刚不动手的理由。 敢杀他?他是皇帝!如今这世上谁敢杀他?! 若陆蘅真杀了他,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谢忱,整个谢家,还有整个陆家,都要给她陪葬!所以,陆蘅根本不敢吧! 陆蘅没答话,方才她确实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宋珧这个畜生的心思,可时机还未到,且不说这种时候杀了他名不正言不顺,显得一切都是她同谢忱的阴谋不说…… 她要让他再以为自己得到一切的时候,重重跌下来! 所以,她可以等下去! 宋珧每次见陆蘅不开口时,总觉得她在心中酝酿什么坏心思,他觉得自己再好的耐心,此时面对陆蘅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也早就耐心耗尽了:“陆蘅,这场游戏朕陪你玩儿够了,原本朕还想放你回去,他日将你接入宫中封你做个贵妃,现在想来,原是你不配,既然如此,你今日便成为朕的玩物吧,朕享用过你后,会将你打包回府,送给谢将军,让谢将军看看你被朕临幸后的模样!” 宋珧想想,莫名觉得有些兴奋。 陆蘅已经没机会了,她放弃了自己最后成为他妃子的机会,这都是她自找的! 宋珧有些激动的对着陆蘅伸出手后,不想陆蘅眸中寒光一闪,转过头来,直接伸手将他手折断了。 而陆蘅神色平静,仿佛丝毫没用力一般。 宋珧口中发出一声惨叫,方才被陆蘅敲晕了,宋珧还以为是自己未防备才被陆蘅得手了,如今看来,这贱人确实有些功夫,而他,根本不是陆蘅的对手! 宋珧冷笑了声,缓步走回了龙椅上,缓缓坐下后,抬手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墙壁上启动暗格,无数支精短锋利的短箭飞了出来,陆蘅连忙飞身躲过,身手快到宋珧有些瞠目结舌。 这些利剑快而没有丝毫轨迹可言,若陆蘅早年练习轻功和反应能力时稍微懈怠半分,此时早已万箭穿心了。 宋珧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心中无比震惊。 难怪她敢独身一人前来见他,宋珧稍微想想,也觉得有些后怕,方才若是陆蘅打他时手上的力气再重些,他此时怕是早就没命了! 机关中的短箭放过三轮,已经放的差不多了,陆蘅身上多了几道血口子,却并未伤及要害。 宋珧轻嗤了声,不知又触动了何处的机关,一个巨大的牢笼自地下缓缓而起,将陆蘅囚在了里面。 看着满身鲜血的陆蘅,宋珧笑着解释道:“父皇怕死,生前这金銮殿中命能工巧匠设了许多机关,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没有钥匙,也打不开!” 第三百零七章 谢忱来了! 陆蘅从未想过此处还有这些玄妙机关,原本丝毫不慌的陆蘅此时心下隐隐有些慌了,面色沉了下来,不过宋珧应该不敢进来,他要是敢,陆蘅觉得自己只怕控制不住失手将他打死。 宋珧方才领教过陆蘅轻而易举就见他手腕打折了的本事,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金丝笼中的陆蘅,仿佛再次欣赏一只猎物。 二人僵持了半晌,宋珧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自侧殿走到了大殿后面的内阁中,翻出了个不大的香炉,打开后,见里面还有些香粉,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又自匣子中取了个火折子来。 他昔日瞧不上父皇准备的这些下作玩意儿,不想如今,这些宝物都派上了用场。 宋珧拿着香炉来到大殿中,见陆蘅盯着他手中的香炉看,笑着解释道:“这是嘉贵妃想出来的稀罕玩意儿,昔日父皇下朝后,嘉贵妃便在大殿后面的内阁中等着,总会准备一些奇奇怪怪的香料蛊惑父皇不问朝政,同她夜夜笙歌,这下作的东西朕还未试过,今日,便拿谢夫人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才能让父皇被迷惑成那样。” 陆蘅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慌色,她是真的慌了。 放下面对刀林剑雨时陆蘅都没像此时这般后悔。 “宋珧,你敢!” 陆蘅这次是真的失策了,任谁能想到,这空荡的金銮殿中,有这么多玄关,上一世陪伴宋珧那么多年,宋珧都未曾将这些事情告诉过她。 “陆蘅,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都敢,朕有什么不敢的?”宋珧一面说着,一面缓缓点燃了香炉,将其放在了笼子外,自己则坐回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蘅,安静的等着。 嘉贵妃昔日为了争宠,使用的香效果奇强无比,陆蘅起初还能憋着气,时间久了不小心吸入了一些,身子瞬间起了反应。 一旁的宋珧离的尽管很远,鼻尖隐隐嗅到了一点,此时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嘉贵妃那个下贱的女人!难怪父皇迷她迷的不行,这香的效果实在强悍,而且他的身体不禁起了反应,还有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只想发泄出来。 宋珧都如此,陆蘅此时更难受,浑身瘫软的跪坐在了地上,手牢牢的抓着笼子,双目痛苦的紧闭着,微微颤抖着。 宋珧强压下身体中的那股冲动,他被陆蘅这个贱人算计了不知多少回,这次,她非要陆蘅匍匐在他脚下,求他才行! “谢夫人,这滋味儿很难捱吧?”宋珧讨厌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你求朕,只要你开口求朕,朕今日便要了你。” 宋珧此时虽然忍的很难受,浑身仿佛有把火再烧似的,可他昔日被陆蘅牵着鼻子走,心中有股无名火,今日他非要陆蘅求着他要她! 陆蘅额角有冷汗缓缓滑落,意识都逐渐不清醒了,身体更是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脑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却仍旧死死闭着眼,用尽全力握着笼子,指骨微微泛白。 宋珧见她都这样了,仍旧不肯松口,脑中莫名想到,她同自己接吻都会忍不住干呕出来,她心中就这么恶心他? 笑话! 这个认知令宋珧突然怒火中烧,起身来到了笼子前,拽住了陆蘅细瘦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擦着。 换做平日里,这无关紧要的举动,却陆蘅难受的将嘴唇都咬出血了,薄唇轻启,却吐出了两个字:“谢忱……” 谢忱此时在哪呢?他怎么还不来,他为什么还不来? 陆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这些年来每每遇见危险,脑中从未想到过任何人,甚至连江月沉都未曾想到过,她坚信没什么事情是自己撑不过去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想别人也是无济于事。 今日也是,若是宋珧碰了她,今日大不了带着宋珧同归于尽。 可是此时却不知为何,她脑中只有谢忱。 若是谢忱在,一定会将她救出去,黑着脸训斥她一番,却又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别别扭扭的安抚着她,仿佛她是个娇弱可欺的女子一般,尽管她并不需要。 宋珧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陆蘅额头死死抵在笼子上,口中不断的唤着谢忱的名字,却就是不肯同宋珧服软。 陆蘅这一举动着实激怒了宋珧,他吃惊的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耐力,此时居然比不得陆蘅。 这香他吸入这么一会儿,浑身血液都沸腾了,骨子里更是痛的难以忍受,陆蘅这都不肯松口求他? 笼子空间不大,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宋珧口中低骂了声,来到龙椅前,将笼子降下去,正准备去将陆蘅就地正法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推门!! 随后,宋珧听见了谢忱愤怒的低吼声:“将门撞开!!” 谢忱居然来了…… 宋珧低骂了声,看着眼不远处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陆蘅,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上前开始准备将陆蘅拖到内阁去。 可偏偏都到这时候了,陆蘅的力气依旧极大无比,原本已经不清醒的意识,在听见谢忱声音的一瞬间清明了几分,陆蘅抬起腿,将宋珧重重踹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人!你真以为谢忱能救你?” 宋珧骂了句,对陆蘅的忍耐力已经到了临界点:“既然如此,本宫今日就在这儿要了你!你猜一会儿谢将军看到这样一幕,会不会疯掉?” 宋珧说着,欺身而上,伸手开始解陆蘅身上衣物。 金銮殿的门一旦从里面关上,便牢固无比,哪里是那么轻易能撞开的? 谢忱冷着脸上前,自众人用来撞门的木桩上重重踹了一脚,木栓直接断开,谢忱带着众人冲进大殿时,便见到这样一幕,陆蘅浑身是血,尽管宋珧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谢忱双目瞬间赤红,浑身散发出的寒意,令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谢忱上前拎起了宋珧,对着他重重给了一拳,大殿中清晰的传来骨头断裂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百零八章 对峙(上) 陆蘅迷迷糊糊间,被人抱了起来,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浮现了出来。 陆蘅将头重重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间,伸出手来用力揽着谢忱的肩,被他抱出了金鸾大殿。 也未来得及回府,谢忱来到了凤仪宫的偏殿,让下人们都退下后,看着眼前浑身颤抖的陆蘅,谢忱心头涌现出一股无名火。 他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对陆蘅的感情,可是看见方才那一幕,他差点疯了! 谢忱想收拾陆蘅一番,见她这样子,到底化作一声长叹。 陆蘅迷迷蒙蒙间,感觉身上一凉,似乎有人在温柔地替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陆蘅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干净后,男人修长的身躯覆了上来,身上这人很照顾她的感受,从温柔到后来越发猛烈,陆蘅身上那股难耐的感觉终于渐渐消散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蘅累的睁不开眼了,感觉到有人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了。 - 谢忱披好衣物,来到大殿时,宋珧已经被人五花大绑的捆住了。 刚才被谢忱赤手空拳的打了一顿,宋珧关节处都肿了起来,口鼻还在向外渗血,肋骨不知断了几根,看着格外凄惨可怜。 众人想起方才那一幕,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宋珧惦记什么不好,敢惦记他谢忱的女人! 毕竟谢忱可是出了名的狂,不惹到他还好,若真惹到了他,谢忱可不管你是什么王侯将相,定要拿出命来同那人拼的。 只是谢忱昔日里无论如何愤怒,倒是极少这么赤手空拳,野蛮又粗暴的同人动手。 显然,宋珧方才的举动,彻底触了谢忱的逆鳞。 皇帝和皇后沉着脸站在一旁,见谢忱回来了,皇后不放心道:“阿蘅怎么样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我瞧她身上好多血。” “都是些皮外伤,不过,她应该是中了什么药了。”谢忱话落,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个不大的小香炉上。 皇后见状,冷笑了声,皇帝面上闪过一丝心虚,没答话。 宋珧此刻尽管狼狈,目光仍旧冷冷的看着谢忱,谢忱若是再来晚一步,他便能得手了,只要这些人再来晚一步…… “谢将军,你胆敢打我,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宋珧语气冰冷的呵斥完,看向皇帝皇后道:“父皇,母后,今日是将军夫人自请上门,儿臣也是一时糊涂,您要罚儿臣,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冷嗤了声:“太子,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父皇,您再说什么呢?是不是,皇后娘娘同您说了什么?”对上皇帝冰冷的眸,宋珧有些心虚了起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您也知道,兄长因为意外断了腿,如今无法继承皇位,皇后娘娘看儿臣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 “宋珧!你休要血口喷人!”皇后怒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中没数么?你买通了本宫宫中的小夏子,日日监视着我们母子,这些年来幸好我们母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没被你发现什么异样,后来,你在小夏子口中得知谦儿要同陆婉君去易水湖游湖,便命你在宫外养的杂碎去杀害我儿。” 皇后说罢,看着地上小夏子的尸体,怒火中烧。 皇后对自己宫中奴才有多好,宫中是人尽皆知的,任谁都想不到,凤仪宫会出现叛徒,还是平日里皇后对其最好的小夏子! “一派胡言!”宋珧怒道:“皇后娘娘就算心中记恨儿臣,又何必血口喷人?” “你还敢狡辩!”皇后怒不可遏的训斥道:“来人,将人带上来!” 宋珧在看到黑虎钱庄庄主时的一瞬间,脸色一变,不过却很快恢复了茫然:“此人是谁?” 皇后见他还在装糊涂,沉着脸上前,将谢忱在黑虎山庄搜出来的信件重重摔在了宋珧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宋珧,本宫和皇儿这些年可怜你出身低贱,对你加以照拂,你年幼时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我儿出手帮助过你多少次,还经常将凤仪宫的吃食带去给你,本宫母子待你如何,你自己好好想想!” 宋珧是多么没良心,才能对她儿下得去手的! “母后,儿臣没有。”宋珧面色惨白,连连摇头道:“真不是儿臣……” 宋珧这次是真的慌了,黑虎钱庄这些年来对外伪装的滴水不漏,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谢忱查到的? 宋珧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龙椅上,他即将坐上那个位置了!绝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宋珧慌乱间,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地上那封信上,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双眸微微睁大,连忙道:“父皇,这字迹不是儿臣的,儿臣不知道这信是谁写来栽赃儿臣的,儿臣的字您认得。” 宋珧瞬间意识到这信定然被人动了手脚换了,而最有可能换掉信件之人,一定是嘉贵妃!而他那封手信,应该在嘉贵妃手中。 无论嘉贵妃那个贱人想做什么都不重要了,此时倒是阴差阳错的帮了他一把。 皇帝上前捡起那封要黑虎山庄杀害宋于谦的信件,确实不是宋珧的手笔,宋珧是宫中所有皇子中,字练得最好的一个,就算再怎么刻意,也绝不会写出这种一看便用力不稳的字。 皇后怒道:“若是怕被人发现,伪装字迹又不是不可能,或者找人代笔。” 皇帝:“这不是他的字迹,这是,嘉贵妃的字迹。” 嘉贵妃歌姬出身,没识过字,还是入宫后现学的,那一手字迹陛下印象深刻,一眼便看出出自她手。 宋珧没想到皇帝一眼便看出这字出自嘉贵妃之手,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反应却极快:“母妃写的?母妃为何要这么做……父皇,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兄长这些年待儿臣恩重如山,儿臣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嘉贵妃如今说不出话,大不了今日让她做这个替死鬼好了。 他是太子,是皇帝,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将他拉下来!!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眸中划过一抹沉痛:“陛下,将嘉贵妃带过来吧。” 第三百零九章 对峙(中) 皇后原本以为,陛下只是为嘉贵妃的美色所迷,如今看来,陛下心中未必没有那个贱人,一眼便能认出她的字迹不说,此时显然心软了。 皇帝闭了闭眼,仿佛再下什么难以下定的决心一般,厉声道:“来人,将嘉贵妃带过来!” 嘉贵妃很快便被带了过来,她如今虽然被囚禁许久,可仍旧很在意打理自己,整个人一如既往地明艳动人,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委屈。 嘉贵妃被带来后,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中却也猜出了个大概。 宋珧完了! 嘉贵妃心中冷笑了声,说不出的痛快,被押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看着皇上,口中呜咽着,仍旧不肯发出声音来。 眼下局面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安全起见,嘉贵妃仍旧装聋作哑。 直觉告诉她,宋珧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乖乖束手就擒,眼下她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宋珧见她这样,心下稍安,随后,神情带着不解和失望看向嘉贵妃。 皇帝看着嘉贵妃含泪的眸,一如既往的心软了,可这次,确难得硬下心肠,将那封信摔在她脸上道:“嘉贵妃,这是你的笔迹吧?你为何要写这封信?当年在易水湖,谦儿遇刺一事是不是你谋划的!!” “唔……”嘉贵妃假做吃惊的拿起信来看了看,连连摇头,伸出手来指向宋珧。 “母妃,您这是何意?” 宋珧眸色震惊,对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父皇明鉴,儿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至于剩下那几封信,儿臣百口莫辩,许是,许是别有用心之人仿着儿臣字迹捏造出来的也未可知,求父皇查明,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看着宋珧,这些年来他自认对每个儿子的秉性都极为了解,宋珧是性子最和善,最与世无争的一个,年幼时看见小动物死了都要伤心难过许久,如今真的会为了皇位,杀害宫中对他最好的兄长么? 可人心总是会变的,就算此事不是他做的,江月沉总该是他买通办事的,无论如何,宋珧也脱不了干系! 宋珧此时显然并未想到江月沉也已经背叛了他,皇帝早已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一心想着只要将这些脏水泼在嘉贵妃身上,或者是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好! 皇位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宋珧跪着爬到皇帝身前,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不断地给皇帝磕头道:“父皇,儿臣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是母妃一时糊涂,可是母妃如今已经这样了,也算遭到了报应,而且,而且兄长如今也活着回来了,不若儿臣将皇位让还给兄长,只求父皇饶母妃一命。” 宋珧心中清楚,皇帝极其看重皇位继承之事,如今宋玉谦已经残疾,父皇是断然不会将皇位传给宋玉谦惹人非议,而如今的皇子中,除了他和宋玉谦,都是些庸碌平庸之辈,再也选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了。 宋珧拿捏准了皇帝的心思,面上说的情真意切。 “儿臣自幼没了生母,母妃拿儿臣视若亲子,为了儿臣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难免做出些糊涂事,父皇若要责怪,尽管惩罚儿臣就是,求您念在母妃多年陪伴的份儿上,绕过母妃这一次吧!” 宋珧看起来仿佛再替嘉贵妃说好话,嘉贵妃心中却冷笑不止,宋珧这是准备将全部的责任推诿在她身上,试图将自己摘干净。 想得美! 早就被陆蘅告知真相的谢忱冷冷的看着宋珧,方才那一幕仍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谢忱冷冷道:“嘉贵妃,事已至此,您也该看出太子殿下是何为人了,何必继续替他隐瞒下去?” 见谢忱突然开了口,宋珧神情一慌,眸中浮现出一抹狠色道:“谢将军,你明知道我母妃如今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要她说什么?方才对您夫人一时起意,可也是你夫人布不知检点,自己送上门来的!此事权当是本宫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别难为我母妃了。” 谢忱忍住杀了宋珧的心思,移开眸子不再开口。 见谢忱不说话了,宋珧冷笑了声。 “行了!”皇帝被吵的一阵头痛欲裂:“都别说了,嘉贵妃服侍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她胆敢陷害皇子,死罪难逃,朕如今时日无多了,嘉贵妃便一同陪葬吧!” 嘉贵妃面色惨白,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皇后也是一愣,随后唇畔缓缓上扬,却是浮现出一抹苦笑来。 呵…… 照规矩,她身为皇后,百年之后是要同皇帝合葬之人,嘉贵妃哪怕生前再受宠,死后也要葬入妃陵。 可若是给陛下陪葬,便可同他们一起葬入皇陵中……说到底,陛下终究是舍不得她,哪怕,她有可能差点杀了谦儿,陛下还是想让她陪葬…… 皇后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跪地道:“陛下,嘉贵妃心思恶毒,试图杀害我谦儿,臣妾绝不允许她死后与臣妾同穴!” “皇后……” 皇帝蹙眉看向皇后,这些年来,皇后从来都是识大体,顾念大局的,如今他眼见时日无多了,皇后为何突然不懂事了起来! 皇帝见皇后神色决然,心中不满,语气倒也强硬了几分:“皇后不必多言,朕已决意让嘉贵妃殉葬,作为对她的惩罚,皇后难道不想让嘉贵妃偿命么?嘉贵妃一条命,抵皇儿一条腿,怎么也够了。” 皇后看向皇帝,神色凄然,她谦儿失去的,何止只是一条腿,而是整个江山! 她的儿子原本该顺利继承皇位,再不济,也可以健健康康的,可惜如今,非但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还成了一个废人!这些哪里是嘉贵妃这个贱人区区一条贱命能偿还的起的? 其中道理谁都清楚,偏偏皇后不能说,若说出来,便会被冠上争名夺利的帽子,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如此,在宫中说话需句句斟酌,有时有理也不能说。 第三百一十章 对峙(下) 皇帝见皇后不答话了,冷冷道:“既然皇后也觉得,嘉贵妃一条命足以偿还皇儿这一条腿了,那便不必多言!嘉贵妃怎么说也是朕的妃子,该怎么处置,还是朕自己下决定就好。” 皇帝说罢,也有些心虚的转过了头去。 他又何尝不知道皇后心中委屈,经历这许多事,足以令皇帝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心中最爱的永远是年少时便陪伴在他左右的皇后,可嘉贵妃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对男人来说,诱惑力是致命的,他对嘉贵妃,也确实动了真心。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一心都在他身上,每日换着法儿的讨好他,哄他开心,比皇后会体贴人的多,昔日皇帝就在想,该怎样才能在死后能让嘉贵妃随着皇后一起同他合葬,如今想来,再也没有比让嘉贵妃殉葬更好的办法了,正好嘉贵妃做了糊涂事,让她以死相抵,正好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皇后,一向是最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的。皇帝相信,皇后不会多说什么。 可令皇帝没想到的是,皇后这次却是难得的固执,对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道:“若是陛下执意要嘉贵妃殉葬,那便请陛下费了臣妾的后位,臣妾死后葬入妃陵。” “皇后!!” 皇帝有些火大,皇后什么时候这么不懂事了!昔日他宠幸嘉贵妃宠幸了那么多年,她都忍过来了,死后葬在哪,真有那么重要么?皇后这分明是再逼他在她和嘉贵妃中间选一个! 这二人于他而言,都是极重要的女人,事情明明就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皇帝想不通,皇后在闹什么! 皇后神色淡淡,她并没有在逼皇帝,嘉贵妃那种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的本事,她大概永远也学不会。 皇后对于同嘉贵妃这种女子共侍一夫都觉得恶心,不仅仅是因为嘉贵妃的出身,而是骨子里的下作! 更别提嘉贵妃胆敢陷害她的谦儿,她是注定要同嘉贵妃不死不休的!怎么可能百年之后同她长眠于同一陵墓中:“臣妾生前早已受够了,陛下这是想让臣妾死不瞑目么?!” 帝后僵持不下,所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一旁的嘉贵妃浑身颤抖,可是显然,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她殉葬,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还这么年轻,世上有许多乐事她还未曾享受过,她还不想死!! 嘉贵妃转过头去看向宋珧,美眸中写满了怨毒。 宋珧这个畜生!她就是死,也定要拉他做个垫背的!! 宋珧的神色却是明显松了口气。 父皇如今虽恼,显然除了他,皇位已经没有更好的继承人选,今日他将这一切栽赃到嘉贵妃身上,父皇心中就算仍存疑窦,说不定此事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皇位是他的!皇位一定还是他的!! 宋珧有些疯魔的想着,嘉贵妃不知何时突然来到宋珧身前,抬起手来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她既然要殉葬,那大家干脆都别活了! 宋珧捂着脸,茫然的看着嘉贵妃:“母妃……” “你别叫我母妃!!” 嘉贵妃突然开口,声音凄厉,打破了大殿中这份宁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宋珧呆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瞬间面如土色:“母,母妃,您嗓子怎么……” 不,不可能! 江月沉明明告诉过他,这哑药一旦服下,是不可能自己痊愈的,除非,服用解药,而那解药,除了江月沉,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配不出来…… 宋珧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铁青。 江月沉……江月沉!! 嘉贵妃伸出手来,颤抖的指着宋瑶,怒道:“宋珧,在你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是我好心认你做儿子,你才有今日的成就!可是如今,你我之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有心助你,你却担心我将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来,过河拆桥,趁我不备时,给我下毒,让我说不出话来!既然你无情,今日我也不想继续顾及什么母子情分!!” 嘉贵妃厉声说完,破罐子破摔的跪地坦言道:陛下,这一切都是太子做的,臣妾有罪,知情不报,臣妾当初偷偷换掉了太子送往黑虎钱庄的那封信,换成了臣妾写的,只是因为手中想留下宋珧犯罪的证据,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臣妾有罪,万死难辞其咎,可此事主谋确实是宋珧,臣妾区区歌妓出身,认识您之前从未进过京城,过的落魄无比,怎么可能在宫外培养出一股势力。” 这话倒是足矣令众人信服,嘉贵妃就算有心陷害宋玉谦,她也没那个本事。 宋珧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仍旧不死心的嘴硬道:“母妃说那信是我写的,信呢?那信在哪?!” 宋珧眼看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即将要没了,双目赤红,却仍旧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凭嘉贵妃的性子,若是手中还留有什么证据,今日被传召来,好不容易得到见父皇的机会,她不可能不随身带在身上! 对!嘉贵妃这个贱人身上一定没有任何证据了! 嘉贵妃脸色有些难看,那信如今也确实不在她的手上,大概已经落在了旁人手中…… 她有些后悔当初走投无路之际,将那封宋珧亲手写的信送出了宫去,如今都不知道在何人手中。 皇帝面色冰冷:“嘉贵妃,那信呢?” “那信,如今不在臣妾手中……” 嘉贵妃声音越说越小,一旁,宋珧愣了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的极为夸张,仿佛看了场笑话一般:“母妃,您何必呢?儿臣虽然建议父皇让您殉葬,也是为了让您有机会同父皇葬在一起,本意是为了您和父皇好,您居然因为此事记恨上儿臣,编造出此等谎言来陷害儿臣!!” 宋珧脑子转的极快,从他猜测嘉贵妃拿不出那封他的亲笔信开始,后面要怎么说,怎么做,他便已经在脑中想好了。 见嘉贵妃拿不出信,宋珧连忙倒打一耙道:“是,儿臣承认自己念着皇位,也有心做出自己一番成就,或许儿臣这种出身卑微之人,本不该有这些心思。可您就算杀了儿臣,儿臣也断然做不出杀害兄长这种事!这信也并非出自儿臣之手,还望父皇明鉴!” 第三百一十一章 罔顾人伦(上) 宋珧说罢,头重重磕到了地上,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充血了起来,宋珧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皇帝看着嘉贵妃,一时没了主意,蹙眉道:“嘉贵妃,这信,当真是你写的?” “不是臣妾!”嘉贵妃凄厉出声,眼眶通红,跪爬到了皇帝身前,伸出手来死死攥住了皇帝的袖脚,哭道:“陛下明鉴,这信若真出自臣妾之手,臣妾断然不会编造这许多事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嘉贵妃和宋珧各执一词,众人哪怕原本心中对此事已经有了猜测,此时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毕竟,无论是谁的说法,貌似都很成立。 一旁的皇后俨然有些不耐,再次开了口:“陛下,难道您还想不明白么,如今这信是谁写的早就不重要了,显然嘉贵妃同宋珧狼狈为奸,他们二人都脱不了干系!” “皇后!此事朕心中自有决断,你今日未免管的太多!” “……” 皇帝蹙眉看了皇后一眼,这一眼,皇后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苦笑。 这笑中饱含的不可置信以及失望透顶,令人见之都忍不住为之心酸。 到了这一刻,皇后对皇帝,终于彻底死心了。 皇帝被皇后的目光看的一阵不安,不知为何,他竟有种他同皇后这许多年来的感情,终于被他一手摧毁了的感觉,彻彻底底的摧毁了! - 皇后并未继续多言,皇帝心中所想,她都清楚。 如今他眼见要死了,可悲的是,朝中除了宋珧,竟找不出第二个能当大任的皇子了,皇帝心中还是属意宋珧的,若发现宋珧的罪名没那么罪大恶极,陛下或许心中还对他存着一丝期待。 皇后有些失望的转过了头去,如今无论是嘉贵妃,还是宋珧,她都恨不能让他们以死偿命,可他们对于陛下而言,又都是难以割舍之人。 他们如此重要的话,那她和她的谦儿呢?就活该被他们白白陷害,到如今真相大白了,却仍旧等不到他还她们母子二人一个公道么? 陛下口口声声说最在乎的是她们,只怕并不然…… 宋珧将头磕的极响,仿佛真的受到了莫大的冤屈一般,这时,谢忱突然冷嗤了声,看向宋珧的目光中尽是鄙夷不屑,自袖间抽出一封信,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宋珧头上。 而后,谢忱用他那一贯高傲到令宋珧讨厌的语气,居高临下道:“殿下,信在这呢。” “……” 宋珧整个人都愣住了,嘉贵妃颤抖着手取过,打开一看,果然是宋珧的亲笔,可是,这封信是怎么落再谢忱手里的? 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嘉贵妃拿着那封信,递到了皇帝手中:“陛下请看,这封便是宋珧的原信,臣妾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今日所言句句非虚,宋珧绝非您所看到的那般与世无争,他蛰伏多年,为了争名夺利,忘恩负义,杀害手足,罔顾人伦,此等不忠不孝之徒,您绝不能将皇位交到这等小人手里啊陛下!” “罔顾人伦?” 皇帝敏锐的听出了嘉贵妃这话里的不对劲儿,蹙眉看她。 宋珧仿佛意识到了嘉贵妃要说什么,头皮一炸,死死咬着牙道:“母妃疯了?就算您恨我,也不该什么话都胡乱说!如今事已成定局,您陷害儿臣,自己又能捞着什么好去不成?” 嘉贵妃闻言浑身一震,虽然她听得出来,宋珧话里在暗示她,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她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她要殉葬的事实,可好歹还能保住她几分颜面,死后还有机会同皇帝殉葬。 若她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污糟事说出来,她可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那又怎样?嘉贵妃抬头,看着眼前上了年纪的皇帝老儿,她又不是皇后那个蠢货,她可从未对皇帝动过真心,只在乎生前的荣华富贵,死后葬在哪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名声,死都死了,名声是留给活人的!死前给自己出口气才是要紧事。 这方面嘉贵妃倒是看得极开,想清楚后,嘉贵妃双眸含泪,死死咬着下唇道:“陛下,太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昔日被陆婉君蒙骗,从而乱了心智,前一阵子假借探望臣妾之名,对臣妾,对臣妾行了不轨之事!” 嘉贵妃说罢,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来捂住脸,嘤嘤啜泣了起来。 “……放肆!!” 这消息仿佛平地惊雷一般,震的众人回不过神来,皇帝身子剧烈一颤,颤抖着伸出手来,重重给了嘉贵妃一记响亮的耳光:“贱人,简直是一派胡言!” 于皇帝而言,嘉贵妃这话无疑是在同他开玩笑! 她和宋珧,如今可是母子啊!!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怎么敢!! 身后,宋珧似是没想到嘉贵妃会这么不管不顾的直接说出来,直接傻眼了,呆愣了好半晌,才难以置信的开口道:“母妃,儿臣何曾做过这种事啊?儿臣若是想娶妻纳妾,哪里找不到可心的女子,儿臣怎么可能对您……” 宋珧欲言又止,说到最后,仿佛说不出口了一般:“还有那信,儿臣真不知道是何缘故……许是有人拿了儿臣的字迹仿出来的也未可知,你们凭一封信,便断定是儿臣所为,儿臣就算死,也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事到如今,宋珧仍旧不肯放过最后一丝希望,说着说着,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双眸微微睁大道:“我说今日谢夫人怎么对我投怀送抱,随后谢将军便来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不是?!” 皇后闻言,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宋珧,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阿蘅险些被你害死,好端端的,陷害你做什么?!” 任谁也猜不到陆蘅同宋珧昔日曾有过何等深仇大恨,在皇后眼中,陆蘅是个为人坦荡,哪怕有些小心思,也是为了自保之人。 她懒得主动去害人,也不屑于害谁。 第三百一十二章 罔顾人伦(下) 宋珧对着皇后重重磕了个头:“母后息怒,儿臣并非存心惹您不快,只是儿臣今日受此冤枉,有些话不得不说,谢夫人是您的义女,平日里同您走的亲近。儿臣这皇位,又是因为兄长出了意外,才落到我手中,今日突然发生的种种,由不得儿臣不多心!” 皇后没想到宋珧最后还能牵扯到自己的身上,生生被气笑了:“真是一张伶牙俐齿,难怪能将陛下蒙骗至今,宋珧,本宫早前竟没发现,你还有这般好本事!” 宋珧冷着脸没答话,似乎在说,没有明确的证据,你能耐我何。 皇帝缓缓松开紧握成拳的手:“嘉贵妃,你说太子对你行不轨之事,此事可有证据?” “臣妾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本就是歌姬出身!” 皇帝语气冰冷的开了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嘉贵妃,嘉贵妃浑身不由得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这些年她还以为,陛下对她有几分真心,尤其是方才为了让她同葬,不惜委屈了皇后时,嘉贵妃心底还是有几分感动的,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老头子,却还是忍不住隐隐为此骄傲。 她区区一介卑贱的歌姬,令九五之尊为她动心,甚至能同皇后那种出身高贵的女人在他心目中平起平坐了。 可是,此时嘉贵妃才彻底意识到,陛下喜欢她是真的,打从心底瞧不起她的出身也是真的,无论昔日陛下同皇后之间发生什么隔阂,可皇帝老儿面对皇后时,语气总是不自觉敬重的,从未像刚才那般。 这便是发妻同妾室在男人心中的区别么…… 既然如此,她便再无顾虑了! 看着嘴脸丑恶,还在不断狡辩的宋珧,嘉贵妃唇角笑容凄然:“陛下,臣妾如今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您只需命人查查清楚,这两个月臣妾见过谁,便一切都清楚了。” 宋珧狡辩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嘉贵妃,整个大殿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 “你……你说什么?” 皇帝声音颤抖,仿佛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 这两个月来,他因为身体的缘由,并未同嘉贵妃同房过,准确来说并未宠幸过任何人。 而嘉贵妃这段时日不是被关在祠堂,便是被锁在宫中,后宫里只有太监,连侍卫都不许进,这段时日能见到她的男人,可不只有宋珧了么。 皇帝身子来回晃动了下,终于忍不住,两眼一黑,晕倒了。 “陛下!!”皇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道:“来人!将宋珧和这个贱人抓起来,听候陛下发落!!” 荒唐,这一切简直是太荒唐了!! 嘉贵妃看着皇后难以置信的神情,自顾自的看了片刻,突然不受控制般的,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皇后……一辈子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皇后,同皇帝青梅竹马长大又如何?端庄识大体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输给了她么? 她做过贵妃,还睡了皇帝老儿最俊俏的儿子,这辈子也值了! 总比皇后活着,空享皇后之位,每日对着个残废儿子日子要值的多! 嘉贵妃疯狂的大笑不止,宋珧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心中惊涛骇浪,神色狰狞的准备杀死嘉贵妃这个贱人,被谢忱手下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贱人!嘉贵妃这个贱人!!居然怀了他的孩子,还敢瞒着他! 原本他准备好满心的解释,企图父皇对他能有仅存的一点同情心,都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彻底烟消云散了。 一个侍卫重重给了宋珧一脚:“老实点!” 宋珧被踹到在地,脸被人踩着,目光却仍旧牢牢的盯着不远处的龙椅,神色痴狂。 他明明已经坐到那个位置上了,眼看着江山,这帝位便是他的了! 宋珧眼球上布满血丝,神色狰狞无比,这些年他什么苦都能忍,可是到了最高一刻,突然从云端坠落,这种打击于宋珧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正是陆蘅想要的,不让宋珧体会到这锥心刻骨的痛,他如何偿还上一世带给她的痛苦?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皇后娘娘不是说了,这二人等陛下醒来后,听候陛下发落。”谢忱显然懒得管这烂摊子,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色一顿:“不过,还有一个人,需要抓起来!” - 谢忱带人来到江月沉如今所居住的沉月阁,破门而入时,江月沉一袭素色僧袍,正坐在桌边抚琴,那琴音谢忱曾在府中听到过,面色冷若冰霜。 外面的动静江月沉显然都听见了,被人破门而入时,也不见半分惊慌,转过头来看着谢忱,神色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谢将军来了。” 谢忱微微扬眉:“江高僧,请吧。” 江月沉起身,随着谢忱来到了金銮大殿时,看见宋珧和嘉贵妃,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只是当他看见正在收拾地上的利器时的宫人,微微蹙眉道:“阿蘅呢?” “阿蘅也是你叫的?” 谢忱声音冰冷,隐隐透着几分怒意,江月沉转身看了他一眼,见谢忱还有心思在这里同他讲话,想来阿蘅应该没什么事,或许,是他多心了…… 宋珧面色阴沉的看着江月沉,目眦欲裂:“江高僧,您可真行啊!!” 宋珧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和尚手里。 江月沉只是淡淡道:“太子殿下,多行不义必自毙。” 宋珧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归根结底,还不是他自找的。 见他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宋珧凉凉道:“江月沉,你以为能将你自己摘干净不成?” 这妖僧,这种时候还装出一副自己清高傲岸的模样来给谁看! 江月沉却没答话,看向谢忱道:“谢将军,听闻谢夫人今日入宫了,她,真没什么事吧?” “我夫人入宫,江高僧如何得知?您对我夫人,未免太伤心了些,这便不牢你费心了。” 江月沉怕他误会,想解释什么,又不想被人知道,陆蘅与他是同门是兄妹,这种时候,将阿蘅摘得越干净越好。 因此江月沉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三百一十三章 试探 谢忱凉凉看了他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一旁,宋珧看着拔剑弩张的二人,眉心微不可查的蹙起,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谢忱面对江月沉时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尤其是江月沉提及陆蘅的时候。 看样子,这江月沉同陆蘅之间的关系,还挺不一般。 宋珧仿佛突然明白了江月沉为了要突然背叛自己! 想清楚后,宋珧脸色变的难看无比,很快,唇畔却又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他这些年来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显然,谢将军陆蘅还真是个红颜祸水,不过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谢将军且慢!” 宋珧突然叫住了谢忱,谢忱却未停下脚步,他从来不听人说废话,宋珧到了这种时候,口中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宋珧见他一如既往地狂妄,咬了咬牙,喊道:“谢将军,您可知,您夫人今日为何不惜危险,答应本宫进宫?” 谢忱闻言,倒是难得停下了脚步。 转过头来蹙眉看他,宋珧笑笑,信口胡言道:“您夫人早就知道江月沉同本宫狼狈为奸,今日前来,同本宫交换的理由,便是让我到时候放过江月沉一马,看样子谢夫人同江高僧之间,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不惜冒着中本宫算计的代价,也要提江高僧求情。” “不可能。”江月沉蹙眉道:“谢夫人不是那种人。 ” 阿蘅已决心同他断干净,可能会为了其他什么目的去接近宋珧,但绝对不会因为他去接近宋珧,以身犯险的。 倒不是说陆蘅薄情寡义,但绝对不会像宋珧说的这样。 一旁,谢忱凉凉的开口道:“我夫人为人如何,你又如何得知?” 江月沉无言以对,担心陆蘅同谢忱之间生出嫌隙,微微蹙眉道:“谢将军,太子如今的话如何可信,此事必有其他缘由,您莫要听信谗言,回过头来还是听听谢夫人怎么说。” 一旁,宋珧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冷笑道:“谢夫人若真同江月沉有私情,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来。” 谢忱幽幽的看了江月沉一眼,没答话,转身离开了。 出了大殿,此时已经临近子时,夜风吹来,有些凉。 他自是信得过陆蘅为人的,只是对于她和江月沉的过去,他一无所知,江月沉在她心中占有多重的分量,他也不得而知。 可谢忱清楚,他们二人之间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哪怕到了今日,江月沉于陆蘅而言,都是难以割舍的存在。 夜风阵阵,吹起男人宽大的袖袍,男人浑身透漏着肃杀之气,在这深夜令人望而生畏,不远处站着的宫人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 凤仪宫偏殿中,龙涎香静静的人燃着,室内静的针落可闻。 陆蘅做了一场梦,梦里,宋珧上一瞬还一身龙袍站在城楼上,俯瞰着万里江山,下一秒,却突然自城楼坠落,原本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也变成了一袭布衣,宋珧终于彻底翻不了身了……陆蘅还未欢喜多久,很快便见到江月沉同他一道认罪伏法,二人再断头台上被处斩,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了一地。 “江师兄!!” 陆蘅蹙眉睁开眼,鼻尖嗅到淡淡的香气,狂跳的心脏才逐渐平稳下来。 “醒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陆蘅一愣,转过头去,发现谢忱也在,正安静的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天还未亮,室内燃着几盏烛灯,极其昏暗,男人仍旧一袭玄色衣袍,神色晦暗不清。 “事情解决了?” “嗯。” “……” 不知为何,想起自己瞒着谢忱私自见宋珧,险些将自己搭进去不说,方才又不小心在睡梦中喊出江月沉的名字,陆蘅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室内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陆蘅来到桌前,见桌上摆着食物,不禁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你是一夜未睡,还是刚睡醒?” 陆蘅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昨夜宋珧落马,想必有的忙,而且他此刻穿戴整齐,显然不像睡醒起来的。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子时。”谢忱语气淡淡的,隐隐又透着几分不耐。 “你回来坐到了现在?”陆蘅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不去床上睡会儿?” 谢忱淡淡看了她一眼:“床太乱。” “……” 顺着她的话,陆蘅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床上被褥凌乱,透露着旖旎暧昧的气息。 陆蘅想起自己睡着前发生的事,不由得一阵脸红。 “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蘅说罢,有些惭愧,这次的事都怪她失算了,若是谢忱再来晚半步,陆蘅觉得自己此时大概也不想活了。 谢忱闻言,却轻笑了声:“你事情都做出来了,还会在乎给我惹麻烦?” 陆蘅:“……” 她当然在乎!只是她做事情独来独往惯了,这次她若是告诉了谢忱,谢忱就是打死也不会让她入宫的。 可是站在谢忱的立场来看,她貌似从未拿他当过夫君,当过依靠,甚至有些,不尊重他? 见谢忱不答话,陆蘅又道:“宋珧呢?” 谢忱将方才发生的事大概同陆蘅说了下,得知宋珧同嘉贵妃苟合一事,陆蘅也有些震惊,尽管早就知道宋珧的卑劣是没有下限的,可嘉贵妃毕竟是他父皇心爱的女人…… 谢忱道:“宋珧此次怕是活不成了,嘉贵妃,江月沉等人也难辞其咎。” 陆蘅垂下头去,指甲重重剜进掌心:“他们罪有应得。” 谢忱闻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在她身上中捕捉到一丝不对劲:“你,真是这么想的?” “……” 陆蘅没答话,她和江月沉之间,再不济还有师徒之情在,他也是个可怜人,陆蘅不想他死。 也仅此而已,可她此时不知该如何同谢忱说。 谢忱见她不答,冷笑了声:“三日后午门问斩,你要不要去,送你江师兄最后一程?” 陆蘅一愣,尽管知道谢忱会不高兴,陆蘅还是硬着头皮道:“江月沉父母当年救了微服出巡的陛下一命,陛下见他母亲生的美艳动人,便起了歪心思,最后害的他父母都死了,他如今只不过是为父母报仇罢了,将军您看,能否从轻发落,或者让他将功折罪。” 谢忱:“……”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谢忱看着她,始终神色淡淡,半晌,才道:“他的事我会同陛下说清楚,一切听由陛下发落。” 陆蘅无话可说了,谢忱没有理由救江月沉的命,此事还是她去找皇后娘娘求情试试,毕竟江月沉命不该绝。 谢忱道:“昨夜折腾狠了,你肚子饿了吧,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我去让人传早膳。” “将军同我一起吃吧,我有话要同你说。” 谢忱从她醒后,始终很平静,陆蘅心中有些不安。 若换做往日,谢忱见她处处替江月沉说好话,也定要吃醋,此时的谢忱平静的令陆蘅心慌。 宫人很快便将食物端了上来,宫中的吃食比将军府要来的精致的多,燕窝口蘑锅烧鸡热锅,肉丝水笋丝,清蒸鸭子烧狍肉攒盘,竹节卷小馍,珐琅葵花盒小菜,鸡汤膳,想来皇后特意叮嘱过,才做了这么多吃食。 换做往日,陆蘅见到这么多精美的食物,身旁还有谢忱陪着,必然心情大好,此时却如坐针毡,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谢忱也未催她,他似乎不怎么饿,或许单纯看见她没有胃口…… 见谢忱胡乱对付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安静的坐在一旁,似乎再等着陆蘅的解释。 如此一来,陆蘅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放下碗筷看向他道:“我不是存心瞒着你,就是怕我同你说了,你不同意我入宫……我同江月沉之间有些恩怨,我定要亲眼见他自作自受,才算了了一桩心事。” 谢忱神色平静的看着她,似乎再琢磨她这话的真假,半晌,扬眉道:“恩怨?你同他?” “……” 陆蘅也清楚,自己这话没什么信服力,她一个乡下养大的相府千金,八竿子都同宋珧打不着什么干系,就算早前有些接触,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恩怨。 可是陆蘅总不能将自己是死而复生回来的事告诉谢忱,谢忱八成会觉得她疯了。 陆蘅无从解释,索性闭口不言了。 身旁的谢忱安静等了会儿,见她没再开口了,突然轻嗤了声:“其实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 “什么?” 陆蘅难得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不解的蹙眉看向他。 谢忱却没再多言。 陆蘅觉得同他继续待下去,自己要难受死,主动开口道:“我一会儿去看看皇后。” 谢忱一语戳穿她:“给你那江师兄求情?” “也不全是,陛下如此袒护嘉贵妃,娘娘心中总归是不痛快的,我去陪她说说话……”陆蘅说罢,见谢忱冷冷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江月沉昔日于我有教导之恩,我知他冤情,总不能坐视不理。” “嗯。” “你,没生气吧?我同他,如今真的只是出于道义,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陆蘅不知自己从何时起,格外在乎起乐谢忱的情绪,此时见他沉着脸不答话,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不对,他一定生气了…… 谢忱闻言,却突然被陆蘅气笑了:“陆蘅,若我说在意,你会不去救他么?” 见陆蘅不开口,谢忱唇畔抿成一条直直的线:“陆蘅,你拿我谢忱当做什么人了?” “什么……” 谢忱没好气道:“我若想娶妻,这世间女子不说全部,至少有七八成心甘情愿一心许托给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狂,可陆蘅知道谢忱所言非虚,他也有狂的资本,莫说七八成,说是近乎十成也不为过。 谢忱冷冷道:“我只想娶你一个,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是因为我真心将你看做我的妻子,敬你重你……陆蘅,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陆蘅:“……” 这是谢忱第一次正面问她这种问题,陆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怎么想的……她也没有怎么想,当初嫁给谢忱确实是权宜之计,可是这么久以来,同谢忱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谢忱待她更是她这两世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体贴,陆蘅如今确实想同他好好生活下去。 只是她孑然一身惯了,有些事确实早已习惯了自作主张,习惯了不拿任何一个人当成依靠。 可从她被宋珧算计了那一刻起,陆蘅恍然意识到,自己这种心境仿佛突然间变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在意起了谢忱的情绪,遇到危险时,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的也是谢忱。 这种改变令陆蘅不由自主的心慌,因为她昔日得到的教训无一不再告诉她,不能太过依赖任何一个人,不能将旁人当成自己的依靠,一旦出现这种心境,无异于押上一场赌注,筹码还不在你自己手中。 陆蘅心中这种念头虽然极强烈,可她却又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是不正常的,和现实中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似的,是个倒霉命,遇见那么多恶心的人和事…… 所以,她这种想法并不想同谢忱说,谢忱或许只会觉得她穷矫情。 许久等不到陆蘅的答复,谢忱淡淡道:“陆蘅,这场游戏我陪你玩儿够了。” 或许他就不该动感情,继续做他冷血无情的杀神将军比较好。 谢忱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便起身离开了。 谢忱走后,陆蘅一个人呆愣了良久,如今宋珧落马,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大仇得报,可她好像丢失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本能告诉她,这时候追出去,软磨硬泡谢忱定会心软,可是……那种事陆蘅做不出来,她两条腿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坐在原处一动不肯动,直到谢忱走远了,陆蘅才有些僵硬的重新抬起胳膊来。 吃饱后,叫来昨夜守在金銮殿外的宫人,问清楚情况后,又独自一人休息了会儿,等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陆蘅穿戴整齐,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阿蘅,你来了,身子怎么样了?” 皇后同她淡淡一笑,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第三百一十五章 皇后的报复 陆蘅想起她受过的委屈,心里有些不舒服:“娘娘,陛下怎么样了?” “太医来看过,说时日无多了,好在临终前,解决掉了宋珧那个祸害。”皇后语气淡淡的,如今提起皇帝来,没有丝毫情绪。 陆蘅道:“昨夜发生之事我听说了……” 陆蘅没继续说下去,意思就是,皇后受的委屈她都懂,此时没有外人,若皇后心底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告诉她。 毕竟找个人倾诉,总比将事情憋在心里来得好。 不想皇后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了:“阿蘅,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让你见笑了。” “无关紧要?” 陆蘅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皇后了,这怎么能叫无关紧要的事呢? 今早她听闻皇帝做了什么后,都不禁为之愤怒,将其代入到谢忱身上,陆蘅有种掀桌的冲动。 可是若是她和谢忱的话,怎么看,貌似她才是负心汉那一方,于是陆蘅又冷静了下来,觉得此事她无法感同身受的代入,却也知道皇后此刻心情不该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平静。 皇后见她似是不信,笑道:“我不是不气,只是经过昨日之事,对陛下彻底心死了,可笑本宫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活明白,或许从陛下宠幸嘉贵妃那一刻起,我就该放下了,居然一直拖到了现在……或许女子都是如此,明知道一切早就回不到从前了,心中还总是抱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蘅打量着皇后娘娘的神色,见她不似说谎,看样子是真的看开,放下了。 真正放下,并非是记恨,而是无爱无恨,像是惊涛骇浪后的平静的湖面,任谁也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 陆蘅盯着皇后平静从容的神色看了良久,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陆蘅恍然想起,谢忱离开前,看向自己的神情可不正是如此么,也不像昔日那般,偶尔见她多看了某个侍卫两眼,都要孩子气的质问她好一会儿。 陆蘅闷闷的嗯了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陆蘅才缓缓开口道:“那……您和陛下之间,准备怎么办?” “……本宫已经拟好了废后诏书,只等着陛下盖上玉玺。” 陆蘅闻言一愣:“娘娘,为了同嘉贵妃置气不值得。” 皇后是普天之下女子都想坐上的位置,代表着家族满门的荣誉,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陆蘅想不通,这种时候皇后怎么想不开了,就算是放下皇帝了,她也可以继续做她的皇后,尽享尊荣。 否则,皇后这些年来付出的真心和受的委屈,岂非都白受了。 “本宫没有同嘉贵妃置气。”皇后淡淡道:“本宫,怎么可能会同嘉贵妃那种贱人置气呢。” 陆蘅:“……” 皇后生而高贵,却从不会轻易瞧不起谁去,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相府乡下养大的一个庶女,皇后便能毫不在意的收她作为义女。 可见皇后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嘉贵妃,这些年却要同这样一个女子共侍一夫,平分夫君的喜爱,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 陆蘅不再答话了。 皇后又缓缓开口道:“本宫同陛下是少年夫妻,本以为,他就算有了嘉贵妃那些宠妃,心中最在乎的,永远只有本宫一个,本宫没想到,他到死,都想带着嘉贵妃!” “若嘉贵妃是个正经人家出身,品性都是上乘,陛下这样做我就算心中不满,也断然不会说什么,可嘉贵妃你也瞧见了,那样不堪的一个女人……同宋珧狼狈为奸,还将本宫的谦儿害成如今这副模样,本宫死也不会同她葬在一起!” 这是皇后的傲骨,陆蘅作为局外人,也没多言,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此事您可以同陛下商议,嘉贵妃做出这种不堪之事,如今又怀了宋珧的孩子,陛下再怎么喜爱她,也断然不会允许她殉葬,甚至不可能葬入皇陵。” 陆蘅的言外之意,皇后完全没必要舍弃皇后的身份,在她看来,就算感情没有了,至少也要保住身份尊荣,这些东西虽然俗气了些,可才是在这后宫中,安身立命之本。 皇后狐疑的看了陆蘅半晌,重重叹了口气:“本宫见将军待你那么好,本以为你明白。” 陆蘅:“……” “求娘娘指教。”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本宫待陛下是真心的,当年同陛下成亲时,陛下还只是个皇子,本宫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帝,更是从未在乎过皇后这个位置,有时候甚至宁可陛下只是一介布衣……所有人都觉得,本宫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已经该知足了,可本宫嫁给陛下前,便是高门嫡女,求亲的官宦子弟踏破了门槛,就算没嫁给陛下,如今也能嫁得良人,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是本宫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就连陛下不知从何时起,也是这么想的……”皇后说罢,似是觉得讽刺,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所以他后来毫无顾忌的宠幸各宫妃嫔,冷落本宫,将嘉贵妃抬高到同本宫平起平坐的地位,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他真以为这皇后的身份于我而言,是多么了不起的,本宫当年嫁给他时,可从未想过这些!” 陆蘅闻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皇后好,自古男子多薄幸,皇帝同皇后做了多年夫妻,皇后心中是否真的在乎这个后位,陆蘅不信皇帝心里不清楚,只是给自己的负心找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而皇后,只因为这个位置代表的是陛下正妻,是家族荣耀,所以他这些年,才苦苦支撑着,这个身份本身于她而言,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枷锁。 “……” 皇后又道:“如今陛下眼见时日无多了,他心中有了其他女人,本宫宁可放下皇后的身份,也不想同他葬在一起,因为他早就不是本宫当年心中的那个人了!本宫要让陛下知道,本宫从未在乎过皇后的身份,如今放下的不是位份,是他!” 陆蘅看着皇后眸中浮现出的寒意,陆蘅瞬间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她这是要给自己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讨个说法,让陛下带着悔恨而终,作为他薄情寡义的代价! 第三百一十六章 报应 皇后见陆蘅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欣慰的笑道:“阿蘅,本宫多嘴问一句,若是谢将军心中有了其他人,你会如何?” “自然是离开他!”陆蘅回答的干脆:“哪怕自己生活一辈子,陆蘅也绝不同旁人共侍一夫。” 陆蘅说罢,神色一改平日里清冷漠然的模样,难得带了几分叛逆。 女子也是人,若是离开这些规矩教条的束缚,未必活不好。 从她重生那一刻起,这种念头仿佛一粒种子,根深蒂固的再陆蘅心里扎了根,此时见到皇后的遭遇,更是忍不住去想,皇后离了皇帝,明明可以活的更好,皇帝老儿凭什么以为自己给了她个后位便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 夫君若能依靠的住自然是好,依靠不住的,倒像是找了个祖宗…… 好在她如今再也没幻想过去依靠任何人,陆蘅脱口而出后,自己都愣住了,她原本不是这么想的。 她和谢忱成亲时,心中明明想的是谢忱他日愿意娶谁便娶谁,等时候到了,她便自动让位。 皇后闻言轻笑出声:“这便是了,本宫原本还以为,你心中没有谢将军呢。” 陆蘅:“……” 她心中,有谢忱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蘅陷入沉思,还未回过神来,皇后突然拉过陆蘅的手道:“谢将军同陛下不一样,本宫虽未见过将军几面,却也觉得,将军该是个同谢老将军一样,对感情极专一的人,在你之前,可是先后拒绝过两位公主,官家千金被他拒绝的更是多不胜数。” 陆蘅闻言,不知为何,心下莫名有些熨帖:“什么专一,只是个只会舞刀弄棒的武夫罢了,整日打打杀杀惯了,许是没什么精力去贪图美色。” “朝中武将又不止谢将军一个,你瞧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再说,武夫有什么不好,谢老将军生前便一辈子只娶了谢夫人一人,当年谢将军大伯父一家使坏,非要将个远房表妹塞给谢老将军,惹得谢夫人不快,听闻谢老将军第二日便提着刀上门找他兄长算账去了。” 皇后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失笑道:“这事儿当年还被京中人当成笑谈,笑话了好久,只是虽然所有人都在笑谢老将军被夫人管的牢牢的,可京中哪个女子心中不羡慕谢夫人呢,毕竟谢老将军同如今的谢忱一般,在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若非真心敬重夫人,哪里就真会被一个女子管住了呢,有其父必有其子,本宫相信,谢将军待你也是如此。” 皇后说罢,苦口婆心的同陆蘅道:“阿蘅,你性子太强势了,有时候也要学会服软啊。” “……” 陆蘅没答话,她上一世就是太软和了,她服软了一辈子,所以她不敢…… 皇后见她这样子,便知道这话陆蘅没听进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阿蘅,本宫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甚至一直觉得,你是女子中数一数二聪慧的,怎么这么简单的事,你反而做不到了?” 陆蘅无言以对,她在感情方面确实不大聪明,甚至是愚钝不堪的,先后经历过的感情,无一不是悲剧收场,有时候陆蘅都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就这倒霉命,不该幻想什么感情的。 不过皇后娘娘今日这番话,倒是令她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 陆蘅不愿继续纠结自己的问题,同皇后寒暄了一会儿,便同皇后说出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将江月沉当年的遭遇告诉了皇后后,陆蘅道:“娘娘,当年陛下恩将仇报,强夺人所爱,杀害人全家,恕臣妇直言,江月沉如今报仇,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听的直蹙眉,随后,重重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陛下早年虽励精图治,可后来便慢慢贪欲权色,除掉了许多令他感到威胁到忠臣不说,尤其是看见美艳的女子,当年在民间,也接纳了几个早已嫁过人的女子入宫,说是接纳,无异于强取豪夺,江月沉也是个可怜人,本宫试试,能不能凭借着自己同陛下最后这几分情谊,保住他吧。” 听得皇帝早年的作为,陆蘅忍不住蹙眉,这皇帝老儿……落得今日这下场真是一点也不冤! 难怪门中那么多想要造反之人,若是她,经此深仇大恨,也定要同其不死不休。 这时,凤仪宫的宫人来报:“娘娘,陛下醒了,说……想见您。” 陆蘅闻言,正准备离开,不想皇后突然开口道:“阿蘅,你随我一起来吧。” “……是。” 陆蘅跟着皇后娘娘来到了皇帝的寝宫中,宋玉谦坐在床前,眼眶乌青,大概昨夜为了照顾皇帝,一夜未眠。 尽管经历了这许多事,宋玉谦对皇帝也早已失望透顶,却仍旧尽着自己为人子的最后一点责任。 - 皇帝双目紧闭,两鬓花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卧房外,跪着一地的莺莺燕燕正在假惺惺的啜泣着,听着令人忍不住心烦。 堂堂皇帝,临终前落得这副惨状,陆蘅却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声,心中只浮现出一个词,自作自受! 活该! 皇后母子出身高贵,论聪慧才干也是数一数二的,对皇帝更是这宫里难得的真心,老皇帝若是懂得珍惜,如今明明可以落得个夫妻恩爱,平淡中高,含饴弄孙的结局。 偏偏要变心,冷落发妻,亏待嫡长子,宠幸嘉贵妃那种女人,如今令人连同情都没心思了。 皇后道:“谦儿,你照顾你父皇一夜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是。” “去睡觉!别去见那个宋绵了。” 宋玉谦闻言一愣,正想反驳什么,可是见到皇后脸色也不好看,到底忍下了:“是!” 陆蘅:“……” 看着皇后冷硬的侧脸,陆蘅忍不住心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宋绵么? - 宋玉谦退下后,皇后来到皇帝床边坐下,拿起一旁的帕子,替皇帝擦了擦额角的汗,皇帝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看她:“皇后,你来了?嘉贵妃呢?” 皇后见他刚醒便提及嘉贵妃,淡淡道:“臣妾命人关起来了,等候陛下发落。” “杀了她!!”提起嘉贵妃,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都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对了,先将她剖腹,先将那个恶心的孽种取出来,再杀了她!朕要将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是。” 皇后说罢,整个室内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 待到皇帝情绪平稳些后,陆蘅突然开口道:“陛下,臣妾已经拟好了废后的诏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 废后 皇帝闻言一愣,盯着皇后看了半晌,似是服软一般,说道:“朕不会让嘉贵妃殉葬了,那肮脏贱人死后不配同你我同穴!你也别闹了,朕累了。” “臣妾没有闹。”皇后语气很平静,同皇帝说话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温柔,除了面对嘉贵妃时,皇帝几乎从未见她发过火,此时也是一样:“臣妾早就不是当年嫁给陛下时的年纪,早就闹不动了,一转眼,臣妾陪伴陛下身边数十载过去了,这个后位早已坐的厌烦无比,陛下若是还顾念你我这些年来的夫妻情分,便放了臣妾吧。” “……” 大殿内静悄悄的,陆蘅站在帘外垂着眼,努力让自己化作空气。 少年恩爱夫妻,走到今日这般田地,皇后心中也不想的吧? 皇帝同她对视了半晌,却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老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悔恨。 不知沉默了多久,皇帝重重叹了口气道:“若这真是皇后心中所想,朕便成全你!出去吧!” 一旁的陆蘅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老儿。 她看得出,皇帝老儿听见皇后说这些话后,眸色闪过片刻的慌乱,他此刻怕是彻彻底底的后悔了,本有心挽留下皇后,可或许是出于他身为皇帝的尊严,到最后一刻,也不肯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多谢陛下。”似乎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皇后面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笑:“臣妾先喂您喝了药。” “出去!”皇帝闭上眼道:“你不是带了人来么,让她服侍朕喝药就好。” 皇后见皇帝不想见她,看了陆蘅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室内只剩陆蘅和皇帝老儿,陆蘅打从心底不想伺候皇帝用药,若是有可能,想给他喂些毒药直接送他见阎王。 陆蘅强忍住这种心思上前,皇帝方才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皇后身上,见是她,不禁一愣。 陆蘅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干女儿,可是当年皇后借着生辰礼的名义先斩后奏认下来的,皇帝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干女儿,二人之间也未说过几句话。 对陆蘅改变看法,还是陆蘅嫁给了谢忱后。 此时离的近,皇帝认真的打量了陆蘅一番,心中忍不住暗道,果然是个美人,容色丝毫不逊色于嘉贵妃,难怪谢忱会喜欢。 陆蘅不知道这糟老头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舒服,不算体贴的灌了皇帝药后,正准备离开,皇帝却突然叫住了她。 “谢夫人……” 陆蘅停下脚步:“陛下有何吩咐?” “你被皇后收为义女,平日里也同皇后走的亲近,你说,她在同朕闹什么?朕如今也无需嘉贵妃殉葬,她也清楚,还来这一出,是在报复朕呢吧?”皇帝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问陆蘅,却更像是他再自言自语,只是想找个人抱怨,说罢,又忍不住冷笑了声:“朕早前竟没看出,皇后的报复心这么强,差点被她骗了!” 陆蘅:“……” 陆蘅觉得这皇帝简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中实在为皇后娘娘感到不值。 原本她也不想得罪皇帝,虽然这皇帝不是个东西,可陆蘅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若非必要,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然而此时,陆蘅却没来由的怒了。 陆蘅也顾不得自己是否冲撞了皇帝老儿,冷笑了声,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鄙夷:“您不让嘉贵妃殉葬,是因为她同宋珧苟合。若是他们之间没有这一遭事儿,您明知道嘉贵妃和宋珧同流合污,陷害大殿下,却仍旧要她殉葬,明面儿上看起来仿佛在惩罚嘉贵妃,却了她死后能同帝后同葬的殊荣,这是惩罚么?嘉贵妃这些年明里暗里如何同皇后娘娘过不去,您也清楚吧?皇后娘娘若是真要闹,也不会等到此时,娘娘已经选择了个最平淡,最委曲求全的方法摆脱掉您了。” 陆蘅想不通,女子要委曲求全到何种程度,才算懂事? 果然,这话令皇帝沉默了片刻后,勃然大怒:“这话简直是混账!世间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朕是皇帝,需要替皇家开枝散叶,三宫六院又如何?皇后身为女子,岂能如此不懂事,再说了,嘉贵妃出身低微,皇后将门嫡女出身,让着她些又怎么了?” “女子也是人,委屈久了,心中也会生出怨恨,您自己好好想想,皇后娘娘这些年心中该是如何憋闷,您若对娘娘还有几分真心,便放了她吧。” 陆蘅冷笑了声,懒得继续对牛弹琴,抬脚出了寝宫。 也不知道她这番肺腑之言会不会激怒皇帝老儿,可陆蘅不后悔说出来。 如今已经入了秋,陆蘅推门出去后,一阵凉风吹来,只着了身单衣的陆蘅微微瑟缩了下,正准备回去披件衣裳,身后突然有人替她披上了一件外袍。 陆蘅一愣,感觉到熟悉的感觉,心中莫名一阵欢喜,转过身一看,却见是宋绵。 宋绵笑嘻嘻的看着她道:“天冷了,别着凉。” 陆蘅陡然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刚刚皇后娘娘同大殿下回宫了,我见殿下休息了,便来找你了。” 陆蘅本想问问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大喜欢她,担心打击到宋绵,到底也没开口。 其实皇后对宋绵的态度不难猜,皇后身为人母,自然希望自己儿子什么都是最好的,宋绵固然温柔可爱,却不比世家贵女的端庄大气,皇后娘娘显然更希望宋玉谦能娶后者。 这种事情问宋绵的话,也不过是凭白让她伤心罢了,倒不如回过头来去同娘娘说说。 “你在宫里住着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没那么自由了。”宋绵说罢,突然又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想的事情也变多了,明明以前我每日想的只有怎么好好练武,才能一直留在山门里吃喝不愁,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便不受控制的越想越多。” 陆蘅没答话,因为皇帝的寝宫修建的高,陆蘅站在层层石阶上向远处看去,这偌大的皇宫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陆蘅只觉得恐怖,这地方仿佛是个会吞噬掉许多东西的怪物。 许多女人的青春,单纯,都莫名其妙的葬送了,陆蘅看了宋绵一眼:“没什么好想的,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会你的就别强求了,想太多是给自己找麻烦不是。” 陆蘅也不确定宋玉谦能为了宋绵做到哪一步,没敢贸然开口。 好在宋绵性子温和,心中确是个极其强大的人,闻言只是笑笑:“阿蘅,我省得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落井下石 陆蘅同宋绵说了会儿话后,回到住处换了身厚实些的衣裳,想了想,又特意划了个妆。 她准备去看看宋珧。 想起宋珧,陆蘅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虽说落井下石不大地道,可若是宋珧,陆蘅不介意狠狠落井下石一番。 如今宋珧,嘉贵妃,和江月沉,还有黑虎山庄那些杂碎都被关在大内监牢中,听后发落。 陆蘅手中持有皇后的令牌,到了监牢门口,轻而易举便被狱卒放了进去。 牢中阴暗潮湿,墙壁上明火幽幽,不时传来烦人喊冤的哭泣声,掺杂在一起,仿佛鬼鸣。 昏暗的甬道仿佛看不到头一般,陆蘅恍然想起上一世自己被关起来的时候,她自然没坐过大内监牢,不过宋珧再杀死她前,似乎担心她发疯会影响到他同陆婉君的亲事,命人将她关在王府内的地牢中。 一样的阴暗潮湿,暗无天日,与之不同的是,她身边并没有这么多犯人陪着。 王府中的地牢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那时候的她胆子小,怕黑,怕鬼,一个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中,唯一能壮胆的方式,便是听着外面传来的热闹声音,是王府张罗迎娶陆婉君忙碌的声音…… 陆蘅从思绪中挣扎出来时,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甬道尽头,宋珧等人被关押着的地方。 嘉贵妃如今怀有身孕,胎像本就不稳,此时难受极了,低声啜泣着,眼眶红肿,不知道被关进来后哭了多久。 她好不容易从一个歌姬坐到了贵妃的位置上,还给陛下生了儿子,就算他日儿子只是个闲散王爷,她也能富贵安稳一辈子,可是如今,她怀有身孕还要被关在这种鬼地方。 虽然,虽然这个孩子是宋珧的,可算起来,也是皇家的血脉啊! “他们为什么要关我,我明明也是被强迫的,而且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宋家的血脉,就不能等我将孩子生出来再处置我么?” 嘉贵妃哭着哭着,神色突然变的狰狞了起来,细长的指甲死死扣住牢门,她当初就不该信宋珧这个小人的鬼话! 宋珧被关在她一旁,被嘉贵妃哭的心烦意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疯魔了,宋珧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当初招惹上嘉贵妃,他实在想不通,父皇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会喜欢上嘉贵妃这种除了皮囊外一无是处的女人。 嘉贵妃口中仍再喃喃的念叨着,宋珧听的冷笑不止,生下这个孩子?怎么可能! 若是他早知道嘉贵妃怀孕了,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她送出去,至少也要等嘉贵妃生下孩子再死!他至今膝下没有血脉,就这么要死了…… 宋珧眸中浮现出一抹强烈的不甘:“闭嘴,你这个贱人!” “你还有脸骂我?”嘉贵妃听见宋珧的声音,怒不可遏道:“若不是你将事情做得太绝,非要过河拆桥,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皇贵妃,这个孩子也可以平安顺利的生下来,你我如今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都怪你,都怪你!!” 宋珧看着眼前这疯婆子,有些哭笑不得,半晌,忍不住嗤笑了声:“贱人,别说的自己好像多无辜,当初你之所以帮我,还不是为了你亲儿子那个废物铺路么?若你能安安分分做个贵妃,等你那平庸的儿子他日封个王爷,安享余生,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真以为她存着什么心思他不清楚?他和嘉贵妃之间从一开始便是各怀鬼胎,若他不过河拆桥,宋珧相信,嘉贵妃也会那么做的。 他们二人骨子里都是一样自私卑劣之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坐到一条船上。 嘉贵妃闻言,有些心虚的不答话了,宋珧嫌恶的转过了头去,他此时心烦意乱,恨不能将嘉贵妃,江月沉,还有谢忱,陆蘅这些该死的下贱之人一个个全部赶尽杀绝才好!!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皇位,他这些年来的隐忍全部付诸东流了,宋珧双手烦躁的插入发间,恨不能一头撞死,心中的烦闷,不甘快将他逼疯了。 这世道何其不公,若是他有个做皇后的母妃,有傲人的出身,凭他的才干,何至于使用这些阴谋诡计一步步往上爬? 哪怕落到这般地步,宋珧也不觉得自己错了,他也不过是想拿到他应得的东西罢了。 那些废物,贱人,绊脚石统统都该死! - 这时,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宋珧闻言,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是不是父皇来了?如今只要能让他有机会见父皇一面,他就还有机会!! 宋珧仿佛逆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几近疯狂的痴心妄想着。 在看清来人后,宋珧眸色从失望转为了狠戾。 “陆蘅,你这个贱人,你来做什么?!” 她还敢来!! 因为陆蘅直接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宋珧发疯一般的起身,对着陆蘅冲了过去,似乎想与她同归于尽。 陆蘅从未见过这个伪君子如此失态的模样,看样子,宋珧心中真的已经临近崩溃了。 陆蘅唇角划过一抹冷笑,这一世,她不会再给宋珧半分伤害到她的机会! 就在宋珧即将扑上来时,陆蘅突然抬起脚来,对着宋珧胸前来了重重一脚,这一脚陆蘅使出了十成的力气,宋珧重重砸在了墙上,胸口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宋珧痛苦的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口血来。 一旁的嘉贵妃被吓傻了,停止了哭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半晌,突然笑了出来:“宋珧,你也有今日啊?你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发起疯来居然连个女人都打不过!真是个废物!” “闭嘴!!” 嘉贵妃凉飕飕的话仿佛又在宋珧心口扎了一刀,宋珧满头大汗,愤怒的嘶吼出声。 “闭嘴?我偏不!”嘉贵妃轻嗤了声,看向一旁的陆蘅,见她如今仍旧高贵美艳,眸中浮现出一丝羡慕道:“陆蘅,我虽然看你不大顺眼,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宋珧临死前还能跑来羞辱他一顿!” 陆蘅没理嘉贵妃,因为皇后,她对这个女人的厌恶之情并不比宋珧少,只不过她和嘉贵妃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陆蘅只是凉凉的看着狼狈的宋珧,突然轻笑了声:“宋珧,你如今这样子,真像一条狗。” 第三百一十九章 落井下石(下) 宋珧抬起头,阴森森的看着她:“陆蘅,你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是么?” “怎么说也相识一场,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陆蘅说罢,冷笑着靠近监牢,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唤了声陛下。 宋珧的神色瞬间变的精彩极了,他前两日还认准了皇位必然是他的,当着陆蘅的面,甚至狂妄自大的自称为朕,那时宋珧别提多春风得意。 可是此时,等待他他的只有冰冷的大内监牢,以及过几日菜市口前斩首示众,陆蘅这一声陛下,显得无比讽刺! 宋珧看着眼前这该死的贱人,陆蘅平日里极少在穿着打扮上太过注重,今日明显是特意打扮了来看他笑话的。 倒不是宋珧平时留意陆蘅太多,或许是因为,陆蘅此时的光鲜同他浑身脏污狼狈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宋珧才猛然意识到,陆蘅就是特意来看他笑话的! 宋珧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悲哀的看向陆蘅:“谢夫人还真是闲的,怎么,谢将军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事儿,都不陪着你么?” 陆蘅:“将军日理万机,自然比不得您此刻清闲。” 宋珧冷笑道:“可本宫怎么听说,谢将军自从同你成亲后,不知被下了什么蛊,日日粘着谢夫人您呢,该不是因为见谢夫人您险些被本宫睡了,又或者,因为谢夫人那那些烂桃花,感情生了嫌隙?” 陆蘅:“……” 她和谢忱之间如今的情形,句句被宋珧说中了,陆蘅却也不恼,坦然道:“谢忱若是心中真的生出了嫌隙,我自会想方设法的哄他,这便不劳您这种将死之人费心了。” 陆蘅说罢,似乎还担心气宋珧不够,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宋珧,你知道我最瞧不上你哪点么?” “……” 陆蘅凉凉开口,在宋珧那脆弱的自尊心上重重碾了最后一脚:“因为你根本不像个男人,论武功,你连我都打不过就算了,我始终觉得君子行于世间,该是心怀坦荡的,就算要使计谋,也该像谢忱那般,在战场上对着敌人用。你总和后宅妇人斤斤计较,拿女人当垫脚石,你那点心眼儿实在上不了台面,继承不了大统。” “……贱人,你知道什么!”宋珧愤怒的打断了她,陆蘅却不肯停:“所以陆婉君哪怕只是个山鸡,也打从心底看不上你,不肯给你生孩子,我亦然,如今嘉贵妃倒是怀了你的孩子,可惜,也保不住了。” 陆蘅的话字字句句仿佛刀子一般再凌迟着宋珧,陆蘅自己心下都有些暗暗吃惊,一向平和的自己还有这样一面。 许是心中对宋珧恨意太深了罢。 “阿蘅……” 这时,一旁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就见江月沉站在不远处的一间牢房中,无奈的看着她。 与宋珧和嘉贵妃的狼狈模样不同,尽管江月沉此时在被关在牢中,原本一尘不染的僧袍上也沾染上了脏污,可他看起来仍旧温和干净,与眼前阴暗的牢房显得格格不入。 江月沉此刻看向她的目光一如在山门中时,似乎她又做错了什么事,带着几分谴责。 陆蘅恍然间想起,江月沉曾经同她讲过,姑娘家可以会武术傍身,但一定要平静温和,不要太过锐利。 陆蘅这才收敛了些,却没有完全听江月沉的话,昔日她听话,一半原因是觉得江月沉的话在理,另一半,是因为喜欢他,想顺着他宠着他。 如今,陆蘅还没准备放过宋珧,也不会因为江月沉一句话闭嘴。 江月沉道:“阿蘅,你今日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陆蘅道:“我不比陛下娘娘,为定下新储君烦心,也不比将军日理万机,闲人一个,只好来看看故人了。” 宋珧这些话句句戳中了宋珧的脊梁骨,无论是立新储君,还是谢忱仍旧是昔日那个日理万机,轮不到他着手对付的谢忱,都令宋珧怒不可遏。 江月沉头一次见到陆蘅没听他的话,一向平和到几乎毫无波澜的性子,此刻再面对宋珧时,也变的锐利了几分。 江月沉顿了顿,唇畔不觉漾起一抹苦笑,倒也没继续说什么了。 如今的他也已经没有立场管教陆蘅太多。 宋珧捂着被踹断的胸骨来到了墙角处,靠坐了下来,他看了看陆蘅,又看了看江月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冷笑了声:“本宫说谢夫人哪来的闲情雅致来看本宫,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不过也是,这次东窗事发,死的可不仅仅是本宫一个,谢夫人若是有想见的人,还是趁早见见的好,日后怕是见不到了!” 陆蘅眉心微蹙,不明白宋珧如今渴望的一切成了黄粱一梦,自身难保了,语气中这幸灾乐祸是从何而来。 不过宋珧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此时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会说出什么都不奇怪,陆蘅有些懒的理他。 江月沉垂眸道:“陛下已经说好如何处置我们了么?” “你的情况我会同陛下说明。”陆蘅道:“江师兄放心,我,至少有一半的把握能保你不死。” “你尽力就好,别再因为师兄给自己惹麻烦了。”江月沉淡淡一笑道:“师兄早就看开了,生死是谁都会面临的事不过是早走几年罢了,阿蘅,其实师兄能认得你,已经不枉此生了。” 陆蘅:“……”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江月沉或许是担心,自己死后便没机会同她说了,又或者只是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了。 毕竟他是个对感情没太大分寸的人,可陆蘅有。 陆蘅闻言,一本正经道:“你本就没做错什么,是陛下欠了你的,你这么做,就像欠债还钱一眼,天经地义!若换做往日,这理是无处可讲的,可如今局面不一样了,师兄,你就让我保护一次,你也别多心,权当答谢你这些年教导之恩了。” 一旁的嘉贵妃看着高高在上的陆蘅,心中莫名有些不痛快,突然酸唧唧的冷笑出声道:“在这儿装什么呢,区区一个乡下养大的小狐媚子罢了,也就从未接触过几个女人的谢将军,还拿之当个宝贝!” 陆蘅:“……” 第三百二十章 身份调换 陆蘅目光落到嘉贵妃身上,因为皇后的原因,对于嘉贵妃,陆蘅也是打从心底有些厌恶的。 陆蘅今日原本只是想来给宋珧找些不自在,见嘉贵妃在一旁仍不老实,淡淡道:“对了,贵妃娘娘,陛下说了,嘉贵妃斩首示众前,先将她腹中的孩子取出来!” 嘉贵妃闻言,脸色惨白:“你说什么?取出来?怎,怎么取?” 这孩子在她肚子里,还未足月,怎么取? “自然是剖腹。”陆蘅冷冷的看了嘉贵妃一眼。 嘉贵妃吓的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半晌,嘉贵妃突然自牢门中伸出手,死死拽住陆蘅的衣角:“陆蘅,如论如何,我腹中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你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有几分面子,求你替我求求情,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我如今也不求你别的,要杀要打给我个痛快,剖腹取子,未免太残忍了些。” 这种手段陆蘅也觉得残忍无比,嘉贵妃和宋珧该死,可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这孩子再无辜,也是这二人造下的孽,她怎么可能去留宋珧的儿子?陆蘅觉得有些好笑,真拿她当善人了不成! 陆蘅后退了两步,挣开嘉贵妃死死攥紧她衣角的手,转而看向宋珧道:“你们的孩子我管不着,不过宋珧,你昔日做称王称帝的美梦没人拦着你,你居心不良,罔顾人伦,惦记臣子的夫人不说,还企图登上皇位后同我夫君过不去,我倒不介意,去求陛下和娘娘,让你这种败类得到自己应得的结局!就这么轻易放过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宋珧闻言,神色阴翳:“贱人!你还想做什么?” 陆蘅还嫌害他害的不够么? 陆蘅思绪逐渐飘远,恍然想起上一世的事,冷笑道:“你这种人,需挖了你的眼,烈火焚身而亡,才对的起你犯下的罪行!” “你说什么?”宋珧以一副陆蘅大概疯了的眼神看着她:“陆蘅,本宫实在想不通,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记恨本宫至此?” 陆蘅闻言,只是冷笑:“你做了什么?等殿下见了阎王爷,再慢慢去想吧。” 陆蘅说罢,看了江月沉一眼,江月沉叹道:“阿蘅,你何时变的如此疾言厉色了?” 昔日在山中,二人同处的那几年,江月沉几乎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和习性教导陆蘅,陆蘅本身也是个足够平和的性子,顶多就是性子古灵精怪了些,所以江月沉从未想过,她还有这样一面。 陆蘅顿了下,突然轻轻一笑道:“谁知道呢,许是,被谢忱宠坏了罢?” 陆蘅话落,已经抬脚出了监牢,这一刻,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谢忱同江月沉之间最大的区别。 无论她做什么,江月沉一定要问清楚因果,死板教条的告诉她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因为江月沉告诉的大多都是真心为她好的事情,陆蘅也不是太过执拗的性子,便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让江月沉开心,所以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的。 直到她遇见了谢忱……无论她做什么,谢忱永远都是支持赞同的,哪怕她闯了祸,谢忱也一声不吭的在后面默默给她收拾烂摊子,从来不会告诉她这种事情是你不能做的,类似的话,仿佛她成了他夫人后,做什么都是对的,应该的,霸道又蛮不讲理。 - 宋珧和嘉贵妃是三日后被押往菜市口问斩的,陛下听从了陆蘅的建议,命人将宋珧的眼睛挖了出来,捆在木桩子上,等待午时三刻,准备施以火刑。 自大楚开朝以来,还从未对哪位皇子施以过如此残酷的刑罚,而且还是前一阵险些成为皇帝的太子,菜市口看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看着被捆在高台上的宋珧,忍不住议论纷纷。 “天呐,眼眶都被挖空了,这也太可怜了。” “有什么可怜的?你们没听说么,宋珧给陛下下毒,还同他的母妃嘉贵妃苟合,嘉贵妃肚子里怀上一个孽种来,简直是枉顾天理人伦,这么恶心的人,落到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啧啧,早就听闻朝中皇子们为了夺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想不到居然会给自己亲爹下毒,简直是个畜生!!” 人群中越说越义愤填膺,有围观百姓拿来臭鸡蛋,烂菜叶子对着宋珧砸了过去。 宋珧许是因为被挖了眼,听觉格外明显,听着那些下贱百姓们的议论声,气的浑身颤抖。 这些卑贱的草民,也配议论他! 若是没出这档事儿,他如今该是万人敬仰的帝王,这些贱民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 菜市口门前围满了围观的百姓,陆蘅一袭便衣混入其中,这时,一旁有人突然叫住了陆蘅。 陆蘅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来了,回过头,见看着一旁一袭月白公子袍的男子:“阿尘?你怎么也来了?” 在陆蘅记忆力,舒尘从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无聊性子。 舒尘温雅的笑道:“我想着你一向爱凑热闹,大概会来,便来看看,想不到你真来了,近日宫里发生的事我听说了,” 陆蘅:“……” 看着舒尘眼中的笑意,陆蘅没脾气,带着舒尘占了个前面的位置。 宋珧如今被挖了眼,也看不到他们,一旁的嘉贵妃被堵住嘴巴,布条蒙住眼睛,等待着被剖腹取子,因为恐惧,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陆蘅看着被捆在木桩上,准备施以火刑的宋珧,听着周围传来百姓的谩骂声,某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只是如今她同宋珧的位置调换了,曾经千夫所指的自己同台下人换了个位置,变成了看客。 宋珧身子微微轻颤着,却不似嘉贵妃那般因为恐惧,于他而言,利益和出人头地远胜于一切,从他决心陷害宋玉谦一刻开始,便决心做一个不成功便去死的亡命徒,只是他唯一失算的是,他在最后一刻,眼见即将拥有一切后重重摔了下来。 哪怕到了这一步,他心中仍旧存有不甘。 他该是皇帝才是!宋家那些皇子中除了他,没人能当大任!凭什么他一生隐忍,却要落得这般田地?凭什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前世梦境 午时三刻快到时,监斩官下命,先将嘉贵妃腹中的孽种剖出来。 场面太过血腥,不少围观的百姓皆转过了头去不忍心看,陆蘅神色如常,亲眼看着这残忍无比的一幕。 嘉贵妃口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捆在高台上的宋珧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颤,他至今无亲生子,嘉贵妃腹中这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因为他,而被葬送了! 宋珧忍不住心想,若是他能有个自己的儿子就好了,好歹血脉还能延续下去,无论是谁生的,他必然珍而视之。 陆蘅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想起她的儿子,宋珧为了讨好陆婉君也好,还是担心他长大后会报复,总之亲自下令放干了血的儿子…… 这一世宋珧一生无子,或许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应。 不过想想,他这个肮脏的血脉也没有传下去的必要了。 嘉贵妃惨叫声格外骇人,不知过了多久,嘉贵妃生生痛晕了过去,屠夫见状,也不忍心继续折磨她了,趁着嘉贵妃晕过去时,手起刀落,倒是给了她一个痛快。 台下人见状,不禁唏嘘。 嘉贵妃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姬,能爬上如今的位置实属不易,若能安分守己,等待她的,便是无尽的尊荣,她这辈子也该值了。 可惜,一手好牌被她生生打烂了! “在想什么?” 一旁的舒尘突然开口,陆蘅对上舒尘有些担心的眸子,笑了笑:“我在想,这可能就是命吧。” 骨子里下作的人注定福薄。 屠夫有些嫌弃的将嘉贵妃的尸体拖下去后,午时三刻到了,监斩官一声令下,屠夫取来火把,丢到了木台下。 今日风大,火势很迅猛,很快便顺着高台蹿了上去。 宋珧身上宽大的囚服被风吹着微微鼓动,连带着整个人,很快便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有些百姓看不下去了,纷纷起身离开,陆蘅却始终站在原地,心中毫无波澜。 并非她冷血,若台上这人不是宋珧,陆蘅可能也不愿再看下去这如此血腥的一幕,可上一世宋珧看着她被活活烧死时,心中在想什么呢?他心中会稍稍生出一丝愧疚之情么? 陆蘅脑中冒出这个念头后,唇畔微微扯出一抹苦笑,她大概是疯了,居然会奢求宋珧有良心。 空气中传来恶心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身边已经有人不受控制的呕吐了起来,陆蘅也觉得有些反胃,转过头道:“阿尘,别看了,走吧……阿尘?” 却见舒尘面色惨白的站在原地,看着高台上那一幕仿佛失了神,陆蘅也很能理解他,毕竟若非见惯了杀人场面的,一时间怕是都很难接受眼前这一幕。 陆蘅以为他被吓到了,扯了他一把:“害怕就别看了,走吧。” 舒尘回过神,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不是怕……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陆蘅一愣,随后有些不满,蹙眉道:“宋珧是罪有应得,你难过什么?” 就算他有颗悲天悯人的心,也不是这么用的。 舒尘盯着她,突然幽幽开口道:“阿蘅,你说,人有前世今生么?” 陆蘅闻言,有些诡异的看着舒尘:“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舒尘说罢,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笑道:“不瞒你说,我自幼便时常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女子被架在火堆上活活烧死,方才见宋珧被烧死,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便突然想到那个梦了。” 陆蘅闻言,神色突然有些一言难尽了:“还有这种事……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我是觉得太荒唐了,一个梦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说罢,又道:“近几年也没再梦到过,只是方才见宋珧被活活烧死,突然想起来了。” “……” 陆蘅总觉得舒尘梦中的那个女子是自己,可是他怎么会做这种梦呢? 难道舒尘同她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陆蘅自己打消了。 怎么可能,若舒尘真是重生来的,凭他上一世的本事,早年怎么可能乖乖待在舒家受欺负,收拾他大伯一家的事,也轮不到自己了。 而且陆蘅也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机缘是什么,始终觉得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活的太惨了,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才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可舒尘按照上一世的势头来看,大概是大富大贵安稳一生的,再不济也不会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没有理由重生回来。 或许,只是巧合吧…… 陆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胡思乱想了,今日解决了一桩心事,庆祝一下,请你去天香居吃酒。” “你同我去,谢将军不介意么?” 陆蘅想起谢忱那日同她所说,讪讪一笑:“他如今才懒得管这些闲事,走吧。” 陆蘅如今虽有心同谢忱缓和一下他们二人之间逐渐僵化的关系,却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舒尘是她弟弟,像一宝于谢忱一样,虽然她和舒尘之间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一起长大的感情也不是说断便能断了的。因为谢忱那强烈的醋劲儿,陆蘅如今同舒尘之间已经有意无意的避嫌了,只是一起吃顿饭,陆蘅觉得没什么。 舒尘:“……” 看样子他们二人之间生出了几分嫌隙,小九脾气这么好,又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喜欢无理取闹的发脾气,所以,一定是谢忱的错! 去往天香居的路上,舒尘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谢忱欺负她了? 谢忱那脾气怎么看也不是好相与的。 若换做是他,阿蘅能嫁给他他便知足了,绝不可能同她置气。 舒尘想着,已经被陆蘅带到了包厢中,要了一桌美味佳肴。 见舒尘还有些魂不守舍,陆蘅伸手点了点桌子:“别瞎想了,你那火烧女人都是一场梦,可能是你肚子饿了,想吃烤肉了?我刚点了天香居大厨的拿手烤肉,别瞎想了。” 舒尘:“……”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刻意避嫌 舒尘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他还没那么变态,饿了会去想烤人。 “小九,你怎么会这么想?该不是同谢将军在一起久了,见多了残忍之事?” 陆蘅一愣,谢忱杀人如麻,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府中有时候也会暗中解决掉一些探子之类的人,可她这么久以来,貌似还未曾见到过谢忱在她面前杀什么人,谢忱似乎真的拿她当成了一朵娇花儿,保护的极好。 看着舒尘桃花眸中盛满了笑意,陆蘅莫名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还是坦然道:“没有。” 说罢,没继续提起舒尘梦中那个女人的事儿。 听他突然提起这茬儿,陆蘅心中也有些慌,老人常说,人睡梦中会梦见前世已经忘记的事,万一舒尘梦见的真是她,哪日想起她上辈子混成了什么熊样,她这些年在他面前建立起来的威严岂非烟消云散了。 舒尘见她不远多提,眸中突然划过一抹笑意,那笑看的陆蘅一愣。 尽管早就知道舒尘生的不错,尤其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眸仿佛自带了风情,陆蘅却从未见他笑的这般……勾人?像只成了精的男狐狸,一点也没有丞相样子。 陆蘅垂下头,默默往嘴里扒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同舒尘道:“如今宋珧落马,大殿下又身患残疾,你觉得,陛下临终前会将皇位交给谁?” 舒尘见陆蘅对自己的勾引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能突然提起这种事,微愣了下,还是坦然道:“五殿下,宋景迟。” 除了宋玉谦和宋珧,余下几位皇子并没有太突出的,年纪最大的二皇子资质太过平庸,难当大任,自己对皇位也没兴趣,只想做个富贵王爷,最好什么事都不用管那种,四殿下和六殿下又是嘉贵妃所出,四殿下资质尚佳,只是受到了嘉贵妃的牵连,皇帝更不可能将皇位传给这二人。 其余几位皇子都未成年,唯一能选的,就是五皇子了。 宋景迟是娴妃所出,品性才学都算说的过去,平日里同宋玉谦交好,娴妃平日里也一向敬重皇后,若宋景迟做了皇帝,就算能力有所欠缺,皇后和宋玉谦多少会帮衬些,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陆蘅想清楚后,觉得有些滑稽:“宋家的皇子自幼便由朝中最博学的大儒教导,功夫也是武将亲自教出来的,如今竟一个过人的都没有,当真少见。” “有其父必有其子。”舒尘眸中闪过一抹讽刺:“最有才学的大殿下陛下不懂得珍惜,早些年又一味冷落宋珧,令宋珧虽然能力出众,却因为没人及时教导,走到今日这般。” 舒尘想起他日江山交到宋景迟手中,也有些头痛,为人臣子自想遇见明君,可惜……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做你的丞相,他日做出点成就来,留名青史,不过你如今还年轻,不急。” 舒尘一个寒门出身的子弟,能有今日的成就,陆蘅觉得自己若是个男子,怕都要忍不住眼红。 见他如今看待事物都有自己的立场,不似昔日年幼时,什么都要问问自己,陆蘅颇为欣慰道:“有宋家这活生生的例子,你他日一定会是好夫君,好父亲,个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已经立业了,何时成家?” “额……”面对着陆蘅的质问,舒尘淡淡道:“如今还未遇见心仪的女子,倒也不急。” 舒尘都这么说了,陆蘅也未多言惹人嫌。 毕竟她如今也无法确定,舒尘对自己,究竟是否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他如今年少功成名就,从里到外哪怕是皮囊都是数一数二的,陆蘅不想那么自恋的觉得,这样优秀耀眼的少年,会对她一个已经为人妇的人念念不忘。 陆蘅当年说什么也不肯试着接受舒尘,除了因为只是拿他当成弟弟外,也是打从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男孩子。 像他这样干净耀眼的少年,该找个真正温雅从容的姑娘成亲,陆蘅心中虽暂时还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至少,要像她上一世幻想自己会成为的那种人。 大家闺秀,心思单纯善良,却又不愚蠢,身心也是干干净净的,全心只装着他一个人,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举世无双的青珩君,而不是她这种人。 舒尘见陆蘅对他一如既往的回避,眸色稍暗,却也没过多纠缠,只是同陆蘅笑着闲话了两句,二人吃过饭后,便分开了,陆蘅如今仍旧暂时住在凤仪宫,得了皇后……如今已经被降为了皇贵妃,只是并未迁移宫殿。陆蘅得了皇贵妃的令牌,出入宫门轻而易举。 皇贵妃如今虽然解脱了,可这两日心情不快,陆蘅倒也不难理解她,皇帝没多少日子了,五皇子又被立做储君,想想优秀出挑的宋玉谦,皇贵妃心中若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 陆蘅刚刚回到凤仪宫,便见宋绵从皇贵妃宫里红着眼走了出来,见陆蘅来了,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阿,阿蘅,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了?” “没事,你是来见皇贵妃娘娘的吧,你进去吧。” 宋绵说罢,转身快速跑开了。 陆蘅蹙了蹙眉,转身走进了殿内,见皇贵妃脸色也不大好看,似乎刚发过脾气,见她来了,才稍稍缓和了些:“阿蘅,你来了,坐。” 陆蘅坐下后,宫人很快便端上了茶水,陆蘅浅啜了口,还是没忍住道“娘娘,您刚刚是不是同宋绵说什么了?” 提起宋绵,皇后没好气道:“本宫见那小丫头乖巧可爱,恰好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想着她救过谦儿的命,准备给她说门好亲事,她没应,也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本宫提点了她两句罢了,也没说什么重话,她便哭了。” “……” 皇贵妃的气势并非寻常女子,宋绵性子软,又极其聪慧敏感。皇贵妃说是提点,怕是也是再暗示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宋玉谦的主意! 陆蘅:“您是不是看出来殿下喜欢她了?”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皇后的心思 见陆蘅直接将话挑明了说,皇后也未继续装糊涂,直言道:“不瞒你说,自从谦儿回来后,动不动便对这丫头嘘寒问暖的,比当初对陆婉君还上心,我这做娘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陆婉君便罢了,这宋绵……” 陆蘅闻言,有些不解道:“您觉得宋绵比不上陆婉君?” “怎么可能,这世上哪里还有比陆婉君更不堪的女人?”皇贵妃提起陆婉君仍旧觉得恶心,说罢,又道:“本宫倒是不在乎这丫头出身,只是宋绵性子怯怯懦懦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时候实在上不得台面,就算我谦儿如今无法继承大统,怎么也是个亲王,就她这样子,如何做得了王妃的位置?本宫实在是不中意她。” 陆蘅默然,皇贵妃平日里虽然宽容大度,可毕竟是为人母,什么都想给宋玉谦最好的也情有可原,尤其,是婚姻大事。 陆蘅在心里斟酌了下,劝道:“……其实,宋绵姑娘为人善良,倒也并非不能是太子殿下良配。” “你不必多说,本宫知道你心中所想,我儿如今断了腿,是个废人,宋绵姑娘虽然出身低了些,可性子好,人也善良,在你心里,配我儿也是配得的。你如今还未为人母过,不会懂我的心情,我儿如今惨遭小人陷害,已经够惨了,若真娶了宋绵姑娘,只会沦为旁人的笑柄。” “人言何所畏,殿下心里难受,才是真的苦。”陆蘅道:“殿下经此一遭,原本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念头,这么久以来,是宋绵姑娘不求回报的照顾宽慰殿下,这才令殿下重新振作起来,想来宋绵姑娘也是殿下心中最后一丝慰藉了。”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本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本宫私底下问过谦儿,若他真喜欢宋绵,封宋绵做个侧妃如何,你心里也清楚,宋姑娘的身份,给谦儿做个偏房,已经是本宫最大的让步了,可谦儿说,他只想娶宋绵,此生无心另娶他人,当初他要娶陆婉君时也是这么说的,可陆婉君……”皇后重重叹了口气。 “娘娘是信不过宋绵姑娘?”陆蘅忍不住笑道:“这您放心,我敢保证,宋绵或许有些不足之处,但绝对不是陆婉君那等卑劣的人。” “人心隔肚皮,这世上心怀鬼胎,想攀高枝儿的女人太多了,本宫如今谁都信不过!那陆婉君当年有着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又是陆相夫妇悉心培养长大的,谁又能想象的出,她人品如此败坏,我就是怕谦儿太单纯了,他要娶宋绵也不是不行,就让她做个侧妃又如何?谦儿嘴上说着他非宋绵不娶,可这话他也不是头一次说了,足以见得宋绵于他而言,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以后若是他的身边出现了其他女子,说不定也会心动。” “您不信殿下的眼光,还不信我么?”陆蘅看着皇贵妃半晌,突然道:“还是因为,您自己被陛下伤透了心,担心大殿下像您这样死心眼儿,一棵树上吊死,到时候万一发现那人并不值得,落得个凭白伤心的下场。” “放肆!!” 陆蘅沉默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知道自己此言必会冲撞了皇贵妃,可要想让她快些接受宋绵,只能强硬一些。 良久,皇贵妃才缓缓开口道:“起来吧,你既然清楚本宫心思,又何必多言!” 一心许给不值得的人,这种滋味外人又何尝得知,陆蘅是受到过惨烈教训的,所以皇后心里真正所想,并不难猜出。 好在宋玉谦是男子,不必像女子那般一棵树上吊死,所以皇贵妃坚信,宋玉谦还会喜欢上其他女子,多娶几个也没什么关系。 宋绵在皇贵妃眼中,就是个攀高枝儿的麻雀,就算对谦儿是真心的,可自身条件未免差劲了些,做个侧妃又怎么了? 陆蘅道:“可是您想过没有,大殿下也正是因为亲眼看见了您这些年来对陛下一片痴心,深知女子不易,才决心一辈子只娶一人的。” 皇贵妃闻言,不禁为之一愣,她并未想这么多,此时被陆蘅提醒,突然想到谦儿小时候,那时候皇帝便开始变心,开始日日宠幸其他女人,谦儿陪着她时貌似说过,长大后绝对不像父皇那样三妻四妾,只娶一个妻子,那时候皇后当他童言无忌,还笑着说好,难道,他真的记到了现在…… 陆蘅见皇贵妃似乎被自己说动了,又道:“大殿下如今注定不能继承皇位,余生做个富贵王爷,身边有个可心的人陪着,未尝不是一种平淡安稳,有些事情,还是该让殿下自己做选择。” 皇贵妃被噎住,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先下去吧,本宫再好好想想。” - 陆蘅心知皇贵妃听进去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 陆蘅在宫中闲人一个,无所事事,在宫中闲逛了会儿,直接去找了宋绵。 宋绵躲在宫中,似乎哭过一场,眼眶红红的,陆蘅叹了口气,上前优哉游哉道:“难怪人家都道美人是水做的,这么点小事儿哭什么。” 宋绵脸一红,小声道:“那也该你是水做的才是,我可称不上美人。” 看着眼前陆蘅过分精致的面庞,宋绵道:“若我能生得你这般好看,或许皇贵妃娘娘便不会这么讨厌我了。” “……” 陆蘅哑然了片刻,被她逗乐了:“人就活这么十几年,皮相美能维持几年,皇贵妃娘娘若喜欢好看的,那她应该喜欢嘉贵妃才是。” 宋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见陆蘅又满口胡言,宋绵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同你说正经的呢,皇贵妃娘娘确实不喜欢我。” “大殿下喜欢你就够了,你以后嫁给大殿下,又不是嫁给皇贵妃娘娘。”陆蘅说罢,没理会宋绵瞬间爆红的脸,自顾自道:“不过话说回来了,婆媳关系处理起来确实挺麻烦的,皇家大概也不列外,日后就看你的本事了。” “谁,谁说我要嫁给他了。”宋绵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你不要胡说八道啦,皇贵妃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那你呢,你就不想嫁给大殿下?” “我可不敢想,只想陪在殿下身旁,每日同他说说话,保护好他就够了。”宋绵道:“我现在能留在殿下身边已经很知足了,阿蘅,你同娘娘亲近,你能不能暗示娘娘一下,我从未想过不该想的,要她别那么讨厌我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误会加深 如今门中人对她或多或少有些敌意,陆蘅也未久留,出了山林,来到江口时,陆蘅坐在山腰上,感受着江面上的风吹过,轻轻拍打在面上。 昔日习武累了,难得有放松时间时,她便会来到山腰处的巨石上坐着,看着不远处江面上捕鱼的船只,感受着江面上的微风吹过林间时的沙沙声。 身心可以得到短暂的轻快与放松,只是那时候,陆蘅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习武和江月沉,当时陆蘅在想,无论门中这些人是谁,都是这世上唯一值得她效命的地方,而江月沉,或许是她这一世唯一会为之付出真心的人。 可是如今,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一切仿佛都变了。 得知宋景迟惦记上了山门后,陆蘅心中想的除了如何保住这些人外,脑中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打乱宋景迟试图培养同谢忱谢家互相制衡之人的念头。 自从得知谢老将军夫妇当年是如何死的,陆蘅深刻的意识到何为伴君如伴虎,心中更是忍不住担心谢忱有朝一日会步谢老将军的后尘,宋景迟如今虽然看起来没老皇帝那么敏感多疑,甚至是极随和的,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坐在那个位置上。 陆蘅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替谢忱考虑这么多,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 陆蘅如今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谢忱的心思,开始心甘情愿的替他未雨绸缪做这些事,可是为什么,同谢忱表明心迹就那么难呢? - 几日后,宋景迟得知江月沉师门中众人同意归顺朝廷,由军中对其子弟进行考核后,功夫强的分别安插进了皇帝手下禁卫军八校尉手下,堂而皇之的收为己用了。 江月沉仍旧被留在宫中,负责炼制各种丹药,只是如今江月沉炼制的丹药都会经过太医院之手检查,而且只能给宋景迟一人炼丹,旁人若想用他,必须经过宋景迟的同意。 陆蘅清楚,宋景迟这是假借炼丹的名义,将江月沉像个人质似的留在手中。 陆蘅得知此事后虽然心中暗道宋景迟愚蠢,却也无心继续管江月沉闲事,她对江月沉,也算仁至义尽了。 - 日子一日日慢慢过着,一转眼的功夫,便又入了冬,宋景迟命人留心着门中被安插在禁卫军中的那些人,发现有格外出挑的,开始起了栽培的心思。 陆蘅偶尔会得到皇贵妃……如今已经是皇太妃的传召,入宫陪她品茶下棋,如今宋玉谦已经被封了桓亲王,不在宫中,分府别住了,前一阵刚刚同宋绵成了亲,皇太妃一人孤零零的,便格外喜欢陆蘅的到来。 这日,陆蘅入宫后,来到皇太妃如今所居住的寿安宫时,寿安宫中还有个人,见到这人,陆蘅微愣:“江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皇太妃道:“哀家近来身子有些不爽利,听闻江高僧炼制的药比太医院的那些苦药汤见效还快,便得了陛下同意,请了江高僧来看看。” 陆蘅对着江月沉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江月沉对她回以一笑,如今二人之间的关系,顶多算个还算熟识得故人,经历这许多事,二人之间早没什话可说的了。 江月沉在一旁给皇太妃诊脉,陆蘅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 这时,皇太妃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阿蘅,听闻今日谢将军也入宫了,你是同将军一起来的吧?” 陆蘅:“……” “……是。” 实则不然,谢忱今日入宫并未告诉她,从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后,谢忱再也不像昔日那般,去哪都会告诉她一声了。 - 御书房内,谢忱坐在宋景迟下首的侧座上,神色冰冷。 宋景迟看着谢忱,这个同他年纪相差无几,却已经是两朝元老的谢将军,感受到他周身冰冷的气势,莫名不自觉产生了几分敬畏之情来。 不过很快,宋景迟生出了几分懊恼来,他是君,谢忱是臣,怎么也没有他敬畏谢忱的道理。 宋景迟唇畔扬起一抹温和的笑道:“谢将军,朕如今登基时日不多,本不想发动战争,只是西洲那些蛮子一再挑衅,如今三九寒天,西洲地处寒凉,正是最难捱的时候,朕觉得,他们怕是忍不了多久了。” 谢忱没答话,宋景迟笑着合上了手中的奏折:“算了,先不说这些了,谢将军难得入宫一日,陪朕下下棋说说话罢,说来也巧,今日谢夫人也入宫了。” “嗯。” 陆蘅这段时日时常入宫陪皇太妃,谢忱闻言也未说什么,起身随着宋景迟来到了桌前下棋了。 二人正下棋间,宫人突然来报:“陛下,静妃娘娘宫里来人了,说静妃娘娘身子不舒服,想请江高僧前去看看。” 如今江月沉被困在宫中,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宋景迟和皇太妃等人,旁人想要江月沉给诊治,需得宋景迟同意。 宋景迟闻言,微微蹙眉道:“静妃怎么了?若是身子不适便去找太医!” “奴才是这么说的,可是静妃宫里的人哭哭啼啼的不肯走,说静妃娘娘非要江高僧前去看过才放心。” “……真是麻烦。”宋景迟看了谢忱一眼,笑道:“静妃如今怀有身孕,难免娇贵了些,让爱卿见笑了。”说罢,同前来禀告的太监道:“江高僧在哪?让他得空去静安宫一趟。” “回陛下的话,江高僧去了寿安宫。” 谢忱落子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半晌,才缓缓落下。 皇帝微微蹙眉道:“母妃身子一向健朗,今日怎么将江月沉请去了?” 虽说他早时同意过皇太妃江月沉可随时去给她诊脉,那也不过是因为想对外落得个孝顺的名号,而且皇太妃心知江月沉是害死父皇的真凶,想来不愿意见到江月沉的。 太监没答话,宋景迟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候着,江月沉何时从寿安宫出来,让他去静妃宫中看看。” 此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宋景迟也未放在心上,转过头来,被谢忱越发冰冷的神色看的一愣。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尝试主动 太监下去后,宋景迟笑道:“这女人怀有身孕就是麻烦,对了,谢夫人此时也在寿安宫吧?朕倒是忘了知会声,让江月沉帮谢夫人诊脉看看,将军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将军夫人的肚子,可有动静了?” 谢忱闻言,突然想起府中那些常备着的避子汤,漆黑的眸中浮现出一抹讽刺,语气淡淡:“不急。” 宋景迟一愣,怀疑其中有什么隐情,难道,将军夫人不能生育?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不大可能,他同谢忱之间虽算不得熟识,可对于这位谢将军的性子,早就有所耳闻。 冷漠,狂傲,不可一世,寻常男子若是妻子有什么问题,或者不肯给传宗接代,怕是早就一纸休书扫地出门了,稍微顾念着夫妻情分的,也早该妻妾成群了,更别提谢忱。 宋景迟暗道自己多心,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谢忱,难得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谢将军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其他朝臣像你这个年纪,少说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将军府的女人太少了些,谢将军这种常年上战场的武将,膝下还是多留些血脉好。” 这话宋景迟倒是没说错,当年谢老将军就是因为只娶了一位夫人,只有两个儿子,这还是上苍垂帘,是两个儿子,而且谢忱如此争气,如若不然,谢家如今早就倒了,哪有今日的风光。 可这终究是运气的事儿,再说,若谢忱多几个兄弟姐妹,早些年谢老将军夫妇战死沙场时,也不必那么辛苦,谢家如今虽然家大业大,可是看起来还是孤零零的。 这个道理谢忱又何尝不明白,像他们这种官宦世家,子嗣代表了香火延续,关乎家族兴衰。 可是,谢忱心底还是不愿意娶陆蘅以外的女人。 她不愿意给他生孩子,那便不生好了,有一宝就够了,谢忱心想,一向冷若冰霜的眸,却不受控制的暗了下去…… - 这日,下了极大一场雪,暴雪封城,谢忱难得得了几日空闲,同陆蘅躺在堂屋中。 屋内,地板上被铺上温软的羊毛毡,火炉内的柴火极旺,仿佛春天一般。 二人安静的躺在软榻上,陆蘅窝在谢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的看着书,屋外鹅毛般的雪花静静的飘着,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陆蘅抬头看了谢忱一眼,谢忱这段时日似乎累坏了,本就清瘦的两颊微微凹陷进去了一些,原本就不算柔和的轮廓显得更加冰冷锋利了,令他浑身那仿佛天生便带有的冰冷骇人的气势越发重了起来。 若不是还被他抱在怀里,陆蘅甚至觉得,这人离她很远。 谢忱应该没睡,他此时心里再想什么? 陆蘅垂下头去,心思却再也落不到手中的那本书上。 昔日谢忱难得空闲时,就算不缠着她,但她在他怀中时,他也绝对不是此刻这般坐怀不乱的模样。 这段时日她同谢忱之间的关系仿佛明面上缓和了许多,还是像昔日那样正常说话,晚间谢忱还是会在床上贪得无厌,仿佛什么都没变……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忱不会问她白日去了哪,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也不会一闲下来便来陪着她,二人之间似乎连昔日的拌嘴都不常见了。 那,她过几日生辰,不知道谢忱还记着么…… 陆蘅又抬头看了谢忱一眼,她倒也不是幻想着谢忱如今会为她精心准备什么礼物,或者安排一场盛大的宴席,只是那日,陆蘅有件事想告诉他。 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蘅从来都是个有事情越快解决越好,绝对不会拖着的性子,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同谢忱之间这不清不楚的关系着实令她心里不自在极了。 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对他的心意,陆蘅还是决定主动说出来,她不想继续胡思乱想太多,以后的事愿意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她不能因为在宋珧和江月沉那接连跌了两次跟头,便怂了。 再一再二还可以再三!陆蘅想着,并未留意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看谢忱已经出了神。 原本双目紧闭的男人突然缓缓睁开眼,微微垂着眸看她道:“看够了没?” 被人抓包,陆蘅脸不红心不跳,放下手中的书,在谢忱怀里找个更舒服的姿势道:“没看够呢。” 见陆蘅突然这么热情,谢忱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起来,眉峰微微上扬:“你……想要?” 陆蘅:“……” 他脑子里是在想什么?? 陆蘅有些不自在的磨蹭了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时他们二人间的气氛确实有些,难以描述…… 窗外冷风阵阵吹过,屋内火炉中发出噼啪声,他们二人躺在软榻上,牢牢在抱在一起,不得不说,此时气氛确实有些旖旎。 陆蘅脸有些热:“也不是不行。” 陆蘅话音刚落,谢忱突然一个翻身,陆蘅一声惊呼,被人带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的羊毛毡软而厚,丝毫没感觉到疼,就是谢忱压着她,多少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忱将陆蘅欺压在身下,见她眸中并没有半分热切,半晌,突然自她身上缓缓起身,坐在了一旁。 陆蘅一愣:“怎么了?” “你若是不想就算了。” 陆蘅:“……”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迫你。” “……” 陆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谢忱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不会犹豫的性子,包括这种事也是,如今怎么会凭白多出这许多思量来…… 陆蘅无言以对,她和谢忱在这种事情上,确实每次她都显得没那么主动,也习惯了谢忱的主动。 她若是继续如此被动下去,和谢忱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哪辈子才能缓和些。 谢忱打横将她抱回了榻上,似乎在刻意压制着什么,起身道:“你继续看书吧,我先……” 话未说完,陆蘅突然将他反扑在了软榻上,坐在了他的腿上,脸色不大好看。 “废话真多!” 谢忱:“……” 第三百二十六章 给他生个孩子 “你……” 谢忱神色微愣,陆蘅也没废话,伸出手来捧住他清俊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陆蘅早日虽然对这种事情羞涩且生疏,可自从嫁给谢忱后,也渐渐摸到了些门路。 果然,没一会儿,谢忱呼吸声逐渐粗重了起来,翻身将陆蘅重新压回了软软的毛毯上,眸色凝重:“陆蘅,你到底想不想?” “想。” “想什么?” 陆蘅直言道:“睡了你。” 话一脱口,陆蘅虽然神色如常,甚至隐隐带着几分逗弄,可是耳根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 见她说的如此直白谢忱双眸微微眯起,没再犹豫,二人在地板上尽情放肆的缠绵了一番。 情到浓时,谢忱深深的吻着她,含糊出声道:“陆蘅,给我生个孩子吧。” 身下,陆蘅的身子明显一僵。 “生,生孩子……” 听见她话里的不对劲儿,谢忱抬头看她:“怎么?难道你不想要个孩子么?” 陆蘅没答话,谢忱眸色微微暗了下去,自她身上起身。 陆蘅一愣,她还从未见过谢忱在事情还未结束时便起身,他居然忍得住。 “谢忱……” 谢忱转过头来看她,神色已然变冷,明明上一秒还热情似火,此刻却冷若冰霜:“陆蘅,你以为我每日同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她以为,他真的同其他男人一样,只为了舒缓自己本能的反应么? “……” 陆蘅对于给他生个孩子的抗拒,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是现在非要个孩子,他若真迫切想要孩子,此时早就儿女成群了。 他在意的是,陆蘅,并不想同他有孩子…… 陆蘅如今同他成亲也有些时候了,他们二人的年纪也早已到了该有孩子的时候,陆蘅若是心里真有他,怎么会如此抗拒同他生个孩子? 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谢忱没来由的一阵疲倦。 陆蘅心里大概是没有他的……这么久以来,他耐心到了极点,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谢忱觉得也该心动了。 唯一的原因,怕是陆蘅心里还藏着其他人,若是真有他半分,哪怕只是存着想和他这样将日子慢慢过下去的心,也不会如此抗拒怀孕这件事。 - 谢忱披上衣物出去后,陆蘅坐在地上愣了良久,才动作缓慢的将自己清理干净。 生孩子这种事,她这一世原本确实没想要过,因为曾经体会过痛失爱子的滋味儿,提起孩子,陆蘅心底有种莫名的恐惧。 可这种恐惧她并非不能自我调节,对于给谢忱生个孩子,心底甚至是有些想的。 可是因为她身体的原因,上一世生孩子险些要了她的命,毫不夸张的说,当时一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了,后来虽然成功将孩子生了下来,可也落下了病根,皮肤样貌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令本就不喜欢她的宋珧最后连装模作样都装不下去了。 陆蘅如今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就是因为她想和谢家兄弟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心底有些抗拒生孩子,怕老怕死,这一世,若非决定将身心全部托付给哪一个人,陆蘅觉得自己是不会再要孩子了。 可是刚才看谢忱那么生气,陆蘅想起他如今的年纪老大不小了,还是武将的身份,莫非,如今谢忱想要个孩子了? 可是以他的身份,若是真想要个孩子,完全可以纳几个美妾入府,陆蘅相信,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一抓一把,谢忱完全不必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的…… - 没一会儿,赵嬷嬷进来,看着地上的狼藉,神色平静道:“夫人,用不用奴婢去准备避子汤了?” 陆蘅:“……先停了吧。” 赵嬷嬷一愣:“您真决定了?” 一直以来赵嬷嬷都不明白,夫人为何要喝避子汤,将军待她那么好,生个孩子不好么? 可是陆蘅不说,赵嬷嬷便也未多问,毕竟陆蘅一向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此时见她突然松口,赵嬷嬷也是法子心底的高兴。 “夫人,您确定了?” “嗯。”陆蘅淡淡道,很快,唇畔又浮现出一抹笑容来:“想清楚了,以后,都不用给我准备避子汤了。” - 谢忱冷着脸回到书房后,见一宝也在。 “你来做什么?” “找本书。” “你书房中还缺什么书么?” 一宝看书快而多,几乎又过目不忘的本事,谢忱便命下人单独给一宝准备了一间极大的书房,其中书多不胜数,这段时日一宝却时常偷偷往他的书房跑。 一宝手中抱着本兵法道:“我想看你这些书。” 谢忱淡淡扫了一宝手中的书一眼:“这些书现在还不适合你。” “为何?” 一宝没记错的话,嬷嬷说过,这些兵法都是兄长十岁左右时般开始接触的,如今他也差不多到了那个年纪,兄长为何不让他看。 谢忱:“你这脑子,别为难自己了。” 一宝冷哼了声:“我就要看这些。” 谢忱倒也没固执己见的不让他看:“那你将书抱回去看,别再这打扰我。” “哦。” 一宝看了眼谢忱,通过他这些年来对谢忱的了解,谢忱此时虽然神色平静,但明显是生气了。 一宝犹豫了下,叫住了谢忱道:“兄长……” “做什么?” “你难得休息几日,就在书房里?” “不然呢?你想让我去陪你温书?” “……”一宝沉默了片刻,道:“我觉得你应该多陪陪嫂嫂,你在这样下去,嫂嫂别不要你了,你好不容易娶到的妻子就没了。” 谢忱默,半晌,蹙眉训斥道:“什么叫好不容易?你兄长我娶妻有那么难么?!” 说罢,没好气道:“小小年年装什么大人,滚出去!” 一宝没答话,抱着书走了。 谢忱修长的食指烦躁的插入发间,陆蘅想不想要他谢忱不知道,可他真的觉得有些倦了。 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女人,他做再多都是无济于事。 谢忱也清楚自己的臭脾气,骨子里傲气的很,虽不愿意承认,确实被陆蘅狠狠打击到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伯父到访 偏偏在他想一个人安静会儿的时候,小厮来报:“将军,您大伯父前来求见。” 谢子堂? 谢忱一愣,随后眉心有些不耐的蹙起。 早年谢子堂犯下错,被罢了官职,成为庶民去经商后,便同谢府没多少往来了,后来爹娘战死沙场那段时间,谢子堂夫妇看他们兄弟两个年幼,便时常来谢府,假借安慰的名义没安好心,被谢忱敲打了一番后便老实了。 这些年谢子堂因为心中畏惧,除却一些必要的场合,私下里倒是极少来找他,今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了? “让他进来吧。” 谢子堂夫妇进来后,脸上瞬间挂上了一抹谄媚的笑意,谢忱淡淡一笑,同谢子堂假意寒暄了片刻后,才得知谢子堂的来意。 原来谢子堂家的堂弟如今已经成年,书念的不错,谢子堂夫妇有心给他谋个官职,想拖谢忱帮帮忙。 “阿忱,咱们怎么说还是一家人,你堂弟更是那你当做亲生兄长的,这么点小忙,你看……” 谢忱闻言,淡淡道:“大楚有规矩,商人之子,不可入仕,想来大伯父是清楚的。” 谢子棠夫妇闻言,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伯母忍不住开口道:“阿忱,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如今权势滔天,想给你堂弟安排个官职,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在伯父伯母面前,就不用来这一套了吧。” “伯母这是在说我可以滥用职权,以公谋私么?” 谢忱仍然笑着,只是唇畔的笑容微微泛冷。 伯母神色一僵,心中有些害怕:“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唉,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总不能自己日子混好了,就半分不管我们了吧,士卒工商,商人可是最下等的,我和你大伯父这样也就认了,你堂弟年纪尚小,总不能一辈子只做个商人。” 谢忱微微抬眼:“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没什么丢人的,再说,经商这条路,是大伯您当年自己选的。” 当时谢子堂一家惹出事端,来求他父亲出手相助,可谢老将军为人公正严明,从不以公徇私,惹得谢子堂夫妇不快,后来谢家给了谢子堂夫妇一笔银钱,并允诺保证他们家一生吃穿不愁,儿女送去学堂,将书念好了,他日或许还可以重新入仕。 可谢子堂夫妇却将谢家的好心当成了施舍,当年年轻气盛的谢子堂还喝的醉醺醺的找上门来,指着谢老将军鼻子骂他伪君子,亲兄弟有难不帮忙,给两个臭钱就想打发了他们, 后来一气之下走上了经商这条路,似乎想证明他就算被被贬为庶民,也不会吃嗟来之食。 谢老将军夫妇劝说无果,也懒得管他,后来谢子堂将生意做大做好后,更是不时来到谢府炫耀。 此时看着谢子堂夫妇谄媚的嘴脸,谢忱觉得自己没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帮他们。 伯母还想说些什么,被谢子堂伸手拉了一把,谢子堂如今自打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干笑道:“妇人家不懂规矩,阿忱你别放在心上,你说的也在理,是我们夫妇唐突了。” “无妨。” 谢忱态度仍旧淡淡的,显然不大愿意搭理这对儿夫妇。 谢子堂便不再提这件事,而是同谢忱话了许多家常事,一旁的伯母见状,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阿忱,阿蘅呢?你难得歇息几日,还在书房处理公事啊,怎么不陪陪夫人? 谢忱直接懒得搭理她,伯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一个后宅妇人,想同谢忱说些别的找不到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又道:“对了,你和阿蘅成亲也有两年了吧?阿蘅这肚子,可有动静了么?” 谢忱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阴翳,仿佛下一秒,便会将谢子堂一家赶出去。 谢忱确实想将这烦人聒噪的二人赶走,可因为那点单薄的亲情,他忍下了。 伯母被谢忱这目光看的一阵心惊,可是心中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看这样子,陆蘅那肚子八成是没有动静的。 这二人都成亲多久了,最重要的是,谢忱这么久以来并未纳妾,陆蘅应该是独宠。 都这样了还没怀孕,真是没用! 伯母心中幸灾乐祸的冷笑了声,如此一来正好,他们的计划实施起来也容易些。 “阿忱,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伯母作为过来人,好心劝你一句:“你喜欢陆蘅归喜欢,男子成亲还是要为了繁衍子嗣,当年就因为你父亲只娶了一位,如今谢家子嗣稀薄。” 谢忱凉嗖嗖的看了伯母一眼,伯母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及谢忱死去的父母,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她干脆硬着头皮说完道:“阿忱,你们专情是好事,可没有子嗣是大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忱已然不耐,这个女人再继续聒噪下去,他真要让人来将他们赶走了。 伯母笑道:“伯母这儿有许多漂亮姑娘,而且很容易生养,你若是喜欢……” 谢忱顿了下:“不必。” 伯母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谢子堂干咳了声:“既然阿忱不想要,你就别废话了。” 说罢,带着伯母起身道:“这次来是我们叨扰了,将军继续忙,我们就先走了。” “慢走。” 谢忱淡淡说罢,却没有半分要起身相送的意思。 - 谢子堂夫妇二人出了书房后,伯母忍不住抱怨道:“没规矩的东西!咱们怎么说也是他长辈,求他帮个忙,不帮就算了,摆出这副姿态来给谁看!” “少说两句吧,这还在将军府呢,小心隔墙有耳。” 伯母连忙噤声了,谢子堂道:“囨方才听你说,要往将军府里塞女人,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可是谢忱不是拒绝了么。” 谢子堂看了她一眼,唇畔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你懂什么,方才你提起此事时,没看见谢忱明显顿了下,说明他心中还是心动的。” 谢子堂唇畔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谢忱那臭小子还想学他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陆蘅也不是嫂嫂。 大楚提起谢夫人来,只有那个巾帼不让须眉,能琴棋书画温婉居家,也能提起长枪上阵杀敌的谢夫人,这个陆蘅看起来可差远了。 “老爷,那您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事儿你好好留意着些,既然准备往谢府塞人,可要塞个像样些的。” 只要到时候谢忱被他们送去的女人迷惑住,到时他们儿子想入仕,不就是枕边几句软话的事儿么! - 第三百二十八章 想做他的谢夫人 谢子堂夫妇自谢府回去后,很快便着手准备起了此事。 凭他们谢家如今的实力,想找些貌美的女子并不难,可陆蘅那张脸,想在京中找出个能比的过她,能让男人过目不忘的,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好在他们家这些年来经营的生意广而杂,烟花之地的生意也有所涉猎,在狐朋狗友的帮助下,很快便寻到了一个可心的女子,名唤温软软。 将人送去谢府时候,伯母蒋氏围着她看了好久,眸中浮现出一丝嫉妒。 她如今早已人老珠黄,这些年来谢子堂又时常纳妾,外室养了不知多少,蒋氏也早就认命了,她已经许久不曾嫉妒过年轻女子的容貌了,因为她知道,再美的花总有枯萎的一天。 可若那花绽放时足够绚烂夺目,倒也不枉此生了。 眼前这女子给蒋氏的感觉便是如此,意识到自己找此人来的目的是什么,蒋氏便收起了心中那抹微不可查的嫉妒,满意的笑道:“好!” 这姑娘生的可太好了!若非亲眼所见,蒋氏简直难以置信,世上有生成这般样貌的女人。 女子生得一副鹅蛋脸,五官明艳动人,眼尾上挑,瞳孔却清澈的像一汪清泉,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浑身上下却没有半分媚俗气,令人见之便忍不住生出怜惜保护之情,就连蒋氏都忍不住为之愣神。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被打量的满面羞红,怯生生道:“回夫人的话,奴姓温,名唤软软。” “温软软?”伯母上下打量着她,心道还真是人如其名,这名字果然再适合她不过了。 温软香玉,不外乎此,毫不夸张的说,这女子是那种一眼便能令男人心动的,模样既清纯又明艳,两者结合的恰到好处,身材却又火爆到了极点,若是到了床上,男人那骨头非酥了不可。 温软软被打量的有些脸红:“夫人买了奴婢来,是要奴婢什么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蒋氏拉起温软软的手,笑道:“你生得这副相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乖乖听我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看着温软软一头雾水的神情,蒋氏但笑不语。 蒋氏始终觉得,没太多资本的女人,才需要铆足了心思勾引男人,眼前这个温软软,只往那里一站,男人估计便移不开眼了。 谢忱又是那么精明之人,将温软软送去谢府后,若是去勾引的话,反而显得太过刻意,什么都不做最好。 蒋氏看着温软软半晌,为了证实自己所猜测的,同下人道:“去,将老爷叫来。” - 谢子堂来时,还未来得及开口,目光落在温软软身上的一瞬间,眼睛瞬间直了,呆愣了好半晌说不出话,直到蒋氏干咳了声,谢子堂这才有些尴尬地回过神来,只是目光却仍旧不曾从温软软身上离开过。 “夫人,这位姑娘是……” 蒋氏似乎早就对他这副德行见怪不怪了,冷哼了声道:“是我给谢将军准备的礼物,老爷觉得如何啊?” “啊?哦,挺,挺好的。” 原来是给谢忱准备的…… 谢子堂收回视线,看着蒋氏的黑脸,连忙上前笑道:“夫人有心了,这份礼物当真极好,谢忱一定会喜欢的。” 若非亲眼所见,谢子堂有些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他方才不过看了一眼,便恨不能将其收为己有,如此可人儿若是到了床上,不知是何等滋味儿。 不过想起正事儿,谢子堂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邪念:“如今人选好了,何时给将军府送过去。” “不急。”为了儿子的前程,蒋氏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同谢子堂道:“老爷可还记着上次谢忱生辰时,傅尚书有心献女,被陆蘅横插一脚的事么?足以见得陆蘅极善妒,若就这么送过去,只怕会被她想法子拦下来。我打听过了,过几日便是陆蘅的生辰,咱们到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送个姐妹给她一同服侍谢忱,到时候她收也要收,不收也要收!” 蒋氏说着,眸中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同为女子,她自然清楚,女子最怕落下个善妒的名声,谢忱生辰时,陆蘅还能假借不认得傅雪染,搅乱了傅尚书准备献女的计划,那时虽然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她善妒,可也被她含糊过去了。 可若他们到时候将话挑明了说,还是在她的生辰宴上,她不收也要收下来! 谢子堂一愣,也跟着笑:“夫人计划周全,在下佩服。” 谢子堂目光有些惋惜的从温软软身上收了回来,无声的叹了口气。 如此尤物,给谢忱那狼心狗肺的臭小子,还真是可惜了…… - 陆蘅的生辰很快便到来了,不比谢忱过生辰时大操大办,可谢忱还是请来了平日里熟识之人,还特意命人前去陆府送了请柬。 陆蘅得知他居然会送请柬去陆府,有些吃惊。 谢忱如今已经知道了他父母当年之死同陆家有关,这段时日当年几个同陆家一同密谋陷害谢老将军夫妇的官员已经陆续下马了,虽然谢忱没提过此事,可陆蘅不难猜出是谁所为。 若说陆府根基深厚,谢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动手也就罢了,她的生辰谢忱居然会请陆元夫妇。 陆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谢忱是为了她,毕竟他今日请陆元夫妇来,除了给她撑场面外别无他用,虽然陆蘅如今也不大愿意见到陆元夫妇…… 可是想起谢忱这段时日冷若冰霜的态度,陆蘅却又觉得似乎不大可能。 谢忱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已经下定决心放下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陆蘅很快便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想到即将到来的生辰宴,心下有些紧张。 无论如今谢忱心中是怎么想的,她今日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她要清楚的告诉谢忱,她爱上他了,她想给他生个孩子,想留下来,做一辈子的谢夫人! 第三百二十九章 生辰宴 陆府收到拜帖后,大夫人直接一口回绝了,将拜帖嫌弃的丢到了地上。 “夫人,您这是……” “陆蘅如今攀上了高枝儿,真成了金凤凰了。”大夫人语气阴森森的:“将婉君害成这样,还有脸前来送拜帖,她不就是想像我炫耀一下她如今过的多好么,喜欢炫耀尽管找旁人去,我可不想看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大夫人说罢,忍不住又道:“婉君如今在乡下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她大张旗鼓的给谁看!” “……” 嬷嬷欲言又止,她觉得大夫人如今已经彻底疯魔了。 她疼爱陆婉君人尽皆知,嬷嬷作为亲眼看着陆婉君长大的人,早年也将陆婉君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可陆婉君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倒是陆蘅,细想来她从未做错过什么,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嬷嬷本想说,将军府送来拜帖,您不去未免不合适,可是想起大夫人如今提起陆蘅来恨不得杀人的模样,到底闭了嘴。 这时,许久未来过她院中的陆元突然过来了。 陆元如今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中满是嫌恶,也未多说废话,冷冷道:“阿蘅的生辰,你同我一道前去。” “什么?”大夫人愤怒的睁大双眸:“老爷要去便自己去,我不去!” “胡闹!谢府特意命人送来拜帖,阿蘅又是你我的亲生女儿,你不去也要去!” 大夫人闻言也怒了:“谢府又怎么了?您堂堂丞相大人,难道还要看他谢忱的脸色么?” “你……” 陆元被这无知妇人气的说不出话。 他堂堂丞相,自然不必看谢忱的脸色,可他们夫妇二人已经因为认野种不要亲生女儿的事落人话柄,谢府“不计前嫌”的送来拜帖,他二人若是不去,不知要被人背地里怎么非议。 最重要的是,谢忱近日来的举动令他心中不安。 当年为了除掉谢老将军夫妇,同他一道给先帝出谋划策的几位朝中重臣,如今被查出贪污的下狱,年迈的辞官,告老还乡途中还出了事。 这些事虽然都是宋景迟所为,新帝登基,难免要铲除一些官员,故而并没有人因此多心。 可陆元却发现,被铲除掉的那些,正好是当年在御书房内,同先帝一同商议那件事的朝臣,除了他,一个没留下…… 看着胡搅蛮缠的大夫人,陆元耐心耗尽,冰冷的警告道:“你若是不去,我便命人去乡下杀了陆婉君!” 大夫人闻言,瞬间面无血色。 半晌,终于屈服道:“我去就是!婉君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女儿,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女儿? 陆元轻嗤了声,他的女儿一定要是能给他和家族带来荣誉的,从陆婉君自轻自贱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放弃了这个野种了,陆元临走前,不忘转过头警告大夫人道:“到了谢府,你若是再敢犯疯病,陆婉君一定会死!” - 大夫人玩伴不情愿,为了保住陆婉君的性命,还是盛装出席了陆蘅的宴会,看着宴会的奢靡,大夫人指甲重重剜进掌心。 今日,也是婉君的生辰,早些年每到这日,别提多热闹……如今婉君在乡下不知过的什么日子,陆蘅凭什么如此隆重的大操大办? 尽管陆蘅如今的生辰宴相对而言已经很是低调,至少和陆婉君当年那堪比公主的排场比起来,几乎是不值一提的,可大夫人还是觉得格外扎眼。 陆蘅倒不在乎这些,她这些年始终觉得,生辰是她的倒霉日,因为和陆婉君同一日同一处出生,若她出生的稍微早一日或者晚一日,或许她也能平安喜乐的尊荣一生。 所以她总觉得她的生辰不是个好日子,这些年对过生辰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可是今日对她而言,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她要同谢忱表明心迹,告诉他,她心里早就没有江月沉了,陆蘅能清楚地意识到,以后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想同他过一辈子,想同他黏在一起,吵架也好拌嘴也好,像上一世辅佐宋珧时那般,将自己全部心力用在他一个人身上。 尽管陆蘅心中清楚,她的心早就在经历这许多事后,变的苍老麻木,像个老年人一样,怕是再也拿不出上一世懵懂时的热情和劲头了。 可谢忱值得她再去试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这算不算是一把年纪了梅开二度?陆蘅有些无厘头的想着,身旁的灵月已经快速的替陆蘅上好了妆,盯着陆蘅看,出神了良久,忍不住道:“夫人,您生的可真好看。” 陆蘅抬眼看她:“刚发现?” 灵月:“……” 虽然她承认,夫人生的很美,是她从小到大见过最美的女人,可是,好歹也谦虚一下啊! - 陆蘅见灵月一脸郁闷,笑了笑,穿戴整齐后,便来到了宴会现场。 陆蘅刚踏入宴会现场,便眼尖的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目光,转过头去,见大夫人神色冰冷的看着自己,那模样,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大概是不想来的,被陆元强迫着盛装出席亲女儿的生辰宴,着实难为她了,陆蘅有些讽刺的想着。 陆蘅同大夫人对视了良久,突然叹了口气。 一旁的谢忱听见叹息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陆蘅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婉君姐姐,她同我本是同一日生辰,若是我们两个能一起过生辰就好了。” 谢忱:“……”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传进大夫人的耳中。 看了眼台下气的身子微微发颤的大夫人,谢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偏就有不明真相的宾客闻言道:“将军夫人,您也太大度了吧,陆婉君厚颜无耻的霸占您的身份这么多年,您还拿她当姐姐呢。” “陆婉君哪里配同将军夫人一起过生辰?如今不知道在那个山沟沟里放牛喂猪呢!” 大夫人:“……” 第三百三十章 别有用心的礼物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引来一阵嗤笑声。 “放牛喂猪……噗。” “堂堂陆大小姐,如今都混到这种地步了么?” 说闲话的是几个千金小姐,或许心中早就对陆婉君有所不满,脑中想起当年那个风光无限的陆婉君,如今像个村姑一样在猪圈里拎着泔水桶喂猪,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听着这些人肆无忌惮的议论着陆婉君的不是,大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能直接起身离开。 感受到一旁陆元冰冷的目光,想起他的警告,偏偏还要装作没事人似的。 这些个无才无貌的小贱人!当年婉君还是陆府嫡长女时,这些人给婉君提鞋都不配,如今墙倒众人推,说白了,她们如今这般落井下石,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嫉妒么? 大夫人默默喝着杯中的茶,心底一片凄然,看向陆蘅的目光不由得冰冷了几分。 很快,谢忱更加冰冷的目光扫了下来,大夫人心头不由得为之一颤。 谢忱虽然一直这样冷冰冰的,可今日不知为何,大夫人总觉得谢忱看他们夫妇二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 不多时,宾客陆陆续续到齐了,宴会开始。 左右不过是老几样,陆蘅看着台下的歌舞,觉得没什么意思,脑中却在计划着,回去后该同谢忱怎么说,他不知会怎么想。 看了眼身旁的谢忱,陆蘅掌心微微渗出汗水。 已经许久没这么紧张过了,陆蘅端起眼前的酒盏喝了两杯,第三杯时,谢忱突然伸出手来,按住了她的手背,低声道:“酒量不好就别喝多了。” 陆蘅:“……” 虽然她觉得自己酒量还行,可今日还有要是,她喝酒是为了壮胆的,万一喝多了胡言乱语,将事情搞砸就糟了。 陆蘅深吸了口气,她同大夫人和陆婉君明争暗斗时都没觉得这么困难过。 主要是不清楚谢忱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 到了宾客们献礼时,下人送来一盒锦盒:“夫人,这是宫里送来的贺礼。” “宫里?” 陆蘅微愣,示意下人先收起来,一旁突然有人起哄道:“不愧是谢夫人,就是有面子,不知道这礼是哪位贵人特意送来的。” “皇太妃娘娘吧,毕竟是谢夫人的义母。” “谢夫人,有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了,打开给咱们瞧瞧吧。” 陆蘅闻言,叹了口气,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了。 下人并未说送礼之人是谁,可当下人打开锦盒时,陆蘅瞬间明白是谁送来的了。 盒子里没有什么太值钱的宝物,而是两枚色泽圆润的丹药,透着淡淡的药草香,一看便知是上品,这礼物除了江月沉送来的,还能有谁。 陆蘅想起早些年她在山间过生辰时,江月沉会亲自下厨做一桌吃的,他不爱凡俗之物,但会去山间寻颗最好的树木或是柱子,亲手给她做个小玩意儿,第一年是竹簪,第二年是把桃木剑…… 昔日陆蘅将这些东西视若珍宝,后来二人之间没什么关系后,陆蘅便将那些小玩意儿压箱底了。 没想到今年居然会送她两枚丹药。 “这丹药是江高僧炼的吧。”一旁有人忍不住羡慕道:“自从先帝去后,听闻江高僧如今除了给陛下炼药外,已经不会再给别人任何丹药,如今却给了谢夫人,这二人是何时认识的……” 这话引来一阵怀疑的目光,谢忱神色越发冰冷了起来。 “怎么可能是江高僧送来的,这药定是皇太妃娘娘送的,皇太妃如今虽不是太后,找江高僧炼制两枚丹药的面子还是有的。” 陆蘅对众人的议论声视若罔闻,嗅到那丹药上传来的气味时,脸色微微泛红。 她对药物了解虽然不如江月沉那般精通,同他朝夕相处那几年,也多少了解了几味。 若她猜的不错,这两颗丹药,一颗是用来床笫之事上助兴的,另外一颗,是助孕的。 她同谢忱成亲后,肚子一直没动静,江月沉突然送来这两枚丹药,是担心她同谢忱的感情出现问题么? 与此同时,也无声的说明了,他已经彻底放下了,愿意成全她和谢忱。 陆蘅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劳烦去告诉送礼前来的人一声,这礼物我很喜欢,送礼之人有心了。” 说罢,将盒子收了起来,只是想到这药他日要怎么用后,陆蘅还是没忍住,耳根红的几欲滴血。 她怎么感觉江月沉如今越学越坏了?这种不正经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不过想到江月沉那规矩死板的性子,估计也只是担心她,想替她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并未想那么多,倒是她自己多心了。 谢忱冷眼看着这一幕,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收紧。 这两枚丹药是谁送来的不难猜,如今宫中那些和尚道士都被宋景迟处理干净了,只留江月沉一人,而且能特意给陆蘅送礼的,除了江月沉,在没有其他人了,皇太妃就算要送,也不会送这种东西来。 谢忱对药物除了一些止血救命必备的以外,了解甚少,看陆蘅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脸更是红的几乎滴血,脸色难看,不过很快却又恢复如常。 只是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足矣看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好,是伪装不了的那种不好。 陆蘅将盒子收起来后,一旁的谢子堂夫妇突然开了口:“阿蘅,伯父伯母今日也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这可是你伯母这段时日来精挑细选出来的,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陆蘅没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谢忱同她说过,谢子堂夫妇同谢府关系并不好,前一阵子前来为儿子谋仕途,被谢忱拒绝了。 这二人今日肯定来者不善,定然不会带什么好礼来。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陆蘅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伯父伯母了。” 蒋氏连忙笑眯眯的让下人将温软软带了上来,不出谢子堂夫妇所料,温软软被带上来的一瞬间,在座的男人们眼睛都看直了,谢忱也是一愣,随后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台下的女子,双眸微微眯起。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收下温软软 陆蘅也被眼前这姑娘惊为天人的美貌看的一愣:“这位姑娘是……” 蒋氏试图在陆蘅眼中看到一丝嫉妒,却见陆蘅眸中除了惊艳,再无其他了。 挺能装…… 蒋氏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想着,面上露出一抹讨厌的笑道:“她是……” 蒋氏话未说完,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旁放置蜡烛的烛台摇摇晃晃的倒了下来,正对着温软软砸了下去。 那烛台是纯铁打造的,砸下来就算砸不死人,怕是也要见了血。 温软软面色惨白,一时间失去了反应能力般,就在以为那烛台很快便会砸在自己身上时,认命的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痛意并未传来,温软软惊魂未定的睁开了眼,就见陆蘅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面前,单手撑起了烛台。 “姑娘没事吧?” 陆蘅并懒得多管闲事,而且这姑娘是谢子堂夫妇带来的,八成没安好心。 可今日毕竟是她的生辰,最重要的是……这么绝色的姑娘,若是见了血,未免太可惜了。 温软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来时谢子堂一家便特意嘱咐过她,说将军夫人生的极美,方才打远一扫,发现果然是个美人,甚至比谢将军更吸引她的视线,离近了看,发现将军夫人的五官精致到挑不出半分瑕疵,此时一手撑着烛台的杆子,垂眸看她,浑身自带一种说不出的英气。 温软软一想到自己是被谢子堂夫妇送来给谢夫人添堵的,心下更是愧疚难安。 “我,我没事,多谢将军夫人。” 温软软说完,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去。 陆蘅默然的盯着她看了会儿,有些无语,这姑娘被谢子堂夫妇送来做什么的她心中大概有数,不过她就算要害羞,也该是对着谢忱害羞,陆蘅不明白她对着自己脸红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做给谢忱看的? 不过眼前这姑娘,果真是个尤物,陆蘅见了都不禁有些心软,更别提男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奴叫温软软。” 陆蘅看向一旁的谢子堂夫妇,蒋氏连忙笑着上前,亲昵的拉过陆蘅的手道:“阿蘅,伯母是想着,如今阿忱府上就你一个夫人,你一个人未免寂寞,打理起这偌大的宅院,也怪辛苦,不妨给你寻个妹妹来,同你一起服侍将军。” “……” 见陆蘅没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蒋氏有些心虚道:“这姑娘人生的俊俏,脾气更是好的像是没脾气,伯母相信,你们两个日后一定能相处的来。” 陆蘅被气笑了:“伯母这是给我送礼,还是给将军送礼?” 似乎没想到陆蘅将话说的这么直白,伯母脸色一变,蹙眉道:“你这孩子!这礼送给你还是送给将军有什么区别,伯母也是怕你寂寞,有个人陪你一起伺候夫君不好么?” 呵…… 满座鸦雀无声,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存心给陆蘅添堵! 陆蘅微微扬眉,神色冰冷的看着大夫人,脸上写满了她对这份礼物的不满。 蒋氏被陆蘅这目光逼视的有些不安了起来,她本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蘅就算心中不满,为了驳得个贤良的名声,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男子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正妻就算不满,顶多私下里做些小动作,没有当众拒绝的道理。 一旁的大夫人见状,突然开了口道:“阿蘅,你大伯母也是一片好心,而且这孩子瞧着是个老实的,你便收下吧。” 蒋氏这才收回不满的目光,笑道:“还是丞相夫人明事理,咱们都是掌管后宅事务多年的,心知一人侍奉夫君的辛苦,你就算不信伯母,也该信丞相夫人的,天底下哪有娘会害自己女儿的呢,你说是吧?” 陆蘅收回视线,心中冷笑了声,暗暗合计着回头找两个年轻貌美的美娇娘给谢子堂送过去! “此事我说了不算,全听将军的。” 陆蘅自然清楚谢子堂夫妇打的什么主意,她今日若是拒绝了,必然会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号,虽然她倒是无所谓,不过这种事情还是由谢忱拒绝了比较好。 只有谢忱亲口拒绝了,谢子堂夫妇才会彻底闭嘴,陆蘅懒得同他们废话。 今日怎么说也是她的生辰,谢忱总不至于将这温软软收下吧…… 谢子堂夫妇没想到陆蘅会这么说,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因为自温软软一进来,谢子堂夫妇二人便将在座众人的反应打量了个遍,几乎所有男子的目光都被温软软吸引了过来,唯独谢忱,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谢子堂甚至怀疑,这谢忱还是不是个男人。 谢忱也确实对这个温软软没什么兴趣,闻言正欲拒绝,对上陆蘅的目光,心头却突然升腾起一丝滑稽的感觉。 陆蘅就认准了他不会收下温软软?觉得他在她这棵树上吊死了么…… 她陆蘅凭什么?一面心安理得的收下江月沉送来的东西,一面以为他这辈子非她不可了,她凭什么。 谢忱收回目光,淡淡道:“既然是伯父伯母的一片心意,那便收下吧。” 谢子堂和蒋氏闻言大喜,谢忱接受了可比强迫着陆蘅接受重要的多,证明温软软迷住了谢忱。 那么,接下来他们的计划便容易多了! 陆蘅:“……” - 直到宴会结束,陆蘅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谢忱居然,就这么将温软软收下了? 且不提他是否真的相中那温软软了,今日是她的生辰,谢忱此举,怕是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想起大夫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和谢子堂夫妇心满意足的笑,陆蘅心头堵的难受。 本想找谢忱问问清楚,然而宴会一结束,谢忱便随着那个温软软不见了人影,陆蘅想发作也无处可发,看着满脸担忧看着她的赵嬷嬷等人,陆蘅叹了口气道:“你们先下去吧。” - 温软软被安排在了府内一间空厢房中,有些不安的坐在床上后,看着不远处坐在桌前的男人。 男人墨发玄袍,浑身散发着寒冰一般的低气压,令她有些害怕。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争风吃醋 男人坐在桌前,沉着脸不知再想什么,温软软在民间长大,昔日里见过最可怕的人也无非就是些流氓地痞,从未见过气势如此强大的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谢忱起身,温软软吓的往后瑟缩了下。 注意到她的紧张,谢忱倒也未将火气发在一个女人身上,淡淡道:“我在这儿坐会儿,一会便去书房,你若困了就先睡吧。” 说完,似乎怕温软软误会,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会碰你,今夜过后,我便让人送你出府。” 谢忱看得出,温软软虽然样貌火辣,可显然是个纯良之女,纵然谢忱此刻因为江月沉送来的那两枚丹药,以及陆蘅泛红的双颊心中不快,对她态度还算客气。 温软软闻言,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并非她自大,只是因为她这相貌,从小到大惹了不少麻烦,在她印象里,没有哪个男人见过她后没起歹念的,就算有,也是短暂的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很快便原形毕露,所以温软软心中觉得男人很肮脏。 她一点也不想服侍这个可怕的男人!!温软软一时不确定谢忱是不是再说实话。 可是转念一想,她本就是送个谢将军的一份礼物,将军若真想对她做什么,根本不用骗她。 再想谢夫人那般貌美,而且是不落俗且独具一格的美貌,温软软又觉得谢将军看不上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温软软放心了许多,只是这不代表她能再同谢忱独处一室的情况下能安然睡下。 温软软犹豫了下,壮着胆子开了口:“将军,今日是您夫人生辰,您不去看她么?” 谢忱没答话,温软软自顾自道:“您若是不喜欢奴婢,合着该去陪陪谢夫人的。” 谢忱第一次听人说这么多废话,眉心不耐的蹙起。 可他也清楚,不怪温软软会这么想,今日是陆蘅生辰,照理讲,他确实该陪着她的。 可是,想起宴会上那两枚丹药,以及收到丹药时,陆蘅飞快羞红的双颊,谢忱心底说不出的烦躁。 可他此时这又是再做什么?他并没有宠幸这个温软软的意思,确莫名其妙的跑来她房里干坐了半天…… 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蠢的事后,谢大将军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谢忱自幼便是天之骄子 要什么没有,如今居然用如此浅显卑贱的方式,奢求她一点吃醋和在意么? 一旁的温软软见这男人又不答话了,原本就锋利的眉眼更加阴沉了几分,令温软软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谢将军去。 她可听说了,这谢将军杀人如麻,跟在他身边,一个不小心便是掉脑袋的罪。 可她明明也没说错什么,温软软想不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开了口:“谢,谢将军,您若是不去陪着谢夫人的话,奴婢可以去找您夫人一起睡么?” 谢忱:“?” “今日将军夫人救了奴婢,奴婢还未好好感谢她呢。” 想起今日将军夫人救她时那飒爽的英姿,温软软的脸又诡异的红了。 谢忱:“……” 谢忱诡异的盯着温软软看了片刻,突然冷嗤了声:“你想得美!” 谢忱说罢,起身离开了房间去了书房。 本来收下这个温软软就是想对陆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可谢忱此刻怎么觉得,这温软软更喜欢陆蘅呢? 一个不知死活的秃驴还不够,这么一个姑娘家也想对陆蘅做什么不成? 谢忱沉着脸来到书房没多久,灵月便来了:“将军,夫人喊您过去一趟。” 谢忱:“……” 谢忱心底是有些不想见陆蘅的,可是鬼使神差的,还是跟着灵月过去了。 他们二人晚间同处时,多数时候是他主动去找他,陆蘅从未主动派身边人来找过他。 他昔日问陆蘅时,她只说担心他再忙,怕打扰他。 如今想来,怕是根本不上心…… 所以今日 她突然让灵月过来,是想同他说什么?难道是因为温软软么,她吃醋了? 今日毕竟是她生辰,谢忱自暴自弃的想着,随着灵月回了陆蘅的卧房,只是脸色仍旧很难看。 - 来到卧房后,灵月识趣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间的门。 陆蘅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亲自卸下了满头的珠翠。 “过个生辰可真麻烦,明年生辰将军不必大操大办了,咱们再府中小聚一下就好。” 谢忱没答话,目光落在了陆的身上,眸色一沉,陆蘅难得在他面前穿这么……透的衣物。 一袭薄如蝉翼的烟云纱,内衬一件水蓝色的肚兜,下身只着了件长裤…… “你怎么穿成这样?” 陆蘅闻言,突然放下手中的珠钗,转过头来看他,脸微微泛红,却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想问的问题:“我和那个温软软,谁的身材好?” 谢忱:“……” 他觉得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蘅昔日从不注意这些,今日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见他不答话,陆蘅脑中想起温软软那火爆的身材,转过头道:“算了,是我自取其辱……你刚才去她房里那么久,做什么了!” 陆蘅话一出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原本她是想,心平气和的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谢忱,哪怕他今日真的碰了温软软,或者是冷漠的拒绝了她,她也要说,就当不给自己心底留下遗憾。 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是说这些听起来像是争风吃醋的酸话。 否则他一会儿若是拒绝了,只会更没面子,陆蘅如今在男女之事上格外敏感,还想给自己留几分脸面。 可是,从宴会上谢忱当众将温软软收下后 她心头的火气便收不住了。 在旁人面前还能勉强装模作样,可面对谢忱时,委屈和愤怒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只是话已出口,陆蘅只能收回目光,佯装淡定的继续卸妆。 就在陆蘅以为谢忱会像这段时日一样,她不主动说话便同她僵在那里时。身后,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出手来 自身后牢牢将她抱在了怀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出征 陆蘅身子一僵:“怎么了?” 谢忱没答话,下巴搁在她肩头蹭了蹭,没开口。 方才对那个温软软打眼扫了下,确实身材不错,是那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劲爆,看的出谢子堂夫妇这次选人是用了心的。 可谢忱面对温软软时,却并没有什么感觉,而眼前的陆蘅,他只看一眼便有些忍不住了。 有时候谢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下了什么蛊…… 看着陆蘅微微泛红的耳尖儿,谢忱在她面上亲了下。 陆蘅瞬间从耳尖红到了脖颈。 就在谢忱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原本还害羞的陆蘅突然转过身来,长臂一伸,像个强抢妇男的土匪一样,红着脸将谢忱按在了椅子上,直言道:“谢忱,咱们两个生个孩子吧。” 谢忱:“……?” “你不是想要孩子么?” 谢忱微微蹙眉道:“你不是不想生么?怎么突然又想要孩子了?” 陆蘅一顿,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先将话同他说清楚好。 - “谢忱,我……” “嗯?” “我……” 接下来想说的话对于陆蘅而言,实在是太肉麻了,陆蘅稍微想想,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谢忱听后会是什么反应。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咱俩还是先要孩子吧。” 陆蘅干笑了两声,准备再去酝酿下,却被谢忱一把拉回到了腿上:“陆蘅,你耍我呢?有什么话快说!” 谢忱看着眼前格外反常的陆蘅,心下隐隐有些猜测。 他的猜测一向十拿九稳,唯独这次,不敢确定了。 只有陆蘅亲口告诉他……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难以掩饰的火热。 偏偏这时候,侍卫匆匆闯了进来,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道:“将军,前线传来急报,西洲蛮子突然带了数万大军,攻打玉门关,陛下下了紧急军令,要您奉命出征!” 谢忱和陆蘅都是一愣,室内那点旖旎瞬间烟消云散了,陆蘅连忙从谢忱身上起身,转身披了件衣裳。 谢忱也没闲着,很快换了平日上阵杀敌的那身银白色铠甲,准备去清点士兵,刚踏出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深深看了陆蘅一眼。 陆蘅一愣:“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虽然她好不容易准备要说出口的话突然被打断的有些郁闷,可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管这个。 从京中到玉门关还有几日的路程,一刻也耽误不得,谢忱晚去一步,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陆蘅那点事相对而言,便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你方才想同我说的话,等我回来后亲口告诉我,可好?” 不知为何,谢忱心下隐隐有种预感陆蘅要说什么,又怕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想,毕竟这么久以来,他再陆蘅身上的幻想多到,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程度。 可是,陆蘅却始终不曾对他打开过心门,他的一腔孤勇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他是一个将军,手握数万将士的性命,到了战场上就该摒弃一切闲杂事,专心打仗。 出征前,他不想再受到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影响,尤其还是,儿女私情…… 陆蘅正想说好,突然想到了什么:“谢忱,我能不能同你一起去?就像谢老夫人一样,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功夫不赖,自认杀敌的本事还是有的,到时候你完全不必顾虑我!” 不知为何,看着谢忱的面容,陆蘅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 “不行!”谢忱几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倒也并非他信不过陆蘅的身手,只是她没有上战场的经验不说,而且如今冰天雪地的,他也不舍得陆蘅跟着他受这个罪。 “你留在府上乖乖等我,替我照顾好一宝。” 见谢忱神色固执,陆蘅知道此事同他说不通,倒也没继续固执浪费时间,压低了声音道:“你……真要去么?” 明知道宋家人害死了他亲生父母的情况下! 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谢忱道:“阿蘅,我征战沙场,从不是为了宋家。” 为的,是大楚的百姓,为了他谢府的脊梁!谢家男儿,从来没有过有战不应的,同宋家的私仇,他可以慢慢报! 陆蘅闻言,突然转身,将谢忱衣裳上那个他生辰当日她送给他的平安符取了下来,亲自替谢忱系在了胸前,踮起脚来在谢忱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你一定要凯旋,等你回来了,我亲口告诉你。” “好!” 谢忱大掌一伸,扣住陆蘅的后脑用力吻了下去,片刻,转身大步离去了。 陆蘅在屋子里,穿好衣物后,心中仍有些不安。 谢忱十三随父母上战场,而今已经十数载,至今未打过一场败仗,是君王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所以每次谢忱出征前,从没人想过他会打败仗,蛮夷人胆敢侵犯大楚,百姓也只会觉得他们活的不耐烦了。 可陆蘅不知为何,总觉得西洲此次是有备而来的…… 谢忱也是肉体凡胎,谁又能保证他一辈子不会打败仗?就算他能赢,可战场上变故太多了…… 思及此,陆蘅突然想将心里话告诉他,在他出征前! 陆蘅连忙穿好衣裳,一头青丝被随意绾成了个高马尾,自后院儿牵了马,飞奔出了府。 冬日寒风刺骨,晚风夹杂着雪花刮在面上,似刀子一般,陆蘅却希望身下的马快些,在快些。 她今日一定要告诉谢忱,她心中早就没有江月沉了。 她敬佩他,爱慕他,想和他一起白头到老。 生同衾,死同穴! - 陆蘅来到城门前时,被士兵拦了下来。 士兵显然认得她,惊讶道:“将军夫人,您怎么来了?” “将军呢?” “将军已经出发了,城门已关,您不能过去!” 陆蘅也没想给谢忱添乱,想了想道:“好,我不过去,我就去城楼上看一眼行么?” 得到士兵的允许后,陆蘅飞身上了城楼,看着不远处逐渐远去黑压压的大军。 寒风瑟瑟,陆蘅身上裹着暖裘站在城楼上仍遍体生寒,不知这些将士冒着严寒要赶多久的路,才能到达玉门关。 陆蘅也不管陆蘅能不能听见,站在城楼上,大喊道:“夫君,我等着你回来!”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时也没时间说了,这是陆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管谢忱叫夫君,若他能听到,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陆蘅喊完,目送着队伍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缓步下了城楼。 “将军夫人,您放心吧,这天底下就没将军打不赢的仗!”守城门的将士安抚着陆蘅,话中带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 “借你吉言。”陆蘅笑笑。 回到谢府后,陆蘅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如那个守城门的将士所说,那可是谢忱,百年难得一遇的战神,更何况身后还有骁勇善战的谢家军,怎么可能打不过西洲人? 陆蘅想着,回到了卧房,却见温软软不知道何时来了。 陆蘅一愣:“温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害怕,我能和你一起睡么?” 陆蘅:“??” 第三百二十二章 礼物甚好(上) 陆蘅一愣,倒也没因为她是谢子堂夫妇送给谢忱的便刻意难为她,只是觉得有些汗颜。 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谢子堂夫妇送她来是做什么的,如今谢忱刚走,她居然要来找她睡,这是挑衅么,还是真的缺心眼儿…… 陆蘅此时因为谢忱的突然离去心烦意乱,思考能力比之往日也差了许多。 可是看着眼前女子的水眸,极度喜爱美女的陆蘅有些心软了,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这姑娘就是个缺心眼儿…… 陆蘅让温软软先进屋后,给她倒了杯热茶,沉声道:“”谢子堂夫妇在哪将你找来的?” 温软软的回答倒是令陆蘅有些吃惊:“回夫人的话,我本来是个卖豆腐人家的女儿,虽然生的这样貌偶尔会给家中带来些麻烦,可京城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这些年倒也安然无恙,一直跟着我父母妹妹卖豆腐过活,可就在前两日,家中冲进来了一伙贼人,给了家里好一大笔银子,爹娘便将我卖给谢家,然后便被送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陆蘅蹙眉道:“我给你一笔银钱,你走吧。” “谢老爷和其夫人说了,我若是服侍的将军不满意,或者离开了将军府,不仅仅要收回给我家中的银子,还不会放过我们家。”温软软有些不安的攥着衣角:“您就让我留下吧,我不会勾引将军的。” 温软软说罢,担心陆蘅不信,连忙又道:“方才将军去我房里什么都没做,看都没多看我一眼,只是坐了会儿便去书房了。” 陆蘅:“……” 不知为何,陆蘅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好笑。 她还以为谢忱出息了,原来是再同她置气呢,幼稚! 可是想想,陆蘅心中又莫名有些惭愧,谢忱因为早年谢老将军严厉的教导,以及早年独自一人撑起谢家,身经百战,踏过瀚海荒原,见识过朝堂阴诡之计,本就比同龄男子要老谋深算的多,若说唯一的弱点,怕就是这些年来从未同女子接触过,感情淡薄,比起京中那些闲散富贵,花丛老手的公子哥儿们相比差远了。 这样的人,会同她置气,像个小孩子似的,可不恰好说明,谢忱心中有多么在乎她,面对着她和江月沉昔日那段旧情生气,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么…… 陆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泡在温水中一样熨帖。 看着眼前的温软软,陆蘅忍住心下那点涟漪,冷冷道:“荒唐!天子脚下,还没有王法了不成?你若是不愿意留在这儿,尽管走就是。” 温软软连连摇头:“我不走!您是不知道将军大伯一家如今生意经营的多厉害,若他们真私下里找我们家麻烦,那我们家就死定了!” 这个陆蘅倒是知道的,她如今手头上的生意最大的对家便是谢家,虽然陆蘅从未有过想同谢子堂夫妇抢生意的意思,不过难免有些摩擦,也知道谢子堂一家如今寻常百姓是招惹不起的。 “那你想怎么样?” 她不会真想留在谢府等着给谢忱做小妾吧?陆蘅目光扫了眼温软软格外火爆的身材,心说这她可不干。 谁知温软软突然拉住了陆蘅的衣角:“您就让我留下来服侍您吧,我洗衣做饭,干粗活儿都行,我要求不高,您管我口吃的,别让我晚间一个人睡觉就好了。” 陆蘅:“……” 眼前这姑娘软软糯糯,此时双眸含泪的看着自己,陆蘅瞬间心软了。 她也不知道谢忱面对这样的美人儿是怎么不心动的,反正她是有些心动了。陆蘅见这温软软也实在可怜,当即道:“那你便留下来好了,正好我这院子里昔日走了一个丫鬟,你便替补上吧,不过话说回来,谢子堂夫妇送你过来,是准备让你给将军做小妾的,你若是留在我身边做丫鬟,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没关系。”温软软道:“我看将军凶神恶煞的,倒宁可留在您身边做些洒扫的活儿。” 凶神恶煞? 听见这个形容,陆蘅莫名有些想笑,估计这个时辰除了守夜的灵花,其他人都歇下了,想了想道:“那你今晚便先同我一起睡吧。” “和您一起睡?”温软软有些受宠若惊,直到躺到了陆蘅身旁,都有些会不过神来。 可是见陆蘅神色如常,并没有半分将军夫人的架子,温软软便也放下心来,很快便睡着了。 陆蘅一时半会儿却有些睡不着了,心中惦记着谢忱,然而她心中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胡思乱想间,缓缓睡着了。 - 翌日,天还未亮,陆蘅便感受到一阵凉嗖嗖的寒意。 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陆恒猛的睁开眼,结果被站在床前,满脸怨念的灵月吓了一跳。 陆蘅松了口气:“怎么了……” 灵月伸出手来指着还没睡醒的温软软:“夫人,她是谁?” “昨夜将军大伯送来的,你守院儿没在,以后也是咱们院儿里的人了,灵风走后,你那屋子正好空着,她日后便同你住一间吧。” “奴婢听说昨日将军大伯确实送来一个女子,怎么……” 灵月想不通,她难道不是送来伺候将军的么?将军不在,她怎么跑到夫人床上去了!! 灵月心中不满,却也没敢反驳陆蘅,目光冷冷的落在床上的温软软身上,那目光仿佛恨不得变成两把刀子,将温软软的身上戳两个窟窿。 可恶!她都没和夫人同床共枕过! 陆蘅被灵月这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看的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事么?” “夫人,将军那大伯母来了,奴婢都说了您休息呢,不见客,她便赖着不走了,将奴婢一顿训斥,一口一个自己是将军亲伯母,摆着好大的架子。” 陆蘅:“……” “她人呢?” “还在外面侯着,说今日见不到您便不走了。” 陆蘅看向一旁还在熟睡着的温软软,眸中浮现出一抹冷笑…“那就让她先等着吧!” “……” 第三百三十五章 礼物甚好(下) 陆蘅迟迟未出来,蒋氏在堂屋中等了许久,倒也没觉得不耐烦。 毕竟是在将军府,吃的点心,喝的茶水感觉都不一样,尽管他们家如今生意做得不错,也不缺钱,府中的吃穿用度更是极其讲究,可坐在将军府吃茶,和在自己吃茶,感觉就是不一样。 在这里,蒋氏才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商人之妻,堂堂的谢大将军,也要唤她一声伯母嘞。 “谢忱这丧尽天良的,自己当着达官显贵,便不管自家亲大伯了,求你们帮个忙都这么麻烦,我呸!”蒋氏口中絮絮叨叨的骂着,又品了口将军府这上好的香茗。 没一会儿,陆蘅终于穿戴整齐,面带笑意:“这大清早的,大伯母怎么来了?” 蒋氏见陆蘅来了,连忙换了副脸色,上前抓住了陆蘅的手,面露担忧道:“阿蘅,我昨夜听说西洲那些蛮子在玉门关处打起来了,阿忱连夜便走了吧?我和你大伯听说后吓坏了,心里放心不下,今早便过来看看,本来你大伯也该来的,被生意上的事儿缠住了。” 陆蘅冷眼看着伯母猫哭耗子,淡淡一笑道:“将军也不是第一日上战场,劳烦您担心了,一大早跑来。” “害,咱们怎么说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们府上出点什么事儿,我和你大伯怎么可能不担心,不止我们,我家那犬子也担心的一夜未睡。” 陆蘅没答话,蒋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在暗示她他们谢府不念旧情,大伯一家想给儿子谋个仕途都不肯帮忙,陆蘅权当听不懂,淡淡一笑道:“有劳你们挂怀。”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蒋氏也没心思继续同陆蘅说下去,而是道:“对了,昨日我们送的那个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陆蘅闻言,想起昨夜不小心碰到那软绵绵的身子,触手软软滑滑的,笑道:“甚好。” “……” 陆蘅这个反应令伯母有些始料未及,她今早过来,根本不是因为担心谢忱那没良心的小畜生怎么样,单纯的想看看温软软那里进展如何了,顺便,看看陆蘅这个目无尊长贱人的笑话。 同为女子,蒋氏私心里还是有些羡慕陆蘅的。 能得到谢忱这种男人独一无二的宠爱,如同谢忱的生母一般,尽管战死沙场了,可生前获得的那份宠爱,便足矣令全京城女子艳羡。 可柳烟毕竟是柳烟,是能同谢老将军上阵杀敌的,陆蘅这种女人,如何配得起如今拥有的这一切? “你说真的?阿忱,喜欢温软软么?” 陆蘅如实答道:“将军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甚好,我很喜欢。” 陆蘅这个反应是伯母始料不及的,神色变的有些诡异:“你觉得?……也是,软软性子温柔可人,他日同你一起侍奉将军,想来你们二人会相处的极好。” 陆蘅:“嗯,是挺温柔可人的。” 陆蘅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令伯母没来由有些烦躁,微微蹙眉道:“若是温软软能怀个孩子,那便更好了,昨夜你也看见了,阿忱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上战场了,还是快点有个孩子才安心啊。” 陆蘅闻言也不恼,笑道:“孩子的事,我会努力的,至于温姑娘,她不会怀孕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伯母眉心忍不住微微蹙起,语气也严厉了几分:“阿蘅,伯母作为过来人,好心劝你一句,咱们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替夫君延续香火!而不是一味的争风吃醋,你和阿忱成亲这么久肚子都没个动静,若是软软回头真有了孩子,有个万一,你作为当家主母,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 陆蘅见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笑道:“您说什么呢,将军都未曾碰过温软软,她怎么可能怀孕呢?” “你说什么?!”伯母闻言不禁一愣,严重怀疑陆蘅是在骗她,昨夜谢忱突然临时领命出征,可也是宴会结束两个时辰后了,中间那段时间,做什么事情都足够了。 她就不信,面对温软软那种人间尤物,这世间会有男人忍得住!除非他谢忱不是个男人。 蒋氏想清楚后,倒也未记着戳穿陆蘅,而是道:“昨夜阿尘突然出征,没时间倒也正常,来日方长,这种事等阿忱回来后再说也不急,男人么,还是保家卫国重要,这段时日,你便同软软好好相处着。” 陆蘅笑道:“昨夜那软软姑娘找我睡觉时,我们二人相处的极好,伯母放心好了。” “和,和你睡?” 蒋氏神色瞬间古怪无比,这温软软是她精挑细选来给谢忱的,怎么被陆蘅睡了? 呸!怎么和陆蘅一起睡的…… 陆蘅笑道:“将军貌似不大喜欢这软软姑娘,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便留在身边了,正好,这不是您送我的生辰礼物么?多谢伯母了。” “你……” 蒋氏气的面色铁青,她才不信谢忱会不喜欢温软软,昨日将温软软送出府时,谢子堂那个老男人眼睛恨不得贴人家身上去,同为男人,谢忱还能清高出多少? 伯母一心认准了陆蘅再哄她,只是看着陆蘅眸中的笑意,一时却又拿不定主意。 继续问下去,倒显得她此次是刻意来找麻烦的,蒋氏及时住口道:“你若是喜欢,那便留着吧。” 反正留在她身边,谢忱也会日日见到,那便不愁没机会! 蒋氏想着,又同陆蘅寒暄了两句,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伯母且慢。”陆蘅突然道:“难为您和大伯还这么惦记着我府上的事儿,常言道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儿薄礼,您正好一道带回去吧。” 蒋氏:“?” 没一会儿,灵月便带着两个年轻水灵的小丫鬟走了过来。 伯母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阿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了,作为女子,最重要的是给夫君延续香火,我见您如今年岁已高,大伯膝下男丁稀薄,也想着替您分忧,便特意挑选了两个平日里最会来事儿的丫头,您一道带回去吧!” 蒋氏:“……”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想你了 陆蘅说着,唇畔的笑容逐渐变冷。 见陆蘅敢给谢子堂塞女人,还暗戳戳的暗示她年纪大了,蒋氏脸色难看无比。 可这话确实是她刚刚亲口说出来的,谢子堂这些年女人虽多,可不知是倒了什么霉,生下的大多都是女儿,血脉稀薄。 故而此时蒋氏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皮笑肉不笑道:“那我便替你大伯谢谢你了!” 陆蘅但笑不语。 蒋氏黑着脸出门后,刚走到门外,哎呦了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哪个不长眼的绊我?!” “大伯母,走路怎么也不小心着些?” 一宝冷冷的声音传来,原本还骂咧咧的伯母一愣,随后瞬间放软了语气:“一宝啊,走路怎么也不小心着些,这是要去哪啊?” “练武!” 一宝说罢,没理伯母灵月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夫人,可真有你的,那两个贱婢平日里便打扮花枝招展的想勾引将军,正好解决掉了。” 陆蘅倒是没想这么多,谢忱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只是那两个丫鬟时常在谢忱身边晃,恰好生的都还不错,陆蘅对那二人留下了些印象,送走了也好…… 感受到灵月钦佩的目光,陆蘅淡淡道:“这算什么,好好学着些。” “……” - 谢忱不在府上这些日子,陆蘅闲来无事,每日除了教导下一宝,倒想这京中的那些富贵夫人一般,过起了难得的闲散日子。 无论边关战事如何,边塞的寒风仿佛永远吹不过玉门关,京中仍旧一派歌舞升平。 谢忱和谢家军,仿佛一筑坚不可摧的铜墙,有他们在,蛮子永远打不过来。 陆蘅的想法同多数人一样,毕竟谢家战无不胜的传言从不是浪得虚名。 只是偶尔想起北地,还是忍不住担心谢忱。 他和将士们是如何冒着严冬打仗的,会不会受伤,军用物资能不能跟得上? 每日总会不自觉想起这些事,陆蘅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衰弱了。 好在这日,收到了军中的信鸽送来的家书。 “一切平安,勿念。” 短短的几个字,写的很乱,足以见得谢忱是再百忙之中抽空写出来的,短短一封信,却令陆蘅安心了许多。 这时,一宝匆匆忙忙的跑了来,喘着粗气道:“嫂嫂,我兄长送家书回来了?” 陆蘅笑着将家书递给了一宝看:“将军一切无恙,你放心吧。” 一宝认真的看过,确定是谢忱的字迹后,冷哼了声道:“谁担心他了!” 说罢,丢下那张字条离开了。 陆蘅笑笑,准备给谢忱回封信,提笔却又不知道写什么,想了想,还是将一宝出卖了:“府中一切安然无恙,就是一宝很担心你,盼早归……” 陆蘅写完后,偷看了眼在外面练习射箭的一宝,有点心虚…… 接下来几日,陆蘅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便会收到谢忱寄回来的信,他的字一次比一次匆忙潦草,每次都是短短两句,报完平安便算了,陆蘅每每看见家书时,便觉得心安。 陆蘅想同谢忱说,你若是太忙的话便不必抽空来信了,可如今只有这一封封家书,她才能确定谢忱安然无恙,陆蘅终究没舍得说,每次心中想他了,便写一宝想他了。 直到这日,陆蘅不在府上,谢忱忍无可忍的回信送到了一宝手里。 一宝见信封上写着吾妻亲启,犹豫了下,到底没忍住,心想自己就偷偷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一宝做贼心虚的让下人们都下去后,自己悄悄拆开了那封信。 谢忱的信一如既往地短,一宝只看了一眼,险些吐血。 就见上面写着:“一宝是有多想我?你次次写信都要说他想我了?” 一宝:“……” “!!!” 陆蘅回府后,便对上一宝的黑脸,看着他手中死死握着的信,莫名有些心虚。 一宝如今已经逐渐长大了,男孩子的心思也多了起来,陆蘅面对他时 “一宝,你这是再看什么呢?” “嫂嫂,我何时说过我想兄长了?!” 一宝第一次同陆蘅说话时候,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怨念。 陆蘅做坏事被抓包,有些心虚,索性仗着自己在一宝面前有几分威严,一本正经道:“一宝,先生没教过你,不能偷看别人的信么?” 一宝脸一红,却也意识到了陆蘅想转移话题,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何时说过想兄长了?” 陆蘅:“……” 她心中清楚,一宝同谢忱一样,不擅长甚至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这兄弟之间,一宝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样,想必是真觉得丢人了。 可是这有什么丢人呢?陆蘅想不通,觉得一宝这别扭的性子有必要改过来。 陆蘅见这熊小子犯倔,轻飘飘的开口戳穿了他道:“不想你兄长?那你为何要偷看这封信?” 一宝:“……” “反正我就是没想!”一宝很生气,可还是不敢同陆蘅发脾气,恼怒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兄长了,不好意思说,才拉我做垫背的。” 一想到嫂嫂在信中写了什么肉麻的东西,万一兄长真的信了,一宝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我是想他了,一宝教训的是。”陆蘅笑笑,倒是坦然承认了,说罢,来到一宝身前,半蹲下道:“谢忱出征在外,应该让他知道家里有人惦记着他,我这次给他回信,会坦然说明,一宝以后心里再想什么,也不要藏着掖着了,好不好?” 一宝看着她,想起还在极寒之地奋勇杀敌的谢忱,别别扭扭道:“嫂嫂想怎么写便怎么写罢!” 说罢,红着脸离开了。 - 一宝走后,陆蘅拿出纸笔,有些纠结着该如何落笔。 在表达感情这方面,陆蘅自认比谢家兄弟强不了多少。 不过谢忱若是能看见她的心里话,心中会不会得到宽慰?就如同她看见那些报平安的家书一般。 思及此,陆蘅倒也不继续穷矫情了,在纸上缓缓写下一行字。 “谢忱,我想你了……” 写完后,陆蘅快速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了信封里,老脸通红,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后悔了。 - 第三百三十七章 生死未卜 陆蘅不大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可这短短的几个字,却包含了许多,尤其是,谢忱出发前,她不曾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陆蘅觉得谢忱应该会明白她的心思。 将这封信送出后,却迟迟未等到回信。 起初陆蘅还以为谢忱是真的很忙,毕竟过了腊月,前线捷报连连,他只怕忙到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给她回信了。 不知不觉,年关将近,谢忱的信却迟迟未回。 陆蘅不想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心说谢忱大概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临近年三十儿那两日,灵月突然黑着脸自外面回来,给陆蘅带来了一个,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消息。 “夫人,陆婉君逃走了!” “……” 陆婉君被送到乡下后,听说被关在了一家养猪的屠户家,给了屠户家一笔不菲的银子,让他们家帮忙看着陆婉君,别让她跑了。 而陆婉君每日需要做的,便是帮他们家喂家中养的几十头猪,打扫猪圈,吃的住的和寻常乡下人家没什么两样。 这种生活放在乡下人家是再寻常不过的,可是对于陆婉君这样一个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而言,比杀了她还难受,不仅仅是因为养猪又脏又累的活儿和破烂的生活环境,陆婉君心高气傲了多年,自尊心早在这种生活的折磨下磨没了,找个机会跑了倒也不足为奇。 赵嬷嬷道:“老奴命人去查过了,陆婉君如今没回陆府,不知道去哪了。” “她肯定不会回去,就算大夫人还认她作女儿,陆元以及陆府其他人也绝对不允许陆婉君回去了。” 不过陆婉君如今孤苦无依,倒也没其他地方可去,陆蘅猜,她早晚会私下里同大夫人联系的。 陆蘅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也没搁置着,命人去暗中搜寻陆婉君的下落了。 陆婉君如今怕是要被逼疯了,这样一个疯子跑出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 谢忱不在府上,这个年陆蘅和一宝一起过的,心中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却也没扫了一宝的兴,和他包完饺子,放完爆竹后,一宝道:“嫂嫂,兄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陆蘅默,打仗这种事,快则十天半月,慢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持久战打上三年五年都不算长,既然这次西洲有备而来,这场仗究竟要打多久才能停手,陆蘅也没把握。 不过她可以等! 陆蘅拉过一宝被冻的通红的小手,笑道:“咱们在府中乖乖等着你兄长回来就好。” 年三十儿这晚,陆蘅陪着一宝守了一晚上的岁,年初一那日,谢府陆陆续续有几个上门拜年的,多是谢忱再朝堂之上结交的人,谢忱不在府上,来拜年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陆蘅一一接待了,表现得落落大方。 可还是有人看她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他们嘴上虽然不说,可陆蘅心中清楚。 作为谢忱唯一的夫人,有些人心中免不了拿她同谢老将军的夫人柳烟相提并论,虽然嘴上没说,可那些目光陆蘅能感受到,也未往心里去。 人之常情罢了,陆蘅对传说中谢忱的母亲心中敬佩,也从未想过要同柳烟比什么,面对着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有些刻意挑事之人意有所指的话,陆蘅只当不懂。 送走了拜年的客人,陆蘅觉得有些乏了,初一那晚早早便睡下。 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了…… 陆蘅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梦到陆婉君。 陆婉君披头散发,模样比上一世在乡下饱受折磨的她好看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神色疯癫的掐着她的脖子,口中满是咒骂的话。 而平日里轻而易举便能推开陆婉君的陆蘅却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只能被她死死的掐着。 陆婉君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布满了血丝。 “陆蘅,你这个贱人,害我害的好惨!我找你索命来了,你等着遭报应吧!” 陆蘅猛然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陆蘅惊疑未定间,那只平日负责给她和谢忱之间传信的信鸽突然拼命地撞开了窗子闯了进来,一头栽倒在了陆蘅床上。 鸟腿上捆着带着血迹的信纸,陆蘅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拆开信纸。 上面的字迹明显不是谢忱的,只短短几句话:“将军同西洲大战三日,虽惨中西洲焚城奇毒,却还是令西洲将士死伤无数,一路逼退回了西洲,筋疲力竭,还未恢复之际,将军突然带着一万最得力的亲兵潜入敌营被困,生死未卜。” 陆蘅浑身一震,险些将手中信纸握个粉碎。 这时,房门被猛的打开,一宝跑了进来:“嫂嫂,方才听下人说,信鸽来了,兄长说了什……” 话未说完,却见陆蘅面色惨白的坐在床上。 - 一宝印象中的陆蘅从来都是明媚温和的,遇事更是心大无比,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令她往心里去。 他还是第一次见陆蘅这样,仿佛失了魂似的。 “嫂嫂,怎么了?” 陆蘅心中惊涛骇浪,看着一宝,神色平静的将信纸叠了起来,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是你兄长给我写的,小孩子不要看太多!” 一宝见陆蘅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了,仿佛刚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可那分明不是他做的梦!一宝道:“嫂嫂,是不是兄长出什么事了?” “近日京中捷报连连,怎么可能。”陆蘅强压下语气中的颤抖,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 “可是嫂嫂方才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做了个噩梦罢了。” 一宝这才留意到,陆蘅身上还穿着睡衣,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陆蘅将信收起来后,安抚走了一宝,连忙穿上了衣裳,早饭也未来得及吃,便入宫了。 - 陆蘅如今贵为将军夫人,又有郡主的封号,皇太妃给了她随意初入宫门的令牌,轻而易举便入了宫。 本想直接去找宋景迟,转念一想,陆蘅还是率先来到了皇太妃宫中。 “阿蘅,怎么了?一大早便急匆匆的。” 将军府离宫中不远,可这么短短一段的距离,陆蘅却仿佛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皇太妃第一次见她这样,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阿蘅,是出什么事了?” “娘娘,这几日,陛下可见过什么人?” 谢忱并非那么冲动莽撞之人,就算要追击穷寇,也不会只带一万亲兵前去,当中定有什么隐情。 皇太妃闻言一愣,想了想,命人将江月沉请了来,江月沉还是头一次见到陆蘅这样,哪怕昔日见他一声不吭便瞒着她剃发为僧时,都不曾见过陆蘅这样,在江月沉印象中,她始终是个极要强,不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半分脆弱的人。 见她这样子,江月沉有些心疼,上前温声道:“阿蘅,怎么了?” “江师兄,这两日陛下见过谁么?” 江月沉有些狐疑,却还是道:“陛下下朝后,单独召见过你父亲,还有朝中几个大臣,不过这些倒都是常事,怎么……是不是谢将军那儿出什么事了?” 陆蘅没答话,眉目间浮现出一抹森然的寒意。 陆元……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逆不道 陆蘅出了宫后,直接驾马来到了陆府,她如今倒是极少回来,看门的下人一愣,还未来得及问她什么,陆蘅打听到陆元在哪,一阵风似的奔着书房去了。 陆元此时正在书房,见她来了,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眸去,尽管他伪装的极好,陆蘅还是在他面上看出一丝心虚:“阿蘅?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陆蘅懒得和他废话:“您小半个月前,进宫见陛下了?” 陆元闻言一愣,随后眉心微微蹙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朝堂之事,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是么……”陆蘅冷笑了声,陆元还未反应过来,陆蘅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一柄绽着寒芒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陆蘅!你要造反?!” 陆元愤怒出声,只是语气却带了颤音,因为陆蘅此时的神情完全不像在同他置气,而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陆蘅,我可是你父亲……” 书房内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下人,下人们一惊,连忙去叫来了大夫人。 大夫人来时,身边还跟着陆婉君。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陆婉君便同记忆中那个明艳动人的千金大小姐换了个人似的,因为终日劳作,缺少营养,原本白皙的皮肤变的面黄肌瘦,一头如墨般的青丝,也干枯发黄。 陆婉君的五官细看并没有那么精致,如今仿佛突然坠落云端,像是大街上任何一个女子一般,没有半分出众之处。 陆婉君看向陆蘅的目光充满了憎恨和怨毒,仿佛陆蘅将她摧毁成这样一般,陆蘅淡淡收回目光,这才是陆婉君原本该过的日子,若没有当年那一档子事儿,她本该是这样的,甚至更不堪。 “陆蘅,你疯了是么?!” 大夫人怒斥道,看向陆蘅的神色极尽嫌恶。 陆蘅在她眼中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还好她从一开始便打心底里不接受这个女儿,事实证明她没看错:“陆蘅,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贱人,这可是你父亲,你先是毁了婉君,此时还想杀了你父亲么?” 陆婉君缩在大夫人身后,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她无所谓陆元会不会死,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期待陆蘅会毫不犹豫的落刀,那样她便会落得一个杀害亲生父亲,大逆不道的名号。 无论是因为什么,子杀父都是天理难容的! 陆蘅冷冷道:“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最清楚!父亲,您最好保佑谢忱无事,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陆蘅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大逆不道之人,甚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元夫妇对她的亏欠,她也从未想过讨回来,至少明面上他们不主动找他麻烦,陆蘅甚至能同他们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 可他们于她而言,同陌生人无异,若是谢忱真的因为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陆蘅也不想手下留情! 转头看向陆婉君暗藏期待的目光,陆蘅冷笑了声,收回了手中的匕首。 陆婉君心中升起的期待瞬间落了下来,假做愤怒的开了口:“陆蘅,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对父亲呢?” “这是我父亲,我们陆家的事,有你什么事?” 陆蘅一句话说的陆婉君红了眼眶,她委屈的趴再大夫人的肩膀上:“阿蘅说的是,我如今已经不配做陆家的女儿了,可你也不该这么对陆大人啊。” “我这匕首没落下去,你很失望吧?” 陆蘅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陆婉君,大夫人似乎看不下去了,蹙眉道:“老爷,还同这个逆女废话什么?来人!将她抓起来!” “我是将军夫人,先皇亲封的郡主,你们谁敢?!” 陆蘅难得如此疾言厉色,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大夫人一震,竟是不敢继续说什么了。 “逆女,我这个做娘的管不了你了是么?!你目无尊长,天理难容,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更何况,你如今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呢!” 陆蘅冷笑了声:“我如何目无尊长了?” “你持刀入府,试图杀你父亲!” “谁看见了?” 大夫人:“……混账东西,我和你父亲,婉君,以及这么多下人可都看见了,你还想装糊涂么?按照我们大楚的律例,不忠不孝之人当斩!” 陆蘅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如今已经不奢求能同陆府的人讲道理了:“你们看见了,说出去有人信么?” “你什么意思!”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你们夫妇二人为了一个野种不认亲女,甚至要陷害于我,而女儿不计前嫌,还将你们当做亲生父母,我怎么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旁人怕不会以为,是陆婉君所为吧?” 他们以为只有他们可以厚颜无耻的做个无赖么,陆蘅觉得好笑,她昔日只是不愿同陆家人一般见识,可是显然,这家人给脸不要脸。 陆元沉下脸来:“阿蘅!爹知道,这些年家中亏欠了你,如今婉君逃回来,你心中不痛快,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该做出这种事来。” 陆蘅见陆元又试图转移话题,冷笑了声,看向陆元的眸中满是嘲讽:“如今新帝登基,时常请青珩君入宫喝茶,凡事也多采用青珩君的建议,您这右相心中怕是早就坐立难安了吧?为了巴结陛下,又准备故技重施对么?” 陆元沉下脸来,神色阴翳的看着陆蘅:“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么?” “您一定知道。” …… 一旁,陆婉君看着陆蘅和陆元二人仿佛打哑谜一般,大夫人也沉默不言,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同陆蘅拉开了差距,好比眼下,他们三人再说什么,她居然丝毫听不懂! 这个认知令陆婉君心下极其不满了起来:“陆蘅,你……” 陆婉君话还未说完,被陆蘅甩了两巴掌,整个人直接傻眼了。 陆蘅留下一句,马上让人送你会乡下,便转身离开了陆家。 陆婉君愣了好半晌,口中突然发出一串尖锐的叫声,随后,紧紧抱住了大夫人,哭道:“娘,别送我回乡下,我不想回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才不想回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阴魂不散的陆婉君 大夫人心疼的抱紧了陆婉君,转过身正准备同陆元求情,却被陆元阴冷森然的表情吓的一愣:“老爷……” “陆蘅是怎么知道当年之事的?” 大夫人闻言心头一慌,佯装淡定道:“老爷,您再说什么呢?” 陆元神色阴冷的极其骇人,陆蘅就算再聪明,今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来说那些话,除非,早就有人告诉过她! 当年之事除了他和大夫人外,府中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陆元陡然想起大夫人疯疯癫癫那一段时日,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仿佛再计划着什么。 莫非,她根本就没疯,而是假装疯了,从而透漏出某些事? 猜测到这一切后,陆元一张脸变的难看无比,突然喊来下人,取了把长刀来,将刀架在了陆婉君脖子上,冷冷的看着大夫人道:“你还不说实话,我今日便杀了这个孽种!” “不可!!”大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老爷,婉君是我们的女儿,万万不可啊!” 陆婉君看着冷漠无情的陆元,直接傻眼了。 眼前这还是那个从小将她视作掌上明珠般,捧在手心的父亲么?陆元居然要杀她…… “父亲,您要杀我?” 陆婉君声音凄然,陆元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动容,可是当他看清陆婉君如今这张脸时,不忍瞬间被厌恶所取代。 这还是他那个容色倾城的女儿么?陆元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陆婉君如今近看皮肤粗糙无比,眸中也早已没了昔日的容光焕发,空洞且无神,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村姑。 原本陆元还在想,事情会不会弄错了,他那么优秀美丽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个乡野村妇呢?如今看来,或许这才是陆婉君本来的样子。 陆元有些嫌恶的收回了视线,冷冷的看着大夫人道:“你还是不肯说是么?” “老爷!您要我说什么?” 大夫人也不全然是蠢的,心知这或许只是陆元的激将法,她若是真承认了,她和陆婉君都必死无疑! “当年之事事关重大,我是疯了么?才敢将此事说出去,还是让陆蘅那个孽种知道……” 陆元盯着大夫人看了半晌,确定她没有再说谎,这才命下人放开了陆婉君,冷冷命令道:“这段时日你们母女二人便在府中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许出门,谁也不许见!” 大夫人将陆婉君牢牢抱进怀里,母女二人不敢多言。 大夫人带着陆婉君离开后,书房内只剩陆元一人,陆元的神色逐渐阴森可怖了起来。 他没想到,当年之事陆蘅居然知道,既然陆蘅已经知道了,谢忱想必也早就得知。 既然如此,他这次为何还要上战场? 陆元以己度人,谢家的忠烈家风,是陆元无法理解的,亦或是不愿承认的。 陆元懒得想其中原委,原本他这几日为了讨好新帝,再次使用当年之计陷害谢忱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惭愧的,然而此时,陆元无比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如若不然,凭谢忱的性子,既然已经得知了当年的事,报复陆家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如今谢忱被困,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谢府只剩下个陆蘅,和谢小公子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唯一令陆元想不通的是,谢忱那么狡诈的人,在得知他生父是如何死的,怎么可能还会上当呢? 只是想起方才陆蘅拿匕首对着自己时,那冰冷的目光,竟令他有些胆寒…… 这逆女还是尽早除掉的好! - 回到院中后,大夫人让下人都退下后,陆婉君道:“母亲,父亲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当年你父亲做下的一些亏心事罢了,你别操心这么多了,看样子你父亲没准备将你赶回去,你便好好留下吧,接下来发生的事你我母女便不必管了。” 大夫人隐隐有种预感,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陆婉君没答话,想起方才陆元居然要杀了自己,委屈的靠在大夫人肩头:“娘,如今女儿变成这样子,还做了那许多错事,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大夫人没答话,如今她也无法昧着良心说陆元待陆婉君心思还如从前,沉默片刻,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陆婉君的手,以作安抚道:“你还有娘,只要你痛改前非,别继续做出什么糊涂事,娘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定会护你周全!” 陆婉君声音闷闷的嗯了声,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将自己此次进京的真正目的告诉大夫人。 她这次逃跑,一来是因为受不了那家屠户的虐待,有件事陆婉君对谁都没有说,那家屠户待她不仅仅是不好,有时候甚至好几日不给她吃的。 她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忍受着屈辱,被那个粗鲁的屠户糟践过后,还被他儿子非礼了几次。 陆婉君快疯了! 她可是陆婉君,昔日这京中最高贵耀眼的陆大小姐! 陆婉君身心被多重折磨着,已经不想继续活下去了,可她就是死,也绝不能放过陆蘅那个毁了她的贱人! 所以,她拼死逃出来了,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有心帮她,两个月以前,她偷溜回京后,在客栈中见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外族人,她靠着自己仅余的这几份姿色,勾引了那个高大的西洲男人后,才得知他们二人混进京中的目的。 就在那个男人准备解决掉她时,陆婉君将自己手中最有利的筹码告诉了那个男人。 谢忱那,不为人知的软肋! 事后,那个男人许是念着那几日露水的情分,没舍得杀她,终究被她找到机会逃跑了。 大夫人轻抚着陆婉君干枯的发,此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昔日那个纯洁高贵的宝贝女儿变的多么肮脏不堪,昔日陆婉君虽然做了些糊涂事,可在乡下这几个月,应该也已经痛改前非了,大夫人始终觉得,婉君的心是善良的,这一切都是陆蘅的错! - 第三百四十章 扶灵回京 陆蘅回到府中后,努力平复下心情。 她如今在京里,哪怕心中急的抓心挠肝,却也无济于事,眼下不能让一宝看出异样。 这样想着,陆蘅努力在一宝面前表现的不动声色,故而那日一宝虽起了疑心,却还是未曾多心。 -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样的时日过了大概小半个月,西洲战胜的消息传来,还不待京中百姓高兴多久,与之同时,谢忱携一万大军追击穷寇,深入敌营被抓,无一生还的消息也传入了京中。 消息传进谢府时,整个谢府乱做一团,一宝整个人都傻眼了,呆呆的,仿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一般,半晌,口中突然发出一阵嘶吼声,疯狂的跑了出去。 陆蘅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般,软软的坐回了椅子上。 自从谢忱被抓的消息传回府中时,她便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这段时日陆蘅甚至没睡过一个好觉,只是心中难免存着几分侥幸。 毕竟,那人可是谢忱啊,他仿佛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明明已经战胜了西洲,为何要追过去?为什么要追呢!! 府中下人们乱做一团,赵嬷嬷红着眼跪地道:“夫人节哀顺变!” 节哀? 听着周围传来压抑的哭声,陆蘅神色微动,双手微微发颤着扶着椅座站了起来,她不能倒,谢家如今除了她,就只剩下一宝了,她若是倒了,就彻底完了。 “哭什么!”陆蘅突然厉声呵斥,那些压抑着哭声的下人们一震,就见陆蘅道:“还未见到将军的尸骨呢,你们就哭,你们这是给谁哭丧呢?!” 不知为何,陆蘅就是不信,谢忱会这么死了…… 然而几日后,谢家大军回京时,带回了谢忱的棺木。 听闻那一万大军被困后,惨遭西洲埋伏,被困在城中投毒,谢忱带着那一万将士身中剧毒后,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尸骨无存。 尸体都烧焦在一处,最后,干脆分不出谁是谁,只找到了谢忱那身银白色的铠甲,放入棺中。 一宝驾马前去京郊数十里外,一路扶灵回京。 一宝面色惨白,从接到兄长战死的消息起,这几日几乎没吃没睡过,一身缟素,骑在马上,茫然的带着棺木回京。 他难以置信,顶天立地的兄长,就这么死了…… 当年父母死后,兄长是不是也是此时这般心情。 可是,他能有兄长做的好么?兄长此次因为一时冲动,带着一万大军悉数被歼,犯下大错,谢家该怎么办呢? 队伍缓缓入了京,周围百姓自觉跪地,街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一宝身子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可他还是强撑住精神。 他不能倒,兄长死了,谢家就剩他一个男人了,他还要查清楚兄长的死因,还要护着嫂嫂,他若是倒了,谢家就完了! 此时扶灵的队伍离谢家还剩下数十米的路程,一宝一抬眼,便看见嫂嫂站在门口。 将军府外围着许多百姓,或唏嘘或怜悯,更多的口中却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陆蘅安静的站在门前,脸色虽然惨白的不像话,可神色却极为平静,仿佛她站在那里,谢家便不会倒。 一宝仿佛有了些力气,上前跪地道:“谢家谢思故,携兄长灵位归来!” 谢思故是一宝的大名,他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极北之地出生的,那时谢老将军夫妇不知多么思念京中,思念京中的长子谢忱,才给他取了这名字作为寄托,可惜最后,谢老将军夫妇也未曾来得及再看一眼京中的繁花。 谢忱在西洲时,不知会不会思念故里,以及故人。 她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将心里话说给他…… 陆蘅缓步下了台阶,颤抖着手抚在棺木上,她依稀记得听谁说过,当年谢老将军和夫人尸体是一起被谢忱接回来的。 可是如今,谢忱尸骨无存,棺木中只余一副盔甲,而她,也不能任性的陪着他去死。 陆蘅目光看向一宝,谢忱死前,心中最放不下的,一定便是幼弟,以及整个谢家。 陆蘅缓缓道:“别怕,还有嫂嫂呢。” 一宝和谢家,不会像当年的谢忱那般,孤苦无依了。 一宝浑身一震,看着眼前的女子,正欲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蘅抬眼望去,却见是陆元,陆元一身锦衣华服,驾马来到了谢府门前,冷冷的看着这样一幕,眉眼间浮现出了一抹胜利者的冷笑,声音平静道:“阿蘅,节哀顺变。” 陆蘅抬起头,眼尾微微泛红,看着来者不善的陆元,没理他,转过头拉过一宝:“先将你兄长的棺木抬进灵堂。” 哪怕只是衣冠冢,陆蘅也不愿草草了事。 谢忱风光一世,哪怕死,她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草草下葬! 陆元神色一凛:“站住!” 身后的侍卫立刻拦住了棺木,谢府的侍卫面带怒色,拔刀出鞘,双方眼看要打起来。 一宝抬起头,冷冷的看向陆元道:“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陆元看着眼前的黄毛小儿,年纪不大,眉眼间却已然有了谢忱的风范,可惜,和谢忱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尽管一宝掩饰的再好,眸中也没有谢忱那种遇见凡事都淡然自若的沉稳,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仿佛他就是天王老子一般。 可惜,大楚不会再有第二个谢忱了,陆元一时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做什么?老臣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问罪!” “我谢家忠肝义胆,守卫大楚多年,我兄长战死沙场,仅余衣冠随棺回京,何罪之有?!” “谢忱带兵有误,因为紧追穷寇,害我大楚损失了一万精兵,还是军中最精良的那一万军,如今谢忱已死,这种损失自然该你谢府担着,来人,将谢府男丁全部抓起来!”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个笑话一般,陆蘅突然冷笑了声,拉过一宝到身后:“全部?我谢府如今除了小公子,哪里还有其余男丁了?” “阿蘅,让开!” 第三百四十一章 落井下石 陆元冷冷的看着将谢小公子护在身后的陆蘅,对这个逆女厌恶到了极点:“阿蘅,有些事不是你能拦得住的,别忘了你姓什么!” 这该死的逆女,难道忘了她姓陆了么?还敢同他作对试图护着谢家,就凭她?! 不知不觉间,围在谢府外的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了起来,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陆婉君拉着大夫人混在人群中,冷笑着看着这样一幕,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闯进了人群中,突然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 柳春华听闻谢忱死了,拼命的逃了出来,本想见表哥最后一面,不想便看见了陆蘅和一宝孤苦无依的模样。 表哥战死沙场,偌大的谢府只剩一个女人,一个没长大的孩童,这副场景,还真是说不出的凄凉。 此时的陆蘅和一宝,仿佛被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待人宰割。 可是陆蘅不知为何,神色仍旧平静的可怕,同一宝那种强装淡定的样子截然不同,陆蘅冷冷的看着陆元:“女儿如今嫁给了谢家,生死都是谢家的人,陛下要抓一宝,女儿拦不住,可我夫君已经战死沙场,也该让谢家这最后的血脉,送我夫君谢忱下葬后,再论罪处置吧?” “送谢忱下葬?”陆元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谢忱因为判断失误,害我大楚损失了一万精兵,本就是罪臣之身,陛下仁善,还能允许你夫君衣冠回京,已经是给足了你们谢家颜面!” 陆蘅看着陆元的脸,因为愤怒,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谢忱得知谢老将军夫妇之死同陆元脱不了干系时,明明可以对陆府动手,以他的性子,就是同陆府鱼死网破也绝不会留陆元继续作威作福,都是因为她,因为谢忱不想让她为难。 而这次,谢忱明明可以不去的,可为了谢家世代相传的使命,为了黎民百姓,他还是压下了心中对宋家的仇恨去了,同谢家世世代代战死在沙场上的男儿一样,选择了这条路,而陆元,却因为自己的奸计再次得逞而沾沾自喜,以为没人知道他的阴谋诡计,披着一副衣冠禽兽的皮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前来指责真正的忠骨。 陆蘅忍不住心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父亲,陆蘅觉得耻辱。 陆蘅的手轻抚上谢忱的棺木,声音不受控制的带了颤音:“您也清楚,我夫君乃是将门嫡子,忠臣之后,如今战死沙场,棺木里,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他是为何而死?父亲,您在京中安享富贵时,是我夫君和谢家军在前方冒着严寒奋勇杀敌,逼退了敌军,如今我们连给他安稳下葬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周围百姓的哭声更大了,有人已经忍不住,跪下替谢家求情:“陆大人,谢家就谢小公子一根独苗了,您就饶过他们吧。” “陆大人,您替谢家求求情,让陛下给谢家留条后路吧。” 有了开头的,主动跪下替谢家求情的百姓越发多了起来。 “谢家自大楚开国以来,替太祖皇帝开疆辟土,世代为大楚效忠,满门上百男丁无一不战死沙场,谢忱谢将军这些年来更是战无不胜,震慑外敌不敢来犯,如此种种,难道还抵不过这次的错误么?” 陆蘅看着纷纷跪地替谢家求情的百姓们,眼眶一热,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谢家的功劳,宋家试图抹去,满朝文武可以不认,可这些百姓,却铭记于心,他们每日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是因为谁! 看着陆元眸中浮现的妒意以及不耐,这一刻陆蘅终于彻底明白,谢家世代效命,而宋家的皇帝为何代代都要过河拆桥,天下太平后,想方设法的也要除掉谢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百姓的哭闹声吵的陆元一阵头疼,谢忱区区一介罪臣,哪里值得这许多百姓替他跪地求饶?不得不说,谢家这些年来拉拢人心的本事,还真是令他五体投地! 似是不愿继续同陆蘅废话:“来人,将谢小公子拿下!” 陆元身后的侍卫将手伸向了一宝,一宝面色惨白。 他不怕受处置,可他想陪兄长走过最后一程。 还有嫂嫂,以及谢家这些衷心的奴仆,他若是被抓走了,这些后宅女眷该怎么办? 一宝忍不住想,若是兄长在,他会怎么处理眼前这种情况。 这些年他明明也耳濡目染了兄长的行事作风,他以为自己已经不错了,再过几年完全可以比的上兄长,为什么事情真摊在他头上时,他只觉得深深地无力。 陆蘅看着马背上的陆元,眸色泛冷:“陆大人,凡事留三分情面,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陆元闻言,只是轻嗤了声,显然并未将陆蘅放在眼里。 尽管陆蘅此刻的平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不过如此罢了,谢小少爷不是谢忱,陆蘅也不是昔日的柳烟,谢忱死后,他们这一寡一幼,还不是任人宰割。 谢家完了,陆元也懒得同自己的女儿说一些无谓的口舌之争。 陆元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恍然想起当年谢老将军夫妇死时,那时他便盼着谢家早日灭亡,不想谢忱居然一手撑起来了。 如今谢忱也没了,他倒要看看谢家还能怎么办!! 处心积虑期待了多年的心愿一朝实现了,陆元激动的险些握不住缰绳。 人群中,陆婉君的眸色都在泛着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大夫人的手。 因为她如今的容貌同昔日大相庭径,便装混在人群中,愣是没被人认出来,甚至多看她两眼的人都没有,陆婉君此时心中烦躁无比。 好在见谢家彻底完了,她心头的激动又难以言表。 陆蘅这个贱人也有今日,这就是报应啊!! 与陆婉君同样激动的,还有不远处的柳春华,陆蘅不是有本事么,她倒要看看,这贱人今日该怎么办,看着陆蘅和一宝这个小杂种孤立无援的模样,柳春华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判若两人 父女二人僵持不下间,陆元的侍卫已经来到了陆蘅身旁,对着陆蘅身后的一宝伸出了手。 “谢小公子,得罪了!” 男人说着,伸出了粗粝的大手准备将一宝抓起来,这时,寒光一闪,就见陆蘅抽出身后侍卫的长刀,身形快到围观百姓看不清,身上纯白的缟素随风翻飞着,只一瞬的功夫,陆蘅轻飘飘的落到了陆元的马背上站着,手中的刀架在了陆元脖子上。 “谁敢!” “嫂嫂!!” 这下不仅围观百姓惊了,就连一宝都骇然的看着陆蘅。 在他的印象里,嫂嫂虽然很厉害,但和谢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截然不同,陆蘅不愿意惹事,多数时候都是平和低调的。 而此刻,她拿刀挟持着的,不仅仅是当朝丞相,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已经不仅仅是持刀伤人这么简单的罪名,而是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的! 陆元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被自己的亲女儿拿刀挟持着,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这是陆蘅第二次拿刀威胁他,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陆元能清楚的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感更重了! 此时此刻,陆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陆蘅疯了! 真正的疯了,并非大夫人昔日那般惺惺作态,而是像陆蘅这样,表面平静,直到彻底爆发这一刻。 陆蘅如此狡猾,岂会不清楚当众拿刀挟持自己亲生父亲的罪名有多大,她敢这么做,看样子今日是铁了心准备鱼死网破了! 人群中的大夫人和陆婉君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 “陆蘅,你疯了!!” 陆婉君自然也没放过这么好打压陆蘅的机会,她面上露出一抹痛心疾首的神色:“阿蘅,我知道,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心中难过,可父……陆大人也是奉命办事,你怎么能拿刀挟持你的亲生父亲呢!上次在府中,这种事情你已经做过一次了,陆大人顾念父女情分,没同你一般计较,你怎么能又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不快将刀放下!!” 陆婉君此言一出,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什么?陆蘅拿刀挟持陆大人难道不是第一次了?” “真是岂有此理!哪有女儿拿刀对着父亲的?!就算陆相夫妇有些对不住她的地方,她也不该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啊!” “谢将军也真是可怜,战死沙场不说,还娶了这样一位夫人……” 大夫人见陆婉君眸中写满了对陆元的担心,叹了口气。 这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么,哪怕做出许多糊涂事,却始终是向着他们陆家的! 听着百姓们传来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心中冷笑不止,上次陆蘅没直接杀了陆元,始终是她心中的遗憾,好在此时陆蘅这个贱人又发了疯。 她最好杀了陆元,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那这个贱人就彻底完了! 陆婉君想的太过入神,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期待,不巧正好被陆元捕捉住了。 陆元一愣,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眸微微睁大。 陆婉君,在期待着他被陆蘅杀死?!! 陆元如今虽然打从心底看不上陆婉君这个肮脏的女儿,可陆婉君毕竟喊了他这么多年的父亲,陆元本以为陆婉君心中是敬重孝顺自己的。 陆婉君并不知道自己的念头被老奸巨猾的陆元看透了,眼中那点期盼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很快便被她掩藏了起来。 陆蘅眼下已经没有了同陆婉君计较的心思,身后的灵月愤怒道:“陆婉君,你不在乡下喂你的猪!跑回来做什么?!” 这个贱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虽然灵月也觉得陆蘅此举太过疯狂了些,可怎么也轮不到陆婉君出来指手画脚! 灵月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们不禁都愣住了,原本他们还在猜测,这个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谁。 陆婉君?眼前这个面黄肌瘦,五官平平的女人,居然是陆婉君!! “我没听错吧?这人居然是陆婉君?那个传闻中容色倾城的京中第一才女?” “不是弄错了吧,就这样也能称作容色倾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村姑,我家娘子都比她长的好看。” “就这也能被昔日皇家那些皇子们爱慕,我还当是什么绝色佳人,要说着相府嫡长女的身份就是了不得,母猪都能被夸作天仙。” 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陆婉君还未高兴多久,听见这些议论声,愤怒的颤抖着。 这些人眼睛是瞎了么!她不过是黑了些,瘦了些,哪里丑了? 明明她还是昔日那个倾国倾城的陆大小姐!这些贱民胆敢这么说她!!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陆婉君愤怒的吼着,然而看热闹的却并没有因为她愤怒的吼声而住口,议论声反而越发变本加厉了起来。 “啧啧,传闻陆婉君是个极其端庄的大家千金,你们瞧瞧眼前这女子这副悍妇的嘴脸,我就说她不是陆婉君了吧?” “端庄?笑死个人了,若真是端庄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若她不是陆婉君,怎么可能会随着陆府大夫人一道出来,还能说出这么多陆府的事儿来,别自欺欺人了,陆婉君毕竟是个野鸡,这怕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你们住口!!”陆婉君捂着耳朵,口中发出一串崩溃的尖叫声,大夫人心疼的拉着她道:“婉君,要不,你先回去吧。” 虽然这些人的议论声令大夫人也无比愤怒,可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女子确实就是她的宝贝女儿陆婉君无疑,这些贱民的话虽然不中听,倒也是实话。 陆婉君,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风光无限的陆大小姐了…… “我不走!” 陆婉君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从云端坠落,声名狼藉,在乡下百般屈辱都受过来了,今日不亲眼看着陆蘅遭报应,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好过,陆蘅抢走了她的一切,凭什么过好日子?大不了一起下地狱吧!! 第三百四十三 章 处置 而且陆婉君觉得,就算陆蘅今日完了,她也未必就要陪着陆蘅一起鱼死网破。 只要她今日只要在陆元面前表现出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她说不定就不会被送回乡下去了,哪怕无法继续做陆大小姐也没关系,只要能留在京里,继续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她就满足了。 思及此,陆婉君挣脱开大夫人的手,对着陆蘅跪下,重重的磕头,磕的头破血流道:“阿蘅,昔日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杀就杀我吧,求你放了父亲。” 陆蘅没理她,长刀仍旧架在陆元的脖子上,目光看向谢府紧闭着的大门,冷冷命令道:“开门!将我夫君的棺木抬进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陆蘅说罢,手中的刀刃逼近陆元的脖颈,有细小的血珠顺着陆元的脖子缓缓滑落。 “陆,陆蘅,你疯了!”陆元意识到陆蘅来真的,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呵斥着,双腿却忍不住有些发软:“我一把年纪了,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念在早年家中对你的亏欠,将刀放下来,我饶你这一次……” “废什么话!”陆蘅凉凉道:“我就是疯了,让你的狗开门!不然你我父女今日便在我夫君的棺木前同归于尽好了!!” 陆蘅说罢,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停着的那口棺木上。 若非到了这一步,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她可以为了谢忱做到这一步。 重生回来后,陆蘅无比珍惜这条捡回来的命,所以除了必须报的仇恨和个别的人外,陆蘅为人处世几乎是谨小慎微的。 哪怕是当年的江月沉,陆蘅为了得到他而去拼命时,都是做好了一半的把握才敢,如今,那棺木中不过是谢忱的盔甲,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而她明知道今日若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挟持了陆元会是什么下场,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或许这世上总有些人,有些事值得不顾一切的疯上一次,陆蘅准备遵从自己的内心一次。 陆元深吸了口气:“陆蘅,你是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闭嘴!“我说了,我夫君的棺木需得幼弟扶灵回府,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做我也不拦着,这么点小小的要求,您都不肯答应,那咱们今天便同归于尽好了。” 陆元侧过头看陆蘅,吃惊的发现,陆蘅原本黑白分明的眸中布满了血丝,眼尾微微泛红。 陆元这才意识到,陆蘅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她此时估计临近崩溃的边缘,经不起刺激,他若是继续过分下去,这个逆女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陆元不敢再赌,虽然没面子,还是拉下了脸,呵斥呆愣在原地不动的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开门!” 再众人的注视下,谢府紧闭着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宝抬手抹了把眼泪,神情坚定的抱起谢忱的排位,将棺木带入了灵堂中。 一切步骤完成后,陆蘅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从马背上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陆元颜面尽失,陆蘅放开他的一瞬间,便怒吼着让侍卫将陆蘅和一宝抓了起来。 陆元受此大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来人,杀了她!杀了这个逆女!!” 谢府的侍卫见状,也连忙手持刀枪棍棒冲了出来:“谁敢动我们夫人!” “怎么?你们谢府还嫌自己如今身上的罪名不够,准备造反么?!” “陆大人。”陆蘅冷冷道:“我是谢将军的遗孀,先帝亲封的郡主,就算有罪,一切自当由陛下决断,还轮不到您亲自处置。” “逆女,他,他可是你父亲,自然有处置你的权利!” 大夫人被陆蘅气的声音发颤,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人! “父亲?我是在乡下养大的,回京后做了没几日的庶女便嫁到了谢府,你们有拿我当过女儿么?”陆蘅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上慈下孝,父母慈爱儿女才能孝顺,今日我夫君刚回京,你们便上门前来闹事,可有拿我当过女儿么?” 陆蘅说罢,转过脸去再看陆元,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杀我,你尽管试试!” 经过刚刚,陆蘅算是彻底看出来了,陆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则骨子里怯懦怕死。 陆蘅目光落到了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上,唇线微微抿直…… 果然不陆蘅所料,陆元闻言,神色微微僵硬了片刻,很快,却又恢复如常,在心中权衡利弊了一番。 今日这许多人看着,他已经颜面尽失,此时若不处置了陆蘅,他日后在这京中也抬不起头了! 若是他今日杀了这逆女,回头就算找陛下先斩后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毕竟陆蘅今日做了什么,京中的百姓可全都看见了,今日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他这张老脸也别想要了。 陆元神色冰冷的看着陆蘅 ,心中飞快的权衡利弊着。 陆婉君匍匐在陆元脚下,用力攥住了陆元的衣摆,使着激将法道:“父亲,万万不可,阿蘅如今今非昔比了,您若是杀她,无异于自找麻烦,您例行公事将谢小公子带走就是,莫要节外生枝了。” 陆婉君说罢,继续给陆元重重的磕头。 没有人比她了解自己这个便宜父亲,陆元虽然贪生怕死,可也过分注重自己的颜面。 今日陆蘅挟持生父,这个理由足够他一怒之下失手处理了她,陆婉君相信,只要自己在一旁煽风点火,陆元一定会这么做的! 陆元面色阴沉的看了陆婉君一眼,心中已然下了决断:“今非昔比?我今日倒要看看,这逆女还能骑到生父头上不成?来人,将她就地正法!!” 呵…… 陆婉君缓缓抬起头,看向陆蘅,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昔日有谢忱护着她,这贱人才敢为所欲为,今日她倒要看看,谁还能来帮她!! 眼看侍卫的刀离陆蘅越来越近,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清亮的声音:“住手……” 陆婉君:“……”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宝被抓 陆婉君还未来得及高兴多久,原本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舒尘走了出来。 他一袭象牙色卷云纹公子袍,外裹着件大氅,墨发低垂,缓步走了出来。 众人呆呆的注视着他,舒尘虽生的一副少年面相,如今浑身的气势却令人不容小觑,眉眼间的贵气仿佛降落人间的神邸,几乎一出场,便轻而易举的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舒尘忽略掉周围惊艳的目光,自顾自来到陆蘅面前,极自然的将陆蘅护在了身后。 “阿蘅,别怕。” 谢忱没了,她还有他…… “舒相,是舒大人!!”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从惊艳中回过神,这才想起,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是舒青珩,如今的丞相大人。 如此,如今当朝的两位丞相便是都在了。 陆元脸色有些难看,自从这舒尘入朝为官后,新帝对他极其看重,如今几乎已经成为了宋景迟的心腹,远超于他。 “舒大人,老夫奉命行事,您这是做什么?” “奉命?如今谢将军的棺木刚回京,您便要杀他的夫人,这是奉的谁的命?” “舒大人,方才这逆女目无尊长,准备谋杀生父,老夫就算要处置了她,也是理所应当的,这是我陆家的事!回头陛下如何处决老夫,老夫都认了,此事怕是还轮不到舒大人插手!” “若我……一定要管呢?” 舒尘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大人息怒,只要晚辈在一日,谁也别想动谢夫人一根指头,除非,从晚辈的尸体上踏过去,晚辈还真想看看,晚辈这条命,在大人眼中价值几何。” “舒尘!!”陆元愤怒出声,先是被陆蘅持刀要挟,然后又被这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后辈威胁,他这张老脸算是彻底挂不住了。 - 场面僵持不下,陆婉君呆呆的看着舒尘。 舒尘年纪轻轻能坐上丞相的位置是她打死也想不到的,可令她难以相信的是,他居然还要护着陆蘅,在陆蘅早就嫁给谢忱后,在她以为陆蘅今日孤立无援,死定了的时候!! 青珩君站出来做什么?他站出来做什么!! 嫉妒如洪水一般倾轧而出,陆婉君只觉得自己嫉妒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她突然不受控制的大笑出声。 她这一笑,打破了僵局,众人目光再次落在了她身上。 嫌恶的,不解的,唯独舒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如今同昔日判若两人的陆婉君,仿佛再俯瞰一只卑微的蝼蚁:“陆婉君?你再笑什么?” 舒尘自认如今见识不少,可陆婉君这么卑劣的女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就算谢忱如今死了,阿蘅面对这一切,可,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落魄到何种境地?她哪来的脸,还敢出来作威作福? 陆婉君收了笑,有些同情的看着舒尘:“我笑你可怜,青珩君,就算你和陆蘅之间有一腿,也早就是过去的事了,如今陆蘅已为人妇,你居然还这么护着她,哈?多好笑啊!哈哈哈哈。” 陆婉君如今彻底疯了,忍不住捧腹大笑着。 舒尘冷冷的看着陆婉君,难掩嫌恶的开了口::“我昔日是爱慕谢夫人,可今日我站出来,是为了谢家!” 舒尘不懂,在谢家如今这般光景面前,陆元,陆婉君这些人,是如何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如何还在计较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仇恨…… 看着谢府门前的挽联,舒尘心头莫名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凉,他没顾周围人的震惊,看向百姓道:“大楚建国初,百废待兴,周遭小国联手来犯,数十万大军入关,是谢家谢廷将军同其子镇守玉门关,征战数十载,凯旋之际,却发现父母妻女饿死在家中。” “大楚二十八年,苗疆人利用往来客商像京中投奇毒,瘟疫肆虐,民不聊生,谢家五位公子随着谢良安佣兵远征,将苗疆人赶尽杀绝,逼出解药,却同五万士兵被毒杀尸骨无存,埋骨他乡!” “建国至今,数百年来,外敌来犯,谢家儿郎镇守边关,守护我大楚百年安宁,生死面前,未退一步……距离谢老将军夫妇战死不过十数载……”舒尘说着,原本平静的语气不自觉激动了几分:“而今,谢老将军的嫡长子谢忱战死他乡,府中只剩谢夫人以及谢家这唯一的血脉,陆大人这是要赶尽杀绝么?!” 舒尘说到最后,声音陡然疾言厉色了起来,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眸看向马背上的陆元,那目光似刀子般,绽着寒光,令陆元无所遁形。 舒尘一字一句,仿佛巨石,重重落在围观众人的心上,也令周围的百姓意识到,陆元眼下在做什么,如今的皇帝再做什么! 远了不说,此次谢忱逼退西洲蛮子,难道还比不得这次犯下的错误么? 这么急着问罪,陆相更是连人家扶棺进灵堂都不允,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如此一来,谢夫人会激动到拿刀挟持陆元,便也不难理解了。 陆元此来,究竟是奉命行事,还是落井下石? 百姓看向陆元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了起来。 陆元冷冷的看着舒尘,神色阴翳。 事已至此,陆元再想处置陆蘅也不可能了,被摆了一道的陆元愤怒的一挥衣袖,道:“舒大人所言极是,是本官唐突了,今日念在谢将军的面子上,老夫也懒得同这个逆女继续计较下去,不过谢小公子,同老夫走一趟吧!” 一宝没答话,对着谢忱的棺木重重磕了三个头后,抬脚上了囚车。 “一宝……” 陆蘅抬眼看他,一宝微愣,就见陆蘅面色惨白如纸,微微启唇道:“别怕。” 轻轻的一句话,胜却千言万语,陆蘅目光坚定,她一定会想办法将一宝救出来的! 一宝重重点了点头:“我不怕!” 一宝知道,宋景迟不会杀他,且不谈如今杀了他会引起民愤,就算不会,他们谢家的罪也不至置他于死地。 更何况,兄长没了,谢家军还在,谢将军对谢家的忠心,远胜于对大楚的。 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宋景迟抓他,大概是见他年幼,觉得好操纵,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日后谢家便能为他所掌控了。 无论宋景迟要做什么,他都会乖乖配合。 他是谢家如今唯一的男人,兄长能撑起来的谢家,他也能! 第三百四十五章 陆婉君死了 囚车走远后,陆婉君收回眼中的怨毒,这次陆蘅死不了,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信她没有机会!! 陆婉君起身,红着眼准备去搀扶陆元:“父,陆大人,咱们先回……” 话未说完,陆元有些嫌恶的像一旁微微闪躲。 陆婉君动作落空,微微怔忪:“陆大人……” 陆婉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确实做了不少丢人现眼的事,可是这一切都是陆蘅害的!若是陆元夫妇不认陆蘅,从一开始就坚定的选择她一个,将陆蘅解决掉,她也不可能做出后面那些事。 事到如今,她不奢求陆元能理解,可是刚刚她表现的如此孝顺,陆元难道就没有半分动容么。 大夫人拉过陆婉君,低声道:“老爷,咱们先回去吧。” “咱们?” 大夫人显然没有将陆婉君送回乡下继续喂猪的意思,陆婉君被陆元冰冷的目光看的心寒,不行!她必须留下来看陆蘅遭报应的时候!! 舒尘和陆蘅之间,貌似也有的是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地方,她还有机会…… 陆婉君正欲故技重施,趴在大夫人肩头上嘤嘤啜泣,突然寒光一闪。 陆婉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却见陆元抽出了身后侍卫的长刀,重重对着她的脖颈砍了过来。 那个昔日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父亲,要杀她…… 不过刹那间,陆婉君的头已经被砍断了,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大夫人的肩膀上,鲜血溅到了大夫人脸上,周围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大夫人整个人都傻住了。 老爷居然杀了婉君,他居然亲手杀了他们的掌上明珠陆婉君!! 半晌,大夫人口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这叫声撕心裂肺,极其刺耳。 陆元冷冷的看着大夫人和死了的陆婉君,丢掉了手中沾了血的长刀。 陆蘅那个逆女他暂时动不得,陆婉君这么个令他颜面扫地的野鸡他还是杀得的! 陆元命人拉走大夫人,侍卫上前收拾起了陆婉君的尸体。 陆婉君双眸死死睁着,看向陆蘅的方向,昔日京中风光无限的陆大小姐,死相狰狞可怖,死不瞑目,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尸体被抬了下去。 人群中的柳春华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原本她是想来看陆蘅笑话的 舒尘叹了口气,今日还好他来了,不然他的阿蘅,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欺负。 不过如今谢忱都死了,她方才还能如此平静的主理这一切事物,会不会冷静过了头? 还是说,其实她心里并没有那么在乎谢忱。 “夫人!”身后突然传来灵月的惊呼声,舒尘猛的转过头去,却见陆蘅仿佛被人抽了骨头一般,软趴趴的晕了过去。 - 舒尘连忙命人请了郎中来,郎中诊脉后,叹了口气道:“夫人这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一时间急火攻心,这才晕过去了。” 舒尘嗯了声,郎中下去开药后,舒尘看着床上面白如纸的女人,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在他的印象中,仿佛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陆蘅的,无论遇到再大的打击,她要么平静的忍下,要么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他还从没见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直接晕倒了。 这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陆蘅突然说了句什么,舒尘一愣,却见她并没有醒过来,眼角却有眼泪掉了下来。 那泪珠就像断了线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女子纤细的身体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舒尘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眸底沉痛莫名。 “阿蘅,你能不能别哭了。” 少年声音极轻,却隐隐透着些微不可查的恳求。 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心成这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不知过了多久,陆蘅的眼泪才止住,舒尘自怀中掏出一方冰丝软帕,动作轻柔的替陆蘅擦干净了眼角的泪痕。 这时,赵嬷嬷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郎中说夫人虽然晕过去了,但还能吞咽,这药要趁热喝才有用。” “嗯,先放那吧,等温了我亲自喂她。” 赵嬷嬷将药碗放好后,看着舒尘,犹豫了半晌,跪地道:“舒大人,今日多亏了您出手相助,您帮我们夫人的已经够多了,这种小事,还是教给老奴吧。” “嗯?”舒尘缓缓抬眼,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浑身一震。 眼前少年生的格外俊美,却又同将军不同,并给那种冷硬的俊美,生得一副标准的少年面相,令人一见到他脑中便会不自觉浮现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字眼,尤其那双桃花眸,单看这张脸,令人难以将他同位高权重的丞相联想到一起。 然而少年周身散发出与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气势太过强大,尽管他此时仍笑着,眸中笑意却令赵嬷嬷不寒而栗。 “我说了,我来。” 舒尘声音平静,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什么时候他照顾小九,轮到旁人插手了呢? 赵嬷嬷被男人的目光看的头皮阵阵发麻,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还是老奴来吧!” 今日舒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他爱慕陆蘅,这消息怕是穿的沸沸扬扬了,若是舒尘继续留在这里,怕是府中人也要疑心。 如今将军才刚死没多久,府中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看着赵嬷嬷坚定的神情,舒尘目光一顿,倒也没继续为难赵嬷嬷,起身道:“那你来喂,我在一旁等她醒来后再离开。” 想不到她身边还有如此忠心耿耿的奴才,赵嬷嬷心中在想什么舒尘一清二楚。 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明心迹,除了是因为被陆婉君点名,越是拒绝越惹人怀疑外,他也是在告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陆蘅还有他!谢忱没了,还有他舒尘拼死护着她!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心思便再也藏不住了。 赵嬷嬷喂陆蘅喝过药后,陆蘅很快便醒来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阿蘅,你没事吧?” 舒尘不放心的来到陆蘅身前,陆蘅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眸去,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筹谋打算 舒尘见她因为谢忱伤神至此,心头浮现出一抹无力,拉过她的手道:“阿蘅,还有我呢,谢小公子不会出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 陆蘅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谢家这事你别管了,回去继续做你的丞相大人,不过今日之事,还是多谢你了。” 舒尘如今正是最受陛下器重的时候,今日站出来护着她,替谢家拉拢民心,看似在同陆元作对,实则已经得罪了宋景迟,加上,他今日还说了那样的话…… 陆蘅原本还不敢自恋的确定舒尘对她究竟是不是存着那种心思,听见他亲口承认,陆蘅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荒唐,难以置信,更多的,确是想远离他。 若谢忱在天有灵,怕是要怒不可遏。 他都死了,她还是别气他了,陆蘅心想。 见她对他突然如此客套生疏,舒尘神色微微僵住,随后,心头猛的浮现出一阵怒火,他已经许多年没怎么发过脾气了,可他在陆蘅面前,有些时候,却总是忍不住有些委屈。 可是当他看见陆蘅难看的脸色时,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温声道:“你是不是因为我今日说的话生气了?我今日之所以那么说,是唬他们的,当时也没深思便脱口而出了,你别生气。” 赵嬷嬷在一旁看着这样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舒大人年纪虽轻,能年纪轻轻坐上丞相的位置,足矣见得并非一般人,方才面对她时,周身那股气势更是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此时面对陆蘅时,却收了那股凌厉,像个受了委屈的少年,却还在强忍着脾气,小心翼翼的安抚着陆蘅。 陆蘅神色始终淡淡的,半晌,叹息道:“阿尘,姐姐有点累,没心思哄你了。” 少年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陆蘅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舒尘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没有心思继续安抚他的情绪了,仿佛他是个被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见他长大了,她也有了新的依靠,便不想管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舒尘眸中浮现出一抹寒意。 她想的美!! 陆蘅没留意舒尘的情绪,陆蘅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心底却像是空了一块, 仿佛谢忱没死,仿佛她在做梦,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可偏偏又不能拿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梦,一宝被人抓走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舒大人,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我不走!”舒尘道:“你不让我插手谢家的事,我不管就是,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陆蘅拿他没办法,这时,灵月进来道:“夫人,宫里来人了,传舒大人入宫。” 舒尘眉心微微蹙起,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起身入了宫。 方才他袒护谢家,以及当众表达出对陆蘅爱慕之事,此时想必已经闹得沸沸汤汤,陛下大概也知道了。 舒尘看向陆蘅,陆蘅却没像昔日那般,嘱咐他什么,她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元气,仿佛将死之人,面上一片苍白的麻木。 舒尘叮嘱赵嬷嬷和灵月照顾好陆蘅后,便起身离去了。 见舒尘走了,灵月这才忍不住嘀咕道:“这舒大人真是岂有此理,咱们将军才刚死,他便如此不避嫌,还当众坏咱们夫人的名声。” “别说了。”赵嬷嬷看了灵月一眼:“夫人还没说什么呢。” 灵月连忙噤声了,只是神色仍旧愤愤,这么久以来谢忱如何对陆蘅的她都看在眼里,灵月心里早就认定了他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今将军就这么死了,他们心里也是不好受的,这种时候不可避免的对不怀好意的舒尘生出几分敌意。 赵嬷嬷看了灵月一眼,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年纪大些,看事情也比灵月这些小丫头长远的多,而且从始至终只忠于陆蘅一人,舒大人对夫人这般坚定的心思也是出乎她的意料,大楚允许寡妇再嫁,若夫人真能跟了舒大人…… 想起死去的将军,赵嬷嬷心下有些愧疚,可夫人这些年过的实在坎坷,若能安稳下来,嫁到舒府去,也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并非她心狠,眼下谢府已经是这般光景,谢小公子难保不会沦为谢家的傀儡,夫人对将军也算仁至义尽,若能明哲保身,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这些话赵嬷嬷没说,来到陆蘅床前道:“夫人,眼下您准备怎么办?” “你去将谢府的贴身侍卫找来。”陆蘅道:“能掩人耳目最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军中几个要职,尤其是谢忱身边的人,全被扣下,但也有几个重伤幸存的,暂时留下治伤。 赵嬷嬷领命下去后,陆蘅起身下床,灵月见状一惊,连忙上前扶着她:“夫人,郎中说您现在需要休息,您要去哪?” “我去看看他。” 陆蘅眼下想做的事太多,却也清楚自己如今这情况,必须彻底冷静下来,她必须冷静…… 当年谢忱得知父母双亡时,面对着府上这么大的烂摊子,是如何撑过来的。 昔日陆蘅同许多人一样,只知道谢忱不容易,可当这一切切实压在了她身上时,陆蘅终于切实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绝望。 难倒她的不是即将面对的这些事,而是谢忱不在了,她该如何面对着如此巨大悲痛的情况下,去将这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陆蘅来到灵堂时,看着眼前的棺木,缓缓的跪了下去。 垂着眸,不消片刻,再也忍不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 舒尘入宫后,谢思故还在御书房同宋景迟谈话,他便耐着性子侯在外面。 今日之事闹的沸沸汤汤,大楚最年轻的丞相,多少王公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居然爱慕已婚之妇,谢将军刚死,他便敢当众承认自己对陆蘅的爱慕之心,此举显然已经引起了众怒。 御书房外的宫人侍卫看向这位丞相大人的目光也有些诡异了起来。 而一向做事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的舒尘,此时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双手揣在宽大的袖袍里,广袖临风,唇畔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三百四十七章 舒尘的目的(上) 今日将事情说出来,一会儿必然会面对宋景迟的怒火,可他心下非但丝毫不后悔,反而隐隐有些期待了起来。 宋景迟资质平庸,如今刚登基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故而对他拉拢的意味格外明显,毕竟他是寒门出身,身后没有攀枝错节的家族,足够好掌控也足够听话。 对此,舒尘始终装糊涂,面对宋景迟时,表现的不卑不亢,宋景迟如今若能拉拢住他,想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找个合理的理由,将陆蘅赐婚给他,这样,便不是他强迫阿蘅,阿蘅便不会恨他了…… - 御书房内,一宝冷着脸跪在地上,不远处,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谢思故,你可知罪?” “敢问陛下,谢某何罪之有?” “你兄长谢忱,拥兵自重,擅自追击穷寇,导致我大楚损失上万精良兵将,这罪还不够么?” 一宝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服气,语气也提高了几分:“我兄长奋勇杀敌,以最小的损失击退了西洲人,就当这一万军是死在击退西洲人的战场上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我兄长也因此死在了西洲……” 一宝说道最后,语气不觉哽咽了几分。 宋景迟看着他,目光淡淡,令人一时间看不出这位年轻的帝王心中再想什么。 宋景迟心中也说不出心中是失望还是庆幸,这世间果然没有第二个谢忱了。 这谢小公子言谈举止,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不过也好,至少好掌控,谢家的血脉在,他日加以培养,他日不失为一名良将。 眼下,还是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宋景迟闻言,倒也没同一宝计较太多,御书房内沉默了下来。 这份诡异的安静足以令人感受到惶恐不安,一宝确仍旧挺直腰板跪着。 倒是有几分骨气,宋景迟心想,对于这个即将成为他傀儡的谢小公子更加满意了几分。 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宋景迟方才淡淡开了口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谢小公子,谢爱卿生前难道没有教过你,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功是功,过是过,若是功过能如此轻易相抵,这世上有功之人岂非都能去犯错了?” 宋景迟声音平静,几乎是温和的,像哄孩子似的安抚着一宝的情绪。 见他神色微微愣怔,这才又道:“不过谢忱,还有谢家这些年来对大楚的功绩,朕都看在眼里,眼下谢家就剩下你这一根独苗,朕自然不舍得处置你,只是若不将你抓来,难以同这满朝文武,以及死去将士们的家人交代。” 一宝愣愣的听着:“我明白,所以您的意思是……”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宋景迟声音不大,一字一句道:“朕总要给外面一个交代,只得将你暂时关押在牢中三年,对此,你可有异议?” 一宝看着眼前这位假惺惺的帝王,坐着过河拆桥的勾当,还要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以为这样他便能对他感激涕零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宋景迟想尽一切办法将年幼的他牢牢控制住。 如今在宋景迟眼中,他不过是个好控制的小孩子罢了。 一宝重重磕头:“多谢陛下开恩!” 宋景迟并未注意到的是,一宝跪下后,眸中划过一丝与他这个年纪毫不相符的冷漠与讽刺,重新抬起头后,又恢复了那副少年特有的迷茫与惶恐,令宋景迟心中满意极了。 许是为数不多的良心作祟,宋景迟道:“朕知道,你如今正式最好的年纪,要在牢狱之中度过三年,于你而言,未免太残忍了,若是这三年内,你们谢家能再有人立下大功,亦或是有人肯站出来,替你们谢家和朕解了眼前的困扰,将你保出来,你也未必一定要坐满三年的牢。” 一宝闻言,心中轻嗤了声,只觉得宋景迟再放屁! 如今谢府除了他,只剩下嫂嫂一个人了,旁支也就只有谢子堂一家,如今只怕巴不得离他们谢府远远的,怎么可能立下什么大功。更别提这种时候有哪个蠢货还会站出来保他们谢家了。 不过三年罢了,他虽自认比不得兄长,可不会被宋家这些蠢货掌控的自信还是有的。 他要好好活着,谢家,还有嫂嫂还在府中等着她!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宋景迟这话中的意思,仿佛意有所指。 宋景迟敲打了一宝一番后,便让宫人将一宝待下去了。 出了御书房的门,一宝目光落在门外的高大男人身上,这个年纪轻轻便惊艳了整个大楚的丞相,丝毫不逊色于他兄长的男人。 原本一宝对此人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若真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心底隐隐是有些敬佩的,而且他今日出手相助,按理说他该感激他。 可是他居然敢肖想嫂嫂,在他兄长尸骨未寒的时候!! 感受到一宝眸中的杀意,舒尘淡淡一笑, 一宝冷嗤了声,同舒尘擦肩而过之际,舒尘突然收了唇畔的笑道:“谢小公子不必害怕,您很快便会出来。” 一宝一愣,猛然想起方才宋景迟的话。 若是有人肯站出来,替谢家解了眼前的困扰,将他保出来…… 宋景迟的话同眼前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一宝只觉得胸腔一炸,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浮现了出来。 原本他还在想,舒青珩胆大包天,在他兄长棺木面前毁嫂嫂名声,准备如何收场。 眼下他突然全都明白了,一宝眸色阴翳的看着舒尘,冷冷的警告道:“舒大人,不该你惦记的就别痴心妄想了,你若是敢在这种时候为难我嫂嫂,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舒尘闻言,轻笑了声:“小公子眼下还是先想办法自保的好,谢家如今就小公子一根独苗,切勿意气用事。” 说完,一宝便被宫人带下去了。 舒尘收了笑,抬步进了御书房。 “陛下。” 宋景迟面色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凉凉道:“听闻今日爱卿在谢府门前好一番义正辞严,倒显得朕太过绝情,爱卿如今好大的本事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舒尘的目的(下) 舒尘跪地道:“陛下如今不该如此对谢家。” 他虽然嫉妒,甚至是厌恶谢忱,可谢家确实是难得的忠臣,谢忱更是大楚难得的脊梁,若他好好活着,好好待陆蘅,舒尘觉得,自己未尝做不到放手成全。 可是如今他死了…… 或许是觉得忠骨不该受此欺辱,又或许是心中那点愧疚之情,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该站出来的。 只是陆蘅的事,确实是他自己的私心。 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反正谢忱已经死了,她就是嫁给他又如何?他们二人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倒是大义凛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宋景迟冷笑了声,语气中却并没有要过分责怪舒尘的意思。 舒尘没答话,宋景迟突然重重叹了口气:“朕自然念及着谢家的功劳,可是舒大人也清楚,朕是皇帝,不能仅凭一己之念放过谢家,有些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舒尘眸中划过一抹嘲讽:“臣明白。” “朕今日传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追究你今日替谢家出头的事,只是爱卿无论如何,也不该当众表明你对谢夫人的心迹,你还真是会给朕找麻烦啊!” “是臣一时糊涂了,陛下恕罪。” 无论宋景迟说什么,舒尘语气始终淡淡的,宋景迟被他磨的没了耐心,索性直言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谢家好,在人棺木旁辱人遗孀,这便是你所谓的大义?舒大人,这件事朕可替你兜不住了!” 早就料到宋景迟会如此,舒尘淡淡一笑道:“臣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放心。” 宋景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笑道:“你可想好了?谢夫人如今也是戴罪之身,你可是当朝最年轻的丞相,前途无量,要娶一个寡妇便罢了,还是谢忱的夫人。” “臣早就想清楚了了。” 从他十三岁那年,便想清楚了…… 舒尘也没同皇帝废话:“臣如今若想娶谢夫人,只是谢夫人不愿,还需要陛下帮忙下一道旨。” “她竟会不愿?”宋景迟觉得有些荒唐,他实在不懂,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令舒尘为她做到了这一步,不过如此一来,正合他意。 宋景迟眸色变冷,厉声呵斥他:“舒大人,朕看你是疯了!谢夫人既然不愿意嫁给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还要朕来做这个恶人。” “臣并不急于一时……”一向面对任何事都能从容不迫的舒尘语气中难得带上几分急切:“只要陛下应允臣这个要求,您提出任何条件,只要臣能做到,万死不辞!” 宋景迟愣住了,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衫男子,舒青珩从来不是个省油的灯,明明同他相仿的年纪,却老谋深算,城府深不见底。 宋景迟曾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让他为他所用,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最后居然会选择用这种最没出息的方式臣服于他。 回过神来,宋景迟心头浮现出一抹狂喜,上前扶起舒尘道:“爱卿何出此言,朕没想到,你对谢夫人已经痴慕至此,难得见你同朕求什么……朕便成全了你!只是,朕总不能贸然将谢夫人指给你。” “这您放心,臣自然会处理妥当,到时只需您下旨即可。” 宋景迟轻笑了声,心中欢喜至极,他才坐上这个位置没多久,便除掉了谢忱不说,青珩君也成功为他所用,虽然他主动送上门来的原因,令宋景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这都不重要,所有人都当他是个没多大能力的废物,以为他如今还要依仗着宋玉谦相助,他这次非要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宋景迟“你今日调戏谢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是!” 舒尘正欲退下,宋景迟没忍住,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问:“舒大人,为了一个……寡妇,值得么?” 宋景迟见过陆蘅几面,印象就是生的很漂亮,那样貌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却也并非绝无仅有,能被皇太妃收为义女,被谢将军娶做唯一的妻子,想来也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宋景迟对这个女人不算太了解。 可是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虽然名义上都是谢夫人,可又不是当年惊艳了整个大楚的谢忱生母。 宋景迟实在想不通,舒青珩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可是无论是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谢忱,都是万中无一的。 舒尘笑笑,却没答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他,陆蘅于他而言,是宁死也无法割舍之人。 谢忱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她的聪慧爱慕她,而舒尘自知自己不一样,小九早就是他成长中的一部分,哪怕她没有姣好的容貌,哪怕她只是一个迟钝愚笨的村姑,不是什么陆大小姐,舒尘也早在当年朝夕相处中疯狂的爱慕她,迷恋她,恨不能将她囚禁起来,将她藏起来,藏一辈子,死后二人的骨血融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舒尘想着,眸色逐渐疯狂了起来,看的宋景迟一愣。 至于么……他忍不住心想。 若是个满心风花雪月的穷酸书生便罢了,舒青珩冷漠到令人难以接近,无论男人女人,想走近这种人的心里难于登天,可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轻而易举的将弱点暴露在了他面前…… 不过这样也好,知道他的软肋,他手中便多了一个挟制他的筹码。 宋景迟叹了口气:“去吧。” 舒尘出去后,桃花眸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宋景迟心中再想什么他一清二楚,妄想用陆蘅威胁他?他尽管试试看! - 舒尘冷着脸下去领过板子后,被下人搀扶着出了宫,他毕竟是个文人,五十大板于武将而言都要伤筋动骨,舒尘直接被打到难以直立行走,郎中前来看过后,道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下不了床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问话 消息被刻意传入陆蘅耳朵里时,陆蘅眉心只是微微一蹙,很快便舒展开来。 继续询问着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谢忱近身侍卫,将西洲的地形,将军,还有最主要的几个大巫打听的一清二楚。 陆蘅很快在心中记下了,如今西洲最厉害的是个女将军,名叫百里琅嬛,这百里琅嬛功夫极高,尤其一手失传的刀法以一敌百,无人可破,因为这刀法无名,百里琅嬛便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取名为阆环刀,。 百里琅嬛手下有两个擅长布局,巫蛊和用毒的大巫,是一对儿兄妹,名叫池渊和池浅,这兄妹二人原本是苗疆人,因为家族犯了什么事,被驱赶出苗疆,后投靠了西洲。 据说池浅炼制的毒药可怖程度足矣顷刻间毁灭一座城池,恐怖如斯。 侍卫并未多说他们在战场上多么不容易,生怕这屋中的女子伤心,可单凭他身上可怖的伤势,也不难令人猜出战场上是何其残忍。 侍卫说的更多的,是谢忱如何使巧计布局,如何以一敌百,尽管这侍卫如今已经伤痕累累,提起谢忱来,眸中仍旧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丝丝光芒来,从他繁而多的描述中,不难令人想象出谢忱在战场上时是何等风采,提起西洲人时,更是咬牙切齿。 陆蘅知道,这侍卫之所以这么说,是再宽慰自己。 若说西洲有什么好的地方,唯一一点,或许便是男女平等了,大楚上百年间,只出过一个柳烟,当初因为柳烟上战场,还备受京中男子诟病。 而西洲如今将军是女人,大巫是女人,还有诸多将士,官员,都是女子。 可惜……大楚却挑不出任何一个女子能与之抗衡了。 那侍卫也不是思想腐朽之人,提起百里琅嬛和池浅来,也忍不住微微叹息道:“这西洲的女人都这么厉害,若是将军生母还在,或许还能与之抗衡,可惜……” 那侍卫说完后,打量了陆蘅一眼,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同样都是谢夫人,同样受到独一无二的恩宠,不乏有心生嫉恨之人暗中拿这二人对比一番。 虽然陆蘅不在乎这些,可这话终究有些歧义在里面,那侍卫想给自己一巴掌。 替他上药的丫鬟蹙眉道:“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少说点话吧!” 那侍卫连忙噤声了。 这侥幸活下来的侍卫如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脸上连皮带肉掉了一块,露出森然的白骨,双手被冻坏了,红肿的像个萝卜,如今连拿东西都拿不住了。 一旁给他上药的婢女见状,不禁红了眼。 那侍卫不忍心见女孩儿哭,笑道:“这点伤不算什么,上了战场,比我这更严重的比比皆是,能活下来就算幸运的了。” 这侍卫此言一出,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陆蘅才沙哑这嗓子开口道:“谢忱他,死前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么?” “没有没有!”那侍卫怕勾起陆蘅的伤心事,道:“将军毕竟是将军,再战场上待遇肯定比我们好些,而且将军可是能以一敌百的,打起仗来哪怕冲在最前面,受的伤倒也没我们这么多” 这侍卫的话却并未令陆蘅的神色缓和下来,任谁听不出眼前这人是怕她伤心,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谢忱虽然位高权重,但身上没有丝毫世家公子那股娇气,到了战场上,除了淡出住在军营外,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同将士们一样,若是物资不够,也不会紧着自己先来, 谢忱死前,不知历经了何其残忍的苦战,陆蘅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让下人都退下后,陆蘅问道:“若真如你所说,西洲人那么厉害,谢忱就算真将其击退了,怕是也会卷土重来吧?” 那侍卫闻言一愣,随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夫人料的不错,外人见将军这么快便将西洲人击退了,大多以为西洲这些蛮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可众人并不知道的是,这是将军这许多年来,打过的最艰难的一场仗,将军自己也说了,这次西洲退兵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休养生息够了,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 “此事谢忱同旁人说过么?” “没有,将军担心造成军心不安,便将此事暂时瞒下了,只有我们几个近身的侍卫知道,如今除了我,知道的都死了……就连陛下都不知道。” 陆蘅没答话,她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谢忱用最短的时间击退了敌军,宋景迟便狂妄自大到以为是西洲人怕了他们,根据昔日谢忱战无不胜的经验来看,更是认定了西洲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 之前西洲人如何挑事,民间百姓也有所耳闻,更有甚者,将西洲人传的神乎其神,若谢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取得了胜利,他在百姓心目中战胜的地位更加不可撼动,对于宋景迟,以及朝中那些鼠辈而言,没有比这种时候除掉谢忱更好的机会了。 所以他们狼狈为奸,趁着谢忱击退了敌军的间隙,想尽办法除掉了谢忱。 如今唯一令陆蘅想不通是,谢家曾惨遭算计,险些无法翻身,谢忱心中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再次受到这些小人的算计? 陆蘅眸色逐渐泛冷:“将军最后究竟为什么要追击穷寇,你知道原因么?” “当时西洲命人送来军营一封信,将军看后神色便有些不对劲儿,不过那信很快便被将军焚毁了,小人并不知道信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侍卫说罢,很快又道:“不过当时将军是准备孤身前去的,我们这些人都劝将军莫要再追击穷寇了,免得中了敌军的激将法,若是一定要去,便将谢家军全带上,将军不肯,后来那一万大军,是自愿追随着将军一道前去的……” 陆蘅闻言,也并未太过吃惊,原本她便认定了此事有蹊跷,凭谢忱的性子,不可能带着一万大军白白去送死,听了这侍卫所言,谢忱原本是准备孤身前去的,看样子那里是有他必须去的理由。 会是什么呢…… 第三百五十章 不劳烦大人了 陆蘅一时想不出,面色阴沉道:“将军临出发前,没说为什么?” “没有。”那侍卫努力回想了片刻,这才道:“不过将军临走前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同留守军中的心腹说,若他此去有个万一,无论日后陛下做了什么,谢家军务必归顺朝廷,保家卫国……当时将军的心腹不明所以,还问将军何必如此操劳,毕竟,皇家待谢家,这些年实在说不上多好。” 鞠躬尽瘁便够了,何必死而后已。 陆蘅也觉得谢忱不像这么好心的人,然而侍卫接下来说的话,却令陆蘅浑身一震。 男人将印象中谢忱说的话完全的复述了一遍:“夫人幼弟尚在京中,大楚百姓也在眼巴巴的盼着咱们回去,总不能辜负了他们。” - 陆蘅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儿,心头仿佛被巨石牢牢压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他拼死也要换得谢府以及大楚的安宁,可宋景迟和朝中那些鹰犬做了什么?趁着他刚刚击退敌军调养生息之际,故技重施,下手除掉了他。 为的就是巩固他们的王权和利益! 陆蘅没再继续同侍卫说下去,安抚了他几句,让他好好养伤后,便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陆蘅也未闲下来,打理好府中的一切,等谢忱过了头七时,给他立了衣冠冢,风光厚葬后,陆蘅准备去看看一宝。 宋景迟如今只是将一宝关押了起来,陆蘅入宫求见时,宋景迟将她传到了御书房。 这是陆蘅第一次直面这位年轻帝王,御书房内静悄悄的,陆蘅神色淡然的跪在地上,膝盖有些酸麻了,不远处的宋景迟仍旧安静的坐在桌前批阅着奏折,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她不知道是不是宋家人都有这种毛病,还是单纯是做了皇帝的人喜欢无形中给人施加压力,有话不先说,先消磨够了人的心智,让人惶恐不安后再开口。 可惜,陆蘅如今早就不怕这些了,宋景迟本身既没有先帝身上的威压,有没有宋珧身上那种令人看不透的奸猾,摆出这副架势来,倒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了。 想到一宝和谢家,陆蘅忍下厌恶的心思,安静的跪着。 一旁,宋景迟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看着眼前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女人,淡淡道:“起来吧,谢将军的尸体下葬了?” “是。” 宋景迟重重叹了口气:“谢将军忠肝义胆,不失谢老将军风骨,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谢夫人不必太过伤心,应该为这样的夫君感到骄傲才是。” 陆蘅听的直想笑,人言否? 陆蘅也未同宋景迟废话,直言道:“臣妇幼弟如今身在何处?” “朕迫于无奈,将他暂时关押在大内监牢,刑期三年,以平众怒,朕早就听闻将军夫人冰雪聪明,朕的为难之处,还望你能理解。” “臣妇能否见幼弟一面?” “朕感念谢爱卿功劳,不会亏待了谢小公子,谢夫人放心吧。” 陆蘅面色阴沉:“臣妇只是想见一见幼弟,陛下都不肯恩准么?” “放肆!”开口的是宋景迟身边的掌事太监李公公,李公公自幼年起便跟随宋景迟左右,也算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还从未见过谁敢在陛下面前如此不敬,更何况区区一介寡妇。 就算她是谢将军的遗孀,如今谢将军不在了,她这将军夫人的名号也不过是区区虚名,莫说宋景迟,就连他身旁的李公公,面对陆蘅时态度都说不上恭敬。 宋景迟倒也未在意陆蘅的失礼,笑道:“谢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谢夫人难免心情不好,无妨……朕也不是不让你见谢小公子,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谢小公子这段时日情绪激动,这两日好不容易冷静了些,若见到谢夫人,怕是又要想起伤心事。” 宋景迟说的冠冕堂皇,陆蘅心中冷笑了声:“敢问陛下,臣妇何时能见到幼弟?” 宋景迟见她穷追不舍,语气略显不耐道:“谢夫人回去等着就是,朕还能不让你见谢小公子不成?谢小公子如今虽然被关在牢里,可朕暂时又不会亏待了他去,谢夫人何必急于一时呢?” 陆蘅没答话,心知宋景迟如今不敢对一宝做什么,反之,还自作聪明的想利用一宝,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一宝心智虽比同龄人坚定,可毕竟年幼,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了…… 显然,眼下宋景迟是铁了心不肯让她见一宝了。 只宋景迟却道,她早晚会见到一宝,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蘅也未强求,冷冷的看了宋景迟一眼,退了出去。 - 她此时绝不能如此轻易的坐以待毙,宋景迟方才那句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她还能见到一宝,只是在这之前,宋景迟或许还需要在她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想利用她做些什么…… 宋家人的卑劣是骨子里的,哪怕是宋景迟这种蠢货,也妄想用那点浅薄的心思去成就一番事业。 陆蘅突然替谢忱和谢家不值,他们虽说是为了大楚和百姓奋勇杀地保家卫国,可说到底,无形中维护住的,还是他宋家的江山。 想起那个侍卫所说,陆蘅突然再想,不如就等着西洲的蛮子打进来好了,这些人都给谢忱去陪葬!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瞬,陆蘅便被理智拉了回来。 谢忱拼死护住的这一切,怎么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陆蘅回到府上时,下人道:“夫人,舒大人来了。” 陆蘅一愣,随后淡淡的嗯了声。 陆蘅前脚刚进门,舒尘后脚便从厅堂内走了出来。 少年一袭水蓝色公子袍,面如冠玉,他一出来,谢府空落落的院子都仿佛瞬间明媚了许多。 陆蘅身后跟着的几个小丫鬟瞬间羞红了脸,忍不住不时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着舒尘。 “听说陛下罚了你五十大板,这还不到半个月,你怎么下床了?” “打的不重,加上这段时日在我身上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陆蘅看了眼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没答话,径直进了堂屋。 舒尘笑着跟了进来:“你进宫了?” “嗯。” “见到谢小公子了么。” “没有。” “……” 陆蘅如今同舒尘说起话来越来越少,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地,绝对不会说两个字,同昔日二人之间无话不说的样子大相庭径。 舒尘身后的贴身小厮见陆蘅对他们大人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有些看不下去了,准备说什么,被舒尘一个冷眼看的脊背发寒,连忙闭了嘴,心下却仍旧有些忿忿。 太医可是特意嘱咐过他们大人,伤好前别下床,可他们大人刚刚能下床便来了,还要看人家的冷脸。 这谢夫人说好听些是忠臣遗孀,说难听些,如今不就是个寡妇,谢将军死了,谢府就倒了,而他们大人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什么王公贵女不上赶着贴过来,这谢夫人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 舒尘神色略微有些僵硬,随后道:“陛下如今有自己的思量,不过他如今绝对不会动谢小公子一根毫毛,你别着急……不过若是你着急见到小公子,我或许可以帮你。” 陆蘅一愣,转过头看向舒尘带笑的面庞,良久,才道:“就不劳烦大人了。” 舒尘:“……”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他也没那么差吧 见她如此急切的同自己保持距离,舒尘身子一僵,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苦笑:“阿蘅,是不是谢将军死了,你同我之间也没什么话了。” “……” “你从什么时候起,对我这么狠心了?” “……” 舒尘说这话时,清隽的眉眼暗了几分,头微微垂着,陆蘅竟有种,眼前这个少年的傲骨被自己亲手抽出来的愧疚感。 陆蘅道:“舒大人,你应该叫我谢夫人,你既然这么问我了,那我倒想问问你,你何时对我存了那种不该有的心思?我这些年来不知说过多少次,我只拿你当弟弟,可你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我……” “我昔日便是怕你年纪小难过,你说什么胡话我都能自欺欺人说你年纪还小,再胡言乱语,加之我始终觉得,你我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我便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蘅说罢,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谢忱已死,送葬那日你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将谢忱置于何地?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你却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毁我名声,你有半分尊重过我死去的夫君么?” 比起她的名声受损,这才是最令陆蘅生气的。 谢忱已经死了,她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的在天之灵,哪怕是舒尘,也不行! 陆蘅语气淡淡的,从始至终不曾对舒尘说过半分重话,可是少年的脸却因为她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瞬间惨白无比。 仿佛这些年横在二人之间的窗户纸被她毫不留情的捅破了。 她三言两语,将他的感情贬低的一文不值。 她知不知道他为了她都快疯魔了,若稍微少在意她半分,早就强取豪夺将她占为己有了。她三言两语,将他的感情贬低的一文不值。 是!他是自私。 那她呢?他们之间这些年的感情,到头来他比不过江月沉,比不过谢忱,她这又算什么? 舒尘薄唇轻启,到底将满腹的委屈憋了回去,不舍得指责她半分。 舒尘从来遇事带着三分笑意的面上,难得浮现出丝丝难堪,尴尬过后,更多的确是出奇的愤怒。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尝试着接受他? 一时无言,整座院内静悄悄的,只听见风吹落叶的飒飒声。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在青坪村的草屋子内依偎着长大,曾经将彼此视作最重要的人,甚至她最初入京,也是为了找他! 她觉得他年纪比她小,性格顽劣,他便拼命读书考取功名,让自己性子沉稳下来。她嫌他身份低,他便不择手段的从寒门子弟爬到了如今的位置,成为了大楚最年轻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深厚的情分,怎么就敌不过一个谢忱! 舒尘憋了良久,恹恹的开了口:“阿蘅,我也没那么差吧……”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透着几分陆蘅看不透的沉痛。 “不是。”陆蘅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他若是差劲,这世上找不出优秀的人了。 只是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陆蘅从一开始便是拿他当做弟弟,当做小孩子看待的,怎么可能对他生出其他的感情,今日她铁了心将话筒舒尘说清楚,冷冷道:“据我所知,自从你入朝后,心仪你的王公贵女也不再少数,你为何不接受她们。” “当然是因为……”舒尘话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了陆蘅话里的意思。 他心有所属,所以不会像其他男人那般,接受陆蘅以外的任何女子,如同陆蘅不会接受他一样。 就算像昔日那样,同他一起生活在一起都不行么…… 舒尘心头难以控制的浮现出一丝不甘的怒火,可是看着脸色不大好看的陆蘅,还是率先妥协,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拉住陆蘅的袖脚道:“我错了,别生气了,你不愿意,我不逼你就是。” …… 舒尘身后的小厮看的目瞪口呆,眼前这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是他们那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大人么? 舒尘又道:“不过如今谢将军不在了,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上门前来找你的麻烦,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陆蘅没答话,舒尘自顾自的说道:“那日是我说错了话,可如今外面谣言已经传出,你我就算老老实实避嫌,流言蜚语也挡不住了,我若是对你们谢府多照应点,至少能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收敛些。” 陆蘅终于开了口,却也只是毫无感情的三个字:“不必了。” 她不在乎流言蜚语,也不在乎会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谢忱这些年来树大招风,为人又极其狂傲,在朝中无形中树敌颇多。虽说正常人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谢府的麻烦落人口舌,可难免有小心眼的背地里做些手脚,这种时候谢府若是能找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固然好,可也证明那个人要为了谢家树敌。 陆蘅不希望舒尘继续掺和进来,这些小事她自己足够解决。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蘅只想和舒尘各自安好,免得他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将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到头来竹篮打水。 陆蘅今日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少年人的脸皮仿佛被人撕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本就是个比谁都在乎尊严的性子,哪怕面对陆蘅时再好的脾气,此时也不由得有些火大。 舒尘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好,你若是真遇到难处,也别自己扛着,记得来找我。” 舒尘说罢,也在谢府留不下去了,同身旁小厮道:“阿东,走吧。” 舒尘转身出了谢府,直到彻底消失在陆蘅视线中时,他仿佛再也撑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扶着门,额角微微浮现出汗珠,面色更是苍白的的可怕。 阿东连忙扶住了他:“大人,太医都说了您眼下还不宜下地走动,您何必……” 阿东到底没敢多言,却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他觉得他们大人是被鬼迷了心窍,上赶着找不痛快!还有那谢夫人,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 “回去吧。” …… 第三百五十二章 秦元桢 谢府离相府的距离不算远,阿东将马车驾的飞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他刚搀扶着舒尘下了马车,府内下人便来报:“大人,秦国公府大小姐来了。” 阿东蹙眉看了那不懂事的下人一眼:“这么点小事儿还需要劳烦大人么!” 京中民风开放,许多官爵家的女儿也大胆了几分,在自家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这一年来主动前来相府的女子也不再少数,都被舒尘找借口推拒了。 那下人垂着头没敢答话,秦国公作为三朝元老,膝下只有秦元桢一个爱女,秦元桢几乎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脾气大的也是出了名,他将借口说了个便,秦元桢就是不肯离去,还给了他一巴掌。 “秦大小姐在哪?” - 秦元桢坐在堂屋的竹木椅上,眉心不耐的蹙起,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舒尘来了,方才展颜,却是娇嗔的嘟起嘴巴道:“我还以为大人不肯来见我呢!” 舒尘淡淡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袭明艳的红裙,眼角眉梢极其细长,因为过于消瘦,颧骨微微凸起,生的样貌平平,眸中却永远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高高在上。 这种出身高贵,又被自小娇惯长大的千金小姐目中无人惯了,身上带着的那种盛气凌人令舒尘有些不舒服,只是面上却并不显。 舒尘来到主位上坐下,明知故问道:“秦小姐怎么来了?” 舒尘每每同人说话时,眸中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秦元桢耳根红了红,面对眼前这位少年丞相时,气势不觉减少了几分。 秦元桢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了桌上:“诺,我听说舒大人身体不适,特意给您送瓶药来,这药稀罕的很,我还是同父亲求来的。怎么,丞相大人不欢迎我啊?” 秦元桢语气娇嗔,舒尘淡淡一笑道:“在下岂敢,只是在下平日事忙,许多时候不在府上,让秦小姐白等了。” 秦元桢闻言微愣,这位看似温和的丞相大人行事作风她是有所耳闻的,听闻昔日主动来他府上的女子,无论是容色倾城还是位高权重的,要么被他当面“请”走了,大多数时候却是直接连这人的面都见不着,只要他借口事忙,那些姑娘就算生气也找不找理由发作了。 原本众人还再好奇,这舒大人莫不是个只会读圣贤书的呆子,对女色毫不在意,可是就在前不久,从来恪守礼仪的青珩君,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他心慕谢夫人这等离经叛道的话来。 可是尽管如此,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不减反多,虽然他爱慕陆蘅之事令多数人难以接受,可这好歹证明,他还是喜欢女子的,更多姑娘家心里想的却是,她们再不济,也比一个寡妇强吧…… 这些姑娘里,秦元桢便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自信的一个,得知舒尘被陛下罚了板子,便寻了这个由头上门了。 她就不信,他如今还能以事忙为借口拒绝见她,她可是堂堂秦国公的嫡长女,舒大人想找几个下人打发她走也没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她亲自来了,舒大人非但没直接送客,还主动同她开口说话了。 秦元桢心中得意,眼角眉梢的笑意都不觉张扬了几分。 “臣女知道大人事忙,所以特意挑了今日前来。”秦元桢说罢,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这架势似乎见舒尘是读书人的缘故,想剑走偏锋,逗弄他一番,以此在他心目中留下与众不同的印象。 不想舒尘闻言,确丝毫不为所动,唇畔仍旧噙着礼貌疏离的笑道:“秦小姐今日前来送药的美意,在下心领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 “有事!”秦元桢双颊微微泛红道:“我此来的用意,大人当真不知?” 秦元桢自认在女子中算是胆子比较大,脸皮也比较厚的了,可是出言暗示完舒尘后,秦元桢的脸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 舒尘眸中微不可查的浮现出一丝厌恶,若他没记错的话,秦元桢昔日对谢忱也挺殷勤…… 舒尘心头浮现出的某种念头一闪而过,懒得继续同秦元桢废话下去:“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若在下有意,也不必秦小姐亲自跑这一趟了,秦小姐还是请回吧。” 舒尘说罢,起身正欲离开,身后,从来要什么有什么的秦元桢面色铁青,突然冷笑了声:“刚刚舒大人是去谢府了吧?” 舒尘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她。 见他这样子,秦元桢知道自己没猜错,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早就听闻谢夫人做事惊世骇俗,想不到这脸皮也是一等一的,谢将军才死了多久,便按捺不住,开始给自己找下家了!” 秦元桢说着说着,感觉到一阵寒意,一抬眼,见舒尘眸色泛冷,轻嗤了声,没继续说陆蘅坏话,而是故作坦率道:“舒大人别怪我说话难听,女子最了解女子,谢夫人如今处境固然艰难,可若是寻常女子,夫君头七刚过,是万万不会同其他男人走的太近的,若我猜的不错,您去时,谢夫人必然在您面前黯然神伤,说了许多她如今多么困难之类的话,是不是?” 舒尘闻言,莫名有些想笑,他忍不住心想,若阿蘅真能在他面前那样就好了,他何至于回来听秦元桢说这些废话? 原本他只想将秦元桢打发走的,见她如此恶意的编排着陆蘅,舒尘突然停下脚步,回到了位置上重新坐下,若有所思的看着秦元桢:“谢夫人同我哭诉,你是如何得知的?” 阿东:“……” 自家大人极少同在这些小事上同人扯谎,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姑娘,他会这么做的原因阿东一时猜不透,但是结果只有一个。 秦元桢完了!! 或许是舒尘这张清隽的少年面太具有欺骗性,秦元桢显然没意识到不对劲,反而因为自己猜对了陆蘅那点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从而沾沾自喜。 第三百五十三章 恼羞成怒 秦元桢在心中默默对陆蘅鄙视了一番,心道她今日定要让舒青珩看清楚陆蘅的真面目不可! “我都说了,有些事像舒大人这种正人君子是看不出来的。”秦元桢笑道:“我倒也并非想背地里说谢夫人什么,你我这种外人都清楚,谢夫人如今的境况实属不易,恰好大人您待她情深义重,谢夫人想攀上您,也是情理之中,换做其他女子,也未必不会起这种心思……” 秦元桢同舒尘认真的说着,起初,舒尘还能安静的听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舒尘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听到最后,突然耐心耗尽一般,冷笑了声道:“秦小姐同谢夫人之间又不熟悉,如何得知她这许多心思,怕不是,以己度人?” “你说什么?” 这话仿佛踩到了秦元桢的痛脚,秦元桢猛的站了起来:“大人居然拿我同她相提并论?” 亏得眼前这人是舒大人,若换做旁人,秦元桢此时怕是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有何不可?”舒尘面露疑惑,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秦小姐您虽是国公之女,可谢夫人也是相府嫡长女,论身份并不在您之下,如今又是将军夫人,先帝亲封的郡主,论才学样貌,也并不在秦小姐之下,你们二人如何不能相提并论?” 舒尘一向不喜世家贵女身上那种莫名的清高劲,她们相较于普通女子而言确实身份高贵,他平日里也懒得计较这些事,从未说过重话,秦元桢所言却令他没忍住。 陆蘅比之这些人差在哪里呢?更何况,阿蘅在他这儿,是多少秦元桢都比不得的。 秦元桢果然被他气的不轻,她就是看不惯陆蘅一个乡下养大的跻身进他们这些京中贵女圈子里,她就算是相府嫡长女又如何,还不是乡下养大的一个乡巴佬,凭什么能嫁给谢将军?成为谢忱唯一的夫人,得到当年柳烟仅以一份的恩宠? 风头一时无几,甚至盖过了他们这些真正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可是想起眼前的男人出身寒门,若是说出来反而有歧义,这些话秦元桢没敢说,坐了回去,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压了压火气,试图冷静道:“我看不起谢夫人,并非因为她的出身,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忠贞二字,虽说寡妇可以再嫁,可谢将军才刚过了头七安葬,她便缠着大人你……这种女人,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秦元桢说着,双颊微微泛红,仿佛真的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 换做平时,舒尘懒得同秦元桢废话这许多,从她开口说陆蘅第一句坏话起,他便直接送客了,此时心中冷笑不止,心说这可是秦元桢自找难堪的,这可怪不得他。 敢编排阿蘅,她算什么东西? 舒尘敛去眸中的算计,淡淡一笑道:“谢夫人并未像秦小姐所想那般,对在下有何越矩的行为举止,是在下自愿照顾谢夫人的,若说不知检点,怕是在下更甚。” “你……” 不出舒尘所料,秦元桢眸中果然浮现出了一丝嫉妒,舒尘继续道:“谢夫人就算嫁过人又如何,她毕竟是相府嫡长女出身,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成过一次亲,也比娶那些不值得的女子强。” 秦元桢的脸色黑的几乎没法儿看了,舒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她是不值得的人,比不得那么个残花败柳么?? 素来心高气傲自命甚高的秦元桢从未受到过这种对待,拍案而起,愤怒的看着舒尘。 “你这话什么意思!” 舒尘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自顾自道:“而且……” “什么……” “秦小姐口口声声说陆蘅水性杨花,可谢夫人至少从未主动登过我舒府的门,都是在下自愿去找她的,何来水性杨花一说?” 舒尘最后一句话落下,室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阿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狠,他们大人可太狠了。 这秦大小姐的自命不凡几乎写在了脸上,估计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从未被人这么打击过,而且阿东看的出,这秦大小姐似乎格外看不起谢夫人,而他们大人明里暗里的都在告诉秦元桢,她同谢夫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单就她今日主动上门这一点来说,她便输了! 秦元桢只觉得自己一腔爱慕之情被他贬低的一文不值,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主动上门找他,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有多不好秦元桢自然清楚,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一向自命甚高,哪里做过这么掉价的事,此举她心中都快被自己感动了,觉得舒青珩就算不喜欢自己,总也该给她三分薄面,想不到他居然为了那么个残花败柳,让她如此难堪! 秦元桢气的浑身都在微微发颤,贝齿死死咬紧下唇,良久,忿忿道:“行!舒大人,你可真行啊!” 好一个舒青珩,居然敢这么对她! 她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之女,论身份,配他也是绰绰有余的,今日她豁出脸面前来给他送药,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敢出言讥讽她! 秦元桢冷冷的看了舒尘一会儿,突然冷笑了声:“臣女曾听过一句俗话,穷人乍富,腆胸叠肚,原本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今日见到大人这副嘴脸,终于彻底领会了。” 舒青珩微微挑眉,神色平静的看着她。 “青珩君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乡下出身的……”恼羞成怒的秦元桢讥讽的看着舒尘:“说句不中听的,我今日主动上门来找你,给足了大人面子,若是再早上几年,大人怕是连见到元桢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穷人乍富,摆足了姿态给谁看?!” “秦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一旁的阿东听不下去了:“我们大人虽是出身寒门,可……” “阿东。”舒尘淡淡开口,呵斥住了阿东。 秦元桢这话他并未往心里去,他确实是乡下出身,哪怕如今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免不了有见了眼红之人背地里拿他出身取笑,对此,舒尘一笑置之,自然也不会在意秦元桢此刻说了什么。 阿东连忙噤声了,心里有些憋屈。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上门闹事 舒尘看着恼羞成怒的秦元桢,笑道:“秦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下貌似并没有对秦小姐不敬的意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秦元桢看着云淡风轻的舒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实话实说,难道在她心里,她真的比不得陆蘅不成? 看着舒尘无辜的表情,似乎并未意识到他说错了什么,反倒显得她再无理取闹,秦元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快速离开了。 - 秦元桢走后,阿东这才敢开口说话:“大人,秦小姐虽然脾气大了些,可今日上门也是一片好意,您就算不喜欢她,也没必要得罪她啊。” 舒尘平日里为人虽冷,但是对身边忠心的下人还算不错,阿东胆子也比较大,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 阿东才不信,凭他们大人的聪慧,想不到得罪国公府的下场,不过一想起大人平日里小心谨慎,做事一向有分寸,阿东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阿东想了想,道:“大人,秦小姐脾气这么大,今日您因为谢夫人惹她不快,她不敢同您发火,回头会不会去找谢夫人麻烦?” 也不怪阿东会这么想,秦元桢的蛮横在京中贵女中也算是小有名气,昔日府上有丫鬟说错了话不小心令她心中不快,便被她命人吊在树上,活活打死。 杨太尉的小女儿因为同秦元桢发生了几句口角上的争执,被她命人当街扒了衣裳羞辱了一番,杨小姐羞愤欲死,险些一脖子吊死。 当时这事儿闹得沸沸汤汤,最后还是秦国公豁上一张老脸替秦元桢摆平了此事,秦元桢毫发无伤。 足矣见得秦国公夫妇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溺爱到了何种程度,秦元桢骄纵惯了,平日里做事颇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说难听些,就是没脑子。 当然,若谢忱还活着,秦元桢哪怕再多上几个胆子也不敢跑去谢府闹事,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谢府眼下这种境况,同垮了差不多,哪怕朝中有几个谢忱昔日交好的同僚还肯出手相助,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谢府如今已经被宋景迟牢牢掌控在手中,外人就算有心相助,也做不了什么,聪明人这种时候都会选择明哲保身,陆蘅几乎是孤立无援,若秦元桢真上门找麻烦,怕是没有招架之力…… 舒尘没答话,他自然知道今日惹怒秦元桢的后果是什么,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他在,谁也休想欺负了她去…… 舒尘走后,午后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足足下了三日方停,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寒意。 陆蘅躺在躺椅上发呆,温软软替她盖了层软毯,安静的站在一旁,无声的叹了口气。 自从谢忱出事后,陆蘅便陷入了无休止的忙碌中,每日要应对那些假惺惺上门的宾客,每日仍旧强撑着处理着谢府的账目,以及想着如何见小公子一面。 她处理起事情来快且严谨,哪怕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仍旧令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温软软有时候甚至怀疑,谢将军的死于她而言,是不是并没有那么重要。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若是她的夫君突然死了,她定是忍不住要痛哭一场的,就算能坚强的忍着,也绝对做不到陆蘅这份儿上。 可当陆蘅闲下来时,却并不像昔日那般忙中偷闲,要么研究些新点心,要么种种花,看看京中最时兴的话本子,要么练武,对着她最爱的那把长刀,和一本残破得刀谱认真的钻研着。 但无论她再做什么,总归是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可自从谢忱出事后,陆蘅忙完正事儿后,闲暇的时光里却多数时候都是再发呆出神,像一具行尸走肉,仿佛活的索然无味了起来。 赵嬷嬷等人见她这副样子,伤心不已,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偏偏陆蘅既不哭也不闹,像是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赵嬷嬷等人怕戳中她的伤心事,反而不敢贸然开口了。 陆蘅回过神来后,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外面发了一个时辰的呆了,准确来说她是在想事情,想来想去不敢确定,有些僵硬的起身,准备去吃些东西。 书中说,哀莫大于心死,以前陆蘅不大赞同这话,因为她觉得她就是个活的够悲哀的人了,普天之下想找个比她倒霉的怕是屈指可数。 可无论面对什么,她从未体会过心死的感觉,重生后更是想努力的好好活着。 被宋珧背叛,不得好死,被人霸占着身份耀武扬威,亲生父母反目成仇,江月沉无声的背叛,这些事她都能挺过去,可直到谢忱没了…… 陆蘅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她感觉自己如今活的像个行尸走肉般,甚至第一次有了主动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她想下去陪着谢忱…… 若她死了,是不是还能重生?能阻止这一切。 若是不能的话,陆蘅宁愿自己当初没重生,像上一世那样窝窝囊囊的含恨而终,也比眼下面对的这种痛苦要好的多。 陆蘅终究还是打消了这没出息的念头,一宝还在牢中,他年纪尚小,若真沦为了宋家巩固江山王权的傀儡,失了谢家的脊梁,他日后也无颜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了,谢忱怕是死都不能瞑目。 还有谢家军,还有害死谢忱的西洲人…… 肩上犹有千斤重担,压的陆蘅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些事不是她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对于陆蘅而言,这些都是她必须做的。 所以,她要先好好的活下去,像给自己报仇时一样,不去想那么多,步步为营的向前走就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陆蘅回过神,正准备问问赵嬷嬷今晚做的什么饭菜时,外面传来争执声,随后,是一阵重物撞门的声音。 谢府的门很快便被撞开了,下人匆匆跑了进来:“夫人,秦国公府大小姐,杜尚书家的三小姐,还有魏都督家那对儿双胞胎姐妹求见。” “求见?”陆蘅冷冷道:“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求见的!” 这是求见还是上门闹事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有备而来 谢忱这些年来虽然在朝中树敌颇多,可谢家毕竟是忠烈,陆蘅作为忠烈遗孀,这段时日倒也没人上门找过谢府的麻烦,没人愿意给自己身上留下辱没忠烈的名声,而且欺负一个女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陆蘅也未想到居然会是几个女子,而且还是几个平日里同自己并无任何交集的女子,下人猛不丁说出这几人来,陆蘅想不起是谁。 灵雪蹙眉道:“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居然撞咱们谢府的门,真当咱们谢府如今人认可欺了么?!” “女子找麻烦,还能因为什么……” 若是哪个达官贵人上门闹事,定是因为同谢忱之间的仇怨,可几个未出阁的姑娘闹上门来,原因便简单多了,无非是冲着她来的。 陆蘅思索间,秦元桢已经带着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小姐妹,带着府上下人闯了进来。 陆蘅目光落再秦元桢身上,感受到对方的敌意,陆蘅不解道:“秦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秦元桢没答话,她在舒尘那儿吃了瘪,回府后气不打一处来,摔了许多东西,险些没忍住直接来谢府找陆蘅那个贱人大闹一场后,被贴身嬷嬷拦了下来。 嬷嬷是个有心眼儿的,从秦元桢口中得知她在舒相那儿受了委屈,连忙拦下了她,劝说她不要这种时候去谢府闹事儿,给秦国公添麻烦。 想起自己早些年给父亲惹得麻烦,秦元桢这次便留了个心眼儿,却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关上门来琢磨了两日,便想了个馊主意。 京中爱慕舒青珩的王公贵女不止她一个,那些文文弱弱的千金小姐,自然不敢上门闹事,秦元桢精挑细选了一番,将目标落在了兵部尚书之女杜音以及魏都督府上那对儿爱慕舒尘的双胞胎姐妹魏浅和魏澜身上。 原因无他,这三个武将出身的姑娘脾气都不小,冲动易怒,最重要的是,或多或少都曾痴慕过谢忱亦或是舒青珩。 秦元桢从中挑拨了一番,并未提自己主动上舒府被奚落之事,只谈陆蘅趁着谢忱死后没多久,便巴上了舒青珩,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令堂堂的丞相大人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娶。 这三人对于舒尘当众对陆蘅表达过爱慕之情的事都有所耳闻,早就对陆蘅看不顺眼了,出于家教,这才忍着没说什么。 然而人的嫉妒心一旦生出来,如同荒原上的火苗,只需一把风,便能燎原。 有了秦元桢的开头,几位姑娘瞬间怒不可遏,魏浅早年对谢忱一见倾心,早就在心中记恨上了陆蘅,魏澜亦然,只是魏澜对谢忱的痴迷程度不比魏浅,自从谢忱娶亲,舒尘出现后,便有些移情别恋了。 毕竟比起令人敬畏的杀神,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有些时候更讨女子喜欢。 而杜音昔日去寺庙还愿那日,她和秦元桢一起坐在马车上,恰好是舒尘连中三元,金榜题名那日,她坐在马车内,听见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恰好撞见少年一袭大红色蟒袍,骑在马背上的模样。 春风得意及马蹄,一日看尽长安花,少年骑在马背上,精致的眼角眉梢的自带说不尽风流。 那一瞬间,杜音只觉得心脏被重重击中了,她和秦元桢都是极好面子之人,未出阁前自然不会也不屑于表达出对哪个男子的爱慕之情,她昔日也从未钟意过哪家的少年郎。 直到那日,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面对着秦元桢狐疑的目光,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元桢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那时的秦元桢虽然也对马背上那春光满面的少年郎一见钟情了,可伪装的却比杜音好的多,或许当时她也有些不对劲,可那时的杜音哪有心思留意她有没有脸红。 以至于至今眼前这三人都不知道她对舒尘存着爱慕之情,只当秦元桢是单纯的看陆蘅不惯,替她们抱不平。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被秦元桢当了枪使…… 于是在秦元桢别有用心的怂恿下,姐妹四人一拍即合,带着府上功夫最好的侍卫来到谢府,准备找陆蘅讨个说法。 说简单些,就是仗着陆蘅如今看起来孤苦无依,来找麻烦的。 秦元桢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冷笑了声,自来熟的来到了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下道:“我们几个今日一同前来,就是想来看看谢夫人。” 陆蘅闻言,轻笑了声:“看我还不好说,自从将军去后,如今什么人都能上门来看看我,不过看我之前,还是先将我谢府的损失赔偿上,灵月,先去将他们撞坏的门记在账上,将银子还来,在放各位小姐离开。” 几人中最看不惯陆蘅的魏浅率先冷笑了声,开口道:“谢府如今穷的连门都装不起了么?若不是你府上的下人紧闭大门,胆大包天的将我们拦在外面,我们会撞门么?” “我谢府的大门若不关紧,放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可怎么好。”陆蘅仍旧笑看着秦元桢等人,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仿佛在看一群垃圾一般,同眼前这三人此刻的神色所差无几。 当然,也紧紧是那股清高劲儿,陆蘅无论是柔弱时还是刚强,永远也不会像眼前这几个姑娘一样神色狰狞,大多数时候她哪怕对路边的乞丐都是平和的。 可是这不代表谁都能趁着她落难时来找事。 她是谢夫人,姿态本该比她们高。 “谢夫人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杜音微微蹙眉道:“我们父亲在朝中同谢将军私交甚好,如今谢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姐妹几个今日特意来看看谢夫人,你闭门不见是什么道理?” 杜音心中清楚,今日她们几个虽然是上门找事的,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不然欺辱谢将军遗孀的罪名她们几个可当不起,方才撞门时,街上零星几个路人,她让下人去给了点银子,威胁了一番,估计也不敢乱说什么。 谢府如今冷清的很,就是回头陆蘅闹起来,也没有说理的地方。 她们认准了这一点,便敢如此肆意妄为。 “就是啊!”魏澜反应过来杜音这话里的意思,连忙道:“你说你府上的大门是我们撞坏的,你有什么证据?谢夫人可别血口喷人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给她们点教训(上) 陆蘅双眸微微眯起,眼前这几个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仗着他谢府如今落魄。想上门找她麻烦? 殊不知冷清有冷清的好处,若是她今日失手给她们点小教训,她们出去说是她做的,又有谁会信呢?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陆蘅不想对几个姑娘家动手。 “所以你们废话这么多,今日前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教养!”杜音蹙眉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便实话实说,我们几个今日前来,就是给已故的谢将军讨个说法!” 陆蘅微愣了片刻,被气笑了:“你们几个,替我夫君讨说法?” 她本以为是因为舒尘,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断没想到她们扯出了一个最滑稽的理由来。 陆蘅也未多言,只是说这话时,眉眼间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的杜音和魏家姐妹有些羞赧。 是啊,她们又不是谢将军什么人,哪里轮得到她们替谢忱讨说法?还是同他的夫人讨说法。 魏浅羞恼道:“你还知道将军是你夫君?谢将军如今尸骨未寒,你便同舒大人不清不楚的,你……” 魏浅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不就生的好看了些,就算自己比不得她,可这京中比她出色的贵女却又不是没有,若是旁人,她或许也不会如此不甘心。 可既是陆蘅便罢了,可陆蘅偏偏如此…… 想想自己对谢忱这些年来的痴心,魏浅忍不住替自己感到不甘,想到如今谢将军死了,自己连替他抱不平的立场都没有,更是忍不住悲从心起,眼尾微微泛红。 陆蘅面色沉了下来:“你说我同谁不清不楚的?” 陆蘅如今被舒尘搞得头疼,这些人若是说她同旁人不清不楚的便罢了,左右造谣一张嘴,她自己问心无愧便罢了。 偏偏她面对舒尘时,做不到同他彻底断了往来,彻底伤了他的心,总归是问心有愧的。 提起舒尘,陆蘅仿佛被人触了逆鳞,浑身的气势瞬间冷了下来。 几人被陆蘅这目光震慑住,回过神来,秦元桢双手环胸,冷嗤道:“谢夫人装什么糊涂,当初虽然是舒大人当众说出了爱慕你的话,可真以为咱们不清楚其中原委,舒大人如今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独独看中了你?说到底,还不是你存心勾引。” 魏浅自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冷眼看着秦元桢和杜音因为舒大人的事数落着陆蘅:“陆蘅,你少装糊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存的什么心思,真以为外人不清楚?” 陆蘅:“……” 有时她想不通,同为女子,为什么有些女子的想法如此刻薄,难道被地痞流氓调戏了,还要怪女子自己不检点么? 没有这种道理!陆蘅耐心耗尽,准备给这几个聒噪的姑娘一点小教训,让她们长点记性,日后没事别闯别人家的门。 陆蘅目光淡淡的自这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秦元桢身上。 从这几人进门后,秦元桢开口最少,可若没人组织,这些蛮横的大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上门,她们只是蛮横,又不蠢到不怕事,定然有人煽风点火。 而背地里煽风点火这人,怕是最想将自己摘干净,从进门到现在,陆蘅便留意到了,秦元桢除了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话后,便始终冷眼旁观。 陆蘅从秦元桢面上收回目光,示意赵嬷嬷添了盏热茶后,茶杯刚递到她手中,突然飞了出去,好死不死的砸在了秦元桢头上。 只听咚的一声,那白瓷茶杯在秦元桢脑门上砸出了个包,滚烫的热茶泼了她一脸。 秦元桢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陆蘅,一旁的杜音和魏家姐妹也傻眼了,似乎想不通那茶杯是怎么飞出去的…… “不好意思,没端住。” 陆蘅说罢,赵嬷嬷连忙道:“老奴这就去给夫人换杯新茶。” “谢夫人,你疯了是不是?!”几位姑娘反应过来后,杜音连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替秦元桢擦去了面上的水渍:“秦小姐可是秦国公之女,你胆敢拿茶盏砸她?!” “疯了?或许吧……”陆蘅淡淡道,她觉得自己如今活着的状态确实像疯了,不过她疯归疯,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怒火或者不甘迁怒到别人身上,仍旧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怪只怪,这些人在这种时候撞上门来。 “不过,杜小姐说我用茶盏砸她,你有什么证据?” “我们都看见了!”魏浅厌恶的蹙起眉头:“谢夫人,我们今日好心上门宽慰你,你区区一个寡妇,非但不领情,还出手伤人,你还当如今的谢家是昔日的谢家么!” 她们这些人,她陆蘅得罪的起谁! “呵……是啊,你们这么好心上门安慰我,又都是王公贵女,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好端端的怎么会出手伤人呢?”陆蘅眸色陡然犀利了起来:“倒是你们,平日里同我谢府并无交情,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上门来安慰我什么,而且诸位今日命人撞我谢府大门时,应该有路人看见了吧?嗯?” “你?孤苦无依?”看着眼前堪称张狂的陆蘅,秦元桢气的咬紧银牙:“谢夫人真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无耻。” “秦小姐说的是。”陆蘅轻笑了声,倒是坦然认下了自己无耻的罪名:“所以,我今日就是关上门对诸位小姐做了什么,貌似也没什么关系吧,你们说是与不是?” “谢夫人,你要做什么?我们今日也是带了下人来的,你敢!” “几位小姐上门闹事前都没打听过么,我谢府的侍卫虽然比不得谢家军,可论功夫,也不是寻常府上的侍卫能敌的,你们若是觉得那些侍卫能保住你们,尽管试试。” 陆蘅笑的仿佛一个眼看猎物乖乖送上门的猎人,几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时间没了主意,杜音和魏家姐妹不由得看向了秦元桢,那目光似乎是在寻求她拿个主意,毕竟这次前来,是她提议的。 秦元桢被这二人看的双颊微微泛红,随后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这几个蠢货!居然会被陆蘅震慑住,这是生怕陆蘅不知道是她怂恿她们上门闹事的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给她们点教训(下) 不过转念一想,她今日进门后明明没说几句话,陆蘅这个贱人却将茶杯摔在了她的头上,这说明什么? 这个贱人或许早就看出端倪了!思及此,秦元桢心头猛的一跳,再次看向陆蘅的目光也变了。 眼前的女子神色淡淡,带着几分鄙夷厌恶,只是她无论是笑还是嘲讽,情绪貌似都难以抵达到眼底,此时的陆蘅在秦元桢眼中,就像个毫无情绪可言,却将她一看到底的怪人。 好比此时,她们上门闹事,陆蘅或许根本没往心里去。 秦元桢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后,有些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谢夫人,你不用说这些话吓唬我们,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那个有谢将军护着你的谢夫人么?就连陆大人夫妇如今都不肯认你这个女儿了,而我们这些人都是王公贵女,就算没有证据是你打的,今日我们这样从你谢府出去,你也脱不了干系,我没记错的话,谢小公子如今还在宫里,谢夫人若是不怕回过头来我父亲参你们谢府一本,尽管试试!” 陆蘅闻言索性沉默了下来,她懒得同秦元桢解释,秦国公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闹到陛下面前去,且不谈谁对谁错,一旦落下个欺辱已故将军遗孀的名声,这个人他们这些高门大户丢不起。 更何况,宋景迟还想利用一宝掌控谢家,更是不可能因为这点事上纲上线。 杜音和魏家姐妹闻言回过神来,见陆蘅不答话了,以为她害怕了,魏浅连忙道:“元桢说的在理,陆蘅,如今谢家已经风雨飘摇,就算你自己不要脸面,也别继续给已故的将军抹黑了!我们今日来,也不是同你废话的,我警告你陆蘅,你若是敢做出半分对不起谢将军的事,我魏浅就算拼上性命,也定要同你没完!!” 魏浅说罢,仿佛想起了死去的谢忱,眼眶不由得又红了。 “……” 陆蘅怀疑她是被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感动哭了。 秦元桢安抚般的握住了魏浅的手,她没想到,这个陆蘅比她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而且陆蘅既然看出来今日之事是她怂恿的,那她会不会猜到,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拉魏家姐妹和杜音这三个蠢货前来做垫背的。 秦元桢有些慌乱的想着,目光对上陆蘅漆黑的眸,今日这个麻烦是注定找不了了,秦元桢有些后悔今日找麻烦的决定,此刻只想趁着陆蘅被自己震慑住了,快点走。 若是被这三位小姐知道她们被她利用了,怕是要同她不乐意。 虽说她贵为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并不在乎这几个棋子会不会同她翻脸,可为了陆蘅得罪人,总归是不值得的。 “咱们走,别和贱人一般见识,今日白来一遭,简直是对牛弹琴!” 秦元桢愤愤说罢,拉着魏浅正准备离开,陆蘅声音轻飘飘的传了来:“你们就这么走了?” “谢夫人什么意思?” “你没完了是么!” “我谢府大门的钱你们还没还呢,而且你们今日不是前来警告我的么?” “谢夫人,我们方才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杜音也隐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看秦元桢这反应,想来其中有诈。 杜音此时还想不到,自己和魏家姐妹受了秦元桢的算计,牢牢拉着秦元桢的手,看着陆蘅,叹了口气道:“谢夫人,我们今日前来所言,也是为了你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眼下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和手段,勾了舒大人的魂儿去,就算是找到了新靠山,若是舒大人他日那日厌弃了你,你一个嫁过人的,也断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陆蘅微微挑眉道:“所以?” 杜音见陆蘅这样子,仿佛听进去了,稍稍松了口气道:“你我都是女子,我深知你如今的不容易,好心劝你一句,可你若本本分分的做你的谢夫人,还能落得个忠贞的名声,过几年再嫁也无可厚非,凭你的姿色和出身,就算嫁不了高门大户,找个良人也并非难事,若你如今执意要勾搭上舒大人,就算能得一时的安稳,小心最后自掘坟墓!所以我好心劝你一句,别起太多不该有的心思。” 杜音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陆蘅当年被抱错,如今好不容易嫁到谢府,又遇到这种事,同为女子的杜音深知她的不易,除却陆蘅某些不知检点的行为她有些看不顺眼外,杜音还是愿意指点她两句。 舒大人,不是她肖想的起的。 陆蘅莫名有些想笑,明明是舒尘当中众人的面胡言乱语,这些人偏就认定了她存心勾引,这世间对女人未免太过不友善。 不过眼前这几位千金大小姐除了平日里被宠坏了,刁蛮了一些外,倒也没什么太坏的心眼儿,除了这个秦元桢…… 杜音说教完后,正准备离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谢夫人存着什么心思,在下怎么不知道?杜小姐能否同在下说清楚?” 话落,舒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着了身便装,最寻常不过的青灰色的薄衫穿在他身上,宛若青竹一般,凭填了几分雅韵。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正是最好的年纪,如果他恰好各方面都极出挑,一举一动间便能轻而易举的牵动少女萌动的春心。 秦元桢四人当中除了魏浅外,都不禁红了脸,很快却又被慌色所取代。 “舒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几位前来找麻烦的姑娘脸色一变,尤其是秦元桢和杜音,脸色瞬间煞白。 “从你们撞完门后没多久,便来了。” 秦元桢和杜音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她们刚刚面对谢夫人时那盛气凌人的模样,难道舒大人都看见了? 未出阁的女孩子无一不想给自己的心上人留下好印象,秦元桢和杜音也不例外,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对于自己今日一时冲动前来闹事后悔不已。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杜音仔细想了下自己方才的表现,她的态度虽也算不上客气,可是比起魏家姐妹来要好许多,甚至还好言相劝了几句。 杜音满面红霞的看着舒尘:“大人既然早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原本想进来的,见你们同谢夫人“相谈甚欢”,便止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扯破脸 好在舒尘并不在乎她们的真实嘴脸如何,凉凉的开口道:“方才你们几个劝诫谢夫人,要她离我远些?” 阿蘅躲他已经躲的够厉害了,她们居然还敢劝她同自己保持距离,简直该死! 秦元桢等人不答话了,魏澜壮着胆子道:“我们也是为了大人和谢夫人的名声着想,只是方法不当,让大人见笑了。” “这话魏小姐应该同谢夫人说才是。”舒尘仍旧笑着,只是那笑容却微微泛冷:“不过有句话,在下不得不纠正各位小姐一下,谢夫人从未做过任何出阁之事,一切都是在下一厢情愿的,几位小姐若真是替谢将军抱不平的话,尽管来相府,将这道理讲给在下听,会比较好!” “……” “不可能!”几位姑娘错愕过后,杜音率先开了口:“凡事总有缘由,舒大人倒也不必为了袒护谢夫人,说出这种话来。” 换做平时,杜音见到舒尘紧张害羞的话都说不清楚,更别提像此时这般出言顶撞了,可人一生出妒火来,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杜音觉得舒尘就是为了袒护陆蘅,再胡言乱语。 世间女子千千万,舒青珩如今这身份,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他又是极其聪慧自持的人,哪里就被她陆蘅迷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呢?杜音认定了就是陆蘅存心勾引的,一定是! “有什么不可能的?”舒尘似乎被她这话气笑了,不过那讽刺的笑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里清冷疏离的模样,令人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人是位高权重的的丞相大人,而此时,他被眼前这几个姑娘惹怒了。 “舒某同谢夫人关系如何,也不是诸位小姐该插手的,你们今日仗着谢夫人孤苦无依,假借探望之意,实则上门欺辱,是为何故?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孤苦无依?上门欺辱? 杜音和魏家姐妹一时有些无语,心说她若是孤苦无依,您来是做什么的。抛开这个不谈,这位谢夫人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到底是谁欺辱谁? 不过杜音三人虽然刁蛮,还算讲义气,尽管在舒大人面前丢了脸面,却也并未将秦元桢供出来。 三人并未注意到秦元桢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心直口快的魏澜拉过秦元桢,怒道:“大人您既然早就来了,方才发生了什么想来您听的一清二楚,元桢的额头都被谢夫人打破了,到底是谁欺辱谁?!” 魏澜毫不在意的对上舒尘清冷的桃花眸,她可不是杜音,爱慕舒尘爱慕的如痴如狂,见着舒大人便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 如同对谢忱一般,魏澜对舒尘那点爱慕之心,同寻常女子差不多,仅仅是最浅显的喜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且比起这位舒大人,魏澜自认自己昔日对已故的谢将军的爱慕之情更重一些,可无论是哪个,若是惹得她不快了,她也不屑于再给他们好脸色。 舒尘却没理她,目光落再秦元桢身上,秦元桢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扯了扯魏澜的衣袖:“算了,都说不和她一般见识了,咱们快走吧。” 若说方才被陆蘅发现了她的目的的秦元桢只是恼羞成怒,此时被舒尘撞见,秦元桢有些无地自容了起来。 这个年纪大的姑娘都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秦元桢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她那日主动上门,存的什么心思,舒大人心里明镜儿似的。 杜音转过头来蹙眉看她:“你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回去后定要告诉国公大人。” 虽然她觉得丢人,想快点离开,可她们若是就这么走了,反而更丢人。 而且秦元桢是她们当中身份最高,脾气最大的,这种时候离开,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作风。 “真不用啦,咱们快走吧。” 秦元桢简直快被杜音烦死了,心说挨揍的是自己,又不是她杜音,哪来那么多废话?她不是爱慕舒大人么,难道就不觉得丢人么? 她此刻只想落荒而逃,继续待下去的话,一会儿只怕会更丢脸。 舒尘显然没准备放过她,轻笑了声:“秦小姐留步,今日既然在谢府撞见了,在下便同你道个歉吧。” “道歉?道什么歉?” 杜音等三人一头雾水,舒尘却没理会秦元桢陡然惨白的脸,道:“前两日秦小姐来在下府上,在下态度有些苛责,秦小姐愤然离去后,在下想了想实在不该如此,有些愧疚,今日恰好见到秦小姐,便同你道个歉好了。” 舒尘说这话时,神情极其诚恳,仿佛真的再反思他做错了什么,放下他丞相的身段,再同秦元桢道歉一般。 他生的干净儒雅,此刻对着秦元桢温润一笑,却令秦元桢感到遍体生寒。 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狠呢?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半分颜面都不肯给自己留。 秦元桢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生生撕扯在地上,用力的踩着,然而踩她的那个人,此时正微微作揖,对她温和的笑着道歉。 杜音和魏家姐妹二人的目光此刻似刀子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 长久以来,秦元桢将自己的心思藏的极好,甚至杜音私下里曾问她有无爱慕的公子时,秦元桢都一口回绝说并无,对于杜音和魏澜爱慕舒尘一事,秦元桢也始终不曾表现出什么,偶尔还会假意替她们二出谋划策。 比如,这次上门找陆蘅麻烦,而她自己却装得一派清高。 这三人都不是傻子,秦元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主动上门去找舒大人还能是因为什么?就算有什么正事,秦国公府难道是没人了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主动上门? 而且听舒大人那语气,秦元桢八成在他那儿吃了闭门羹…… 秦元桢因此恼羞成怒,想来找陆蘅的麻烦,但自己一个人又不敢贸然行动,所以将她们三个骗了过来…… 想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后,杜音和魏浅魏澜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若秦元桢仅仅是因为自己不敢上门,从而劝她们一道前来倒也没什么,毕竟她们三个对陆蘅的不喜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秦元桢,可秦元桢这分明个是拿她们当傻子戏弄呢!非但如此,还害的她们几个在舒大人面前丢了颜面。 可笑她们三个武将出身的女儿家,自小便被教导凡事要讲义气,到了这份儿上还未曾想过将秦元桢招出来! “秦元桢,你可真行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掌中棋 杜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羞愤的看了舒尘一眼,拉过魏家两姐妹低声道:“咱们今日这是被人当傻子戏弄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走吧!” 杜音说罢,转身对着陆蘅行礼道:“谢夫人,我们三人今日也是听信了谗言,我替自己和魏家姐妹给您道个歉。” 杜音说罢,自怀中掏出二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这银子,是赔谢府大门的钱。” 魏浅和魏澜有些拉不下脸来道歉,却还是默默掏出了身上的银子,放到了桌子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早就看出这一切是谁人指使的陆蘅倒也并非真的想同她们计较什么,淡淡道:“银子我便收下了,劳烦诸位小姐记着,我们谢府如今只是遇难,不是倒了,就算我谢家真的无人支撑,也是将门忠骨,由不得外人来砸我谢府的门!” 杜音等人更加羞赧,这个道理她们岂会不懂,只是一时听信了秦元桢的谗言,一时冲动,此时知道被人戏耍了,后悔不已。 好在陆蘅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这几人真的知错了,笑道:“我知道,诸位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蒙骗,这次便不同你们一般见识,日后交友切要慎重。” “您说的是!” 杜音神色阴翳的看了秦元桢一眼,和魏家姐妹离开了。 “阿音,你们听我解释……” 秦元桢面色惨白,怨怪的看了舒尘一眼,黑着脸追了出去。 那三人哪里肯听她废话,非但没听她解释,反而加快了脚步,率先上了马车愤然离去了。 秦元桢站在门前,气的浑身发颤。 她从小到大都未遭遇过这种事,因为她是秦国公唯一的掌上明珠,父母溺爱,身边所有人都围着她转,谁敢得罪她,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虽然不是皇城中的公主,但秦元桢始终觉得,自己的娇贵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公主,无论走到哪,所有人注定就该围着她转的。 可她在这短短几日内,先是被舒青珩因为区区一个寡妇拒绝了,本想给这水性杨花的陆蘅一点教训,可是又弄成了这样,破了相不说,还因此得罪了杜音和魏家姐妹,还在舒青珩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 虽然她从未将这三人放在眼中过,可一向被这三人追捧惯了的秦元桢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站在谢府门前愣了好一会儿的神,秦元桢堪堪回过神来,上了马车后,眸中浮现出一抹怨毒。 她生来尊贵,没人能这么对她! 秦元桢想起舒大人此时还在谢府,和陆蘅一起,便觉得一阵恶心。 男女有别,他们二人如今居然光明正大到这种程度,这是不要脸了?那就别怪她不顾及他们二人的名声,这是他们自找的!! 秦元桢等人离去后,堂屋内只剩舒尘和陆蘅二人。 昔日无话不谈的姐弟二人此时相对无言了半晌,舒尘才来到陆蘅身旁坐下,似乎想拉她的手,犹豫了半晌,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温声安抚道:“阿蘅,我来晚了,有我在,日后没人敢上门找你的麻烦,你别将这些事放在心里。” 陆蘅神色未变,冷冷的看着舒尘,令人看不出她此时心里再想什么,舒尘微微收拢的掌心却莫名沁出些汗水。 “舒大人今日来的倒是及时。” 一句舒大人,令舒尘脸色有些难看,只是面对陆蘅时,他脾气好的出奇:“我说过,谢将军如今不在了,我会护着你,我确实命身边的人在谢府外,随时留意着谢府的动静……” 舒尘说罢,担心她生气,解释道:“我没有派人监视你的意思,我派去的人只是守在谢府外,若是有异样,便来禀告于我,我知道你自己也能处理这些麻烦,可万一有我能帮得到你的呢。” 陆蘅没答话,微微垂下眸去。 她眼睫浓密且长,在眼脸上投下一层阴影,成功遮盖住了眸中的失望。 她的猜测应验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宋景迟那句,你迟早会见到谢小公子是什么意思,陆蘅猜测了许多,她最确信的,便是此事或许同舒尘有关。 阿尘对她死心塌地,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爱慕一个有夫之妇,凭他的性子,都这么做了,怎么可能仅仅止步于此? 他想必料定了若是自己前来谢府提亲,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除非他用强的。利用自己如今的身份权势来威胁她。 可若太过强势,定会伤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他应该不愿意,也不敢这么做。 最好的办法便是,去求宋景迟。 如今宋景迟多想将舒尘培养成心腹不言而喻,若舒尘以效忠他为代价,让他赐婚,陆蘅相信,宋景迟虽然觉得荒唐,却一定会同意这笔交易。 此事对于宋景迟而言,看似不过是一张圣旨的事,可这张圣旨若是立下,宋景迟必然会遭受京中百姓的唾骂,因此,宋景迟下旨前,必然要给外人营造出一种,舒尘和她之间,是你情我愿的的错觉,而他作为帝王,只不过是想安置好谢将军的遗孀,顺便成全一对儿有情人罢了。 舒尘如今一而再的出手帮她,同谢府往来的亲近,越能营造出这种假象,到时候在对外传出些流言蜚语,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到时候就算有骂声,骂她的怕是更多。 至于她到时候会不会同意这桩亲事……如今一宝还在他宋景迟手里,宋景迟不怕她不同意。 她仿佛是一枚棋子,而舒尘,才是那个掌棋人,仿佛她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清楚这一切后,陆蘅心中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 只觉得阿尘变了,不在是当年在青坪村,那个她说什么便听什么的弟弟。 他变成了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男人,仿佛她注定是他的一般,嫁过人,心里没他,都没关系。 她这些年费尽心思,想让他出人头地,最后反而是自找麻烦么? 陆蘅心头出奇的有些怒了…… 第三百六十章 利尽而散 “阿蘅,你在想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陆蘅重新抬起头来看他,舒尘神色有些紧张,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关切道:“是不是秦元桢等人惹得你不高兴了,都怪我。” “没有。”陆蘅收回目光,道:“我就是在想,秦小姐那性子,回去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都说了,有我呢。”舒尘淡淡道:“我晚些便去国公府赔罪,秦国公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今日我本也不想那么下秦小姐的脸面,只是若非如此,她怕是不会长记性,万一下次再带人前来找你的麻烦,而我又恰好不在怎么办。” “我自己能解决。” 陆蘅声音闷闷的,舒尘微愣后,笑道:“也是,你怎么可能被她们欺负了去,不过阿蘅,我不放心。” 舒尘如今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再努力替她将一切麻烦事摆平。 他也确实做得很好,虽然他比她小三岁,可比起同龄男子,不知要成熟稳重出多少。 陆蘅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开口道:“阿尘,秦元桢会怎么做,你真的猜不到么?” 秦元桢就算再蠢,今日上门闹事的事也绝对不会同秦国公讲,除非她想挨骂。 可秦元桢又断然咽不下这口气,恰好今日撞见了舒尘私下来府上见她,这话若是传出去,外人不知该怎么想。 舒尘神色微微僵硬了片刻,在陆蘅目光的注视下,也未继续装模作样,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去:“阿蘅,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陆蘅轻笑了声,舒尘哪里是考虑不周,他就是考虑太周全了。 如今离宋景迟赐婚的条件,就差他们二人两情相悦的流言蜚语传出去,秦元桢可不正是个最好的契机么。 或许从秦元桢去舒府那一刻开始,舒尘便在心中筹划好了这一切,不然凭他这性子,不喜欢秦元桢顶多打发走,怎么可能将秦元桢气成这样。 陆蘅指甲仅仅剜进肉里,半晌,才缓缓松开,神色已已然恢复了平静:“阿尘,我想见见一宝,你有办法帮我么” 舒尘:“……” 反应过来陆蘅说了什么后,舒尘心头一闪而过一抹狂喜。 陆蘅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他最了解陆蘅,她性子倔起来比石头还硬,这么说,便相当于同意他出手帮她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对了,谢府的门我马上就命人给你安上。” “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你了。” 谢府是谢忱的谢府,门面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舒尘顿了下:“行,那我先走了。” 陆蘅起身送舒尘离开后,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身后,赵嬷嬷见状忍不住道:“夫人这是想通了。” “想通了。” 陆蘅深知赵嬷嬷的本意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只是以为她想通了,如今攀上舒尘这颗大树才是聪明之举。 陆蘅想通了,确实因为认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面对阿尘逢场作戏,舒尘想算计她,而她如今需要将一宝救出来。 如果注定要被舒尘和宋景迟当成棋子算计牵扯进去,倒不如她自己主动跳进去,利尽而散。 如今舒尘年轻有为,前路坦荡,陆蘅日后也不想再同他有任何牵扯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愚蠢的宋景迟 舒尘自然不知道陆蘅心中所想,因为陆蘅突然松口,从谢府回到舒府后,上扬着的唇畔都不曾落下来过,直到感受到下人狐疑的目光,这才收敛了笑,着手办起了陆蘅嘱托的事。 有他开口,陆蘅很快便得到了宋景迟的同意,入宫见一宝。 陆蘅入宫后,前来迎接她的人是宋景迟的贴身太监,名义上给她引路,实则为了监视着她,不要同一宝胡言乱语。 早就料到宋景迟不会掉以轻心,陆蘅也未多言,随着那太监前往大内监牢,途经御花园时,听见园中传来一阵靡靡之音。 感受到陆蘅狐疑的目光,太监笑道:“是陛下,近日司乐坊出了一位妙音娘子,声若空谷黄鹂,陛下时常喊她来唱小曲儿解闷儿。” 陆蘅闻言,也未多言,心道宋景迟如今这日子过的还真是不错,才坐上这位置没几日便学会享乐了,当真以为如今天下太平了? 陆蘅收了眸中的讽刺,随着太监来到了监牢。 如宋景迟所言,他并没有亏待了一宝去,吃穿用度虽然比不得在谢府那么奢侈,可比起其他犯人不知好上多少。 唯一不同的是,一宝并未像其他犯人那样关在一起,而是单独的关在一处密不透风,类似于小黑屋的地方。 屋子里有桌椅板凳,还有一张床,却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屋内光线极其昏暗,一个人被单独关在如此安静的地方几日,足以消磨掉一个人的心智,大人在这种地方待上几日怕是都要疯了,更别提一个小孩子。 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宝微微抬眼,见陆蘅来了,暗淡的眸色总算亮了几分:“嫂嫂,你怎么来了?” 宋景迟居然会允许嫂嫂来见他,一宝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陛下不会一直不允许我来见你,不过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就是来看看你在牢中有没有受欺负,这里是不是住的不舒服。” 碍于那太监守在门前,有些话陆蘅说不得,只能说的隐蔽些,好在一宝足够聪明:“我没事,比起兄长上阵杀敌,我受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不过是在这黑屋子里关几日罢了,虽然无边的寂静令人心里无比恐慌和不安,可他们谢家的男儿天生心智比寻常人坚定的多,这几日他便在心中默默想着嫂嫂教给他的刀法,安静下来反而找出了昔日的许多错误,只觉得自己若是出去后,刀法能精进许多。 只是,他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昔日在府中,三年仿佛一晃眼的功夫便过去了,可是被关在宫里仅仅几日,他便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三年不知多久才能熬过去。 若说一点也不慌是不可能的,可此刻面对着陆蘅,一宝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就是再关我几年也没什么关系。” “我会将你救出来的。” 一宝一愣,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蹙眉道:“嫂嫂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做什么。” 想起那个对嫂嫂居心不良的舒青珩,一宝面色铁青:“嫂嫂,若是真有人以我威胁你,做了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那个人最好抱有我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他!” 对上一宝冰冷的眸,陆蘅有些错愕,某一瞬间她甚至有种,一宝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可这终究只是她的错觉罢了,一宝才多大。 陆蘅笑道:“嫂嫂自然不会违背自己心意去做什么事的。” 她怎么可能和舒尘之间有什么,阿尘利用她在先,她不过是使了一招反间计罢了,一宝担心的永远不会发生! 只是为了安抚一宝的情绪,陆蘅只能暂时瞒着他,免得他再牢中胡思乱想什么。 一宝又道:“嫂嫂,兄长下葬了么?” 陆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之后,二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半晌,一宝主动开了口道:“兄长没了,还有我呢,咱们谢家倒不了。” 陆蘅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这时,守在一旁的太监上前,笑眯眯道:“将军夫人,陛下之给了您一炷香的功夫,时候差不多到了。” 阴险如宋景迟,哪怕派人来看着她仍旧不放心,只给了一炷香的功夫,陆蘅看了眼一宝,道:“无论你如今是何处境,切记莫要堕了谢家的风骨。” 陆蘅也未多说,一宝却明白了陆蘅话里的意思:“我省得。” 宁死,也绝对不为宋家的鹰犬! - 陆蘅自宫中回府后,京中很快便传出了关于陆蘅和舒尘之间的流言蜚语,陆蘅心知是谁将这些流言传出去的,索性装作听不见,每日安静的打理着谢府的事物,闲暇时便是坐在院中发呆,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只是见过一宝之后,舒尘对谢府的照顾越发明显了起来,无论陆蘅需要不需要,他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陆蘅早晚是他的人。 只是这份雷厉风行再面对陆蘅时,总是格外收敛。 比如舒尘每次来谢府见她时,每次都会便装从后门进来,来后也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陆蘅忙时,他便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发呆时,他便坐在一旁陪她说说话,绞尽脑汁的哄她开心。 看着这样的舒尘,陆蘅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陆蘅这几日总是忍不住想,自己当初一腔热血的帮他,对他好是不是做错了,二人之间就算没有那么亲近,如今大概也不会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好在舒尘足够尊重她,如今这种进展,舒尘已经很满足了。 - 这日,宋景迟终于将谢家军彻底审问完了,还特意单独审问了几个谢家军中最重要的将领,询问了一番西洲的情况。 宋景迟也并非全然掉以轻心,当初西洲人来势汹汹,谢忱逼退西洲蛮子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这几日来宋景迟甚至再想,自己下狠手将谢忱除掉的事,是不是太冲动了,若西洲人再次来犯,他上哪再找一个战无不胜又服从于他的将军呢?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回答的如出一辙,都道谢忱将西洲人逼退,令西洲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外敌不再次入侵。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这些人就算提前对口供也不会这么及时,更何况,军中难免有敌对之人,口径还能如此统一。 足以证明这些人没说谎,思及此,宋景迟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暗怪自己杞人忧天。 很快却又因为自己的英明决断,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扮猪吃虎 父皇犹豫了一辈子,到死都没狠心除掉谢忱,或许是不敢,又或许是他的举动被谢忱察觉到了,这些年来谢忱用一种无形的方式牵制着他。 对此,宋景迟心底是有些不屑的。 谢忱又如何,不过区区一个将军罢了,百姓将他传的神乎其神,这样下去,早晚要威胁到他的皇位。 好在如今轻而易举的除掉了这个隐患,宋景迟不信,给他几年时间,他会培养不出第二个谢忱来。 宋景迟小小得意后,在心中描绘出了他日宏图,也奋发图强了起来,日子一忙碌,变过的格外快,转眼便入了夏。 这日,宋景迟批阅完奏折后,在御花园内的躺椅上,左拥右抱着两个宠妃听曲儿,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让人将关押在牢中的谢小公子谢思故带了上来。 距离一宝被抓进宫至今,他已经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牢里三月有余。 宋景迟像一宝这么大的时候,曾因为被人陷害,也被关起来过。 那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偏偏他又不够聪明只知道一味的犟嘴。 被盛怒的父皇关押在小黑屋中几日,才被放出来,这种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不见天日,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东西,人便犹豫胡思乱想。 他先是委屈不甘,后又意识到自己人微言轻,在所有证据指向自己时,或许认下惩罚好能轻些,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可自己非但没认下来,还因为愤怒言语冲撞了父皇,看在父皇眼里,会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还嘴硬,以后会不会因此更不喜欢自己? 那时他忍不住在心里自我怀疑,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蠢了,以后万一有人故技重施陷害他怎么办?他能忍一次两次,难道要忍一辈子么? 那短短几日,小小年纪的宋景迟心路历程无比丰富。 所以被单独关在暗无天日,又极其安静的环境下有多折磨人宋景迟比谁都清楚。 他当初还只是被关了几日。心智便被摧毁的不堪一击,被放出去后,对不信任自己的父皇几乎是感激的,当初的他二话不说,便认下了不是自己做的事。 人越是在那种环境下越容易胡思乱想,加上谢府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况复杂,所有重担一瞬间压在了谢府这位小公子肩上。 任他们谢家人的心智再坚定,足足三个月,他就不信,那么一个小孩子会忍住不胡思乱想,也该快被逼疯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小公子被带到他面前时,面黄肌瘦,神色颓然,看状态,几乎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一宝跪在地上后,一言不发。 宋景迟心中冷笑,面上确露出一抹吃惊的神色:“短短数月,谢小公子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是牢中的奴才虐待你了?” 说罢,佯怒道:“一群混账东西!来人……” “没有。”一宝摇了摇头,对着宋景迟磕了个头道:“陛下,您能不能将我关在普通的牢里,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 “……” 宋景迟见状,心说果然,这娇贵的小少爷快受不了了。 “这怎么行!”宋景迟蹙眉道:“大内监牢中关押的可都是一些死刑犯亡命徒,就算将你关在他们隔壁,每日面对那些疯子,难免会影响到你,朕如今受外界所迫,不得不将你关押起来,可你谢家这些年来忠心耿耿,你年纪又小,朕如何能让你在监牢中日日面对那些疯子。” 一宝没答话,就见宋景迟假惺惺的又道:“朕这几日一直在想如何处置你,你作为谢老将军唯一的血脉,如今这年纪又是稳固根基的好时候,若是就这么关上三年,朕担心白白耽搁了你。” 一宝仍旧没答话,只是眸中却划过一抹期待,因为宋景迟这话中将他自牢中放出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宋景迟见状,忍不住笑了,心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原本他还因为谢忱的原因,担心这谢小公子会不会也是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想对付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宋景迟也没继续卖关子:“朕感念你们谢家这些年来的功绩,决定先将你从牢中放出来,原本此举受到众大臣的反对,不过朕意已决,不过放你回府是不可能的,朕会请最好的先生教导你,你便再宫中,同朕的几位皇子好好习武,他日继承你兄长的衣钵,替朝廷效力,也算将功折罪了。” 宋景迟说罢,命人带来两位中年男子,这两位男子一宝并不陌生,是宫中教导皇子们习武的大内高手,以及教导皇子们们读书的先生,教导武功那位,叫陈梁兴,教书的大儒名为谭正,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能够教导皇子的,不仅武功高强,才学过人,最重要的是,对宋家绝对衷心,寻常王孙公子是没有资格让这二人教导的。 皇帝看似待他不薄,日后教导他是一方面,不断地引导他如何成为一条忠于宋家的忠犬,怕才是宋景迟的主要目的,如今表面上对他格外开恩,只会引得旁人不满,待他三年学成,嫉恨他们谢家的人只多不少,他更是只能牢牢靠稳宋家这颗大树。 一宝心中冷笑了声,宋景迟本事不足,可在后宫长大,阴险倒是丝毫不逊色于老皇帝,若他真的只是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怕真被他算记着了。 可兄长这些年教导他严苛的令人发指,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为的,就是哪一日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作为谢家唯一血脉的他,能将谢家撑起来,就算他做不到,能自保不沦为任何人的走狗也是好的。 故而哪怕此时他心中百般思量,面上丝毫不显。 听闻自己非但不用继续被关在牢中,还可以想昔日那样读书习武,一宝神色激动,重重给宋景迟磕了一个头,不难看出他对宋景迟的感激之情,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引得宋景迟和一旁的几位娇妻美妾开怀大笑。 第三百六十三章 藏拙 宋景迟高兴的同时,心中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痛快。 父皇生前教导他们时,偶尔会提及谢忱两句,毕竟他们这些皇子同谢家的儿郎比起来,确实略显平庸了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家这些皇子时常被拿来同区区臣子之子的谢忱作对比,心中难免有些忿忿,宋景迟亦然。 如今,谢家唯一的独苗,谢忱最在意的幼弟被他戏弄于股掌之间,因为他的一点小恩小惠,感激涕零成这样子,他日无论成器与否,都会成为他手下一条狗,到时候整个谢家,和谢家军,便会心甘情愿的效命于他。 谢家,算得了什么? 宋景迟觉得自己此举实在英明,笑道:“你也不必谢朕,朕不是白白放你出来的,既然要习武,那便先让先生看看你的水平,你平日里最喜欢的武器是刀是么?正好,朕的几位皇子也有喜欢练刀的,此时估计在习武场,你便一同前去,让先生看看你的根基如何。” 宋景迟十三成亲,十四便做了父亲,如今长子和一宝差不了几岁,在同龄孩子中武功也算数一数二的,他倒要看看,谢家的小公子能比他的皇儿强多少。 “……” 一宝沉默着随着先生和宋景迟一道来到习武场时,除了侍卫,宋景迟为数不多的几位皇子也在,大皇子宋昱挥舞着手中长刀,挥砍着眼前的一个草人,手中的长刀挥舞的漂亮利落,周围太监宫女们纷纷拍着马屁。 宋昱冷哼了声,眉眼间满是骄傲,然而还不待他骄傲多久,一盆冷水便迎面泼了过来。 “没吃饱饭么?挥舞起刀来软绵绵的。”开口的是宋景迟,他蹙眉看着自己的儿子:“练习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自己本身不是习武的材料,年幼时文才武略没有一样令父皇满意的,可正因为如此,宋景迟对自己的几位皇子要求格外高,宋昱身为他的嫡长子,更是被他抱以厚望。 宋昱垂着头,神色略显不甘。 一旁,陈梁兴道:“大殿下小小年纪,刀舞的如此漂亮实属不易,陛下莫要操之过急了。” 宋昱这才展颜,陈先生作为公认的武学奇才,能得到他的夸赞很是难得,如此,父皇也不会说什么了。 宋昱目光落在一旁的一宝身上,小脸有些难看:“谢小公子?你不是应该在牢里么,谁放你出来的?!” “是朕让谢小公子过来的,日后谢小公子会同你们一同念书习武,你们可别欺负人家。”宋景迟凉凉开口,宋昱又闭嘴了,眸中划过一抹愤怒。 一介戴罪之身,同他们这些皇子一起习武,他也配? 宋昱心中不满,却无人可说,一旁的几位年幼的皇子最小的连路都走不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陈梁兴也没废话:“谢小公子,请吧!” 一宝看了面色不善的宋昱一眼,淡淡的收回了目光,上前拿了把笨重的长刀,简单的挥舞了几下。 这两下挥舞的很漂亮,力道恰好比宋昱强一些,只能说还算不错的程度,算不上多惊艳。 加上他本身比宋昱要大上一些,这点微不足道的优势便显得平淡无奇了。 陈梁兴口中传来一声叹息,似是惋惜。 宋景迟见状,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心中却又忍不住道老天果然是公平的,谢家怎么可能各个都是天赋好到变态的奇才。 习武这种东西,天赋很重要,虽说勤能补拙,可若是没有天赋,早晚会遇到瓶颈。 大楚不缺勤奋之人,缺少的正是谢忱那样的天才。 看样子,这谢小公子能达到他父兄那种程度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只要他在手里,宋景迟至少能保证,他能借此掌控住谢家军。 平庸些也好,好掌控。 思及此,宋景迟笑道:“谢小公子不愧是将门出身,朕这些皇子,日日勤奋苦学,仍旧比不得你,如此朕便放心了,你今日便留在这里先练着,晚些朕会命人带你去你如今的住处,两位先生随朕来,朕有些话同你们讲。” 陈梁兴和谭正随着宋景迟离开后,偌大的场地中,只剩下一宝和几位皇子,和宫人太监们。 这些人看向一宝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一宝对此置若罔闻,拎着手中的长刀,准备继续练习了。 如今虽然仍旧被关在宫里,好歹被宋景迟放了出来。 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时间里,一宝虽然始终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撑着,内心没有丝毫的瓦解和动摇,他心中认定了三件事,将谢家撑起来,宁死不沦为宋家走狗以及,替兄长保护好嫂嫂。 除此之外,他再也不会想其他了。 清楚宋景迟安的什么心思,这段时日一宝故意不吃不喝,生生将自己饿成了这副鬼样子。 可他毕竟年幼,若是被继续关下去,一宝怀疑自己真快撑不住了。 “喂!”一旁的宋昱突然叫了他一声:“堂堂谢将军的弟弟,也不过如此么!” 一宝收了手中长刀,目光的看着宋昱。 从一进来,他便感受到了大皇子的敌意:“您有事?” 宋昱双手环胸,语气不耐:“陈先生和父皇常说,你们谢家如何如何厉害,你也不过如此,你比本宫年纪大,刀就练成这样么?真是废物!” 一宝冷眼看了宋昱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大皇子这气,是因为方才陛下夸了自己几句而没夸他。 一宝觉得有些好笑,爱之深责之切,皇帝就是因为看重宋昱,对他才严格,而他只是一枚棋子罢了,自然是什么话好听说什么,若是他身后没有忠心耿耿的谢家军,如今怕是早就被弃如敝履了。 早知道刚刚表现的再笨拙些好了,一宝心想。 一宝虽然不怕宋昱,但也不想惹麻烦,若换做往日,他的性子必然要顶回去,可或许是因为陆蘅这几年潜移默化的教导,又或是因为谢忱的突然离去,他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长大了,学会收敛身上那些臭脾气。 像是一块生生被打磨平滑的石头,面对着宋昱的挑衅,一宝淡淡道:“殿下说的是。”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小心翼翼 一宝说罢,转过身准备离这些人远一些,他如今只想好好习武,争取早日赶上兄长。 宋昱被一宝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惹怒了,他从小到大无论多努力,从未受到过父皇一句夸奖,谢小公子只不过比自己强一点,宋昱觉得自己到了他那个年纪,完全可以超过他,他却轻而易举的获得了父皇的夸赞! 凭什么?就因为他有个了不得的兄长么? 孩童的嫉妒心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可以很恶毒,因为幼稚,冲动,想不到后果,所以为所欲为。 宋昱捡起地上的刀,突然对着认真练刀的一宝偷袭了过去。 父皇不是说他没有力气,拿不稳刀么,那他习武时,若是手中这把笨重的刀不小心脱手伤了谁,也是情有可原的吧?父皇总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阶下囚对自己做什么,宋昱有些幼稚的想着。 宫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就见宋昱手中那把刀即将砍到谢小公子肩膀上时,看起来丝毫未察觉到什么的谢小公子反手挥舞了下手中的刀,架在了身后,刚好挡住了宋昱砍下来的刀。 一切仿佛都是巧合,两把刀相碰,发出嗡的一声,宋昱连人带刀飞出几米远,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地上虽然铺着一层软软的草坪,可仍旧痛的他龇牙咧嘴,吓的太监宫女们面色惨白,连忙上前扶起了他:“殿下,您没事吧?” 一宝转过头,茫然的看着他:“您怎么了?” “谢思故,你胆敢伤本殿下!!” “我在这里练刀,离您那么远,怎么会伤到殿下呢?” 一宝语气淡淡的,那双同谢忱有七八分相似的眸子凉凉的看着宋昱,宋昱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刚刚他的刀同谢思故的刀撞在一起时,他手腕被震得发麻,那一瞬间的力道令他忍不住怀疑他的手腕是不是要被震碎了。 而这谢小公子,此时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很明显,刚才那力道根本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宋昱就是再蠢也看出来了,方才在父皇面前,谢小公子是再刻意藏拙。 他如今尚且想不通这谢小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第一反应却是,不能让父皇知道! 若是被父皇知道这谢小公子这么厉害,又要骂他了。 宋昱身后的太监忿忿道:“罪臣之子,也敢伤害我们殿下!殿下,您去告诉陛下,将他赶出去!” 虽然他们都看见了,是宋昱先动的手,可是此刻都仿佛瞎了眼一般,怒斥着一宝。 “行了!”宋昱踮起脚,在那几个卑躬屈膝的奴才头上一人打了一下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得去劳烦父皇?走吧,咱们去别处练!” “殿下说的是,咱们离这种戴罪之身远一点,免得沾了晦气!” “就是,您可是千金之躯,被某些人伤了碰了,某些贱命十条都不够赔的。” 这些哄小孩子的话令宋昱神色稍稍熨帖了几分,宋昱冷哼了声,在一群宫人前呼后拥中离开了。 一宝站在原地,盯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昔日在府中时,他虽然从未被如此骄纵过,但也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唯一吃到的苦头便是刻苦读书习武,以及被谢忱训斥,虽然他嘴上从未抱怨过什么,文才武略在同龄人中几乎是一骑绝尘,可心里有些时候却总是忍不住埋怨几句兄长对他严苛过了头。 如今离了谢府,沦为阶下囚,才恍然明白过来昔日在谢府时他被保护的多好。 那些愤怒,不甘,以及偶尔同谢忱闹脾气,都显得格外矫情了起来。 早知道刚才在多用点力气,将那个娇贵的皇子摔骨折,躺上十天半个月好了,一宝心想,弯腰拎起了地上的刀,对着草坪重重砍了下去,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嫂嫂平日里耐心的教导和叮嘱。 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待到他日百山轻。 这是嫂嫂陪他练武时,坐在一旁练字随手写下的一句话,此时却仿佛给了他面对千军万马的勇气。 不知道嫂嫂在府上如何了…… - 宋景迟告诫完陈梁兴和谭政二人如何教导一宝后,谭政没忍住道:“陛下这步棋走的甚好。” 攻人先攻心,这谢小公子如今,怕是被陛下牢牢拿捏住了。 宋景迟抿了口杯中茶,但笑不语。 这主意,还真不是他自己想的…… 不知道舒青珩同谢夫人那里如何了。 - 陆蘅这段时日同舒尘之间虽然时常有些往来,可舒尘始终保持着君子风范,在外人眼中,他们二人之间早已污浊不堪,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实际上舒尘这数月来连陆蘅的手都未曾牵过。 这日,天气晴好,陆蘅看完府中的账目后,准备将库中的东西清点下。 因为这段时日心神俱疲,陆蘅本就纤细的身子瘦了一大圈。 舒尘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我都同陛下说,将谢小公子从牢中放出来的,虽然还被关在宫中,但陛下不会亏待了他去,你就不能休……” 息字还未出口,舒尘猛然想起她休息下来时,也就是像具行尸走肉般发呆,还不如忙碌时,好歹看起来有几分生气,思及此,舒尘有些烦躁的闭上了嘴。 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了,陆蘅还是这样子。 最初他只是以为,陆蘅是一时接受不了,但她心智坚定程度远超其他人,每每受到伤害或者打击,总能以最快的方式自愈。 之前她不是也喜欢过江月沉么,江月沉出家做了和尚后,也没见她伤神太久。 这次谢忱严重些,再也回不来了,她伤心难过都是应该的,可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哭大闹,平静的可怕,只是偶尔会发呆, 舒尘便以为她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走出来就好了。 毕竟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谁都接受不了,相对比之下,陆蘅这样已经很好了,尤其是她开始接受他的帮助,舒尘还以为,她再尝试着接受他。 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四个月过去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软弱的人,过去这么久也会将伤口往心底埋,开始新的生活,可一向心智坚定异于旁人的陆蘅却还是这副鬼样子,每日拼命找事情做来麻痹自己,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了,便处于一种放空状态。 更令舒尘愤怒的是,他逐渐意识到了陆蘅的不对劲,她仿佛早就看出了他的目的,将计就计,再反过来利用他去劝宋景迟,先将一宝放出来。 这种认知令舒尘愤怒不已,他们二人曾是彼此间最重要的存在,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阿蘅会算计到他头上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前世镜 下人将谢府仓库中早年谢忱东征西战时的战利品一件件拿出来清点时,舒尘不知何时来到了陆蘅身旁,伸出手来,借着宽大袖袍的掩盖下,拉住了她的。 陆蘅一惊,本能的准备抽回手,却被舒尘更加用力的握住了。 陆蘅故意的抬起头看他,舒尘佯装淡定道:“阿蘅,三个多月了。” 尽管他装的很淡定,可白皙的耳垂在太阳光的照耀下,还是忍不住微微泛了血色,陆蘅感觉手上一阵汗湿,意识到是舒尘掌心中冒出的汗。 他如今年纪虽轻,可比同龄人成熟的要快的多,如今位高权重,更是早就不知紧张为何物,可是面对陆蘅时,却仍旧忍不住凭添几分怯懦,像个没经过任何风浪的毛头小子。 陆蘅目光一顿,舒尘这些年容貌没太大变化,只是他长大后变的沉稳了起来,她已经许久不曾在他面上见到这般神色,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还是个病秧子的舒尘面对她这个姐姐时,傲娇又小心翼翼,担心她不管他了的模样。 日光太过晃眼,少年清俊的侧颜同记忆中那个孩子的侧颜重叠在一起,陆蘅有片刻的失神,竟不知今夕何夕。 不过她也只是片刻的失神,很快回过神来后,手上稍稍用力,将手从舒尘掌心中扯了出来。 舒尘什么意思她自然清楚,从她开始接受舒尘的好意起,已经三个多月了,在舒尘眼中,她此举无异于变相的接纳顺从。 舒尘感觉手中一空,面上划过一丝尴尬,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强忍住了。 一旁的赵嬷嬷等人见状,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舒尘虽然看起来脾气不错,可年纪轻轻能坐上丞相之位,绝对不是善茬儿,原本赵嬷嬷还担心,夫人对舒大人这么不咸不淡的态度,会不会惹恼了舒大人。 可后来她吃惊的发现,舒大人对陆蘅不仅格外的耐心,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同谢将军的霸道温柔截然不同,却更罕见。 这世上有几个男子对女人会小心翼翼至此,更何况,还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一个男人。 舒尘也不想如此,他有时忍不再想,若是他主动些,像谢忱那样强取豪夺,是不是陆蘅早就是他的了? 可偏偏他每次心中下好决定时,见到陆蘅便功亏一篑了,他不懂女子的心思,尤其看不懂陆蘅的,进一步怕她厌烦,退一步又怕疏远,连像小时候那样,仗着年纪小缠着她都不敢了。 年纪越大,身份越高,反而越发患得患失了起来。 比如此刻,他站在陆蘅身旁,担心她生气,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这时,一旁的灵月突然咦了声道:“好漂亮的镜子,这是将军昔日的战利品么?” 陆蘅等人顺着灵月的话看了过去,见仓库里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在一堆奇珍异宝中,这面镜子格外扎眼。 不同于随处可见的圆铜镜,这面镜子形状倒像是切割出来的,镜面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格外的清楚。 镜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不是常见的鸟兽鱼虫,花纹上刻画的,是一个女子再照镜子,镜中映衬出的却不是女子的脸,而是一些令人毫无头绪的东西。 陆蘅微微蹙眉,将镜子翻转了下,在镜子下面看见了几个字符似的东西,大概是别国的字迹,她不认得。 “前世镜?” 开口的是舒尘,陆蘅看了他一眼,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这镜子上的字符:“你认得?” “哦,近日苗疆国入朝觐见,我便粗略的学了点他们的文字,这几个字刚好认得。” 陆蘅不信他口中所谓的粗略,舒尘一向谦虚刻苦,不然怎么可能恰好这三个字他都认得。 “苗疆?” “嗯,早年苗疆人因为土地的事,起过反心,被谢,谢将军带兵震压后,这些年老实了许多。” “我听说苗疆人擅长巫蛊之术。” “嗯,苗疆人巫蛊,练毒的本事比之西洲有过之而无不及。”舒尘淡淡道:“这也是陛下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命谢将军除掉他们的原因,是因为先帝曾亲自见过苗疆人那些诡异的本事。” 陆蘅心底有些不信,可是想起自己都能重生,又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前世镜莫非能看到人的前世?思及此,陆蘅抬起手中那面镜子,镜中浮现出女人白皙精致的面庞,却并没有想象中奇怪的事情发生。 舒尘笑着夺过她手中那面镜子,忍俊不禁道:“也没那么神奇,苗疆人确实有些阴诡的本事,可有五成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你还真以为这镜子能看见前世不成?” 也是…… 陆蘅心中自己如今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她却并未注意到,舒尘夺过镜子的一瞬间,脸色一变,很快便将镜子收了起来道:“不过这镜子挺别出心裁的,可以送给我么?” “你喜欢就拿去。” 陆蘅如今虽然对舒尘态度上冷漠了许多,可大概这些年将他当成弟弟般照顾惯了,他想要什么东西还是要什么给什么,更何况,只是区区一面镜子罢了,陆蘅也并未多心。 舒尘拿过镜子后,和陆蘅之间经历过方才的尴尬,也未多留,很快便起身离去了。 “大人,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舒尘自谢府后门离开时,候在门外的阿东有些担心道,难道那不知好歹的谢夫人又给他们大人脸色看了? 舒尘摇了摇头,没答话。 上了马车后,舒尘想起刚才不小心在镜中瞥到的那一幕,心下仍旧有些惊疑不定,颤抖着自怀中掏出镜子来,舒尘双眸微微睁大。 镜中浮现出一张无比苍老的容颜,两鬓斑白,一身官服,神色极其威严。 不同于谢忱的狂傲不羁,也不似他现在的冷漠疏离,镜中男人面上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令人感觉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如今朝中不乏许多为官多年的大臣,舒尘却从未在谁身上感受到如此凌厉的威严,还仅仅是隔着一面镜子,便令人心惊。 舒尘盯着镜中男人看了会儿,吃惊的发现那个浑身戾气的老者竟是他自己。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公主阿蛮 难道这是他的前世?舒尘觉得有些诡异,若这镜子真能看见前世,那阿蘅刚刚为什么看不到? 舒尘狐疑的看了下去,镜中的老者仿佛处于另一个时空中,舒尘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那个老者也在看一面镜子,他貌似处于另一个世界中,但是老者的镜子里应该看不见自己…… 过了一会儿,就听那老者喃喃自语道:“夫人说,这面镜子是他们苗疆宝物,能了却我的心事,她到死才肯交出来给我,难道是再骗我?” 夫人? 舒尘一愣,他居然会娶阿蘅之外的女人? 虽然镜子里不知道是哪一世……可舒尘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样子。 那个老者似乎对着镜子琢磨了许久,重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她在骗我!可这镜子若是假的……李小九重生,是不是也是假的?” 舒尘又是一愣,自从陆蘅变回相府千金后,他已经许久未听见过小九这个名字了,原本他不想改口,可是一想到这个李姓,和小九这个名字本不属于她,还代表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便不再继续叫了。 可是,镜中这个老了的自己怎么会知道小九这个名字? 若镜子里的那个他真的认识小九,为什么还会娶其他女人为妻? 舒尘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原委,只是这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从他体内缓缓升起,令他有些毛骨悚然,他如今也算见多识广,可这种事还是头一遭遇见。 马车快回到府上时,镜中那个老者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来,看向了舒尘。 二人的目光隔着一面镜子对上,舒尘此刻能清楚的感觉到,老者看见自己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老者愣怔的看了他片刻,似乎认出了他是年轻时的自己,半晌,突然笑了。 “她果然没骗我,你们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了吧?” 舒尘声音透着几分不可置信道:“您说,阿蘅么?” “对,就是她!”老者声音显然也有几分激动:“你遇见她了是不是?” 舒尘这才确定下来,镜子里那个自己口中的小九就是陆蘅。 他还想问什么,马车外传来了阿东的声音:“大人,到了。” 舒尘一愣,再次低头时,镜子里那个老者瞬间消失不见了,镜中映衬出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庞。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脑中产生的一场幻象。 “大人,您怎么了?”阿东欲言又止,因为平日里多受舒尘器重,胆子也比寻常下人大上一些,还是没忍住道:“大人,若是谢夫人惹得您不高兴,您下次不去了不就好了。” 他实在想不通他们大人图什么,舒尘没答话,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骨子里很傲,凡事自己清楚值不值得就够了,不需要同旁人解释什么。 旁人诋毁也好谩骂也罢,舒尘都不在意,唯独令他在意的是,陆蘅的态度。 阿蘅貌似至今也没有要接受他的意思,因为谢忱的死,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心中愤怒,不甘,却又踟蹰不前,这种状态才是令他最烦躁的。 舒尘回到房里后,重新拿出那面镜子来,等了良久,可是镜中却再也没出现任何异象。 舒尘收了这面奇怪的镜子,准备去忙正事,可当他打开书卷后,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放弃了,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后靠了靠,脑中想着镜子里那诡异的一幕。 镜中的老者显然一生威严显赫,只是眉间那道深深的川字纹和眸底的阴翳,足矣看出他这一生过的貌似也没有那么顺心。 听他对镜所言,是因为一生爱而不得,所以苦恼么?为了寻求解法,还娶了个不爱的女子为妻。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可若是真的,自己若是得不到陆蘅,这一生会不会也会像镜子里那个人一般,一生辉煌且落寞,娶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子为妻,终此一生。 思及此,他突然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又重新翻出那面镜子,可是接下来几日,无论他用了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再次见到镜中那个老者,仿佛刚才那一切,是他脑中出现的一场幻觉。 他想问问那人,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舒尘相信那老者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他,若这世上真有鬼神,那有些事,是不是冥冥注定好了的? 那老者的出现,是不是就是为了替他解开眼前困扰他的事,亦或者是自己要替他完成未了的执念? - 日子过的很快,苗疆人很快便入了京,此次前来的除了苗疆王外,还有苗疆的小公主,阿蛮。 设宴当日,舒尘同朝中几位从二品以上的大臣一同入宫赴宴,在一众发须皆白的老者中,他长身玉立,风华正茂的格外的显眼。 苗疆王和小公主阿蛮一进门,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苗疆人特别的衣饰,主要是这苗疆的小公主生的实在是太有味道了。 阿蛮的眉眼细长上挑,嘴唇饱满却又不过分肥厚,化着青绿色的眼妆,额前耳垂处精致的亮银头饰熠熠生辉。 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致命的美艳,令人移不开眼。 阿蛮的目光却被殿中这位站在右侧高座上,唯一一位年轻的男子吸引了视线……不对,当今陛下也很年轻,只是浑身缺少一些吸引人眼球的东西,阿蛮收回目光,脑中想起汉人的一个词,帝王之气。 主位上那位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皇帝,尽管宋景迟的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挑不出任何错处,可有些东西貌似是天生的,如此盛大的场合,宋景迟坐在那里,隐隐有几分镇不住的感觉。 父王说,要将她献给这位年轻的帝王作为礼物,以保佑族人百年安稳,只因为她是族中生的最美,巫蛊之术最厉害的女人,若是能蛊惑住这位年轻帝王的心,那他们苗疆,便也不必活的如此辛苦了。 可惜,她不想嫁呢。 在族中时,对她和母妃弃如敝履,如今她有用了,便送她来和亲,真当她同母妃一样软弱可欺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交易 看见这位传说中的年轻帝王,阿蛮心中更失望了。 宋景迟见那女子再打量着自己,微愣后,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区区小国,想和亲的多了,这苗疆女子生的确实别有一番韵味,收下这份礼物也未尝不可。 “苗疆王,这位是?” “回陛下的话,这位是本王的小女儿,阿蛮。” 阿蛮打量了宋景迟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眸去,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眸中的不屑,宋景迟没答话,眸中浮现出一抹惊艳。 他后宫三千佳丽,竟无一人比的上眼前女子的风华绝代。 冠冕堂皇的觐见流程走完后,苗疆王看了阿蛮一眼,这位从一进门便受到所有瞩目的姑娘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漆木盒:“今日觐见,阿蛮特带上心爱的礼物前来,还望陛下笑纳。” 宋景迟轻笑了声:“公主人来,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呵…… 阿蛮忍着恶心道:“这份礼物,是阿蛮单独献给陛下的。” 阿蛮说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听见大厅中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木盒中钻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吐着蛇信爬到了阿蛮的肩膀上。 “这,这是什么?” 宋景迟最怕爬虫之类的东西,此时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苗疆王脸色有些难看,原本她让阿蛮准备的不是这个,此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的话,这是小女最喜爱的宠物,今日前来本让她给陛下献上一份礼物,不想小女不懂事,以为自己的心爱之物陛下也会喜欢,便将这个带来了,还望陛下见谅。”说罢,冷冷看着阿蛮道:“还不快将蛇收起来!” 那小蛇仿佛听懂了人话一般,默默钻回了盒子里。 一旁的陆元看了脸色难看的宋景迟一眼,干咳了声道:“老臣听闻,苗疆人擅长蛊毒之术,时常会养些奇奇怪怪的爬虫,小公主作为族中最精通擅长巫蛊之术的人,能生噬血肉腐白骨,手中这样的宠物,怕是不仅仅有这一条蛇吧?” 陆元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神色变的古怪了起来,宫中禁巫蛊之术不说,这样一位养着奇奇怪怪“宠物”的女子若是成为了宫妃,若是何时起了毒害皇帝的心,麻烦可就大了。 宋景迟作为皇帝,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却也陷入了沉思中。 先祖曾立下规定,京中不许出现巫蛊之术,可若能同苗疆联姻,作为巩固他王权的筹码再好不过。 可若真养这样一位毒蛇一般的女子在后宫,不知何时咬上自己一口,宋景迟想想,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看向阿蛮的目光不觉收敛了几分。 宴会结束后,安排苗疆人暂时在宫中住下,一切安置好后,苗疆王黑着脸来到阿蛮的房间,抬起手来,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混账东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手段,我告诉你,你这次若是不能留在大楚,信不信回去后我剥了你的皮!” “那父王便剥了我的皮好了。”阿蛮冷笑了声:“那小皇帝今日怕是被我吓破了胆,这次能不能留下,可不是女儿说了算的了。” 凭她的本事,明明他日可以带领族人走的更远,可父王因为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偏偏要将她送来和亲。 或者说,父王打从心底就没将她当成过亲生女儿,在他眼里,自己的利用价值仅限于此了。 苗疆王闻言盛怒不已,再一次扬起了巴掌,门外却传来了下人的声音:“苗疆王,舒丞相求见。” 苗疆王和阿蛮一愣,今日大殿上的朝臣虽不多,那位年轻俊美的丞相给人留下的印象却格外深刻。 “他来做什么?” “说是求见公主的。” 苗疆王一愣,看了阿蛮一眼,心说这舒丞相莫不是看上了自己这个女儿?那可不行,自己这女儿可是要嫁给皇帝为妃的。 可是转念一想,经过今日宴会上一事,那皇帝未必还敢收下自己这份大礼,他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阿蛮若能留在大楚,总比随着自己一道回去强。 再说这还只是他的猜测,这舒大人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思及此,苗疆王冷冷的看着阿蛮道:“还不快去,要是再敢擅自做什么,我回去后便杀了你!” 他别的不多,膝下就女儿最多,喜欢的也就那一两个,像阿蛮这些女儿,在他眼中,也无非就是一些棋子罢了,哪个胆敢不服从他的安排,便杀了哪个。 阿蛮冷笑了声,走了出去。 舒尘一身暗红色官服,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前,见阿蛮出来了,正欲寒暄两句,阿蛮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因为心情不好,语气也不算客气,开门见山道:“舒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舒尘闻言,直言道:“在下听闻公主擅长巫蛊之术,有一事想请您相助。” “不好意思,没时间。” 少女声音懒懒的,透着股漫不经心,似乎丝毫不将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在眼里一般。 阿蛮如今也确实懒得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他父王都要扒了她的皮了,她还怕什么? 舒尘已经许久没遇见过这么傲气的人了,想起自己的目的,好脾气的笑道:“在下自然不会请公主白帮在下的忙,您若是帮了我,有什么条件公主尽管提就是,只要在下能做到,万死不辞。” 阿蛮闻言一愣:“此事对大人而言很重要?” “是,还请公主务必帮在下这个忙。” “我若是不呢。” 阿蛮说罢,懒得同这人废话,她此刻心情糟糕透了,若换做平时,有人求她帮忙,帮便帮了,这人偏偏要挑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真当她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善人么? 阿蛮说罢,起身准备回去,身后,舒尘突然道:“公主殿下是不是不愿留在我大楚和亲?” 阿蛮一愣,顿住脚步,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如沐春风般的男人,突然觉得他这笑绵里藏刀,透着几分阴险。 第三百六十八章 棋子 “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今日宴会上,可并未提及和亲之事,再说了,大人又怎知我不愿呢?” 说罢,又担心舒尘来者不善,冷笑道:“不过今日你们那位陛下貌似被我的宠物蛇吓到了,和亲有否,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舒尘听出了阿蛮话里的讥讽,苗疆同大楚相比,无异于刀俎和鱼肉,陛下是否想迎娶这位小公主,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苗疆王怕是一万个愿意,选择的权利从不在她手里。 他这一问,倒显得假惺惺了。 “和亲这事儿,公主不介意就好,至于陛下那儿……” 舒尘笑道:“若是真如在下所想,苗疆王有意将公主留下来和亲,在下可相助公主殿下一臂之力。今日陛下虽被公主的宠物蛇惊到了,在下自信能劝说陛下,让陛下心甘情愿的娶了公主的。” 阿蛮一张脸瞬间黑成了炭,那讨厌的男人说罢,还对着她微微作揖,宽大的袖袍被微风吹着微微浮动,看着倒像个谦谦君子,阿蛮确想抽他几鞭子。 舒尘说罢,便转过身准备离去了。 “你给我站住!” 阿蛮冷着脸拦住了舒尘的去路:“就算我要和亲,也是同你们陛下之间的事,同你这个臣子有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公主若是留下来和亲,于大楚和苗疆而言,都是好事,身为人臣,替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有何不可?” “呵……”阿蛮恨不能放自己的宝贝蛇给他来一口,让他一年下不来床,不过她虽然刁蛮,却极少任性,忍气吞声道:“大人想让我帮什么忙?” 舒尘闻言笑了:“公主听过前世镜么?” 阿蛮一愣:“那是我们苗疆的宝物,昔日被你们那杀千刀的谢将军抢了去,怎么?你知道在哪?” “在我这儿。” “还给我!” 舒尘淡淡一笑:“不。” 阿蛮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那镜子是我母亲的遗物,虽然有些神奇之处,只是于大多数人而言,这镜子并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 阿蛮说罢,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看着舒尘。 前世镜被她生母下了他们苗疆无人可以达成的巫蛊之术,据说一个人若是前世有未了却,且太过深刻的执念,便能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前世。 当初那面镜子被造出来时,绝大多数人去试过后,都觉得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还以为母亲再犯疯病,甚至是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这世上哪有什么转世轮回。 可直到后来,她在那面镜子中看见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才确定母亲没说谎,可惜那些画面像是不完整的碎片,根本拼凑不齐。 后来她潜心钻研了许久,才找出几种利用这面镜子彻底想起前世事情的法子,可代价有些大,一个不小心便会丧命,她犹豫了许久,都没敢拿自己去尝试。 毕竟前世的事早已如过眼云烟,忘了便忘了,不值得她豁出性命去回忆起来。 后来母亲死后,阿蛮便将这面镜子当成是个念想,直到被谢家军当成战利品夺走…… 阿蛮看着眼前讨厌的男人,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笑道:“办法么,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在下说了,可以答应您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若我不呢。” “公主不愿意便罢了,告辞。” 舒尘虽然没说什么,可阿蛮清楚他的意思,无非是劝皇帝收了她。 舒尘知道,自己此举着实有些欺负人的意思,可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年纪轻轻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若说没做过亏心事是不可能的,心肠比谁都冷硬。 只是出于基本的修养和良知,这才答应她,若是能帮他,便满足她一个条件。 可这小公主貌似没搞清楚,他今日前来,可不是同她谈条件的…… 阿蛮有些火大,这个阴险的男人!当她欠他的不成? 既然如此,可别怪她了! 阿蛮连忙叫住了他道:“大人留步,您是不是在那面镜子中看见了什么,却未看全,所以来找我帮忙?我帮大人就是。” 舒尘脚步顿住,眸中划过一抹欣喜:“殿下真有办法?” “自然,只是这法子不能被胖人看去,此时光天化日的,能不能找个只有你我二人单独的时候,我将法子教给你。” “好。” “这法子乃是我们苗疆的秘术,还望大人莫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舒尘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 他自然不会全然信了这小公主的,可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他也要试试。 - 苗疆人会在京中住下小半个月左右,三日后,阿蛮得了皇帝的允许,得了出宫的机会,正准备出去时,得到了消息的苗疆王突然来到她房间里,重重甩了她一巴掌:“贱种!” 阿蛮似乎早就习惯了苗疆王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捂着被打的脸道:“父王又发什么疯?” “我让你去见陛下是为了让陛下中意你的,不是为了让你趁机找机会溜出去玩儿的。” 阿蛮突然笑了:“父王何必如此生气,陛下若是不中意我,怎么可能允我出宫?您说是吧?” 苗疆王被噎住,阿蛮起身道:“我要出去了,若是再不走,被陛下知道了,还以为女儿出言骗他呢,若是陛下生气了,您又要发脾气。” 阿蛮说罢,起身正欲离开,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掌牢牢掐住了脖子,她生的本就娇小,被粗犷的苗疆王轻而易举的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我警告你,若想活命的话,少起歪心思,别步了你娘的后尘!” 苗疆王话音一落,松开了手,阿蛮重重摔在地上,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惨白,在苗疆王准备离开前,她突然主动开口,愤怒的吼道:“您还好意思提我娘?在您眼中,我和娘究竟算什么?” “还记得你小时候养的那只灰棕色的狗么?”苗疆王缓缓开口,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那畜生面对你时乖巧可爱,所以你能给它口吃的,可它却不懂事的咬伤了人,下场只有一死。你也好,你娘也好,于我而言,和那只宠物狗没什么两样,所以你最好识趣些!若你能留在大楚和亲,那你便是我们苗疆最了不起的公主,为父会给你该有的尊荣,若你没这个本事,你这种不听话的小畜生,也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和解 阿蛮出宫后,有些茫然的走在街上,京中的街道熙熙攘攘,卖什么的都有,很热闹,她却没了玩乐的心思。 尽管早就知道,父王并不在意她和娘亲,可她以为仅仅是不喜欢而已,只要她足够努力,父王也可以慢慢喜欢上自己。 就算不喜欢自己,可娘当初是为了救他一命才死的,哪怕是只护住的狗,他也该感恩才是,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她想要活下去,难道必须嫁给那个软弱无能的皇帝,成为他后宫诸多女人的其中一位么? 阿蛮来到同舒尘约定好的地点,因为她异族人的服装太过引人注目,二人也未约定在太热闹的地方,而是来到了京郊处,路边一处简陋的酒肆中。 酒肆是一个黑黝黝的老实男人开的,平日里招待一些过往的路人,外族人也见了不少,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生意的,阿蛮叫了一杯清茶,一碟子点心后,老板年幼的女儿貌似哭了,老板放下东西后,连忙回屋哄女儿去了。 阿蛮喝了口粗茶,满口尽是苦涩。 - 舒尘因为一些事情,到约定好的地方时,稍微迟到了些功夫,来到阿蛮对面坐下,正欲解释一下,话未出口却是一愣。 就见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公主此时眼眶居然红了,眼角下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 见他来了,阿蛮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转过了头去。 “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睛挖出来!” “……” 虽然除了陆蘅外,舒尘不在乎其他女孩子怎么样,可他还是有些怕女孩哭的。 舒尘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方软帕递给了她,倒是听话的侧过了头去,不去看阿蛮这狼狈的一幕,眼角余光看见阿蛮将眼泪擦干净了,这才转过了头来。 他想问问那面镜子的事,可见眼前这小公主这样子,又觉得这种时候开口不大合适,犹豫了下,叫来了老板道:“上两碗阳春面。” “好嘞。” 老板去煮面后,舒尘道:“虽然不知道公主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这家酒肆虽然简陋脏乱了些,可做的面比京中许多酒楼都要好吃,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舒尘待人总是三分笑脸,尤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镜中那个老者困扰了他多日,他这段时日几乎是茶饭不思,他定要弄清楚其中缘由,而眼下最有可能帮到他的,便是眼前这姑娘。 舒尘几乎拿出了全部的耐心,甚至想哄她开心。 毕竟这小公主一看便是性子阴晴不定之人,万一一个不高兴反悔了…… 老板很快便将面端了上来,香味儿瞬间钻进了人的鼻子里,如舒尘所言,眼前这碗面色香味俱全,只是这家老板确实不大讲卫生,竹木筷子有些年岁了,已经隐隐看的出发霉,碗边还缺了块角。 舒尘笑道:“今日为了谈正事不引人耳目,只能来此,在下欠公主一顿好的,他日在京中再补上。” 阿蛮压下心头的酸涩,确定自己不会再掉眼泪后,没好气的开口道:“我昔日养蛊时,多脏多臭的爬虫都抓过,没你们那么娇贵,倒是你这金尊玉贵的大人,这面吃得惯么?” 阿蛮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位舒大人今日为了掩人耳目,虽然只穿了一身便装,但不难看出,他是个极爱干净之人。 而且他作为朝中一品大员,素日里吃的怕都是些山珍海味,眼前这碗又脏又穷酸的面,怎么看也不像他能下得去口的。 谁知舒尘闻言,却没忍住笑了,这笑不同于他平日里那种令人看不透,讨厌的笑,似是有些无奈道:“不瞒公主,在下是寒门出身,年幼时在比这更脏乱的环境长大的,什么馊窝头,玉米糊都吃过,没什么吃不惯的,就是委屈了公主,入京后第一次被人请吃饭,便是吃这个。” 阿蛮被眼前少年的笑看的一愣,很快便低下了头去,默默吃着面,心说这位舒大人,貌似也没有那么讨厌,那自己今日还要不要拿他开刀? 舒尘见眼前这小公主心情似乎不错,稍稍松了口气,也未松懈下来,说了些轻松的话哄眼前这位小公主开心。 他也不是全然不会哄人,只是不想哄,眼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好勉为其难的哄哄这位小公主了。 阿蛮吃完面后,舒尘见她心情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方才开了口道:“公主,你答应帮我的那个忙。” 阿蛮闻言,神情严肃了几分:“你当真非要想起前世的事情不可么?” “怎么?”舒尘闻言以为她要反悔,面色沉了几分。 他的脾气虽好,可也从不白白哄人,若这小公主还是反悔了,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阿蛮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我这些年来确实研究出了一种巫蛊之术,能令人利用这面镜子看见自己前世未了的执念是什么,可是……这种方法太过阴毒,一个不小心便会送命,至今还从未有人尝试过。” 舒尘:“……”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阿蛮话中那句,还从未有人尝试过…… 他说这小公主那日怎么那么轻易的便答应了他今日出来会面,原来是拿他当试验品,或者说,干脆就想直接杀了他? 舒尘的目光看的阿蛮有些心虚:“是你自己想让我帮你的……好啦!我之前就是看你这个人太讨厌了,我现在都告诉你了,你应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呵……” 舒尘并没有兴趣听她解释,而是道:“若真用你说的这种巫蛊之术,活下来的希望有几成?” “四成吧,其实四成已经很危险了。”阿蛮说罢,猛的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舒尘:“你该不是想尝试吧?舒大人,看在今日这碗面的份儿上,我好心劝你一句,前世的事已经过去了,执念也好仇恨也罢,都不值得白白将这辈子的性命搭进去,而且您这命还如此金贵……” 从一个没靠山没背景的寒门子弟,年纪轻轻坐上丞相的位置,当中付出了多少努力是外人难以想象的,阿蛮心道,如此前途无量的小郎君,怎么也该好好活下去。 第三百七十章 凉薄之人 可舒尘似乎丝毫未将她的话听进去,直言道:“帮我!” “你疯了?”阿蛮惊呼道:“什么事值得你拿命去赌?若是这辈子的事倒也罢了,上辈子的事早就过去了。” “很重要的一件事。” 舒尘垂下眸去,直觉告诉他,若是能恢复前世的记忆,他和阿蘅之间,能更进一步。 至少他要知道,他和阿蘅之间,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 单就这一点,便值得他去赌了。 不然再继续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哪日彻底失控,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他表面上谦和有礼,实则骨子里很执拗,若是能得到阿蘅,什么身份地位,就是拿命搏一把又如何?总比他生生被自己的执念逼疯了的好。 “……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若回头真有个万一,别来找我算账!” 阿蛮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个疯子,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挺疯了,可她绝不会因为什么事,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我知道,多谢公主了。” 阿蛮压下心底的震惊道:“什么时候开始?现在么?” “再给我一点时间,下午,或者晚上,可以么?” 阿蛮一愣,心知他这个决定是再拿自己的性命做赌,这之前肯定有些事情要去做。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她心下莫名生出几分惋惜来,面上却划过一抹毫不在乎道:“随你。” 自己找死的人谁也拦不住,这可是他自愿的! - 舒尘自郊外回到京中后,也未回府,而是来到了谢府。 他忍不住想,难道除了弄清楚镜子里的事,他和阿蘅之间,难道就再无可能了么? 因为舒尘时常来谢府,陆蘅也明确告诉过府中下人,若他来了,不必阻拦,舒尘很轻易的便进了谢府的门。 得知陆蘅没在昔日固定的几处,舒尘想了想,来到了谢府假山,陆蘅果然在亭中,离得远只能看见她在认真的看什么,舒尘刚往前走了几步,陆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中的书卷合上,转过了头来。 “在看什么?” “闲来无聊,随便翻本书看。” 陆蘅显然没准备告诉他看的什么书,这段时日舒尘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形中的疏远,压下心头的不快,坐到了陆蘅对面的长椅上:“我就是过来坐坐,你继续看你的就是,我不打扰你。” 陆蘅却没有动作,看着他道:“大人今日没事情做么?”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舒尘眉心微蹙,陆蘅却没有丝毫妥协:“规矩还是要的,我记得谢忱在府中时,几乎日日忙碌,你如今位份不在他之下,就这么得闲?” 话里赶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舒尘目光落到牢牢扣在桌子上的那本书卷上,她就那么不想让他知道她在看什么? “阿蘅,你我昔日无话不说,如今竟生疏到这种程度了么?” 陆蘅没答话,舒尘道:“我今日来,是有事情告诉你,我同陛下说了,我要娶你为妻,陛下也恩准了,估计不日便会将你赐婚给我。” “你说什么?” 陆蘅猛的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他。 舒尘仍旧笑着,这是这笑中满是苦涩:“怎么,你不愿么?” “大人觉得呢?” 陆蘅被他气得不轻,原本舒尘对她的心意还令她感觉愧疚,后悔当年在他成长最困难的时候,参与他的人生太多,她有时候再想,是不是就是那时候起,舒尘对她生出的执念。 可他如今先是算计后是相逼,陆蘅那点后悔也彻底消失殆尽了,她问心无愧,不欠谁的。 “舒大人,你说你喜欢我,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强迫我嫁给你么?” 少年清俊的面色一白,宽大袖袍下的手死死握成拳:“我强迫你?阿蘅,我什么时候舍得强迫你做什么,我若是强迫你,你如今早就是我的人了!如今谢将军已经死了,你就是跟了我又如何?你若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我不碰你就是,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我就想像昔日在青坪村那般,和你生活在一起就够了,就那么难么?” 舒尘说着,声音不觉带了颤音,陆蘅吃惊的发现,他眼尾微微泛红。 舒尘从小就是个顽固又要强的性子,从不会轻易因为什么事掉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了,陆蘅从未见他哭过,此时他的眼泪虽然也没掉下来,可这强忍着的模样,令陆蘅心中更加难受。 陆蘅哑然了半晌,叹了口气道:“阿尘,这世上没谁离了谁活不了,你如今位高权重,拥有的够多了,人活着总归是有些遗憾的,我知道你心中怎么想的,你我一同长大,我待你好,难道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么?” “可我爬到如今的位置,都是为了能配得上你,待你好……若是得不到你,我这些年做的努力,我如今拥有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次,一向伶牙俐齿的陆蘅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谁知道呢,我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再一直努力,从未懈怠过,你觉得我如今过的好么?” 亭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良久,舒尘才道:“若陛下的圣旨真的落下,你会如何?” 陆蘅坦然道:“若陛下真有此意,我如今自然没有半分招架之力,只能嫁给你,可你若真这么做,等我做完我该做的,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 陆蘅声音很轻,却令舒尘感觉到遍体生寒, 身边的人一直说他外热内冷,表面上看起来谦和有礼,极好说话,可狠起来比谁都极端。 舒尘始终在想自己这性子是随了谁,眼下却明白了,比自己更狠绝的人,不就在自己眼前么? 他十几岁,还未定性时,同陆蘅朝夕相处,尽管陆蘅那时候一直有心指引他往好里学,可他那时心中不知多崇拜她,觉得她简直是无所不能的,所以行为举止也不觉学着她对付大伯父一家时的两面三刀,学着她的圆滑假乖巧。 加之因为家庭原因,他内里本就是极冷漠的人,学习能力比谁都强,天长日久下来,便养成了这种令人看不透,觉得很可怕的性子。 舒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漠,直到听见陆蘅方才说的话,令他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凉薄之人。 死在他面前?她是真怕他到时候不会疯么? 第三百七十一章 前世(一) 舒尘沉默了良久,终究没忍住,红着眼轻笑了声:“阿蘅,你可真行!陛下赐婚的事是我骗你的,你若没彻底松口前,我哪敢强迫你半分?” 什么丞相大人,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这段他单方面的感情里,他就是个畏手畏脚,卑微到尘埃里的废物! “陆蘅,是不是我和谢将军一样死了,你才会像对谢忱这般,为我伤心难过,一辈子记着我?” 舒尘说罢,转身拂袖离去了,宽大的袖袍将石桌上的卷轴拂落在地,风一吹,缓缓展开,上面清楚的记载着西洲人作战风格,几名主要将领,地形地势,以及池渊池浅那对儿兄妹最擅长的毒。 陆蘅弯腰,缓缓收起了卷轴,看着舒尘愤怒离去的背影,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么大的人了,有些事情还看不透,还喜欢同她闹脾气!真是…… 陆蘅只当舒尘是再说气话,若真能那么轻易一死了之就好了,他还有母亲,还有如今所在位份该尽的责任,怎么可能因为同她生气轻易去死? 陆蘅重新拿起书卷看着书中所记载着的,西洲的情形,若西洲人再次卷土重来,如今的大楚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谢忱了。 陆蘅心知自己或许做不了太多,可总要尽力而为才好,再不济,她总也要护住一宝,帮他恢复谢家的鼎盛时期,她的任务便完成了。 然而当她再次拿起书卷,却心烦意乱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想起刚刚舒尘突如其来的愤怒,是因为自己不让他知道自己再看什么令他感觉到疏远了么? 陆蘅倒也并非刻意瞒他,这段时日虽然她有刻意在疏远他,可却极少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 可是西洲人当初只是伤了元气,而并非被击垮的消息如今并无几人知晓,这也是谢家如今唯一短时间内翻身,让一宝像当年的谢忱那般,飞速成长起来的的机会了,陆蘅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 舒尘不会真的想不开去做什么蠢事吧?虽然理智告诉陆蘅,舒尘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可不知为何,她心慌的厉害。 真麻烦…… 陆蘅将书卷放好后,驾马去了相府,却得知舒尘并未回府。 陆蘅闻言,眉心猛的一跳。 - 舒尘从谢府离开后,先去了医馆,陪陈大夫和母亲晒了会儿药材,说了会儿话,趁着二人不注意时,留书一封,便借口事忙离开了。 那蛊术只有四成生还的可能,而且就算他真的想起来什么,对于他如今和陆蘅之间的关系也未必能有什么改变,换做往日,这种亏本买卖舒尘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可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像是一个固执偏执的亡命徒,为了心中那点执念,哪怕只有一成生还的可能性,他也要试试!不然他一定会疯的! 舒尘回到酒肆时,阿蛮还安静的等在那里,正无所事事的抱着店家的小女儿玩儿,妖艳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怀中的娃娃,见舒尘来了,店家将孩子带下去了。 “大人想清楚了?” “嗯,我要怎么做?” “镜子带来了么?” …… 郊外的路边有供行人休息的简陋草棚,阿蛮和舒尘来到草屋中,阿蛮将镜子取出来,摆到舒尘面前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黑漆木盒子来,木盒打开,里面率先钻出她那条宠物蛇,吐着蛇信乖巧的看着她,很快,那木盒子里陆续爬出了几只阿蛮的“宠物”,有长满绒毛的蜘蛛,细长的蜈蚣,蝎子,还有浑身冒着紫色脓包的蟾蜍。 舒尘眉心忍不住蹙了下,他倒不是怕这些东西,只是同大多数人一眼,忍不住有些反胃。 却见阿蛮丝毫不在意的,一把抓过了她这些宝贝儿,先是从蟾蜍的包中挤出了一些紫黑色的脓血,又让舒尘取了一滴血混在了一起,喂那条蜈蚣吃了下去。 随后,阿蛮堵住了舒尘的耳朵,又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自己取了些血来,在地上画着什么,口中喃喃念着他们苗疆特有的咒语,不知过了多久,取下了舒尘面上的耳塞子和黑布条道:“我这里准备的差不多了,最后问你一遍,真的下定决心了?我这阵法一使,你能不能再次睁开眼见到太阳,可就不好说了。” “啰嗦。” 阿蛮轻嗤了声:“你自己找死,我懒得劝你!” 紧接着,阿蛮便将蝎子和蜘蛛放到了舒尘细长的颈间,舒尘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还不待他恶心够,高大的身躯陡然一僵,那蝎子尖锐的尾巴刺破了他颈间的穴位,顺着薄薄的皮肤刺进了血管中,一旁的蜘蛛咬破了另一处穴位,生不如死的痛意传来,舒尘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却不吭一声。 “呦,挺能忍。”阿蛮有些讶异道:“痛就叫呗,装什么?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一会儿可是想叫都没机会了。” 阿蛮说罢,快速的将那条细长的蜈蚣顺着舒尘的耳朵放了进去,舒尘只觉得什么东西再拼命的往他脑中钻,那种感觉已经不单单是疼痛足矣形容的了。 舒尘额头上,颈间的青筋变成了青紫色,悉数爆了出来,眼角耳洞中开始渗出红黑色的血液,他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剧烈的颤抖着。 如阿蛮所说,他此刻却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向漂亮的桃花眸空洞的盯着屋顶,口中喃喃着:“阿蘅……小九……” 句句泣血,仿佛临死前的执念一般。 阿蛮听着听着,神色逐渐鄙夷。 “要死了还能喊两个人的名字,你还真是厉害。” 阿蛮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掏出帕子,替舒尘擦着体内渗出来的黑血,那血却仿佛流不尽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这一幕着实有些残忍,换做寻常人,此刻怕是早就不忍心继续看下去,阿蛮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伸出手来将舒尘的头转了过来,看向了眼前的镜子。 “现在能看见了么?应该能看见了吧?” 农家小王妃 第三百七十二章 前世(二) 舒尘没答话,目光牢牢的盯着那面镜子,这时,镜中浮现出的确并不是那个孤独的老者,而是一个坐在土炕上的孩子,。 那孩子生着一副漂亮的桃花眸,听着屋外传来的争执声,有些茫然。 不稍时,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被奶奶拎了进来。 那姑娘瘦的可怜,像只皮包骨的鸡崽儿,目光怯懦,一看便是被欺负惯了的,哪怕放在青坪村那个小村子里,都是最受人排挤的存在,全然无法同如今的陆蘅联想在一起。 紧接着,便传来了奶奶的骂声,骂的什么舒尘听不清了,目光只是牢牢的盯着地上那个小女孩,他想说,奶奶别骂了,别欺负她,可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中,舒尘看见了自己和阿蘅完整的一生。 早早看出大伯父一家没安好心的他奈何是个病秧子,无意中又发现了母亲和村中陈大夫之间貌似有些不寻常,终日活在随时会死的焦虑和被母亲抛弃的不安中。 后来算命的说,村中有八字相合的姑娘可以给他冲喜,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或许是不安的日子过久了,就好像是落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他让自己信了冲喜可以让身体好过来的说法,就算冲喜是假的,有个人陪陪他,日子或许没有那么难过。 可他却没想到,那个叫李小九的姑娘会和村中的李大牛私奔,丢尽了家中的脸面。 她是嫌弃他是个病秧子么?舒尘年幼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对这个李小九凭生厌恶之情。 李家那些无赖不肯还银子,奶奶和娘只能决定暂时将李小九压在家里,将她关在柴房里,他们二人一个终日关在屋子里养病,另一个在院外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儿,几乎是从无任何交集的。 直到某年冬夜,他起身起夜时,屋门前的冰格外多,他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本就羸弱的身子烧了小半月才好。 不难猜出是谁趁着寒冬腊月在他门前泼了一盆水,这家里谁巴着他快些死,好分走那一亩三分地的家产可想而知。 可当他刻意和奶奶和娘暗示门前的冰不对劲儿时,她们没人往大伯一家身上想,只是告诉他冬日结冰很正常,要他日后小心些就好。 那时候的的他不过是孩童的年纪,虽然早慧,却还是免不了小孩子脾气,他心想,大不了哪日被大伯母害死,到时候有她们大概就能看清楚大伯一家人的真面目了,他心底甚至隐隐有些希望奶奶和娘因为自己今日的愚蠢而后悔! 然而他终究没等到那一日,因为他病好后,真准备出门晒晒太阳,却吃惊的发现门前不知被谁垫上了一层松软的土,如此一来,就算门前再落上雪,也没那么容易结冰了,大伯母就算还想害他,至少也不会再这上面动什么手脚了。 原本他以为,是奶奶或者是娘做的,心中还隐隐因为自己的孩子气有些后悔,可是这日,他推开屋门时,恰好撞见李小九拎着一桶不知从哪挖来的土走了进来,她因为时常吃不饱饭,瘦弱的身体拎着那桶便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看着好不可怜。 舒尘似乎猜到了什么,忘了自己当时出于什么心理,见她拎着一桶土走来,自己猛的关上门,回到了屋子里,却没回到炕上,而是站到了窗子后面,偷偷看着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旁传来大伯母恼羞成怒的叫骂声:“李小九,让你洗个衣裳磨磨蹭蹭的,又跑出去挖什么土,你真以为你做这点小事儿,阿尘会感激你,我们舒家会感激你?别做梦了!” 李小九同平日一样,被骂了也一声不吭,像个闷葫芦似的,默默替他将门前铺满土。 期间,大伯母的叫骂声一直不曾停过,李小九默默铺完最后一层土后,突然起身看着大伯母道:“我没有想过巴结舒尘,让他娶我,我就是觉得,做人应该问心无愧。” 这话意有所指,那一瞬间舒尘几乎可以肯定,大伯母往他房门前泼水被李小九看见了。 果然,心虚的大伯母微愣过后,恼羞成怒的上前掐着李小九没几两肉的胳膊:“你这个和人私奔的小贱蹄子,这话说给谁听?你问心无愧你会和人私奔?你在这儿装什么犊子呢?!” 大伯母的叫骂声很难听,舒尘微微蹙眉,突然推开门,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大伯母担心惹怒奶奶,这才放开了李小九。 李小九抬起头看着他,这是二人第一次对视。 舒尘这才注意到,李小九的眼睛黑且大,眼尾微微上翘,很漂亮的一双眸子,因为她太瘦了,脸又小,两个眸子便显得有些突兀,这样一双好看的眸子长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渗人。 可那一瞬舒尘却觉得自己莫名移不开眼了,他想开口同她说声谢谢,可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同人私奔,害的奶奶娘颜面扫地,又觉得那点小恩小惠不算什么。 到了嘴边的谢字刚刚咽下去,李小九已经转身去洗衣裳了。 - 此事原本只是个小插曲,却令舒尘不自觉的开始对这个叫李小九的姑娘开始留心了起来。 他屋子里那几本书快翻烂了,早就倒背如流,大多时候是闲着的,他便坐在炕上,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她在外面一声不吭的忙碌。 她干活从来不懂得偷懒,像个笨蛋一样,家里人骂她,欺负她,她也不哭不闹。 因为铺在他屋门前的土并不结实,多踩踏几次便松软了下去,有时下了雪,化成水,还会被冲散,她隔几日便会给他的门前铺上一层新土。 明明没人让她做这种事……舒尘有时候再想,她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直到舒宁将李大牛带回家,二人宣布要成亲后,舒尘才恍然意识到,李小九这个蠢货大概是被人耍了。 那日李大牛和舒宁毫不留情的将她奚落了一番后,等院中人散去,舒尘第一次见她坐下来,头趴在膝盖上,默默的哭了起来。 她似乎隐忍怯懦惯了,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若不是她消瘦的肩膀微微颤动着,舒尘都不知道她哭了。 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姑娘,当初选择和李大牛私奔大概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吧? 舒尘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一幕时,自己心里会很难受。 第三百七十三章 前世(三) 舒宁和李大牛的亲事很快便定下了,同样是私奔,李小九被压在家中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可李大牛除了最开始被村子里的人议论过几句后,非但没付出什么代价,因为家中有钱,奶奶居然还同意了他和舒宁的亲事。 李家人和舒家人坐在堂屋中商议亲事时,他突然有些替李小九感到愤怒,坐在窗后想着自己可以做什么,却见李小九端了盆水,悄无声息的泼在了堂屋门前。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等两家商议完后,心情不错的李大牛牵着舒宁率先走了出来,结果二人双双摔倒在地,在两家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大伯母红着脸扶起舒宁,意识到地上的冰不对劲儿,冷冷的看着李小九:“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滑,你们小心些。” 大伯母还想说什么,可奶奶却并未注意到不对劲儿,道:“我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爱结冰,之前我乖孙也摔倒了。” 心虚的大伯母瞬间不说话了,目光阴翳似刀子一般看向李小九。 舒尘觉得有些稀奇,原来这姑娘不是个傻子啊…… 不知为何,他心中对她的好奇程度更甚。 - 然而不待他继续留心下去,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娘和陈大夫的事情被人撞破,奶奶一怒之下将娘赶出了舒家,家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每日面对笑面虎似的大伯和大伯父,他心中几乎是绝望的,只希望奶奶能看清楚大伯父一家的真正嘴脸。 可奶奶显然很信任大伯父一家,最后他忍不住了,趁着夜深,跑到奶奶房中将自己所知道的这一切告诉奶奶后,换来的确是一顿叱责。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大伯父一家对你比对亲生孩子还好,比你那个娘尽本分多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们呢?” 那时舒尘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愤怒的从奶奶房间跑出去后,红着眼撞见了起来起夜的李小九,李小九呆呆的看着他。 “你看什么!” 李小九收回了目光,舒尘有些羞赧的想回房,李小九那个闷葫芦突然开了口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如今的处境也未必就那么糟糕。” 舒尘转过头,狐疑的看着她,李小九道:“至少你奶奶还很疼你,舒奶奶身子骨健朗,你是她唯一的孙子,还有很多年时间去争,去斗,不像我,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可你看我,不也努力的活着么?” 李小九似乎从没同旁人说过这么多的话,说完后,便红着脸回柴房去休息了。 舒尘在原地愣了许久,无论他能不能做到,可很神奇的,李小九这话居然令当时心中几乎绝望的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舒尘那时候到底是个孩子,就算再怎么有心眼,也斗不过大伯父一家四口,而且他没想到,奶奶身子会垮的那么快。 看着大伯父一家日益不加收敛的野心,舒尘觉得自己也要大难临头了。 不出他所料,奶奶死后,大伯父一家露出了真正的嘴脸,因为昔日对他的隐忍嫉恨,将他和李小九一眼虐待,过了一段猪狗不如的日子,最难捱的时候,舒尘几乎不想活了。 原本他拖着这病恹恹的身子,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不知为何,每当他想死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晚,李小九同他说的那些话,居然就那么坚持下来了。 他和李小九之间没说过几句话,可莫名其妙的共同受苦了一段时间,骨子里狂傲的舒尘,对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小姑娘生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感情。 许是惺惺相惜,又或是别的什么,那时候由不得他多想。 终于,在某一日,村子里路过了一队车马,或许是什么大人物途经于此,暂且在村中露营扎寨的歇下了。 那家的老爷似乎也有个怪癖,喜欢在雪天来到湖边垂钓,许是想表现他文人的风骨,舒尘觉得,机会来了。 那日,舒尘决定赌一把,要么逃离这里,要么死! 他将大伯父骗到湖边,突然说出一些激怒他的话来,尤其是他们一家人这些年来的筹谋,扬言要将这些事在村子里传遍,恼羞成怒的大伯父失手将他推进了湖中。 青坪村的湖说大不大,这边发生的动静远处的人能听见,说小却也不小,至少这边发生了什么,被芦苇荡遮住的湖对面垂钓的人看不见这边发生了什么。 大伯父将人推进湖中,见人沉了下去后,害怕的跑走了。 没多久,他便被人救了起来,那家老爷是个善人,将他救了过来,念他可怜,将他带走了。 - 时隔多年,舒尘早就忘了自己坐在那辆陌生的马车上,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子时是何种心情,对于自己终于解脱了的兴奋,还是对前路的迷茫,他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孤苦无依的李小九。 自己走了,她怎么办呢? 可是他们二人之间那点浅薄的交情,值得他冒着危险回去将她带走么? 他仿佛一个逃兵,一个叛徒,带着满心愧疚和不安,离开了青坪村。 - 舒尘没想到,救了自己的,竟是朝中的官员,膝下无子,见他是个读书的材料,送他去学堂,还请人替他治好了一身的毛病,收他为义子。 而他也不曾辜负养父的期待,科举一路高中,成长的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身边的千金贵女也渐渐多了起来。 养父有心给他娶亲,却都被他拒绝了,不知为何,他对那些昔日见都不曾见过,花儿似明媚张扬的千金小姐们半分兴趣都没有,却时常梦见家中那个面黄肌瘦,形容无味的李小九。 后来他派人去青坪村打听过,才得知她被真正的家人接走了。 她居然是相府的千金小姐,那么个胆小怯懦,和相府的嫡长女陆婉君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是个千金小姐。 舒尘的震惊难以言表,可无论如何,他心中是真心替她感到高兴的。 他们二人的苦日子都到头了,老天终究还是仁慈的,这样就够了,他想。 可不知为何,他很想见她,想问问她他走后,她孤身一人是怎么在舒家撑过来的,想问问她如今再相府过的怎么样,会不会因为她是乡下来的被瞧不起,被欺负? 想同她说声对不起,当初因为她的话坚定的活下来,却抛下她落荒而逃了。 他像个懦夫,有些不敢见她。 后来他想,那便不见了,她在相府总归比在青坪村生活的好。 而且他们二人之间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可言,只能算是两个认得,且见过彼此最狼狈时候的陌生人,她也未必愿意在京中见到过去的人,自己若是出现,会不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这几年骨子里更是孤傲,什么事想做便做,做不到便果断的放下了,却在这件事情上踟蹰不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春闱前一日,养父让他给自己取个字,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名字要从一个青字,他的名字是不可能了,取个字好歹带个。 舒尘清楚,养父一家将他当成了亲儿子,字从他们家,也显得亲近几分,在这上面他没什么意见,落笔时,恍然想起,李小九如今不叫李小九,貌似叫,陆蘅?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舒尘在青字后面,写下了一个珩字,同她的名字谐音。 珩字又美玉之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养父对这个字很满意,舒尘但笑不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前世(四) 春闱前一晚,舒尘却失眠了,认真的思考了下自己对李小九,不对,是对陆蘅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若单纯是感激或是愧疚,他何至于如此纠结? 难道,自己喜欢她? 这个认知令他彻夜难眠,不过他也不是爱纠结的性子, 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思,可她如今是相府千金,他是个真正寒门出身,若他他日能金榜题名,迎娶她应该也没什么。 舒尘对于自己的学问有足够的信心,加之在某种念头的催生下,考试这几日他发挥的格外好。 金榜题名那日,养父一家别提多高兴,口口声声声称若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也未必这般有出息,是捡到宝了。 舒尘闻言只是笑笑,心头不免觉得有些讽刺,他真正的家可从没拿他当过宝,原本他对养父母只有感激之情,见到他们二人之中毫不作假的喜悦,舒尘心底仿佛被温水泡过一般熨帖,便也拿他们当做亲生的父母了。 那日,他一身大红色长袍,骑在马背上,作为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还生的如此俊美,风头一时无二。 街边围观的百姓着实被今年的状元郎狠狠惊艳了一把,不时有女孩子红着脸将帕子像他丢来。 他听见街边有人议论道:“如此俊俏的状元郎君,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入了他的眼。” “我儿子像他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是呢,就知道败家,瞧瞧人家,这就高中状元了,他日前途无限啊,咱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女儿就别想了。” 听着这些议论声,马背上的少年白皙的耳垂儿难得微微泛红,不知他如今去相府找李小九提亲够资格了么?她看见是自己不知会作何反应,想起久别重逢,他心中隐隐有些激动了起来。 舒尘回府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提亲的事宜,养父见他破天荒的没有将自己关在书房温书,而是开水着手准备这些事,仿佛看见铁树开花了一样稀罕。 可还不待他上门,陆府二小姐陆蘅被许配给三王爷的圣旨立下,京中一时间穿的沸沸汤汤。 一个乡下养大的庶女,如何配的起金尊玉贵的王爷,三王爷虽然不得宠,但生的俊俏,性格温润儒雅,陛下居然将一个乡下养大的姑娘许给他,这不是欺负人么? 还有人说,陆蘅命好,这是沾了她嫡长姐陆婉君的光了。 民间众说纷纭,消息传到舒尘耳朵里时舒尘忍不住有些替陆蘅抱不平,她本就是陆相的女儿,只不过倒霉被抱错了,这些人凭什么瞧不起她?! 若是他有朝一日也能爬上丞相的位置,将她接到身边来就好了,他们二人都是乡下长大的,一起过过猪狗不如的 日子,谁也不会瞧不起谁。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王爷脾性那么好,她嫁过去后应该会过的不错,而且宋珧虽然不受陛下器重,确实宋家诸多皇子中脾性最好的,陆相作为小九的亲生父亲,这些年来又对她诸多亏欠,替她选的夫君定然是千挑万选出来最合适她的。 那时的他哪里能想到,这世上还有陆元夫妇那样的亲生父母。 舒尘想清楚后,便将自己那份莫名的心思压在了心里情爱小事,没什么放不下的,更何况他和李小九之间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 那之后,他便一门心思将精力扑在朝政上,步步高升,陛下对他很器重,养父母每日乐的合不拢嘴,他活成了这世间寒门子弟都羡慕的模样。 宋珧坐上太子之位时,他还打心底替李小九感到高兴,那个昔日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即将要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了,同他一样,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们二人之间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无形的默契呢,舒尘心想。 他因为终日忙碌,又不大操心京中这些茶余饭后的闲事,消息极其闭塞。 得知宋珧抛妻弃子,要娶陆婉君为妻已经是那晚上了,他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时,艳红的鲜血铺满了三王府门前的路,门前的木架上火光冲天,被挖了眼的白衣女子被烈火熊熊吞噬着,周围一片嘲讽声,将她骂的极其不堪。 那个人人交口称赞的陆大小姐依偎在宋珧怀里,眸中浮现出丝丝冷笑。 舒尘僵在了原地,看着眼前被大火彻底吞噬了的白衣女子,一时间难以将她和青坪村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联想到一起。 为什么她会落得如此下场?舒尘想不通,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和他一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周围百姓骂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那晚,看客唏嘘着散去后,舒尘来到火堆前,颤抖着手,将她的骨灰安置了起来。 那日后,他命人彻查,才知她回到陆府后日子如何不好过,而且他还打听到,李小九本不是什么庶女,而是相府的嫡长女,堂堂嫡女,被人霸占着身份,霸占着父母便罢了,府中下人都能随意骑到她头上。 陆元夫妇仅存的那点愧疚之情,终究不敌对这个乡巴佬女儿的嫌弃,将她当做棋子,替陆婉君嫁给了不受待见的宋珧。 这傻姑娘不知道被人利用了,还替宋珧出生入死,一手将他辅佐了起来。 结果宋珧得势后,忘恩负义,和那个陆婉君害她至此。 那日后,舒尘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 若是当初逃离青坪村时,带她一起离开。 若是知道她是陆蘅后,自己不必顾虑那么多,用些手段将她抢过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因为他的犹豫,怯懦,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想起单纯善良的李小九生前经历的一切,舒尘心底针扎一般的疼。 后来,无论养父母如何催他,他都未曾娶亲。 他仿佛对任何女子都提不起兴趣了般,每日只知道拼命向上爬。 直到苗疆人觐见,他无意中撞见了那位叫阿蛮的小公主使巫蛊之术,依稀记得他翻阅古书时,看见过苗疆人有提及前世今生一说,原本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并不信,直到亲眼见到苗疆蛊术的神奇之处,心底升出几分希望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前世(五) 他开始接近阿蛮,找她打探人死后能否重生。 那小公主在苗疆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了不留在大楚和亲,以嫁给他给交换条件。 当初他已经没心思娶任何人了,莫名其妙的答应下来后,才知道被她耍了。 苗疆关于转世重生之事确实有记载,可是当初的阿蛮并不会。 阿蛮以她以后会学会为引子,始终钓着他。 舒尘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只要他的目的能达到,他可以赌,一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大不了一辈子…… 后来,他成了权倾朝野的权臣,取得了宋珧的信任后,一手毁了他。扶持新帝上位,揭穿了陆婉君的真实身世,害她身败名裂后,将陆婉君和整个陆家株连九族,替李小九报了仇,希望她在天有灵,能看见,昔日害过她的人都遭报应了,她也可以瞑目了。 那之后,他在京中同谢忱各占了半壁江山,风头一时无二。 他和阿蛮真的做了一辈子夫妻,整日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生儿育女,舒尘说不清什么感觉。 阿蛮聪慧,漂亮,虽然刁蛮固执了些,心地却是出奇的单纯善良,和京中那些在后宅养大心机深沉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舒尘面对她时,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却终其一生也未曾体会过旁人口中的男女之情为何物。 只是或许是出于责任,亦或是因为他那个目的,他也未曾冷落过阿蛮去,不说面面俱到,却也比这世上大部分男人对阿蛮要好。 在他到了中年时,阿蛮告诉他,他牵挂的那个人,早已被她送去转世重生了,他若是想挽回昔日的遗憾,那便继续骗她几年。 舒尘没答话,只是变本加厉的对阿蛮好,一生不曾纳妾,他们二人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一对儿夫妻,舒尘觉得有些荒唐可笑,却也没解释什么。 阿蛮死前,将那面前世镜给了他。 他想,他的小九重活一世,应该会过的不错吧,倒也不枉他陪着一个不爱的女人做了一辈子的戏。 若是他也能重活一世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 舒尘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缓缓睁开眼时,天光破晓,屋外已然大亮。 “呦,你居然醒了。” 阿蛮推开门端了两碗热汤面走了进来,原本我都做好给你收尸的准备了。 阿蛮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男人淡淡抬眼扫了她一眼,阿蛮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一眼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若说原本她觉得这个男人绵里藏针,难以捉摸,此刻阿蛮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人,怎么会露出这种目光来…… “喂!你看什么呢?” 舒尘收回目光,心底划过一抹异样。 阿蛮和记忆中一样,明媚张扬,透着几分不羁的野性。 仅仅一夜,他便梦尽了一生,许多细节早就忘了,可他第一次娶亲,忍着别扭和阿蛮同房时的场景却历历在目。 上一世,他们二人生了三个孩子,像寻常夫妻一样,同房次数不在少数,想起这一切,舒尘再次面对阿蛮时,心头说不出的诡异。 “没什么,多谢你了。” “看样子舒大人都想起来了,也不枉遭这一场罪了。”阿蛮道:“先吃点东西吧。” 舒尘没答话,折腾了一夜,他也确实饿了。 可他想通了困扰许久的事,此时觉得格外明朗,将面端在一旁,默默吃了起来。 “舒大人,我会吃人么?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舒尘没答话,这一世,他不想再和阿蛮有任何瓜葛了。 上一世就因为起初有目的的接近,阿蛮渐渐喜欢了上他,他也不算辜负了她。 可这一世,他有机会挽回阿蘅,与其让阿蛮白白伤心,倒不如及时和她保持距离。 “呵……” 阿蛮冷嗤了声,心中因为舒尘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举止有些不满,昨夜他虽然遭了不小的罪,可为了保住他的命,她也一夜未合眼,一早起来还要去给他买东西吃,结果他醒来后就这个态度,这是什么绝世白眼狼? 阿蛮越想越气,将碗啪嗒往桌子上一放。 舒尘一愣:“怎么了?” “气饱了,不吃了。” 舒尘:“……” 这性子,倒也和前世一模一样…… 舒尘看见阿蛮眼眶微微泛青,意识到她大概因为自己这事一夜未睡,自己刚醒过来便如此疏远她,难怪她生气。 她如今又不记得那些事,舒尘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过刻意,正想劝她先吃点东西,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阿蛮以为是来抓自己的,她昨夜一整夜未回,父王不会以为她逃跑了吧? 想起父王的惩罚,阿蛮心底有些害怕,脸色微微发白。 舒尘见她眸中划过一抹慌色,很快便猜到了什么。 阿蛮胆子很大,几乎从未见她怕过什么,除了她那个心狠手辣的父王。 听着屋外马蹄声原来越近,舒尘起身主动站到了阿蛮身前:“你别怕。” “谁怕了!” 阿蛮小声嘟囔着,却不自觉抓紧了舒尘的袖脚。 “你先找地方藏一下,我出去看看。” 舒尘说罢,上前推开了门,却见不远处陆蘅驾马而来,她只着了身素色衣裙,发丝被风吹的极凌乱,这一世她极少在人前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 舒尘微愣后,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眉眼间浮现出一抹笑意。 还说不在意他,骗子! 无论这种在意是出于什么感情,恢复了前世记忆的舒尘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他如今不是年近二十的少年人,而是权倾朝野,威严赫赫的三朝元老,两朝丞相,后为帝师,任谁提起来都不由得心生敬重,心境更非寻常人所能及的。 如今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踟蹰,舒尘只觉得好笑,他们二人上辈子便认识了,他怎么可能比不得谢忱?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判若两人 思及此,舒尘转过身,看着屋中探头探脑的阿蛮道:“来人是陆蘅,出来吧。” “现在?”阿蛮一愣:“谢夫人可在外面呢,若是被她发现你我都在此处,有嘴也解释不清了。” “那就不必解释。”舒尘冷冷道:“我对公主问心无愧,阿蘅自会信我。” 阿蛮一愣,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她自知性子不讨喜,可因为这副样貌,以及过人的本事,昔日在族中时,倾慕她的男子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舒尘这副疏离的态度令她有些不满。 不过阿蛮也并非太过自恋之人,就算她生的不错,也没有是个男人就要喜欢她的道理,很快便压下了心中那抹微不可查的不痛快,随着舒尘走了出去,看向了不远处那个令舒尘心心念念的女子。 “谢夫人,这大清早的,你来做什么?” 舒尘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是来找我的。” 阿蛮:“……” 没理会阿蛮满脸的“你怎么这么自恋”,舒尘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陆蘅身上,双眸微微眯起。 外面晨光乍起,一袭素衣的陆蘅驾马而来,墨发被晨风吹的有些凌乱,容貌清冷美艳,尽管早已嫁人了,却仍似少女一般,令舒尘完全无法将其与记忆中那个可怜虫联想在一起,可这样脱胎换骨的陆蘅更令他着迷。 若是上一世没有抱错那种事发生,或许她本该是如此,明媚动人,聪慧内敛。 陆蘅再看见舒尘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多心,舒尘如今是位高权重的舒大人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缩在炕头被窝里等着她给做好吃的臭小子了。 她如今翅膀硬了,变的阴晴不定的,还总喜欢说些气话,他如今前程似锦,怎么可能赌气送死? 只是不知为何,眼前的舒尘貌似和往日不一样了,他本就自带一股年少老成的气质,此刻尤为严重,陆蘅竟在他身上看不出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独有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年近花甲的朝中老臣。 “阿蘅,你果然担心我。” 陆蘅目光落再一旁的阿蛮身上,又看了看舒尘,懒得理他,双腿一夹马腹,驾马离开了。 “你喜欢的是谢夫人啊?”阿蛮神色闪过一抹诡异,想起舒尘面对前世镜时,口口声声唤着阿蘅,好心劝道:“恕我直言,谢夫人貌似对大人并无心意。” 舒尘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她,如何知道她怎么想的?” “你当我瞎的啊?”阿蛮觉得这人简直是无可救药:“是个人就能看出谢夫人在疏远你。” 舒尘也没继续同她犟,淡淡道:“不重要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陆蘅注定逃不出他的掌心,她心里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 舒尘说着,神色逐渐变的疯狂了几分,看的阿蛮遍体生寒。 “疯子!” 阿蛮说罢,率先转身离开了,虽然不知道舒尘昨夜究竟看到了什么,可阿蛮总觉得这个男人变的不一样了。 变的更可怕了…… 身后,偌大的空地上仅剩舒尘一人,舒尘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上辈子他就是因为太过优柔寡断,才后悔了一辈子,这一世,就算将她囚禁起来,他也绝对不会再次放手了。 不到了万不得已,他也不舍得逼他,可是,上一世,谢忱并没有死! 在舒尘的记忆中,谢忱确实被困在了西洲一段时日,那时京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他非但没死,最后还带兵杀回来了,前世他推翻宋珧,也有谢忱的功劳。 舒尘心底是不希望谢忱这种忠烈之人死的,可如果他真的没死,赶在那人回来之前,他一定要让阿蘅变成他的人! 那日后,舒尘回府后再也没往谢府跑,而是私下里忙碌个不停,仿佛再调查什么,陆蘅也懒得管他,这臭小子越大越不讨人喜欢了。 一转眼,小半月时间便过去了,这日,宋景迟正留宿在某位不知名宫妃的宫中,行鱼水之欢时,太监匆匆闯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关外传来消息,西洲人卷土重来,已经攻打到玉门关了。” “什么?!!”宋景迟一惊,慌忙从妃子身上起身,提上裤子道:“将舒大人,李将军,宁远侯……一同召进宫来!” 舒尘等人来到御书房时,已经将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 “这次西洲人帅十万兵马重新杀了回来,战力比之前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发迅猛了,他们投的毒更是无坚不摧,顷刻间便可以屠城,殃及不少百姓。” “这怎么可能?之前谢将军不是将他们击退了么?凭谢将军往日作风,就算没将西洲赶尽杀绝,十数年内西洲蛮子也难以调养生息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 “我还当谢忱多厉害,还曾因为他战死沙场惋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废物!”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却无一人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宋景迟满脸官司,烦躁不已。 眼下京中竟找不出第二个谢忱那般战无不胜的武将了,原本他以为,就算再有战事发生,少说也在几年后。 他有信心将谢思故一手培养起来,将其当做操控谢家军的棋子,而他自己,也能培养出一批丝毫不逊色于谢家军骁勇善战的军队。 可如今事发突然,宋景迟有些措手不及,同几位大臣商讨一整日,也未得其果,只好暂时派朝中几员大将率兵出征。 舒尘从始至终未开口多说什么,宋景迟深深看了他一眼,让所有人出去后,淡淡道:“舒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臣一介文人,哪里懂这些,臣只是再想,那谢家军还在,就算没了谢将军统帅,昔日随着谢将军南征北战,不至于离了谢将军便不会打仗了。” 宋景迟没答话,脸色阴沉了下来。 谢家军不过是谢家忠心的一群狗,军中不知何人猜出了谢忱之死或许同朝廷脱不了干系,军心不稳,如今就差造反了,怎么可能乖乖听命于他,他们如今唯一肯听命的,便是谢家人。 然谢小公子年纪尚小,脾性还未改变过来,有谢忱那个前车之鉴,宋景迟如今不敢轻易将谢家军教到谢思故手中,就怕谢小公子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成为下一个谢忱。 那他费尽心思除掉谢忱的意义在哪。 似乎看出宋景迟心中所想,舒尘笑道:“臣知道陛下再担心什么,谢小公子性子叛逆是出了名的,昔日就连谢将军的话都不听,但据臣所知,这谢小公子却极听谢夫人的话……” 第三百七十七章 躲着阿蛮 宋景迟闻言一愣,随后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道:“朕知道你什么意思,可谢夫人连当街挟持生父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若真让她见了谢小公子,不知会做什么……” 宋景迟说罢,突然抬头看向舒尘:“舒大人如今倒是三句不离谢夫人。” “如今家国有难,正是臣替陛下分忧的时候。” 宋景迟见他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微愣后,突然嗤笑了声:“外人都道舒大人是翩翩君子,谁又能想到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不择手段!行!朕今日便随了你的愿,做这个恶人,不过你若达不到朕满意。” “臣甘愿受罚。” “好!”宋景迟当即拟制,将陆蘅赐给舒尘为妻。 - 圣旨到谢府时,谢府从上到下气的不轻。 “简直是欺人太甚!”灵月气的险些坐不住:“您作为将军遗孀,陛下怎么能轻易将您许给舒大人呢!” 陆蘅没答话,脸色也不好看。 她说舒尘这段日子怎么安静了,想起那日那个美艳的少女,她还以为舒尘想通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可他如何得知西洲人会再次来犯?陆蘅有些烦躁的想着。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下人来报:“夫人,舒大人来了,说是接您回府的。” 下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舒相此举,和强取豪夺没什么区别了,他们将军如今不在了,竟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赵嬷嬷蹙眉看向陆蘅,却见她神色淡淡,起身道:“走吧。” 赵嬷嬷默然,她虽然希望夫人能和舒大人在一起,舒大人对他们夫人这份心,以及夫人的聪慧,日子总不至于太难过。 可是都这么久了,他们夫人对舒大人的态度总是淡淡的,凭赵嬷嬷对陆蘅的了解,自然看的出陆蘅对舒尘并没有那种心思。 舒大人想必比谁都清楚夫人的心思,如今来这么一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夫人,咱们去还是不去?” “走吧。” 舒尘如今权倾朝野,只手遮天,陆蘅自知如今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如今她想要见到宋景迟,解了西洲人入侵的燃眉之急,也需要利用舒尘。 “您真要委身于舒大人么?” 陆蘅没答话,凭她对舒尘的了解,舒尘再怎么样,也不会逼她。 若他真敢……陆蘅无声叹了口气,舒尘如今的心思她虽然看不透了,可他到底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若他不顾及昔日情分,陆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 她觉得自己还是下不去手的,阿尘毕竟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陆蘅觉得做事情未必就会到那一步。 陆蘅出了院门,将军府院外围了许多围观的百姓。 “谢将军这才死了多久,陛下便将谢夫人许给了舒大人,啧啧。” “和陛下有什么干系,这段时日舒大人得空便往谢府来,这二人明显私下里早就暗中勾结在一起了,人家若不愿意,陛下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众人义愤填膺,就差对着将军府门前吐口水了。 舒尘转过头,冷冷扫了围观百姓们一眼,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瞬间噤声了。 陆蘅已经走了出来,舒尘看见她时目光一顿,不似昔日那般小心翼翼,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阿蘅,过来。” 陆蘅来到舒尘面前,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舒大人,真有你的!” 舒尘一顿,随后笑着伸出手来:“上马车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舒尘用的不是回府,而是回家,他们二人的家…… 陆蘅却没搭舒尘的胳膊,上了马车。 见她神色如常,舒尘眉心微微蹙起,想起这一世她性子早就变了,很快又展颜。 上一世他雷厉风行惯了,他今日没直接用花轿前来接她,已经是体谅至极。 陆蘅随着舒尘回到舒府,陆蘅被他带着来到一间跨院中,原本以为是舒尘早已命人准备好的她的住处,不想屋中早已摆放好了许多男子的物件,显然这间是舒尘的屋子。 “我住哪?” “自然是同我住一间了。”舒尘笑,顺手带上了房门。 “舒尘!” “别这么叫我。” 舒尘说着,向前了两步,伸出手来揽住了陆蘅的腰,他惦记了两辈子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舒尘觉得自己体内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舒尘呼吸忍不住粗重了几分,温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陆蘅耳侧,有些痒…… 舒尘侧过头,准备吻下来,被陆蘅推开了:“大人自重!” 舒尘眸色恢复清明,看着陆蘅眸底的抗拒,轻笑了声,在她唇上猝不及防落下一吻:“我若不呢,你想杀了我么?” 陆蘅简直被他气得冒火,不知为何,自从那日早上后,陆蘅感觉舒尘变了个人似的,变的更加令人难以捉摸,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舒尘也未继续做出过分的举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陆蘅都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纵然权势滔天,也不敢僭越半分。 “你先在我府上住下,等忙完手头上的事,你我便成亲。” 舒尘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陆蘅抬起手来,用力在唇上擦了两下,看着舒尘干净整洁的房间,自橱中翻出一套干净的被褥,去了书房。 舒尘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眼角眉梢都不觉挂上一抹笑意,这时,小厮来报:“大人,苗疆小公主求见。” 舒尘一愣,阿蛮居然又出宫了:“她说什么事了么?” “她让大人您自己想,说您……欠了她什么。” 舒尘:“……” 想起上辈子的事,舒尘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小公主。 太过亲近担心重蹈覆辙,白白耽误人家一辈子,就这么躲着,舒尘心中莫名有种自己背信弃义的愧疚感。 尤其是她说他欠了她的……莫非,她也记得前世的事? 不可能!若她想起来了,凭她的性子早就闹起来了,舒尘有些头痛的想着:“就说我不在府上,让公主先回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戏弄 这一世,舒尘不想和阿蛮之间有任何牵扯,不过昔日毕竟夫妻一场,阿蛮于他而言,也不是可以随意抛之不管的陌生人。 她如今被苗疆王利用,他还是要帮她摆脱掉身上的枷锁,让她恢复自由,这不是他想做,而是必须做的。 只是如何帮她且不让她知道,舒尘有些为难。 阿蛮表面上看是个冷漠凉薄的蛇蝎女子,可自幼便没几个人待她好过,很容易感动。 并非舒尘自恋,他不想给阿蛮半分再次喜欢上自己的机会了。 并非阿蛮不好,是他不配。 门外,小厮将舒尘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阿蛮后,阿蛮一愣,随后面色沉了下来,究竟是不在府上还是不想见她? 她就知道,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说好还欠她一顿饭呢,帮完他的忙便闭门不见了。 阿蛮特意过来倒不是为了那顿饭,她此次前来,是想让舒尘帮她个忙。 他们留在京中的时日不多了,父王非要她留在京中和亲不可,否则回去后她肯定是活不成了。 可她不想嫁给宋景迟为妃,一辈子被关在高墙大院儿里,阿蛮郁闷了几日,倒也不是没想过让舒尘帮她,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直到陛下指婚谢夫人给他,阿蛮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如今权利有多大,有多阴险和不要脸。 如果让他帮自己的话,他一定有办法。 可想到就这么被人拒之门外了,阿蛮心中冷哼了声,他若实在不愿意帮忙就算了,她才懒得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解决完阿蛮这个小插曲,舒尘一整日心情都不错。 只是他如今早就不是真正的少年人,心里年纪加上前世,早过古稀,故而哪怕心情不错,也并未让任何人看出任何端倪。 至于那些不认同他这种强取豪夺做法,暗中议论他,骂他的,舒尘一笑置之。 上一世他在朝中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安享晚年后,才意识到,人生短短数十载,这些其实都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想来阿蘅重活一世这些事也早就看开了,所以她如今行为举止才会如此出格,若她还是上一世的李小九,或许他想俘获她的心就没这么麻烦了。 思及此,舒尘一面暗中庆幸她涅槃重生,脱胎换骨,一面又有些遗憾。 这傻姑娘若是和前世那样好骗就好了,一个李大牛都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私奔,他怎么可能连李大牛都比不上。 可惜,她如心思深到的有时候他都看不透。 很快便到了晚间,舒尘早早回了府中,问过下人,得知她今日一切如常后,舒尘稍稍放下心来。 她如今心性沉稳丝毫不逊色于他,气肯定是气的,只是不会大吵大闹,甚至还会因为二人之间的关系克制住怒火,这样就够了。 舒尘回到卧房时,却并未见到他想见的那人,他命下人特意给她准备好的被褥,打发时间的书籍,以及桌上多出来的胭脂水粉,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中,除了那床被褥,其余都丝毫未动。 舒尘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步来到了书房。 那床消失的被褥果然安静的躺在他书房的软塌上,说是软塌,足够躺一个成年男人,还很宽敞,对于身量娇小的陆蘅来说,当做床也足够了。 陆蘅坐在一旁书桌前,再看着什么,舒尘来到她旁边一看,见她居然在看昔日谢忱自己整理的一本兵法。 “你是想学着谢将军,行军打仗么?” 舒尘轻笑了声,伸出手来将陆蘅手中的书籍倒扣在了桌上:“打仗是我们这些男人的事,你每日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 “我喜欢打仗。” “……” 陆蘅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将舒尘的话堵回去,将书翻了回来:“舒大人一介文臣,打仗的事倒也不劳烦大人操心,如今朝中事忙,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是说西洲的事?我也没什么好主意。” 舒尘笑笑,恢复了前世记忆的他心中清楚,此次不会有什么大事,大楚虽然伤筋动骨,但不会伤及根本,给宋景迟点教训,让他安稳些也好。 至于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就要看那人什么时候回来了。 眼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在那个人回来之前,将陆蘅变成他的女人! 思及此,舒尘看向陆蘅的眸色不觉深了几分,伸出手来拉起她道:“这些日子不甚忙碌,我乏了,陪我早点吃完晚饭后,你我就寝吧。” “就寝?我睡书房。” 舒尘:“……” 见她固执,他倒也未舍得逼她,虽然他心中焦急,可也知道不宜操之过急,陆蘅如今心中怕是对他忍耐至极,他不希望和陆蘅之间将关系闹僵。 “那,我命人将主卧的床搬过来,陪着你可好?” 陆蘅:“……” 舒尘这话的意思并没有要一上来便同她同床共枕的意思,陆蘅淡淡道:“这事舒大人的府邸,您愿意睡在哪是您的事。” 舒尘上前两步,缓缓靠近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似的,他突然弯下腰来。 出于前两次的教训,陆蘅微微侧过头去,不想舒尘这次并不是想要趁她不备强吻她,在她耳边轻笑了声道:“我想睡在你身上。” 陆蘅:“……” 他声音低沉,说这话时,温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了陆蘅颈间。 他身形高大,属于成年男人特有的气息将陆蘅牢牢的包裹了起来,满是暧昧。 “舒大人,你什么时候变的这般不要脸皮了?” 陆蘅冷笑了声,伸出手来将他微微推开,脸色难看。 “我都将你接来了,还要脸皮做什么?” 陆蘅见他还有心思在这里同她说这些废话,似是丝毫不担心西洲会不会攻打过来,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 “舒大人,如今西洲带兵打了回来,京中哪怕是寻常百姓都居安思危,你如今身为朝中重臣,这种时候还在想着这些不着四六的事,你这些年书都白念了?早知道小时候就不管你!”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真想做太监是不是 陆蘅觉得自己当年那份心善和不忍实在是多此一举,舒尘注定要成为人中龙凤,自己又何必呢。 陆蘅这副说教的语气令舒尘眉峰微微上扬,随后,他突然猛地伸出手来,揽住陆蘅纤细的腰身道:“阿蘅,我不是你弟弟,我如今再做什么,我心中有数,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习惯,我如今是你男人的事实?” “一辈子也习惯不了。”陆蘅毫不留情的推开他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到底哪里比谢将军差?”舒尘神色有些复杂:“阿蘅,是不是我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多做几次,你才能习惯我是你夫君?” 陆蘅闻言,震惊的睁大了眼。 若非亲眼所见,她打死都难以相信方才那些话是从舒尘口中说出来的。 这臭小子虽然年少老成了些,可是在男女之情上,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之前虽然不断的同她表明心迹,甚至为了得到她和宋景迟联手算计她,可真到了她面前,没说三句话脸便红了。 他总是说他不是她弟弟,可是舒尘潜意识里明显还是将她当成姐姐之类的依靠,否则他作为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时应该是像谢忱那样强取豪夺,再不济,也不至于小心谨慎成那样子。 往日无论舒尘对她出于何种心理,陆蘅还隐隐有些庆幸,这臭小子还没完全学坏。 可是眼下的舒尘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这种话她都不好意思说,从他口中说出来确脸不红心不跳。 太无耻了! “不想被我阉了就老实点!” “嗯?”舒尘唇畔露出一抹苦笑,其实刚刚话脱口而出时,他心中隐隐也有些后悔,果然恢复了前世记忆后,有些事就连他自己都哟欧谢控制不了了…… 上辈子他终此一生,只娶了阿蛮一人,还仅仅是为了完任务一般,相比这世上大多数男人,在男女之事上他确实算的上比较简单了,可再怎么样,他也曾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比不得少年时期的单纯,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时,难免控制不住…… 陆蘅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若乏了便自己睡,我还要看会儿书,我若是饿了自己会去吃饭,别来烦我!” 舒尘也未勉强她,自己去吃完饭后,命下人挑了温水在卧房的偏殿中洗澡。 偏殿和书房之间是相通的,仅仅隔着一个屏风。 舒尘泡在温水中,透过屏风望去,隐约看见陆蘅的身影仍旧坐的笔直,全神贯注在那书上,似乎连他在这里做什么都未曾留意。 舒尘转过头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具身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虽然不敌谢忱那般常年舞蹈弄棒的男子,可身材保持的不错,她居然无视的这般彻底…… 舒尘出神间,挑温水的下人进了房中。 舒尘平日里在府中的事宜上同谢忱差不多,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却也没像谢忱那样府中留的下人大多都是男子,这次拎着温水进来的,便是一个小丫鬟。 丫鬟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脸不红心不跳走进来后,眼观鼻口观心,不该多看的绝不多看一眼。 将温水加上后,舒尘突然开口道:“吩咐下去,不必再加热水了。” 那小丫鬟一愣,抬起头来,却恰好撞进了舒尘漂亮的眸子里,饶是她再好的心理素质,水嫩的小脸仍旧不受控制的刷一下红了,像只煮熟的蟹子。 “是,奴婢,奴婢就侯在门前,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随时过来。” 那小丫鬟说罢,红着脸转身离开了。 真是想不到,她们大人不单人长的英俊,身材也那么好,既不像寻常文人那般羸弱,也不过分粗犷,宽肩窄腰,白皙如玉,哪怕抛去他丞相的身份,这男人也浑身都是资本啊……谢夫人命还真是好。 意识到自己再想什么后,小丫鬟脸红的更厉害,转身离去的步伐也不禁快了几分。 - 看着丫鬟离去的背影,舒尘淡淡收回了视线。 舒尘转过头,又看了屏风后的那女人一眼,从浴桶中起身,用干毛巾将身上擦净。 这期间,舒尘的目光始终落再屏风后后的陆蘅身上。 他眼尖的注意到,再他起身的一瞬间,陆蘅微微垂下了眸去,仿佛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瞟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看样子她对他这边的动静也并未全然不知,舒尘心中轻笑了声。 小骗子! - 陆蘅确实知道舒尘在那里做什么,她看书时虽然专心,可那么多年的武也不是白学的,一点蛛丝马迹她都能留意到,更别提一个大活人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洗澡了。 她对舒尘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念头,原本只想当做没看见,可是眼角余光还是多少能看见些四周的场景。 直到舒尘从浴桶中站起来后,她微微低了下头。 舒尘这应该是洗完了吧?他会进来么? 他会不会就直接这么进来了…… 虽然这种事不像舒尘的行事作风,可陆蘅总觉得他变了个人似的,保险起见,她收了手中的书,准备出去吃点东西。 陆蘅刚起身准备出去,屏风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仿佛什么重物摔倒了。 陆蘅心一颤,本能想去看看,一想到里面的场景,却又顿住了脚步。 若真有什么事,侯在外面的下人便来了,她过去也无济于事。 而且这臭小子现在极阴险狡诈,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蘅如今也没心力去猜测他了。 陆蘅摇了摇头,正准备出去,屏风后的舒尘嘶了声,倒吸了口凉气:“阿蘅,我难受……” 陆蘅顿住脚步,心中挣扎了片刻,到底叹了口气,来到了屏风后,舒尘果然身上未着寸缕。 陆蘅目不斜视的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替他盖住下半身后,这才半蹲在他身前:“摔着哪了?你哪里不舒服?我让下人去找郎中。” “这里……”舒尘长臂一伸,将陆蘅带入了怀里,陆蘅清楚的感觉到,某处细微的变化。 “舒尘,你真想做太监是不是?” 第三百八十章 她想见阿蛮 舒尘目光深深的看着陆蘅,手上的动作却收敛了许多:“阿蘅,我也不是故意的,平时极少这样,只是方才洗澡时在屏风后见到你,不受控制便这样了。” 舒尘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委屈,毕竟两辈子都败在她手上,能不委屈么。 “大人许是该娶妻了。”面对着舒尘有意无意的逗弄,陆蘅淡然道:“不过娶妻这种大事,倒也不能如此草率,若实在难受,我见你府上有不少年轻水嫩的小丫头,你若是开口的话,我想,应该没人不愿意来服侍你。” 舒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喜欢人家,何必因为这种小事去耽误人家一辈子,为什么你不愿意?如今谢将军不在了,你要为她守一辈子寡么?阿蘅,你难道就不想……” 舒尘没继续说下去,他相信陆蘅听的懂。 她和他一样,是重活一世的人,舒尘不信她会在乎清白之类的东西。 陆蘅也确实不在意,可那也是在她爱上谢忱前,看着舒尘不解的神色,陆蘅道:“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便坦然告诉你。我不是不想,只是不想和将军之外的其他人。” 陆蘅说罢,已经推开他起身了:“我不似其他女子那般会说些甜言蜜语,将军生前,我从未表现过自己对他的心意,如今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他的忠诚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别逼我。” 舒尘:“……” 直到陆蘅起身离开书房,舒尘方才回过神来。 陆蘅的话仿佛在他心口扎了一刀。 忠诚…… 他上辈子再确定了自己对她的心意后,为了母亲的愿望,以及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娶了阿蛮,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因为愧疚,给了阿蛮世间女子都羡慕的温柔和尊荣,哪怕阿蛮自己,都不曾看出他对她从未有半分心动。 可他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陆蘅一个人,临死前,他脑中想的都是她,这难道不是忠诚么?忠诚和清白责任这些事情冲突么? 还是说,他对小九的心,没有她对谢忱的感情来的深…… 不可能!舒尘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会起了怀疑自己心思的念头。 陆蘅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看样子他动作要快些了,否则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舒尘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道什么时候。 “来人!”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最近不重要的事,能推的都帮我推掉。” - 陆蘅虽然有意无意的躲着舒尘,可是同在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几乎是避无可避的。 而且陆蘅发现,这段时日舒尘几乎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在府中时若非必须,一定是在她身边陪着她。 极尽耐心温柔,温柔中却又不失霸道。丝毫不逊色于当初的谢忱,甚至比谢忱做的还要好,谢忱当初虽然对她也不错,可从未对任何女子好过的谢忱哪怕强装老手,陆蘅还是能感受到青涩,眼前的舒尘确截然不同。 他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面对感情时不在像昔日那个无所适从的少年人,突然变的老谋深算了起来,体贴入微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府中的小丫鬟们每每看她的眼神中都透着羡慕。 这样的舒尘,想来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承受不住。 就连最初对舒尘所为愤怒鄙夷的灵月,都忍不住有些动容了,私下里忍不住开口劝陆蘅道:“夫人,舒大人的做法虽然不体面了些,可他对您,好像是真心的……” “嗯?”陆蘅闻言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真心的又如何?” 灵月一咬牙道:“奴婢斗胆,如今将军毕竟已经不在了,妮妮和舒大人又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奴婢是觉得,就算您不喜欢舒大人,嫁给他也,也没什么。当然,在奴婢心中,舒大人自是无法同将军比的,可是,可是……” 灵月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心下莫名觉得有些愧对将军。 “不必说了。”陆蘅叹了口气,灵月等人心中怎么想的她心中清楚,这事儿虽说是摊在她自己身上,可陆蘅这些年最大的本事,便是将自己从事情的本身摘出去,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事情。 她又如何不知道,如今于她而言没有比舒尘更好的归宿了,可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某个人成为她的归宿。 若没有谢忱,她早就去游山玩水,做她的江湖闲散人了,有没有夫君,孩子都是无所谓的。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陆蘅重生后最初的想法,除了复仇那件事,她从不愿意强迫自己,与其说她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倒不如说是她这一世更想随波逐流,得过且过,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所以当初意识到自己爱上谢忱后,轻微的懊恼了下,便决定安心留在谢府中做她的谢夫人了。 可不代表是个人喜欢上她她便要接受,说到底,感情是两个人双向的事,若换做其他人这般强取豪夺不讲道理,陆蘅早同这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阿尘,到底同旁人不一样…… 舒尘对她近乎执念的感情陆蘅是清楚的,毕竟舒尘一向是个极看得开的人,从来不会做和自己过不去的蠢事。 若是没遇到谢忱,他执着至此,又突然从一个男孩儿变成一个专情霸道的男人,陆蘅觉得自己未尝不会试着接受他看看,就算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像小时候那样一同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 如今她同阿尘之间只有一个隔阂,那便是谢忱出现过,可他却死了,她的这份坚持看在大多数人眼中无疑是愚蠢又不明智的。 可正是因为发生了这种事,陆蘅才彻底的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谢忱于她而言已经成了无法取代,无法背叛的存在了。 阿尘对她来说虽也重要,可是亲人,是弟弟,无关男女之情。 所以,如今面对舒尘的种种好处,陆蘅心里异常的平静,平静的令人忍不住怀疑,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而舒尘的所有努力,就像是微不足道的水滴一般,坚持不懈的将她这块石头滴穿。 …… 舒府内虽然还算宁静,可外面早已翻了天,这段时日前方败战连连,这换做往日,谢家人在时可是从未有过的,谢忱那个名字在那,便令百姓觉得心安。 可如今大楚的战神没了,京中人心惶惶。 一向爱民如子的舒尘却像没事人似的,一门心思扑在了陆蘅身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抽空来打扰他。 直到这日,府中下人准备外出采买,恰好被舒尘撞见,顺口问陆蘅有什有什么想要的时,陆蘅终于理会他,主动开了口道:“我没什么想要的,不过,我想见到一个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来?” 舒尘本来做好她不理他的准备了,闻言一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闪过一抹欣喜:“什么人?” “苗疆有个小公主,叫阿蛮……” 舒尘:“……” 农家小王妃 第三百八十一章 求见阿蛮 陆蘅话音刚落,便清楚的看到,舒尘脸色变的有些古怪:“你找她做什么?” “怎么了?”陆蘅有些不解:“是不是有难处?若是不好办的话,就算了。” 舒尘没答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找她做什么?” 陆蘅犹豫了下道:“我昔日来京中寻你时,不是拜入一个山门中,学了点医药知识,如今遇到点难题,听闻苗疆那位小公主医毒方面一绝,我最近对这些挺感兴趣的,想让你找她来请教一二。” 陆蘅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舒尘在她面上看不出半分虚假,想起她这段时日确实偶尔会让下人寻几本医书,或者一些药材来炼药,便收了疑心:“好,你若是想见,我一定将人请过来。” 舒尘说罢,便动身进了宫。 坐在马车上,舒尘面上露出一抹难色,若是有可能的话,他是不想和阿蛮有过深的交集,可一直躲着不见她也不是个办法。 毕竟无论是上一世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这一世她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舒尘已经下定决心要帮阿蛮摆脱掉她那个畜生不如父亲的掌控,这一面早晚是要见的。 舒尘来到宫中时,先去御书房见了宋景迟,几日未见,宋景迟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看着颓败不已。 “陛下忙于国事,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身体。”舒尘语气淡淡,虽是关心的话,却敷衍的极其明显。 宋景迟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舒大人这段时日想来得偿所愿了,不知谢夫人那里劝的怎么样了,她可否愿意前来劝说谢小公子,让他带领谢家军出征?” 若非到万不得已,宋景迟还不想让一个黄毛小儿上战场,可他如今急需一个统领谢家军的人,那个人只能出自谢家。 舒尘没答话,他明知道阿蘅这段时日心情不好,哪里舍得劝她这种事情惹她生气呢,见宋景迟急的火烧眉毛了,舒尘笑道:“臣还在努力讨好阿蘅呢,这不,今日为了满足她的愿望,特意进宫来了。” “窝囊!”同为男子,宋景迟看向舒尘的神色极为复杂。 在他看来,男女之间彼此情浓嬉笑打闹时,哄哄女人也就罢了,这世上哪有男人真正讨好女人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个谢忱玩剩下的破鞋…… 不过这话宋景迟没说,只是有些不耐道:“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依朕看,那谢夫人也是不知好歹,你纵着她,朕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若谢夫人还这般不识趣的话,朕便替大人解决了这个女人!” 呵……舒尘眸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宋景迟火冒三丈。 那些该死的谢家军,宁死也不认其他主子,这次他派遣了几万谢家军同王林将军前去,王林将军算是京中除了谢忱外,最得力的将军了,可终究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罢了,最重要的是,谢家军完全不听王林的! 一向以严格遵守规矩的谢家军,因为违反军纪便被打死了好几百号人。 宋景迟几乎可以确定,关于谢忱的死,谢家军内部察觉到了什么。 作为大楚的男儿,家国有难,他们自然还要上阵杀敌,只是作为谢忱的手下,他们心中又难以控制的憋着一股火气,忍不住无形中同宋家作对。 一群混账!简直分不清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这段是时日宋景迟气的茶饭不思,偏偏又没什么办法,大楚在也找不出第二批比谢家军更加骁勇善战的军队了。 至于江月沉山门中那些人,功夫虽高,可从未上过战场,没有丝毫作战经验不谈,一提起这事儿便百般推辞,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宋景迟以死相逼,那些人也丝毫不曾动摇半分。 宋景迟也没指望他们太多,将他们当成预备军暂且留下了。 见宋景迟忧心忡忡的模样,舒尘心底骂了声该 笑道:“陛下稍安勿躁,区区西洲蛮子,哪里是大楚的对手呢。” 宋景迟见舒尘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骂娘的心都有了,心说你整日不着四六,一门心思扑在个女人身上,当然不知道如今情势危急。 不过念在他讨好那个女人也是为了让她劝谢小公子,宋景迟稍稍收了火气道:“区区西洲蛮子自然不会威胁到我大楚,可一旦打过来,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朕这些时日为了这事茶饭不思,舒大人那里动作快些,免得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 往日舒尘年少轻狂,听见这些话还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暗自腹诽宋景迟虚伪。 他哪里是为了百姓,是怕丢了他的江山和皇位罢!若是能保住他的皇位,就是死多少百姓,在他眼中怕是也无异于死了一群贱命杂草。 如今的舒尘听见这些话,心下却极其平静,仿佛听谁放了个屁似的,转眼便忘了。 许是舒尘的目光太过平静,看的宋景迟莫名心下发虚,当即转移了话题道:“舒大人说,这次进宫是为了讨好谢夫人,莫非谢夫人看上了宫里什么东西?” “是舒夫人。”舒尘笑道:“若是陛下叫不习惯,叫她陆蘅就好。” 谢夫人这个称谓于他而言,有些刺耳…… 舒尘这近乎命令的语气让宋景迟顿了下,冰冷的看了舒尘一眼,压下了心头的火气:“不知朕这宫里有什么宝物,入了陆蘅的眼?” “也没什么,阿蘅听闻苗疆公主的巫蛊之术很是厉害,觉得新奇,臣便想将公主请入府中,陪陪她,其实也是为了陛下。” “此言何意?” “如今西洲之所以能将我军打的节节败退,除了百里琅嬛诡异的战术外,更多则是因为池渊池浅两兄妹诡异的毒术令人防不胜防,可那对儿兄妹是从苗疆出去的,阿蛮公主炼的毒怎么也不会比那对儿兄妹差才是,眼下和苗疆联手的最好办法,便是陛下娶了那小公主……” 舒尘说到此处,不由得一顿,很快,才又道:“臣知道,陛下不愿意纳那种阴毒的女子入后宫,阿蘅一向会讨人喜欢,若是能同阿蛮公主交好,说不定能让公主殿下交出些炼毒的方子……” 宋景迟越听越觉得舒尘此言在理,宋景迟如今彻底慌了,无论什么法子,这但凡有半分可能性他都要试试。 “还是爱卿有办法,那便依爱卿所言,苗疆王和公主如今还在使臣的住处,你前去请人便是,若是不愿意,就说是朕的意思。” “是。” 舒尘得到宋景迟允许下去后,来到阿蛮如今住处门外,方才面对宋景迟时那股老谋深算劲儿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头疼。 第三百八十二章 谈条件 果然不出他所料,阿东前去通传阿蛮他来了后,直接被赶了出来。 “滚滚滚,我们公主说不见了,在不滚揍你!” “这公主连带着身边的人脾气可真臭!”阿东捂着心口道:“小的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女人,大人,公主说不见您,这可怎么办?” 舒尘:“……” 说起来都是他自找的,作为阿蛮曾经的夫君,舒尘对她的性子最了解不过。 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看起来脾气大,很不好惹,实在是个单纯又善良的人。 不过这姑娘倔起来的时候,几头牛都拉不动…… 舒尘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敲了敲门:“公主。” “我不在!” 院内传来阿蛮的声音,舒尘叹了口气,好脾气道:“在下得了陛下的允许,前来有事相求。” “你求我我就要帮你?你算老几?少拿你们陛下压我,我不怕!” 早就见识过舒尘阴险的阿蛮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开门,坐在院中有些郁闷的逗弄这小蛇。 有事求她了便主动上门,帮完他便大门紧闭装孙子,真当她那么好说话不成? 阿蛮越想越气,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道:“凡事再一不在二,你若是敢进来,我就放蛇咬死你!” 门外果然没了动静,阿蛮冷嗤了声,心说求人办事就这点诚意,怕是知道她不会再次上当,这才放弃了吧? 伪君子! 只是不知为何,见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阿蛮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门外,舒尘只是沉默了半晌,重新开口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接公主出宫的。别的在下不敢保证,但只要公主同在下出去,愿意在京中怎么玩便怎么玩儿,京中还有许多美食,烧花鸭,水晶糕都是一绝,公主想吃什么在下都请你 如何?” 一旁阿东听的满头黑线,心说又是吃的又是玩儿的,他们大人这是逗小孩子呢?虽然不知道这公主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听见他们大人就生气了,可哪有这么哄人的。 阿东不知道的是,院中的阿蛮听见这些,瞬间提起了精神。 她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每日练习医毒巫蛊之术外,既不爱绣花,也不爱弹琴,只喜欢吃喝玩乐,偏偏苗疆没什么好玩的,也没什么好吃的,她来京中后,惦记着出去玩玩儿已经很久了。 可是这舒大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同她说这些,肯定是早就摸清楚她的喜好了。 阴险真阴险!啧啧…… 阿蛮忍不住在心中鄙夷,可不得不承认,舒尘这些话确实诱惑到她了。 同他置气,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是无辜的。 阿蛮也不是个欲擒故纵的性子,起身来到了门口:“无功不受禄,大人不妨有话直说吧,你这次找我,什么忙?” “是陆蘅,她想找你讨教些医毒之术的方子。”舒尘说罢,担心阿蛮误会陆蘅别有用心,解释道:“她平日里并非做这些的,只是有些感兴趣罢了,教她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如何?” 阿蛮得知他两次求她都是因为同一个女人,心中莫明有些不痛快,却又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她也懒得多想,冷冷道:“原来是让我去帮你讨好心上人啊,不过说好了,我去可以,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这次她可没那么好说话了,既然他要她帮忙,她定要开够条件不可!阿蛮想着。 出于对阿蛮的了解,舒尘对于她要开什么条件心中大概有数,无非是想趁机让他帮忙脱离如今这种生活恢复自由身,这件事无需她求,他本也会做的。 原本还担心贸然帮她,阿蛮万一多想了去该如何是好,她自己主动提出来正好。 舒尘闻言笑道:“好,可是谈条件的话总不能对着门谈,公主还是先将门给在下打开吧。” 阿蛮冷哼了声,倒也未继续固执下去,冷着脸将门打开了。 舒尘和阿东走进去后,婢女端上杯热茶,舒尘看了眼,却没动。 “怎么,怕我给你下毒啊?” 被戳穿了心事的舒尘但笑不语。 他倒不是怕阿蛮下毒,阿蛮只是刁蛮,却并不狠毒,杀人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的。 只是阿蛮平日里喜欢炼各种千奇百怪的毒,养许多身有剧毒的宠物,她为人又比较粗心,上一世时常练完毒忘记碰到哪里,倒霉的便是府中下人了。 他曾说过她好几遍,可她老实几日后,每过一段时间便忘了,直到有一次,险些将府中一个下人毒死,那之后阿蛮才彻底改了这个毛病。 如今莫说是她下人端来的茶水,就是她院中的桌椅,舒尘都担心会不会有毒,所以从进来后,便坐的端正极了,准备回去后,这身衣裳便不要了。 “爱喝不喝。”阿蛮也懒得伺候他臭毛病,开门见山道:“我要大人帮我恢复自由,摆脱掉我父王,留在京中,前提是不能和你们那个皇帝和亲,你能,答应我么……” 阿蛮越说声音小,渐渐有些底气不足了起来。 毕竟舒尘这次求她的事并不难做到,可是她提的这些条件倒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了,哪怕眼前这人位高权重,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思及此,阿蛮补充道:“我上次还帮了你一次忙,你还没报答我呢。” 舒尘答应的痛快:“好。” 阿蛮一愣:“你就这么答应了?你知不知道我父王多难对付?” “这……我说有办法便是有办法,只是这方法暂时不宜透露。”舒尘意味深长的看着阿蛮,心中暗暗祈祷自己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后,这姑娘别发飙才好。 “什么办法,神神叨叨的……我凭什么信你?” 舒尘耐心的笑道:“公主怎么才肯信我?” 阿蛮默然,她心中清楚,自己如今必须离开父王,不然除了和亲外,等她的只有死亡了,可若是要离开苗疆,只有和大楚和亲这一条路可走,对于自己如今的境况,阿蛮束手无策。 眼前这人虽说骗了她一次,可她如今,貌似也没别的法子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协议达成 阿蛮倒也未在这件事上逞强:“我便姑且再信你一次,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帮你,还需答应我一件事。” 舒尘微微扬眉:“得寸进尺?” 这世上只有陆蘅能和他讨价还价,哪怕阿蛮是他前世的妻子,也不行。 “是天经地义!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 舒尘:“……” 阿蛮语气冷冷的,可他莫名从中听出一丝哀怨,随后,修长的身子不禁为之一振。 他答应她,什么了…… 自从得知她曾经是自己的妻子,舒尘便自觉避她远远的,如今听她这么说,有些草木皆兵了起来。 好在阿蛮不是个关子能卖太久的性子,见他似乎真忘了,有些恼怒道:“之前,在郊外吃面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真忘了?” 舒尘闻言,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答应过阿蛮,回京后请她吃顿好吃的。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那面镜子的事儿,这那话也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随口一提,从没想过阿蛮会真的往心里去,毕竟苗疆的小公主想吃什么没有,想不到她还记得。 舒尘稍稍松了口气:“瞧我这记性,公主想吃什么?只要是这京中有的,在下都可以让人带你去。” “我要你带我去,明明是你说要请我客的,请客还有让别人代请的道理?” 不知为何,阿蛮总觉得这人再刻意躲着她,舒尘这刻意回避的态度令阿蛮莫名不爽,她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舒尘沉默了片刻,心知自己若是继续避嫌下去反而显得太过刻意,耐着性子道:“好。” “对了,你之前答应我却忘了,言而无信,是不是该有惩罚?” 舒尘:“……” 他真想直接起身走人,可是想起这是阿蘅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同他求什么,耐着性子道:“公主想怎么惩罚?” 一旁的阿东看的目瞪口呆,这小公主刁蛮又无理取闹,这种女子纵然再高的美貌,昔日他们大人都不会多看一眼,今日真是见鬼了,大人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有耐心了…… “大人不是不愿意亲自待我去吃好吃的么?那便罚你带我在京城玩儿一天。” 舒尘:“……” - 舒尘觉得自己一定是有毛病才会答应阿蛮这个请求,将她带出宫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今日虽然明面上看起来是他有求于阿蛮,可实际上阿蛮如今的处境由不得她任性,可是自从回忆起两人之间的一切后,舒尘面对阿蛮时便做不到之前那么狠了。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细算起来都是他欠了阿蛮的,这个苗疆小公主于他而言,终究还是同旁人有几分不同。 这次得到了陛下允许出宫的阿蛮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之情:“舒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公主自己挑日子吧,不过这之前,你要替在下将陆蘅哄开心了。” “啧。”阿蛮蹙眉道:“大人,虽然我知道有些事我这个外人管不着,可还是像好心提醒您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舒尘看向她,目光冷冷的:“我和陆蘅之间的事,公主殿下又不清楚。” “我是不清楚,不过她若是也喜欢你的话,舒大人也不必大费周章,今日特意跑来宫中找我讨谢夫人欢心了。” 舒尘:“……” 他险些忘了,阿蛮是个多聪明的女子,不免有些好笑道:“你便是认准了我今日一定会将你请回去,所以才敢得寸进尺,在下陪你在京中游玩一日?” “是又如何?”阿蛮道:“我这要求又不过分……” 阿蛮说着,突然身子微微前倾,离舒尘靠近了几分:“陪我在京中玩一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舒大人怎么像替谢夫人守身如玉似的,你们大楚男人不是可以三妻四妾么,您这也太卑微了。” 阿蛮有些不赞成的想着,若是要她为了什么人做到这一步,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正是,在下还要守身如玉,所以请公主离在下远些。” 阿蛮:“……” 二人之间此时的距离近到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闻着阿蛮身上熟悉的气息,舒尘有些不自在。 阿蛮乖乖坐回了原处:“无趣!” - 阿蛮随着舒尘回到谢府,阿蛮见到陆蘅时愣了下,上次见到陆蘅还是在京郊那处茅屋外,清晨时女子一袭白衣驾马而来。 远远一看阿蛮便被这位美貌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女子惊艳到了,可也仅仅是觉得有些惊艳,心中对于这位夫君刚刚战死沙场没多久,便将舒青珩迷的五迷三道的女子有些鄙夷。 虽说他们二人之间这段关系怎么看都像是这位舒大人一厢情愿的,可凡事都是双向的,舒大人显然不是会被美色所迷惑之人,若这陆蘅懂得同舒青珩保持些距离,便也不会如此了。 并不清楚他们二人之间认识多少年的阿蛮有些厌恶的想着,面上却丝毫未显。 这二人之间怎么样都同她没关系,她受人所托,便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 思及此,阿蛮的目光也未多从舒陆蘅身上停留,微微行礼道:“谢夫人。” 陆蘅笑笑,看着眼前美艳的女子,拉着她来到了屋子里。 “一点小事,有劳公主特意跑这一趟了。”陆蘅说着,主动替她倒了杯茶。 “不劳烦,您如今可是舒大人的心头宝,他想让我来还不容易么。” 陆蘅倒水的动作一顿:“他逼你了?” “没有,我是自愿来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陆蘅也未深究,拿出自己这两日看的几本书道:“就是这几种药,书中记载的不全,想问问公主可知道还缺什么药材么?” 阿蛮看了一眼,突然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陆蘅一眼:“知道,不过炼起来有些麻烦。” “那便劳烦公主殿下多在府上留几日了。” “……好!” - 第三百八十四章 游玩(上) 阿蛮在府上住了三日,对陆蘅的印象渐渐改观了些。 倒不是因为她对陆蘅打消了之前的猜测,只是单纯的见陆蘅人生的好看,性子又好,尤其是面对她时很亲近,昔日还从未有谁待她这么好过。 到了第四日,京中再一次传来了败仗的消息,据说西洲大军已经攻破阳关了,京中一时间人心惶惶。 舒尘下朝后,换了身月白色公子袍来到了书房。 “阿蘅,我今日要同公主出去一日。” “嗯。”陆蘅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闻言头也不抬道:“大人去哪不必告诉我。” “我想告诉,我和公主之间并无太深的交情。” 陆蘅没在答话了,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手中的书本上。 舒尘在一旁安静的站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阿蛮早早换上了一身汉人的衣裙,坐在马车上等着舒尘了,面上满是要出去玩儿的欢喜。 舒尘不是个爱享乐的性子,京中虽然足够繁华,可他进京后,从未到处玩儿过,甚至哪里有好玩的都不知道。 上辈子阿蛮喜欢出府去玩儿,可他整日日理万机,加之心中并不喜欢阿蛮,在府上装装样子便算了,自是不愿意陪她出去玩儿那些在他看来很无聊的东西,仔细想来,上一世几十年,他竟一次都没陪阿蛮出来转转过。 他这夫君做的还真是够不称职的……舒尘心想,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也紧紧是愧疚罢了,如今身边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他仍旧提不起什么兴致,脑中想着的还是阿蘅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本以为自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敢于向前迈几步,事情会有所不同,可是如今看来,还差得远! 可是离那个人回来,可没多少时候了…… - 二人因为容貌都过分出挑,哪怕皆着一身便服,走在街上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哪怕舒尘像个木桩子似的跟在阿蛮身后,也愣是被人在二人身上幻想出一副才子佳人的戏码。 好在阿蛮好像天生对好玩儿的比较敏感,完全不需要舒尘领着她去哪,她自己便能找到好吃好玩的地方,舒尘只需要跟在她身后,负责结账和拎包。 二人只是逛了一中午,舒尘便有种自己腿快断了的错觉,好在阿蛮肚子也饿了:“你们京中厨艺最好的酒楼在哪?” “天香居,就在前面。” 舒尘隐隐有些庆幸,这个自己还是知道的。 天香居作为京中最大,厨艺最好的酒楼,来此吃饭的达官显贵也不在少数,加之二人的容貌都过分出众,舒尘不想惹人注目,纠结再三,还是单独开了间厢房。 若是被熟人撞见,误会了便更说不清了。 小二将菜牌呈上来后,舒尘道:“你想吃什么随便选吧。” 阿蛮不认得汉字,蹙眉看了一会儿,道:“这上面的,全来一份吧。” “好嘞!” 正在喝茶的舒尘险些没一口水喷出来,面上露出一抹尴尬道:“公主,你知道那菜牌上多少道菜么?” “不知道,大人冰雪聪明,应该猜的到我不认得那些字,却让我点。” 阿蛮原本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舒尘神色却古怪了几分:“你不认得汉字?” “不认得。”阿蛮说罢,见他神色怪怪的,蹙眉道:“我从小到大都在苗疆,你们汉字又难学,我怎么可能认得,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笑话我么?” “没有,我就是在想,这么多菜,公主吃的完么。” 舒尘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上一世阿蛮告诉自己,她认得汉字,不过她不似寻常姑娘家喜欢写写画画,提笔写字的时候不多,他只见过几次。 她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可确是写的出来的。 看着眼前满眼不解的阿蛮,舒尘无声的叹了口气,整整好几十年,他若是稍微上心些,也该发现不对劲了,还真是…… 可是,阿蛮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阿蛮不知道舒尘心中所想,闻言古怪的看了舒尘一眼:“不过多点了些,我肚子饿了,你我二人也未必就吃不完,怎么,你后悔请客了?” 想起刚刚小二就上了几块牌子,而且说得是招牌菜,应该也没几道菜,阿蛮想着,底气也足了几分。 舒尘笑笑:“没有,你今日想吃什么都行。” 菜很快便上齐了,整张桌子都摆不下,好在厢房足够大,小二命人换了张大圆桌进来,才勉强摆开。 阿蛮眼珠都快瞪掉了,难怪舒大人刚刚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儿,这么多菜,别说两个人了,就是二十个人也吃不完啊! “我,我看就几个牌子,真没想到这么多。” 舒尘没答话,默默拿起了筷子:“你不是饿了么,多吃点。” 阿蛮感觉自己脸有点疼,不过她这人最大的好处便是有错就认,很少强词夺理。 “这可怎么办?吃不完太浪费了。” “东街破庙中有一些乞丐,剩下的打包带过去分给他们吧。” 舒尘淡淡道,阿蛮一愣:“如今西洲都快打到你们家门口了,你视若不见,真看不出,你还会关心乞丐?” 舒尘:“……” 他懒得同阿蛮解释太多,二人吃饱后,舒尘前去管小二要了些打包饭菜用的油纸袋,将饭菜打包好后,和阿蛮一起将剩下的饭菜分给了乞丐。 做完好事后,阿蛮明显有些高兴:“我这些菜也不算白点,至少这些乞丐能饱餐一顿了。” 舒尘见她还在强词夺理,企图掩盖自己的错误,凉凉道:“你知道那些菜花了多少钱么,若是换成清粥小菜,够这些乞丐吃一年的。” 阿蛮瞪了他一眼:“乞丐怎么了,乞丐就不能吃顿好的了?” 舒尘斜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阿蛮如今在他眼中还是个小女孩儿,而他心智早已年近古稀,实在懒得同小孩子一般见识。 阿蛮心虚的闭了嘴,她自然知道,比起这顿饭,这些乞丐更想一整年都不会饿肚子。 第三百八十五章 游玩(下) 午后,阿蛮拉着舒尘陪她去京中最大的湖上划船游湖,看着岸上热闹繁华的风景,阿蛮忍不住道:“京中比我们苗疆有意思多了,别说我父王想我留下,我自己都舍不得走了,你之前说有办法帮我,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你父王想你同大楚和亲,也未必一定要嫁给陛下。”舒尘道:“朝中还有几位王爷,或者朝中的大臣,我在朝中人缘不错,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找人假意娶了你,再请陛下赐婚,到时你父王就算百般不愿,也没理由将你带回去了。” “你这什么馊主意。”阿蛮觉得有些无语。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舒尘想起上一世阿蛮彻底获得自由时,便是嫁给自己之后。 不过上一世那条路是阿蛮自己选择的,这一世他不可能娶她,最好的办法便是阿蛮嫁给别人,她若是不愿意嫁他便找人同她假成亲,先将她从苗疆王手中留下再说。 阿蛮闻言沉默了,舒尘也不急,安静的等着她做选择。 半晌,阿蛮道:“那便,试试吧,可是谁会愿意同我假成亲呢。” “此事交给我就好。” 阿蛮看着舒尘,不知为何,他们二人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很可靠。 “多谢舒大人。” “真想谢我的话,就告诉我,阿蘅这段时日再同你学什么。” 舒尘话锋一转,眉眼间带上了一抹笑意看着她。 阿蛮一愣:“自然是学一些基本的医药知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还顺便教了她一些我们苗疆的偏方。” 舒尘盯着阿蛮看了会儿,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淡淡移开了视线。 感受到舒尘目光离开了,阿蛮眸中划过一抹心虚。 这几日陆蘅确实没找她学什么,可她隐隐能感觉到陆蘅不对劲儿,似乎在试探她什么,企图在她这里打听到更多的东西。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同舒大人说了,舒大人强娶他人之妻,本就跟过分了,还试图监视着人家的举动么? 阿蛮倒也不是想帮陆蘅什么,只是不想帮着某人助纣为虐罢了。 这之后,二人都没在多言,游湖完后便回了府。 阿蛮如今暂时住在舒府的厢房中,正想开口问问舒尘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不想舒尘一下马车便直接冲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阿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头竟隐隐划过一抹失落,很快便一闪而逝,觉得舒尘有些可笑。 通过她对舒尘不算深的了解,此人年少老成,从寒门子弟爬到了位高权重的位置,自我约束能力极强,聪慧更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个男人,若是想,这世间女子怕是没有他得不到的,偏偏要自轻自贱的倒贴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女人。 阿蛮摇了摇头,独自一人回到住处,吃过饭后,便去找了陆蘅,出乎意料的是舒尘并没在书房,八成又被陆蘅的冷脸给赶走了。 活该! 阿蛮心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陆蘅已经笑着上前拉过她笑道:“公主可算来了,我这正有些不懂的想问问你。” 尽管已经来到舒府三日了,从来孤僻惯了的阿蛮还是有些不习惯陆蘅的亲昵,想起白日游湖时舒尘的话,阿蛮挣开了陆蘅的手道:“谢夫人每日问我的那些,你们京中又不是学不到,你究竟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陆蘅没答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阿蛮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蹙眉道:“你若是再不同我说实话,我便回宫去了,你和舒大人之间再打什么哑谜我不清楚,可别带上我。” “舒大人和你说什么了?” “他今日问我,这段时日你同我学了什么,不过我没说什么,你若是再不告诉我,我便也不帮你藏着掖着了。” 陆蘅起身,先去将书房的门上了锁,这才自匣子里拿出一味药的残渣:“公主认不认得,这个是什么?” 阿蛮拿过后嗅了嗅,眸子微微睁大:“哪来的?” “我夫君手下的侍卫,冒死在战场上带回来的。” 阿蛮一愣,谢忱和谢家军是怎么被困死在战场上她是有所耳闻:“这毒是我们苗疆的秘术,顷刻之间可以屠城,因为太过狠厉,又难以控制,寻常人不能学,免得伤及无辜,当年池渊池浅那对儿混账兄妹便是偷学了这种秘术,才被赶出去,不想如今居然用从我们族里偷学到的本事去效忠人家。” “谢夫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敢问公主,这种毒如何炼,您可清楚?” 阿蛮默然,她自然是会的,可这种东西怎么能随意教给外人? 阿蛮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下一秒,陆蘅突然跪到了地上,将阿蛮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苗疆可没有下跪的规矩,快起来快起来。” 陆蘅道:“不瞒公主,我夫君以及那一万谢家军便是因为这药,被困死在了城中,我若是猜的不错,这次西洲人再次来犯,必定会故技重施,若他们还用这些奇毒,大楚的士兵招架不住不说,百姓怕是也要跟着遭殃了,所以我想求公主,帮我这个忙。” “你是为了大楚百姓,还是为了想替你夫君报仇?” 阿蛮反应很快,冷冷的看着陆蘅。 “两者皆有。”陆蘅坦然道:“身为人妻,夫君被杀,自然要替他报仇,可我也是大楚子民,更是谢家妇,如今敌军来犯,若是能尽自己一份力,自当万死不辞。” 阿蛮闻言,看向陆蘅的目光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敬佩,却稍纵即逝,冷冷道:“舒大人待你不错,你完全不必去考虑这些事,再说,我没必要帮你,这药我确实会,但这可是我们苗疆的秘术,不然你以为池渊池浅这等人才,怎么会被我们族中驱逐出去?若是能轻易教给汉人,可就相当于将我们族中最后的底牌交出去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教给你的。” 阿蛮说罢,起身准备离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陆蘅的条件 身后,陆蘅已缓缓站了起来:“我自然不会让公主白白帮我这个忙。” 阿蛮闻言,忍不住笑了:“你如今自身难保,还能许诺我什么?” “苗疆王这次觐见,之所以将公主带来,是为了与大楚结秦晋之好,可这几日通过同公主殿下的相处得知您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若是嫁与我们陛下为妃,怕是可惜了。” 阿蛮闻言轻笑了声,凭舒尘对陆蘅的痴心程度,自己在宴会上放蛇吓皇帝的事陆蘅八成知道,听着陆蘅这试探的话,阿蛮笑道:“我若不想嫁,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苗疆王不就是想攀上大楚这颗大树么,如今大楚如临大敌,若你们苗疆能帮大楚度过这个难关,难道不比公主和亲更有用。”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你们那位陛下会不会过河拆桥。” 这话倒是不假,阿蛮看人一向准,那宋景迟一看便是伪君子,还是个没多大本事自命不凡的伪君子,虽然不知道这种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可阿蛮可不愿轻易同这种人结交。 不仅她不信,父王也不会轻易信宋景迟,所以就算他们苗疆替大楚解决了这次困难,父王仍旧不会放弃让她嫁给大楚皇帝的心思。 “你这法子倒是不错,可惜,我并不想。” “那你难道不想脱离你父王的掌控么?” 阿蛮一愣,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陆蘅道:“你说什么?!” 这个女人怎么知道她再想什么,难道舒尘连这个都告诉她了?思及此,阿蛮不禁有些怒火中烧。 陆蘅解释道:“若公主殿下愿意和亲的话,如今只怕早就是陛下的妃子了,又哪里会耽搁这么久,舒大人也不会如此轻易将您请来了,所以我想,公主殿下应该也是不愿意嫁给陛下的,若这次你肯帮我,我自会帮公主成为我大楚的有功之臣,到时候将您摆脱掉苗疆王,留在大楚就容易多了,而且您到时候若是得了民心,自然也不必担心陛下会过河拆桥,就是为了自己明君的名声,陛下也不会动您。” “你这条件真不错,说的我都有点心动了,可是我拿什么信你。” “我这条命够么?” “你说什么?”阿蛮一愣,眉心死死蹙起。 “如今将军已死,就算我学会了你们苗疆的毒术,大楚也找不出能与百里琅嬛匹敌之人,我虽不敢妄言能与之匹敌,至少,同西洲人拼命的勇气还是有的,到时若我真找到机会上战场,怕是下场好不过谢忱,公主觉得,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呢。” 倒也并未陆蘅妄自菲薄,可她从未上过战场,从下定决心那一刻起,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你疯了吧,你夫君已经死了,就算西洲人来犯,也不是你该操心的,若是能赢自然会赢,不能赢你白白送命也没用,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想活了?因为谢将军” 陆蘅被堵了下,殉情什么的对她来说太矫情了,陆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 陆蘅说罢,咬了咬牙,破天荒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了眼前这个不算熟悉的女孩子:“我不善言辞,将军在时有些话没来得及说,总不能他死了,我该做的还不做。” “你已经嫁给他了,人都是他的了,还需要说什么?”阿蛮不解道:“难道说,从谢将军死后,你便有了这种打算了?” 陆蘅没答话,算是默认了。 在外人眼中,她和谢忱早就是夫妻了,自然是两情相悦的,没人知道他们之间最开始只是假成亲,谢忱对她的心思自然是不必说,而她,到谢忱出征前有些话都未曾来得及说出口。 那晚在城楼上,离的那么远,她喊了什么,谢忱大概也没听见,还有最后那封迟迟不曾送来的回信,不知道谢忱看见了没有。 还是说,他到死都不曾知晓她的心意。 陆蘅心头划过一抹沉痛。 阿蛮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开了口:“你在想什么,舒大人知道么?” 陆蘅看了她一眼,阿蛮自嘲的笑笑:“他一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他怕是要拿个笼子将你关进去。” “他关不住我。” 阿蛮一愣,随后没忍住道:“你确实不像是会被舒大人轻易关起来的,那你现在留在他府上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走呢?” “阿尘……我是说舒大人,于我而言,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想要的也简单,或许,只是想二人能像小时候那样,留在府上陪陪他,仅此而已。 阿蛮目光清冷的盯着陆蘅看了良久,突然轻笑道:“我终于知道舒大人为何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你不仅美貌,而且很聪慧,亏你能在这舒府装这么久,行,这个忙我帮你!” 阿蛮心底一向敬佩这种有勇有谋的人,她自问自己会为了哪个男人做到这一步么,阿蛮觉得这辈子都不会。 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不过不影响她此刻对陆蘅心生敬佩之情。 而且比起舒尘那让她随便找个什么人嫁了的馊主意,阿蛮觉得自己更愿意在陆蘅身上赌一把。 此时的舒尘还不知道陆蘅打的什么主意,从下人口中得知阿蛮大晚上的又去了书房,面色阴沉了下来。 这二人到底再瞒着他做什么? - 翌日,陆蘅同阿蛮学练毒时,阿蛮忍不住道:“你准备怎么做,池家兄妹可是教给西洲军中不少人学会了如何练毒投毒,就算你学会了,你孤身一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总比一个人都不会好。” 陆蘅淡淡道,阿蛮还想说什么,书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下一瞬,舒尘已经走了进来。 “阿蘅,还在学啊。” “嗯,你怎么来了?” “我是想,公主在府上留了有些日子了,苗疆王怕是在京中也待不了太久,公主若是继续留下来的话,怕是不合适。” “说白了舒大人就是来赶我走的呗,谢夫人想学的我还没教完呢,我不走。” “你……”舒尘到底拿阿蛮没办法,见陆蘅也没有让阿蛮现在离开的意思,认命道:“那行,你要是不想现在离开的话,明日同我去个地方。” 舒尘说着,同阿蛮用了个眼色。 第三百八十七章 护着她 阿蛮一愣,想起这人的阴险凉薄,心道他该不是嫌自己碍眼准备做什么吧? 思及此,阿蛮往陆蘅身后缩了缩:“我哪也不去。” 舒尘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皮笑肉不笑道:“明日中书令大人过生辰,李大人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我想带着公主一道前去看看。” “……” 阿蛮这才想起,之前舒尘给自己出的那个馊主意,说要同她假成亲的,大概就是这个李大人了。 阿蛮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好。” 虽然决定信陆蘅一次,可阿蛮并没有完全信,陆蘅和舒尘这二人她心中都存着几分戒备,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二人可信,那李大人还不知是什么人,她还是去见见的好。 舒尘笑笑,目光再次落在了陆蘅明显瘦了一圈儿的身上:“天色不早了,想学东西也不急于一时,早点睡吧。” “好。” “公主,阿蘅要睡了,请回吧。” 陆蘅:“……” 舒尘对着她淡淡一笑,那笑仿佛再告诉她,别动其他歪心思,乖乖睡觉。 陆蘅意味深长的看了舒尘一会儿,让灵月进来铺床了。 舒尘这才满意的带着阿蛮离开。 阿蛮住的厢房和舒尘顺路,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你不问问那位李大人的事?” “我明日亲自去见见,自有定论。” 舒尘没理会她话里的不信任,自顾自道:“那李大人虽然性子古板了些,却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绝对不会成亲后真对公主做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舒大人哪里知道人家在想什么。” 对于舒尘看人的眼光,阿蛮自是不怀疑的,可她就是觉得这人特别讨厌,莫名想顶他几句。 果然,舒尘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公主明日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也不擅长识人。” 舒尘:“……” 舒尘算是看出来了,阿蛮就是再故意找他麻烦,闻言冷笑了声:“那李大人为人正直,前途无量,人生的也算俊俏,你二人若是真假戏真做了,公主也不至于太吃亏。” 舒尘说罢,不愿同阿蛮多言,自顾自离开了。 看着舒尘离去的背影,阿蛮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在他心里,她难道随便嫁给什么人都行么? - 翌日,阿蛮随着舒尘来到李府赴宴时,一入场,便吸引了在座众人的目光。 无他,阿蛮生的实在太过美貌,今日并未刻意打扮,却轻而易举的夺去了在座所有精心打扮过女眷的风头。 坐在主位上的李大人眸色一动,想起自己答应舒大人的,很快收了目光,上前迎接。 阿蛮盯着这位李大人打量了许久,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如舒尘所言,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言而无信,各方面条件也都是上乘的。 最重要的是,从旁人同他的对话中足矣看出,这位李大人很受陛下器重,若是自己假装嫁给他,就算那老东西心中不情愿,应该也不会拒绝。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留在京中,恢复自由身了。 可是想起自己和陆蘅的计划,阿蛮忍不住犹豫了,心说自己回头还是找陆蘅商量下,毕竟答应了她的,无论她最终决定是什么,理应同她说清楚。 酒过三巡,李大人看向阿蛮的方向,准备找她说几句话。 虽然是做戏,可好歹也要装装样子。 这时,李府的下人突然匆匆来道:“大人,不好了,苗疆王带着人来了。” “什么?” 李大人一愣,看了舒尘一眼,舒尘眉心忍不住微微蹙起。 此时他并未同旁人提起过,除非,这段时日苗疆王始终派人监视着阿蛮…… 阿蛮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小脸瞬间白了。 苗疆王带人冷着脸闯进宴会现场后,李大人看了舒尘一眼,笑着上前道:“苗疆王也是来参加下官的生辰宴的么?请上座。” “本王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接小女阿蛮回宫去。” 李大人一愣,随后儒雅的笑道:“苗疆王若是想接公主回去,只需派人前来知会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苗疆王冷笑了声,没理会眼前这个小官,看向阿蛮道:“随我回去!” “我不回去。”阿蛮道:“这次我出宫,是陛下同意了的。” “今日接你回去,也是陛下允许的。”碍于人多,苗疆王不好当众发作,冷冷的看着阿蛮道:“是你自己和我回去,还是我亲自将你请回去?” 这个逆女,真以为他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原本她嫁给大楚某个皇子王爷或是臣子,也不是不行,可如今大楚和西洲的战况岌岌可危,正是他们苗疆投诚的好时候,这时候陛下就是不愿也会娶阿蛮,他又岂能由着阿蛮胡来,随便找个人嫁了。 阿蛮想起父王收拾人时那些惨无人道的手段,心中有些害怕,可让她就这么乖乖回去和亲,在宫中被困一辈子么? 不可能! 见阿蛮站在原地不肯动,苗疆王耐心耗尽:“来人,将公主带回去!” 阿蛮害怕的后退了两步,看向周围的人,大多数以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着这一幕,李大人想说些什么,可毕竟是他们父女的事,他没有立场说什么,叹了口气,心说这可不算他食言了。 苗疆王身后五大三粗的侍卫上前准备抓阿蛮回去,阿蛮心中几近绝望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鼻尖嗅到舒尘身上熟悉的沉水香,阿蛮莫名心安了几分。 苗疆王双眸危险的眯起:“舒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阿蛮是在下带出宫的,回头在下会亲自送回去。” “阿蛮还轮不到舒大人做决定!” “这是阿蛮自己的决定。” 舒尘仍旧笑着,面对高大魁梧的苗疆王,他显得有些羸弱,可气势却丝毫不输半分,反而苗疆王被眼前这人身上自带的气势震慑到了。 “若本王今日定要带阿蛮回去呢?舒大人还想阻拦不成?” “我说了,阿蛮我会亲自送回去。” 苗疆王神色阴翳的看着舒尘半晌,到底忍下了心头的怒火。 舒尘如今再朝中多受器重他心中清楚,苗疆王虽然生性暴戾,却也并非冲动之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拍即合 二人僵持许久,苗疆王突然轻笑了声,上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人对阿蛮倒是上心,别以为你们存的什么心思本王不清楚,这逆女早晚是要同本王回去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过……” 苗疆王话音一转,笑道:“若是阿蛮嫁给舒大人,倒甚合本王心意。” “您说笑了。” “本王可没说笑,本王看人最准。” 眼前这年轻人,可比如今那位皇帝不知强出多少,最重要的是,他对阿蛮多加袒护,若说他不喜欢阿蛮,苗疆王是不信的。 苗疆王看了看这二人,冷笑了声,带人离开了。 宴会陷入短暂的沉默后,不知是谁开口打破了沉默,众人再次把酒言欢,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李大人来到舒尘和阿蛮面前,面露愧色:“舒大人,不好意思,这个忙下官怕是帮不了您和公主了。” “无妨,今日险些给你招来麻烦。” 舒尘叹了口气,眼下只能另寻他法了。 舒尘转过头,见阿蛮脸色难看,无声叹了口气道:“公主受惊了,要不要下去休息下?” “我想回去。” “……好。” 同李大人告别后,二人便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公主别担心,此事我会另想他法,一定替你解决了这件事。” “今日你为何要护着我?” “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父王生性暴戾,睚眦必报,你今日为什么要护着我?” 舒尘一愣,淡淡道:“我答应过你,总不能食言。” 阿蛮不信:“就这样?” 舒尘失笑道:“不然呢?” 阿蛮没答话,想起今日这人毫不犹豫护在她身前时的坚定,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这些年来因为她的叛逆,没少被父王揍,还是第一次有人护在她身前,那一瞬间阿蛮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父王的话更是令她心跳如擂,此时同舒尘同坐在一辆马车内,阿蛮觉得自己脸有些烫。 马车回到舒府后,阿蛮的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起身便往书房的方向去。 身后,舒尘冷冷道:“阿蘅究竟再同你学什么,你教她倒是上心。” 阿蛮一愣,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刚刚发生那种事,按照常理来说,她回到舒府应该先回房歇着,而不是刚落地便去找陆蘅。 “我和陆蘅挺聊得来的,现在心情不好,想找她说说话,大人是不是想多了?” 阿蛮佯装淡定的说罢,起身去了书房。 身后,舒尘的眸色不觉沉了几分。 - 阿蛮一来到书房,便将今日宴会现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蘅。 陆蘅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同李大人假成亲,这主意居然是舒尘给你出的?” “就是他!出的什么馊主意。”阿蛮不满道:“不过我父王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我怕是拖不了多久了,我教你的毒你学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按照你的计划来?” 陆蘅学东西极快,这段时日能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我这里没什么关系,只是陛下不可能那么轻易让我上战场,还要再等等。” 等到西洲人将皇帝逼的慌不择路的时候,他才会妥协。 可是,阿蛮眼下这情况确实不能再等了…… 陆蘅见她神色并没有太过慌张,蹙眉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其他打算?” 阿蛮脸一红:“你说,我若是嫁给舒大人,如何?” 阿蛮心中清楚,陆蘅对舒尘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果然,陆蘅闻言一愣道:“你喜欢他么?” “不瞒你说,之前我觉得他这人挺讨厌的,可是最近这几日,我又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陆蘅:“……” 舒尘各方面都过分出挑,甚至比谢忱更讨女孩子喜欢,阿蛮会喜欢上他不足为奇。 陆蘅笑道:“我会帮你的。” 阿蛮是个很好的姑娘,聪慧,有手段,生的绝色,除了刁蛮小孩子气些,陆蘅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和舒尘倒也般配。 至少比自己般配。 若是这二人成了,能让阿尘放下执念,陆蘅觉得自己就算死,也死而无憾了。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撮合阿蛮和舒尘。 - 舒尘并不知道这二人在暗中计划什么,但是为官一世的本能告诉她,这二人每日大门紧闭,肯定没安好心,他心中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导致这几日眼皮始终跳个不停。 算算日子,离谢忱回来不到数月的时间,他也没耐心继续同陆蘅耗下去了。 让陆蘅搬去他卧房中同住时,毫不意外的被陆蘅拒绝了,舒尘这次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直接命下人将陆蘅的床铺搬到了他卧房中,态度极其强硬。 他想同她在一起,想和她像这世间男女一般行鱼水之欢,可心中那点邪念终究比不上他对阿蘅的感情,舒尘还是保留了尊重,并未强制要求陆蘅和他同床共枕。 尽管如此,陆蘅还是命人在两张床之间放了个屏风。 正好她也想同舒尘好好说说话。 二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的第一晚,便隔了张屏风。 舒尘有些好笑道:“我又不是登徒子,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再说了,你我昔日同一个被窝都睡过,有必要摆张屏风在中间么?” “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是谢夫人了。” 舒尘没答话,沉默了半晌,又道:“你这段时日再和阿蛮学什么?” 陆蘅笑:“你很关心阿蛮?” 舒尘见她装糊涂,反问道:“怎么,吃醋了?” “……” 陆蘅:“我觉得阿蛮这姑娘不错。” “是挺不错的。” 这话舒尘倒是没顶陆蘅,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比她更了解阿蛮,单看样貌和脾气,所有人都会觉得阿蛮是个蛇蝎美人,可他确比谁都清楚,阿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上辈子跟了他,可惜了。 陆蘅见他顺着自己的话说,索性也不卖关子了:“你为什么要让她同李大人假成亲,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将人家一辈子搭进去?” “我对自己看的人有信心,而且李大人人也不错。” “我倒觉得,你们两个更配。” “……” 第三百八十九章 谈心 屏风那头短暂的沉默,传来舒尘低沉的声音:“阿蘅,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 “你想怎么样?”陆蘅忍无可忍道:“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想反天不成?唉,还是你小时候可爱。” 舒尘有些汗颜,他昔日便不喜欢陆蘅用说教的语气同他说话,可那时候他毕竟还比陆蘅小三岁,有些话陆蘅喜欢说他听着便是,此时他心里年纪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东西了,被人当弟弟一般训,心中说不出的诡异。 “阿蘅,你继续挑衅我,我怕我会忍不住……你别忘了,你我之间就隔了一扇屏风。” “那又如何?说的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 舒尘:“……” 好吧,他确实打不过,阿蘅这一世会习武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上一世也曾想学些功夫防身,因为幼年时体弱多病,伤及根骨,被明确告知他不是习武的材料,如今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罢了。 就算他打的过陆蘅,他也不敢。 这时,屏风后传来陆蘅的叹息声:“阿尘,你要将我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 “为什么?你就那么想得到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陆蘅冷冷道:“你确定你爱我么?” “阿蘅,我心疼你。” “……” 什么?陆蘅被他这无厘头的话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舒尘确没解释太多,而是道:“我就是希望余生能将你保护的好好的,谢忱没做到的,我替他做。” 陆蘅:“……” 室内,沉水香淡淡的燃着,舒尘的话一字一句压在陆蘅心头,令人莫名感觉到难过。 “你接受不了我碰你,你我便这样,隔着屏风说说话就好。” “你难道就不想这种事么?”陆蘅微微蹙眉道:“你这年纪,找个真正和你情投意合的姑娘,同床共枕不好么?” 舒尘如今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若说他不想男女之间的事,陆蘅是不信的。 舒尘轻笑了声,也未曾多解释什么,他恢复前世记忆前,确实精力足够旺盛,尤其夜深人静,每每想起阿蘅时,身子总是不受自己的控制。 可是如今,许是心境不同了,他对男女之事看的极淡,哪怕面对陆蘅时还会有那种想法,可是作为一个两辈子加起来上百年的人,这些少年人才有的冲动他也早就提不起太多心力。 他如今只是想陆蘅陪着,余生让她平安喜乐,补偿她昔日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公。 这些事情他知道谢忱也可以做到,谢忱能带给陆蘅的风光和宠爱丝毫不比自己少,可他终究信不过旁人。 谢忱就能对她十年如一日么?可是他能! 陆蘅沉默了许久,淡淡道:“你替不了谢忱,谢忱也替不了你,你们二人对我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感情自然也不同。” 陆蘅说罢,掐灭了床头的油灯,直到屏风后再无声音,满室寂静。 陆蘅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或许会伤到舒尘的心,可总比让他的执念继续下去的好。 - 如陆蘅所想,她的话确实令舒尘彻夜未眠,他突然猜测到了某种可能,或许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翌日天一亮便去上朝了,到了午间也未回来。 陆蘅同阿蛮学累了,受不住阿蛮的缠,答应陪她出府去散散心,二人要出门时,恰好在门前撞见了府中负责换笼中熏香的丫鬟匆匆走过,阿蛮眼尖的叫住了这丫鬟道:“怀里抱的什么?” “回公主的话,是大人房中用的沉水香。” “哦,下去吧。” 那丫鬟离开后,陆蘅看了阿蛮一眼:“那香确实是沉水香的气味,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确实是沉水香,足足好几块,可我这些年同各种药材打交道惯了,什么样的香混在一起都能嗅出来,那些沉水香里,怕是被加了些其他的东西。” 陆蘅一愣,面色沉了下来,那丫鬟是负责舒尘房中香料采买的,除了舒尘外,怕是不敢受任何人指使。 陆蘅想起自己昨夜说的那些话,转过身正准备回去将那丫鬟审问一番,阿蛮却突然拉住了她道:“阿蘅,你和舒大人,有没有发生什么。” 陆蘅:“没有,我和阿尘如今虽然在同一间屋子里,两张床之间隔着屏风,他也未曾做什么过分的事。” 阿蛮闻言莫名松了口气,她再瞎担心什么呢?舒尘有时候虽然阴险了些,但却是个正人君子,再不济也不至于强迫陆蘅。 可他为什么会用那种药…… 阿蛮犹豫了下,双颊微微发烫道:“阿蘅,今晚我和你换张床睡吧。” 陆蘅:“……”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蘅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确定?” 阿蛮如今还是个未嫁过人的姑娘,陆蘅觉得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些事,可是不代表人人都不在乎这种事,阿蛮此举着实大胆了些。 “怕什么!我确定我喜欢舒大人了,我是自愿的,没有什么吃不吃亏一说,回头他要是找我算账,我就说我就是找你的时候不小心在你床上睡着了,谁知道就变成那样了。” 阿蛮才不在乎舒尘会怎么想,从舒尘对陆蘅的态度中她认识到了一点,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强取豪夺比唯唯诺诺来的好,若是舒尘不愿意对她负责也没关系,睡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她也不吃亏! 陆蘅见她似乎真的毫不在意,笑道:“好。” - 是夜,舒尘忙碌了一整日,回到房门前时顿住了脚步。 若是,阿蘅今晚还能忍住,为了谢忱……他便不继续纠缠了。 舒尘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室内没燃灯,一片漆黑,透过窗外的月光,可以看见室内烟雾缭绕,舒尘目光落再那扇屏风后,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舒尘来到了桌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后,才向着屏风的方向走去。 命下人在室内燃的香用料极足,他不过在室内待了一会儿,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三百九十章 遗憾留给他一个人就够了 舒尘来到陆蘅床边,因为陆蘅这面没有窗子,完全是黑的,他隐约中只能看见被子微微鼓起一块儿,一个女子只着亵衣,背对着他躺着,身上传来熟悉的香气。 舒尘意识逐渐不清醒,一时竟难以分辨那香气在哪时常嗅到,可是这么熟悉的感觉,除了阿蘅,还会有谁呢? 只一眼,舒尘觉得自己心头的火被点燃了般,烧的他五脏六腑都躁动了起来。 他颤抖着手,仿佛在抚摸什么渴求许久的稀世珍宝一般,摸上了女子细瘦的手腕。 “阿蘅……” 床上的女子没答话,口中发出一声嘤咛。 舒尘再当不住,俯身轻轻的吻了下去。 舒尘的举动很轻柔,身下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舒尘低下头,一下一下轻轻吻着她的唇,身下女子似乎有些害羞,却还是认真的回应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舒尘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女子的下巴:“阿蘅,你知道我是谁么?” 身下女子沉默了许久,舒尘突然紧张了起来,尽管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却还是等着她的回应。 少顷,身下女子终于缓缓开了口道:“大人知道我是谁么?” “……” - 陆蘅和阿蛮换了房间后,本想好好睡一觉,可刚躺在床上,一条碧绿色的小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吐着蛇信,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陆蘅和这条蛇大眼对小眼片刻,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了长毛蜘蛛,多腿蜈蚣之类的各种爬虫,排成排,齐刷刷的盯着她。 陆蘅没那么怕爬虫,此刻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阿蛮养的这些小可爱们不是普通的爬虫,而是一群身怀剧毒的毒虫子,哪个过来咬她一口,说不定就没命了。 阿蛮这屋子陆蘅有些待不住,披了件衣物,自一旁的桌子上拿了本医书后,提了盏灯,来到了后山的亭子里温书。 陆蘅安静的坐了会儿,认命的将书丢在了一旁。 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也不知道阿蛮得手了没有,阿尘要是就这么失身了,不知道清醒过来后会如何。 可是转念一想他也是活该!一向有谦谦君子美称的舒大人,居然连这么下作的手段都用的出来,被阿蛮睡了,还便宜他了! 陆蘅又坐了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蘅一愣,转过头去,却见舒尘来了。 他神色如常,身上披着件青灰色的大氅,来到她身旁缓缓坐下:“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吹冷风?” 他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审问的意味,看着过分平静的舒尘,陆蘅莫名有些心虚:“睡不着。” “呵……原来你也会睡不着,我还以为你心大到什么事都不在意呢。”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陆蘅叹了口气,也不继续同他卖关子了:“阿蛮呢?” “睡着了。” “你们两个……” 舒尘没答话,在他得知身下女子是阿蛮的那一瞬间,他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失望,愤怒,更多的,却是想要落荒而逃。 阿蛮也并未强硬的阻拦他,只是伸出手来攥住了他的衣袖,一向冷硬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哭腔,她说:“舒青珩,我难受。” 那一瞬间,仿佛前世每一个阿蛮同他撒娇,在他怀中温声细语的夜晚,舒尘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在药物的催生下,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接下来的一切,便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 陆蘅没答话,舒尘冷笑了声:“原来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阿尘,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自找的。”舒尘自嘲的笑笑,无论是今日这下作的手段,还是他发现了屋子里的人不是陆蘅时,却仍旧纵容自己放肆沉沦了下去。 陆蘅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那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娶她。” 陆蘅一愣,他本以为,这一切发生后,舒尘应该很愤怒,就算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不会如此冷静,冷静的令人心慌。 “你,喜欢阿蛮么?” “这重要么?”舒尘冷冷道:“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夺了别人清白却不负责的人?若真是如此,你这些年来的苦心教导岂不是白费了?” 陆蘅一愣,随后没忍住笑了:“阿尘,我一直没问你,那日我在郊外找到你时,就是你和阿蛮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 舒尘转过头来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眸中仿佛有流光闪动:“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舒尘:“……为什么这么问。” “若你还是原来的那个阿尘,此时绝对不会如此平静。” 昔日的舒尘在外人面前再怎么年少老成,在她的面前,还是那个依赖心极重的弟弟,对她的感情青涩且执拗。 或许少年人的感情都是如此,若是被原来的舒尘得知自己被心爱的女人戏弄了,断然不会如此平静。 看着舒尘微微僵硬的俊颜,陆蘅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没等到他的回答,自说自话道:“那日后你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便起了疑心,不过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现在确定了。” 这个念头虽然荒唐了些,可确定的一瞬间,陆蘅却并没有觉得太惊奇,她自己就是经历过死后重生的人,这种事既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发生在阿尘的身上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上一世,我发生过什么你应该知道是吧?” “我知道。” 所以他才会心疼她,面对她时,才会有诸多说不出口的遗憾。 若说少年的舒尘面对陆蘅时是依赖,是青涩且执拗的感情,恢复前世记忆后的舒尘面对陆蘅的感情则要复杂的多。 愧疚,遗憾,心疼,更多的是想照顾补偿她。 陆蘅自嘲的笑笑:“真没想到,上辈子那草包样被你想起来了,怎么样,我在你心里无所不能姐姐的形象是不是破灭了?” 舒尘闻言,忍不住失笑道:“我什么时候拿你当过姐姐。” 从他小时候,到现在,从来都是拿她当成自己的女人看待:“阿蘅,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狼狈丢人的一面,反之,我只是怪自己太怯懦无能,没能将你照顾好,如今我终于成长起来,也变的不在犹豫怯懦,可你好像也不需要我照顾了。” 舒尘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 陆蘅道:“其实我重生后一直在想人为什么会有前世今生,后来想想,或许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注定要留下遗憾的,穷人的遗憾是一辈子赚不到钱,富人银两再多,却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你的路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顺了,总不能事事都顺着你的意吧。” 陆蘅语气故作轻松,可短短几句话,却是她付出旁人终其一生都未曾经受过的代价换来的。 “那你呢?你的遗憾是什么,谢忱么?” “我也不知道,上辈子我在乡下时,希望自己能摆脱掉那些人,后来成了千金小姐,又希望自己是陆婉君那样的女子,后来我成了三王妃,努力让自己变好,结果又落得那种下场,临死前我又希望能有来生,我能无坚不摧,亲手了结了那些人,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结果呢……我又在想,要是我没重生,没爱上谢忱,哪怕上辈子含恨而终,也比我现在活着面对这一切要强,要说遗憾,我这两世好像皆是遗憾,有时候我自己都再想我是不是扫把星托生的。” 一旁的舒尘闻言,口中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陆蘅戳了他一下:“你上辈子要是果断些,说不定你我的人生都不会留下遗憾了,可是阿尘,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舒尘没答话,二人沉默了许久,相对无言。 陆蘅不知自己的话舒尘听没听进去,最后,他缓缓留下了一句:“阿蘅,你以后不会再留下任何遗憾了。” 方才陆蘅的话仿佛突然点醒了他一般,他这两世的执念,到头来终究只是感动了自己罢了,陆蘅从来不需要,也从不在意。 他没有将谢忱会活着回来的事情告诉她,这应该是她千帆过尽后,收到最大的惊喜。 至于遗憾,留给他一个人就够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比试(上) 翌日,阿蛮清醒过来后,低头看着床单上的一抹红,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双颊微微烧了起来。 她没想到的是,舒尘再得知床上的人是她,居然还会继续下去。 这时,府中婢子来报:“公主醒了,我们大人请您前去用早饭。” 阿蛮一愣,连忙梳妆打扮了一番,努力平复了下心虚,来到了前厅。 舒尘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前安静的吃着东西,好不容易被阿蛮压下去的害羞再次浮现了出来。 别别扭扭的来到舒尘身旁坐下,阿蛮道:“昨晚的事……” “先吃饭。”舒尘叹了口气。 “哦!” 二人都没再次开口说话,安静的吃饱后,舒尘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开门见山道:“我会娶你的。” “噗……咳咳!” 阿蛮一口粥险些没喷出来,呛的她干咳了好几下,震惊的看着舒尘道:“你说什么?你不生我气啊?” “生气有什么用。” 舒尘习惯性的冷笑着看着她,眸色微微泛冷:“生气,我恨不得掐死你!” 上一世旧事重演,他怎么可能不生气,甚至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这是缘分么?这是孽缘! 他又要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阿蛮打了个冷颤,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舒尘:“?”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一如既往的奇怪,她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喜欢她的? “你说你恨不得掐死我,可是非但没掐死我,连脾气都没对我发,还说要娶我……舒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无形中爱上我了,只是自己不自知?” 舒尘见她越说越离谱,冷笑了声,没答话。 昨夜的事已经令他有些怀疑人生了,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上了阿蛮? 可是转念一想,一辈子都没喜欢上,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上了?或许只是习惯使然,加之昨夜那药效太强了…… “我只是对你负责而已。” “算了,随你。”阿蛮也不是太矫情的人,对他露出一抹笑道:“舒大人,反正你我来日方长,我发誓,你早晚会喜欢上我的。” 舒尘又是一声冷笑,他甚至懒得回阿蛮这幼稚的誓言。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上一世阿蛮对他好到没话说,而他穷极一生都没有爱上这个女人,甚至阿蛮死时,他的心里都是极其平静的。 更别提他那时候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都没有动心,如今心态早就苍老了,更不可能再爱上什么人,再给他一世又如何?阿蛮不过是再他身上重蹈覆辙罢了。 除了阿蘅,不会再有别人了…… 抬眼看了阿蛮一眼,舒尘缓缓垂下眸去。 谁说他没发火的?让她像前世那样重蹈覆辙,穷尽一生爱一个一辈子不会爱上她的人,便是她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而他,再一次同那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余生,也是他一时糊涂付出的代价。 阿蛮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人,心下说不出的欢喜。 阿蛮坚信这世上没有捂不热的石头! - 阿蛮同舒尘吃过早饭后,找到了陆蘅,尽管她如今因为舒尘的事满心欢喜,却也不曾忘记答应了陆蘅的正事。 “你来了。” 见到陆蘅,阿蛮脸红了红:“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知道。”陆蘅笑笑,心中也替阿蛮感到高兴。 “阿蘅,我能教你的都教的差不多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要入宫,去见见陛下。” - 得知陆蘅来了,宋景迟以为她终于被舒尘说动了,心中暗自鄙夷。 贱人!装什么清高,还不是装不下去了! 这种欲擒故纵的戏码他在后宫见多了,也就舒青珩猪油蒙了眼,惯着她臭毛病。 宋景迟心里虽然对陆蘅颇为鄙夷,还是命人将陆蘅请进了御书房。 “臣妇见过陛下。” “起来吧。”宋景迟冷冷的看着陆蘅:“谢夫人此次入宫,可是来见谢小公子的?” “正是,除此之外,臣妇还有一件事想请求陛下。” “谢夫人请说。” “如今西洲人来犯,京中一时找不出能带兵击退西洲人的将军,所以臣妇想,亲自率兵前去!还望陛下准许。” 起初,宋景迟唇畔还噙着一抹笑意,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陆蘅,越听到最后,宋景迟脸色越黑:“谢夫人入宫,就是来同朕说这个的?” “若陛下能让臣妇见见一宝,当然更好。” “放肆!” 陆蘅沉默着跪到了地上。 宋景迟看着眼前的女人,哭笑不得:“谢夫人是拿战争当成儿戏了么?你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冠女流,如何能上战场?” “臣妇昔日学过几年武功,打起仗来,应该不比军中将士差。” 陆蘅说的还算比较谦虚,宋景迟却忍不住嗤笑了声,对陆蘅耐心耗尽,毫不留情的讥讽道:“谢夫人以为自己嫁了个骁勇善战的夫君,便也是女中豪杰了么?谢夫人身为女子,手段确实不小,可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高了些。” 陆蘅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宋景迟指的是什么。 显而易见,眼前这位陛下对于女子的轻视和鄙夷,在宋景迟眼中,女子最大的本事便是如何相夫教子,征服男人为她出生入死,显然在他眼中,先后让谢忱和舒尘前赴后继的陆蘅是高手中的高手,却也仅限于勾引男人上。 这世上有几个柳烟?女人终究是附属品,陆蘅居然要上战场,简直是笑死人了。 “陛下,西洲的将军百里琅嬛,和大巫池浅皆是女子。” “西洲蛮夷之地,分不清主次尊卑罢了。”宋景迟冷笑了声,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蘅:“再说了,谢夫人也不是百里琅嬛和池浅,没她们的本事,舒大人大概怜香惜玉,没忍心打击谢夫人,你如今唯一的用处,便是劝说谢小公子带领谢家军出征,稳定军心。” “陛下都没试过,如何知道臣妇不行?” 宋景迟本不想继续和陆蘅说废话,让她识趣的快去劝说谢小公子,别挑战他的耐心,闻言怒道:“你这没有自知之明的妇人,朕看在谢将军的面子上,不愿同你计较太多,你既然不是好歹,好啊,那便让朕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今日便去练武场,同朕手下伸手最好的侍卫比试一番,若是你比不过……” “臣妇自己去劝一宝。” “好,这可是你说的!” 宋景迟心中冷笑,心道无知妇人,不知道他手下侍卫的本事。 陆蘅随着宋景迟来到练武场后,一宝等人也在,一宝见到陆蘅,漂亮的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不过这抹欣喜很快便稍纵即逝了。 嫂嫂怎么和狗皇帝一起过来了? 宋景迟对着场中将士说明陆蘅的来意后,众人鸦雀无声了半晌,不知谁开的头,众人没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 “谢夫人,您开玩笑呢吧,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咱们给您来一下,您这不十天八个月下不了床。” “什么谢夫人,人家如今是舒夫人了……该不是被男人让着惯了,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 “少废话,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蘅没耐心同这些人打嘴炮,伸手指着奚落她最厉害的男人道:“就你吧。” “我?”男人指了指自己,嗤笑了声,却并没应战。 第三百九十二章 比试(下) 男人身长足足九尺,陆蘅在他眼中便显得格外娇小,怕是他一巴掌下去就能将人打死,也不屑于和陆蘅动手。 宋景迟笑道:“此人是场中功夫最厉害的侍卫,谢夫人要不还是换个。” “就他了!怎么,你是不敢么?” 男人怒目圆睁,贱娘们儿!给她脸她不要,那可就别怪他了! 男人上前,同陆蘅道:“我也不欺负你,赤手空拳你肯定打不过我,平时打仗也都是用兵器的,不若谢夫人自己选一个,我和你用一样的,而且今日我用五成的力气,不对,一成,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人。” 陆蘅自顾自选了把长刀,男人看到刀的一瞬间乐了:“这刀可是我最擅长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陆蘅做了个请的手势,下一秒,飞身对着男人劈了过去。 身形之快令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一愣,那男人快速躲闪开来,险险避过这一刀,也不敢在掉以轻心,认真同陆蘅对上。 他方才还吹出牛去,只用一成的力气,因此险些被陆蘅在身上戳几个窟窿,便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了,开始全力以赴的和陆蘅对上。 他吃惊的发现,眼前的女子无论是身形还是挥刀速度都快的令人粗手不及,若是力道再稍微大一些,他此刻怕是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尽管如此,他仍旧被打的节节败退。 陆蘅额角有汗水微微滑落,如这个男人所言,单论力气,她根本不是眼前这彪形大汉的对手,尽管她的力气如今再众人眼中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可她毕竟是个女子,还是个极瘦弱的女子,无论怎么练,和眼前这粗莽的汉子也是比不了的。 所以这次挥刀她使出了十成的力气,震的手腕发麻。 啪嗒一声,男人手中的刀被陆蘅砍成两半,重重摔倒在地上,使出了最快的反应,狼狈的躲开了陆蘅劈下来的最后一刀。 整个场地瞬间鸦雀无声,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简直难以置信,场中最厉害的侍卫,居然被一个如此娇小的女子打趴下了。 不远处,一宝唇畔露出一抹骄傲的笑来。 这些人有眼无珠,不知道嫂嫂厉害,那些教教弱弱的女子,兄长根本看不上! 不过尽管一宝早就清楚陆蘅厉害,却从没想过陆蘅身手居然这么厉害,毫不夸张的说,若单纯比刀的话,兄长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来时还讥讽陆蘅的宋景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上有些挂不住,蹙眉训斥道:“谢夫人,你这是比试还是杀人呢?” 陆蘅道:“若这练武场最厉害的侍卫能被臣妇杀了,这样的侍卫要来何用?陛下说是与不是?” “……” 宋景迟见陆蘅出言挑衅他,有些火大,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 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一宝,宋景迟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是朕眼拙了,竟看不出谢夫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我大楚断然没有让女子上战场的道理,不然要男人是做什么的?” 宋景迟说的道貌岸然,全然掩盖了自己瞧不起女子的事实。 一宝闻言果然跑了过来:“嫂嫂要上战场?” 宋景迟笑道:“是啊,如今我军被西洲打的节节败退,如今朝中找不到可用之人,谢家军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也不大听话,谢夫人便自请上战场。” 陆蘅见宋景迟对一宝说这些,心中越发鄙夷了起来。 宋景迟还真是又蠢又坏,偏偏一宝这次真被宋景迟说动了。 原本他在心中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被宋景迟牵着鼻子走,可如今都到了嫂嫂自请上战场的地步了么…… 他们谢家又不是没人了! 见一宝脸色难看,宋景迟笑道:“小公子放心,朕还不至于让谢夫人一介女流上战场。” “陛下方才明明说好了……” “朕只是允许谢夫人来到练武场同侍卫切磋一番,可并未答应谢夫人,若是答应了朕手下的侍卫,便允许你上战场。” “……” 陆蘅从宫里出去后,等在外面的阿蛮不放心的上前道:“阿蘅,陛下同意了么?” “陛下不会那么轻易松口的。”早就料到宋景迟会作何反应的陆蘅并没觉得有什么:“我今日来就是让陛下知道我的功夫如何,他早晚会松口的。” 阿蛮哦了声:“谢小公子呢,你见到了么?” “见着了,陛下还特意将我要带兵打仗的事让他知道了。” “谢小公子怎么说?你就不怕你这么做,让谢小公子心中动摇,被人利用了?” “如今情况紧急,他作为谢家的儿郎,早晚是要上战场的,不过就算我劝他,他心里也清楚我是受谁所托,心中怕是要多想。不如让他自愿去战场,让他放下同宋家人置气的心思,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强大起来,被他保护在身后的人便要冲上前去送死了。” 阿蛮一愣:“你这嫂嫂做的,还真是煞费苦心。” 陆蘅笑笑,这怕是她能教一宝的最后一件事了,希望一宝他朝能成长成一个不逊色于谢忱的将军。 阿蛮心中莫名有些难受,又道:“可是就算陛下答应了,你就有把握以命相拼,便能击退西洲人么?” 陆蘅和阿蛮上马车后,突然自怀中掏出一副地图来。 “擒贼先擒王。陛下近日惶恐不安,在京中留了这么多的高手,足矣看出他多怕西洲人攻进京来,如今西洲大军征战在外,若我们能直接偷袭到西洲城池去,胜算说不定能大一些。” “哪有这么容易,西洲如今必定层层关卡拦着。”阿蛮看了地图一眼:“这唯一的几条路你不都标记出来了,必然是重兵把守。” 陆蘅伸出手来,指着图中一处山脉道:“你看这里,只要我们能翻过这座雪峰,那里没人把守,便能潜入西洲城池了。” “不可能,就算你身手好,有把握偷渡过去,可总不能你一个人去吧?别人谁愿意同你冒这个几乎是不可能的险?” 雪峰高且陡,连绵不绝,气候寒冷,曾经试图翻越这座雪山的人不知有多少坠落山崖,就算没坠崖,因为脚力太慢,冻死在山上的不在少数。 “人有些时候,总需要点刺激才愿意以身犯险,打破自己原有的原则,眼下只能等。” “可继续拖下去,受苦的不是百姓么?” “没有战争是不见血的,宋景迟愚蠢,如今外忧内患,还能逼宫不成?只能逼他了。” 此事阿蛮是局外人,想起那些流离失所,无辜惨死的百姓,却还是忍不住面露愁容。 她吃惊的发现,陆蘅面对这一切都很平静,她虽然待谁都客客气气的,却像是个悲喜难以同旁人互通一星半点的冷血动物,可若真是完全冷血,这种时候早就置身事外,而不会费心决定以身犯险了。 陆蘅自认不是什么好人,百姓受苦,难道不是宋景迟的错么? 宋家人愚蠢自大,害死谢忱,陆蘅甚至想直接撒手不管这些事,冷眼旁观宋家人如何被推翻,最好将宋景迟抓起来凌迟处死才好。 可她终究还是心软了,选择了最理智的一条路。 陆蘅比谁都希望宋家人彻底毁灭,可如果为了给谢忱报仇,违背了谢家保家卫国的本意,她哪里还配做他谢忱的夫人呢? 阿蛮看了她一会儿,叹息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别将我要做的事告诉舒尘。” - 陆蘅回府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每日听着京中不时传来战败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宋景迟如今怕是觉都睡不好了。 舒尘每日也越来越忙,清楚谢忱根本没死的他丝毫不担心西洲人会打进来,可如今无数难民流离失所他却做不到坐视不理。 不同于眼中只有江山皇位的宋景迟,舒尘心中放不下百信,上奏开城门放难民进京几次被驳回,忍不住在朝堂上动了火气:“陛下,西洲人攻我城池,残暴不仁,杀我子民,还请陛下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难民入京,开仓放粮,建立难民收容棚。” 宋景迟冷冷道:“舒大人对那些难民倒是上心,只是如今紧要关头,西洲人又擅长潜伏投毒,若是将城门打开,万一有西洲探子趁机混进来,后果舒大人承担的起么?” 宋景迟语气淡淡,可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快。 显然宋景迟并不想管那些难民,毕竟在难民身上不仅仅要消耗人力物力,宁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舒尘三番两次上奏,倒显得他这个君王冷漠无情了。” 陆元看了宋景迟和舒尘一眼,上前道:“舒大人此言差矣,那些难民不知有多少中了西洲人的奇毒,不知会不会传染,若是放入京中,一旦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陛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舒大人最近莫不是昏了头了!” 陆元此言一出,众人不禁联想到舒尘近日强娶了谢忱的遗孀,还终日流连于女色中,不务正业。 “其实只要将难民统一登记,命人检查,将有问题的和正常人分开来,统一管理……” “够了!”宋景迟觉得舒尘就是存心同他过不去,区区贱民,管他们做甚?! 区区臣子装的清高傲岸,满口大道理,倒显得他这做帝王的越发冷漠无能。 宋景迟意味深长的看了舒尘一眼:“舒大人,朕原本以为你是聪明人。” 看样子是他看走眼了! 宋景迟这话一语双关,居高临下的看着舒尘,君臣之间的气势拔剑怒张,偏偏居于高位的宋景迟被台下的青年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若不是身上那身龙袍,令人一时间分不清主次。 朝中静的针落可闻。 聪明人都看的出,宋景迟是不会管这些贱民死活的,故而尽管有看不过去的,也不敢站出来出这个头。 而舒尘一向是这些人中最聪明圆滑的,今日怎么偏偏要往枪口上撞。 第三百九十三章 重蹈覆辙 下朝后,有同舒尘交好的朝臣忍不住道:“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明知道陛下不可能管那些难民,何必惹怒陛下呢?” “在其位司其职,在下也不过是尽自己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 谢忱事到如今还不回来,等的,便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推翻了宋景迟。 他在上奏的奏折里写的清清楚楚,他放任难民不管,哪怕找再多的理由,看在百姓眼中,难免不会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感,加之他本身也没什么大作为,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引起暴动,民心尽失。 到时候谢忱归来,不必他做什么,单是百姓便能推翻了他。 他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宋景迟执意如此,他也没办法。 舒尘回到府中,准备沐浴更衣,阿蛮突然跑了进来。 舒尘衣物已经褪到一半,当即黑了脸道:“没人告诉过你进门前先敲门么?” 阿蛮面上也闪过一丝羞赧,却厚着脸皮道:“你如今是我男人了,我哪没见过?你是要沐浴么,用不用我服侍你?” “……” 舒尘脸色难看:“不用!” “好的舒大人。”阿蛮笑笑:“早饭做好了,我等着你。” 舒尘:“……” 还真是和前世一样的性子,没皮没脸! - 舒尘警醒过宋景迟后,见宋景迟不听劝,只好自掏腰包,将库里钱财散的差不多,请示宋景迟让府中下人出城,在城门口设立施粥棚和难民营。 可舒尘毕竟为官时日不长,为人清廉,随着难民逐渐增多,库中银两渐渐消耗乏力,陆蘅见状,命人在民间将左相大人的善举传扬出去,渐渐有了开始拿舒尘和为官数十载的右相陆元相提并论。 陆元面上过不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一部分银钱,可任谁都看的出他这钱出的有多不情愿。 陆元在府中恨的牙痒痒,陆蘅这个该死的逆女!这个银子他不出,必会遭人诟病,可出了也不会有人念他的好! 朝中两位丞相都出了银子,其他官员也陆陆续续出了些。 可前方战争仍旧未停,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舒尘这几日越来越忙,因为按照他记忆中的时间来算,谢忱这时候本该已经回来了才是。 难道说,这一世有些事同前世有了偏差,谢忱或许根本没活下来? 一向运筹帷幄的舒尘不敢去赌,开始主动替宋景迟出谋划策,布阵列局。 和阿蛮的亲事也未继续推脱,苗疆王得知后虽不情愿,知道阿蛮这样是不可能得到皇帝的心了,反正这逆女带回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留在这位丞相大人的身边,索性同意了这门亲事,顺便将苗疆一些毒药的配方和解药方子一同给了大楚。 苗疆王到底留了后手,有些只有苗疆才会的秘术并未交出来。 已经将全部教给了陆蘅的阿蛮有些心虚,送走了苗疆王后,阿蛮本想快点搞定舒尘,奈何舒尘整日操劳,阿蛮便暂时收敛了这些心思,每日教他如何列毒阵,出谋划策。 只是舒尘再也未碰过她。 这日,前方传来线报,西洲军队离京中不足二百里了,这还是舒尘这段时日出奇策成功挡住了几次进攻,可他到底是个文人,治国之策一堆,打仗就不行了,京中闹的人心惶惶。 晚间,舒尘久久不曾入眠,阿蛮见状,主动钻进了他怀里。 二人沉默了良久,舒尘突然道:“你现在若是想走还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 “陛下如此不作为,这次大楚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西洲人蛮横,一旦入城后果不堪设想,池家两兄妹和你们苗疆又惯有过节,你不是想要自由么,我放你离开……嘶!” 阿蛮突然手劲儿奇大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以为我怕死?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要走和我一起走。” “我不会走的。” 作为大楚的臣子,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百姓前面。 “那我也不走,大不了到时候咱们一起死呗。” 舒尘看了她一眼:“你喜欢我么?” “喜欢。”阿蛮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你我上辈子就认识了的感觉,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阿蛮从不怕死,生死不过眼一闭的事儿,有些人浑浑噩噩的活一辈子不过如此,死了反倒少了许多烦恼。 这些话阿蛮从未对旁人说过,怕被人当成怪胎。 舒尘重重叹了口气:“阿蛮,也不知道究竟是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 两世了,舒尘本以为自己和阿蘅之间的羁绊是最深的,可最后身边陪着他携手终老,同生共死的,为什么始终是另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呢?你娶我是你自找的,我嫁给你是我自愿的,谁也不欠谁,不过,作为夫君,你还要将你新婚妻子晾到什么时候?” 舒尘一愣,阿蛮已经吻了上来,舒尘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欺身而上。 是了,如今还纠结这么多做什么呢,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有些事像阿蘅那样,顺其自然不好么。 …… 阿蛮这两日明显很欢喜,眼角眉梢不觉带着笑意,陆蘅见状猜也猜到是因为什么,替她和舒尘高兴的同时,心下忍不住划过一丝落寞。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谢忱没死 前方的战事已经拖无可拖,宫中终于来人传陆蘅进宫。 陆蘅再次见到宋景迟时,宋景迟仍旧是那副讨厌故作清高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陆蘅:“谢夫人上次入宫,说你想上战场是么?那你倒是说说,如今这情况,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臣妇近日同阿蛮学了西洲那种可以顷刻间屠城的毒药和解药,想带着一队人马,翻越雪山,前往西洲的城池,另外再派一批人,批量生产出解药来,同西洲人正面对上。” 宋景迟一愣:“此计可行么?”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陆蘅笑笑,懒得同宋景迟多费口舌解释什么:“一宝那里,臣妇会去劝他说服谢家军,莫要因为一时意气至黎明百姓于不顾,就算真守不住,至少,能多撑一段时日。” 宋景迟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心虚:“你在说什么!” “陛下还要装糊涂么?谢忱是怎么死的。”陆蘅的目光陡然变的骇人,看的宋景迟毛骨悚然:“若非现在国不可无君,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敢!!”宋景迟感受到陆蘅身上强烈的杀气,怒道:“朕是天子!” “臣妇已经决定去送死了,左右都是一死,有何不敢?” 要不是现在没时间内讧,要不是为了不堕谢家的风骨,她早就……陆蘅握紧拳,又缓缓松开:“昔日江月沉那山门中的那些人,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训练成谢家军那样上阵杀敌,可因为隐居在江间,最擅长的便是轻功和制毒,陛下将这批人交由我处理,一部分随我跨越雪山前去屠城,另一部分负责帮忙制作解药,对抗西洲人。” 听着陆蘅近乎命令的语气,宋景迟心下有些不痛快,冷冷道:“陆蘅,你敢命令朕!你既然想去送死,朕不拦着你,至于安排什么人随你去,朕自有决断!” “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陆蘅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你真以为江月沉师门中那些人会为你所用?” “你敢质疑朕?!” “呵,你们宋家这些年做过多少桩亏心事,陛下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景迟蹙眉看着陆蘅,陆蘅却懒得同这个自命不凡的草包继续废话:“不想丢了你的皇位的话,就按我说的做!不然我今日便杀了你!” 宋景迟一愣,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看不上眼的女子这般威胁,颜面尽失。 可一想到被西洲人攻打进城池的代价,到时候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尊严了,于是一咬牙道:“行!那朕便信你一次,朕这就让人带你去见那些人。” - 大长老等人得知陆蘅的来意后,当即冷笑着拒绝了,三长老语气尖锐:“陆蘅,你给宋家当走狗当上瘾了是不是!你自己愿意去送死,别带着我们!” “西洲若是真推翻了宋家,你以为你们能活么?” “我们是活不了,可若是这能推翻宋家人,我们这些人死了又如何?” 三长老神色有些疯狂,陆蘅懒得理她,同大长老道:“大长老,我知道你们心中恨宋家人,我又何尝不恨,可是如今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你我身为大楚的子民,自当尽一份力,不是为了宋家。” 大长老面上闪过一丝挣扎,陆蘅见他听进去了,连忙又道:“你们如今在宫里,没出去打听下,那些被西洲人攻下的城池,多少百姓被残忍杀害,身中剧毒,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你们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尽自己一份力呢?” “你少和我们讲大道理!”开口的还是三长老,她简直受够了陆蘅,上前推了陆蘅一把,阴阳怪气儿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如今被感情冲昏了头,就是谢家一只忠心的狗,看我们不怕死,便讲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让我们跟着你去送死,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最后成全的,还不都是你谢府的忠烈名声么?” “你不想去便不去,何必拦着旁人。”陆蘅看着其他面露犹豫之色的人道:“诸位难道没有自己的判断么?你们恨的是宋家,还是大楚?你们自己难道不是大楚的人么?” 陆蘅说罢,半蹲在大长老身前,压低了声音道:“深仇大恨,何必借着他人之手去报?各位如今被困在宫中,多年修得的本事毫无用武之地,若是随我出去,趁着如今战乱,宋家民心尽失,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么?” 大长老一愣,深深的看了陆蘅一眼。 “你做这么多,当真不是为了谢家?” “是又如何?我夫君对于国仇家恨,可比诸位分得清!” 这也是陆蘅心中最敬佩谢忱的地方,他心中明明清楚父母是如何死的,却在大义面前,还是将自己的私仇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大长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难怪月沉如此看重你,想不到我这长老做的,最后还要靠你来筹谋这些事。” “是我该感谢您们才是。” - 陆蘅那里将大长老等人劝说好后,又去找到了一宝,确定陆蘅此来不会使什么花招的宋景迟第一次没派人跟着陆蘅,监视着她,而是让她和一宝单独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 许久未见,一宝整个人蹿了不少的个头,轮廓也没记忆中那般稚嫩,隐隐有了几分谢忱的神韵。 “嫂嫂,你这段时日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陆蘅犹豫了下,开门见山道:“一宝,你去劝劝谢家军吧。” “好。” 陆蘅一愣:“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 “嫂嫂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一宝说罢,又道:“原本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宋景迟做什么,我都绝不妥协,可是如今外面的情况都这样了,我若是还记着一时意气,也不配做谢家的儿郎了,可是我如今能做的,难道就只有劝劝谢家军了么?难道我就不能像兄长当年那样,上阵杀敌么?” “当然可以。”陆蘅揉了揉一宝的脑袋,眼眶微微泛红:“可谢家就剩你一个了,总要给谢家留条血脉,当年你兄长是走投无路了,而且当初谢家还有一个你,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 “我如今这情况,又比兄长当年好多少呢。” 一宝不懂陆蘅这话是什么意思,兄长当年被各方压力逼迫,走投无路,他如今又好到哪里去呢? “你还有嫂嫂啊。”陆蘅笑笑。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流……” 一宝话未说完,被陆蘅在后脑给了一巴掌:“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你们男流之辈就了不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宝揉着后脑勺:“嫂嫂,我怎么觉得你力气更大了?” “那是因为我这段时日习武从未松懈过。” 陆蘅说着,拿过一宝平日习武用的刀道:“之前我一直再练习的那套刀法你还记得么?” “记得,我才练到第三层,实在是太难了。”一宝道:“嫂嫂之前不是说练习到第九层了么?最后一层突破了么?” 陆蘅摇了摇头:“最后一卷被人毁了,不过我自己钻研出了一套刀法。” 一宝闻言,瞬间双眼放光:“给我看看!” 陆蘅看了四周一眼 低声道:“你先练着之前的,宫中耳目太多,回头教你。” 宋景迟给陆蘅劝一宝的时间不多,陆蘅起身笑道:“嫂嫂先走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堕了谢家的风骨 可嫂嫂说的话,你也要记得。” 好好活下去…… 临走前,陆蘅深深看了一宝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一宝看不懂的东西。 “谢夫人,请吧!” …… 陆蘅问宋景迟要了昔日门中那些人后,将阿蛮教给自己炼毒的方子交给了江月沉,过了十数日,门中众人便学的差不多了。 临出发前一晚,陆蘅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突然想见见阿尘。 陆蘅推开书房的门,却见舒尘不知何时早就来到了门前。 他身着了身青灰色的便袍,宽大的袖袍随着夜风微微鼓动着,惊为天人的眉目间带着丝丝温柔看着她。 陆蘅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触手冰凉。 “来多久了。” “挺长时间。” “怎么不进来?” “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 陆蘅一愣,蹙眉道:“我不找你你就不进来了是吧?” “嗯,你现在脾气太大,我害怕。” “呵,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 舒尘被堵住,沉默了片刻,绕过陆蘅进了书房。 “阿蛮将你要做的事告诉我了。” “哦。”陆蘅莫明有些心虚。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陆蘅见他如此平静,微愣道:“你不拦着我?” “我拦得住么?”舒尘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一向拿你没办法,我让你留下,你会听么?” 陆蘅没答话,舒尘犹豫了片刻,道:“是因为谢忱?” 陆蘅:“……” “也不全是。” “如果我告诉你,上一世谢忱没死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翻渡雪山 陆蘅闻言一愣,随后声音微微发颤道:“你,你说真的?” 还是舒尘为了不让她去犯险,编出来骗她的? “真的,原本是想等他回来再让你知道,好给你个惊喜,如今想来还是告诉你,你,还去么?” 陆蘅激动的半晌说不出话,只听得自己心脏剧烈的狂跳了一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陆蘅才道:“为何不去?” 无论舒尘所言是真的还是骗她的,如今都到这一步了,她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得知谢忱可能还活着,陆蘅心情一下明朗了起来,原本下定决心以身赴死的心境也变了,她想活着回来! 舒尘轻叹了口气,心中一时说不清该高兴还是失落。 果然活了两世,不属于他的注定不属于他。 舒尘回到卧房时,夜已经深了,阿蛮早已睡下,一旁还留着盏灯。 舒尘看着床上背对着他的小鼓包,神色略微有些动容。 因为常年和毒物打交道小心翼翼,阿蛮精神比寻常人敏感的多,晚间但凡有一点光亮都睡不好,可她嘴硬从没说过这件事儿。 舒尘心底划过一丝暖意,自己都不曾察觉,一向清冷的眸子不觉温柔了几分。 - 宫中的人很快便准备的差不多了,临出发前,舒尘亲自送陆蘅出了城门。 “阿蘅,一定要小心。” “我会死?”陆蘅笑道:“对了,你说谢忱上一世没死,活着回来了,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突然好奇,你这次为什么不拦着我了。” 凭她和舒尘之间的情分,就算舒尘放下了,也不会这么轻易送自己去送死。 舒尘:“许是活了两世,许多事都看开了。” “少装蒜了!是不是上一世这时候,谢忱早回来了,所以你也不确定这一世他是不是还活着。” 舒尘:“……” 如果谢忱还不回来,在这样下去,大楚灭亡不过是早晚的事,西洲人以残暴著名,到时候敌军攻打进来,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语气如此,倒不如以命相拼,她也好谁也好,拼一把总比做软骨头,毫无尊严的沦为敌国阶下囚或是死了的好。 那他呢,是不是也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陆蘅笑笑:“我就当他还活着,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才迟迟未归,所以我也会努力活着回来的。” “好,我有预感,谢将军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不单单是因为谢忱,也因为你,因为阿蛮。”陆蘅道:“你我之间的感情,不亚于我同谢忱,不是么?” 虽然这种感情无关乎男女之情,可却比寻常的感情来的更深厚。 舒尘微愣,随后释然的笑了:“是。” - 陆蘅没在多言,带着大长老等人穿戴整齐后,登上了雪山。 和传闻中一样,雪山高耸入云,半山腰陡峭的几乎呈直角,若非门中人在江两岸光滑如镜的山崖上多年训练出来,轻功过人,只怕是早就跌落崖底,尸骨无存了。 难怪雪山尽头疏于防守,根本没人能想到,会有人渡过这座陡峭的山峰。 第一日陆蘅等人凭着极快的脚力还算吃的消,到了第晚间,便被冻的有些受不了了,一行人只好停下歇息。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第三日,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要么坠崖,要么冻死了,晚间,一行人围在火堆前取暖时,三长老别别扭扭来到陆蘅身边坐下:“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这算什么。”陆蘅也没谦虚:“路还早呢。” “你真的做好死在西洲的准备了?难道咱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你怕了?”陆蘅微微蹙眉道:“来前我问过你们每个人的意思,若是谁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要是半路反悔,让我很为难啊。” “我还有反悔的余地么?”三长老压低了声音道:“都是女人,我比这些人清楚你有多狠,若我现在后悔了,你怕是要让我死在这山上,真以为我看不出,昨日有两个人,分明是死在了你的手上,就因为他们起了反悔的心思。” 陆蘅眸色微暗,都到了这一步,若是有人心生悔意,非但会影响士气不说,就怕一个不满怀了他们的计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三长老既然知道,那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到时候我自会尽全力保住你们。” “就凭你?”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可从陆蘅口中得知真相的一瞬间,三长老还是有些恼羞成怒。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这种自私凉薄之人,真到了那时候,还会管我们死活?我们也是倒霉,居然回落到你手里!” 陆蘅不愿同三长老解释太多,毕竟如今她说什么三长老也不会信,凉凉道:“你若是觉得我靠不住,尽管告诉大家,只是他们信不信你,就不知道了。” “你……” 三长老脸色铁青,想起陆蘅在人前伪装的滴水不漏,任谁都觉得她是个心怀大义却又心地善良的人,自己此时若是揭穿陆蘅这个小人的真面目,非但没人会信她的,怕是还会当她身怀异心,到时候她便处于众矢之的了。 接下来众人使用轻功,陆续赶了三日的路,才越过雪山,步入了西洲的地界。 来时的上百人,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陆蘅将带来的毒,以及西洲人的衣物教给了众人。 西洲的防守出乎意料的轻,陆蘅等人轻而易举便混入了城池。 “先找家落脚的地方休息下吧,我出去打探下城中情况。” 众人劳累了数日,虽然活了下来,却皆已筋疲力竭。 陆蘅在城中打探了下,从百姓口中得知,西州王对于这次能攻打下大楚势在必行,除了几个必经的关卡严加防守,城内疏于防守,无比狂妄自大。 陆蘅回到客栈中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众人时,三长老冷笑道:“这些该死的蛮子!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他们如此狂妄自大,倒是给我们动手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陆蘅蹙眉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听闻百里琅嬛心思缜密,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这城中只怕是还有其他机关。” “那你准备怎么办?” “少装神弄鬼了!都到这里了,咱们这些人就已经做好了同这些蛮子同归于尽的准备,陆蘅,你该不是后悔了吧?” 开口的还是三长老,她如今越看陆蘅越不顺眼,憋了一路的火气,如今到了西洲的地界,她才不信陆蘅还敢对她做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陆蘅哑然,半晌,才道:“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陆蘅垂下眸去,伸出手来轻抚上自己来时带来的那把刀。 第三百九十六章 百里琅嬛 西洲处于塞外,夜风极猛烈,陆蘅和众人服下解药后,命人将带来的剧毒投入城中,浇上易燃的液体,一把火燃了起来,熊熊烈火借着风势,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城中呼叫声一片,很快又恢复了安宁。 陆蘅自己则带着武功最高强的几位长老提前埋伏在了王宫外,趁着城中暴乱,身轻如燕的潜伏了进去。 “主宫在哪?” “我不知道,不过按照西洲人房屋构造来看,应该在南方,小心点,尽量别被人发现了。” 三长老听着宫外传来的哀嚎声,冷笑道:“城中都是一些无辜的百姓,陆蘅,你还真是够心狠的!” 那些悲鸣声令三长老想起了她当年,也不过是城中一户无辜的百姓,宋家人发生内乱时,就因为她年迈的父母在马路中央躲避缓慢了些,便被一刀捅死,死在了马蹄下,活生生被踏成了肉泥。 此刻见陆蘅如此行径,三长老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啪! 陆蘅转过身给了她一巴掌:“他们无辜,大楚的百姓难道就不无辜?” 她也不想如此,可战争的本质就是杀戮,你不杀别人,注定要被别人杀死。 他们冒险翻雪山过来,若是心慈手软,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看着宫墙外燃起的熊熊烈火,陆蘅眼眶被烧红了,微微发颤,没理会面色铁青的三长老,冷冷道:“不想白白死在这里,就少废话,动作快点!” 三长老也清楚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强压下心头的火气,随着众人一路潜入到了宫门前。 西州王见外面发生暴乱,宫中所有高手都聚集在了宫外,陆蘅等人暴露在了视野中。 “有贼人,保护好陛下!!” “杀了他们!” 陆蘅飞身躲开了一人的攻击,直奔着皇宫去了,大长老等人同众人纠缠成了一团。 西州王极其狂妄,高手都被调去上了战场,宫中留下了一些小喽啰,高手不过数名,虽有些难缠,倒也勉强撑得住。 “阿蘅,快去挟持住他们的王!” 陆蘅一路杀红了眼,浑身鲜血淋漓,直奔着主殿去。 一定要成功! 就在陆蘅即将踏入宫殿门前一刻,一道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是一个女子,一袭黑红色铠甲,墨发高高束起,容貌清绝,冷冷的看着陆蘅。 “什么人,胆敢犯我西洲!” 陆蘅浑身被鲜血染红,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蹙眉道:“百里琅嬛?” 什么?? 正在同士兵纠缠着的大长老众人闻言愣住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百里琅嬛的武功之高众人皆有所耳闻,尤其是一手绝世的阆环刀,据说世间再无敌手。 可是,她难道不应该再战场上么?怎么会…… 陆蘅面色沉了下去,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战场上有池渊池浅兄妹在,百里琅嬛就算中途赶回来,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为什么……百里琅嬛虽然可以回来,但是完全没必要,难道她早就猜到了,会有人越过雪山来杀他们? 百里琅嬛见陆蘅没答话,冷笑道:“你是,大楚的人?” 见被识破了,陆蘅也未藏着掖着:“在下陆蘅。” 陆蘅…… 百里琅嬛原本平静的面容上,陡然浮现出凌厉的杀气:“你就是谢忱的女人?” “正是。”陆蘅敏锐的感觉到百里琅嬛的变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轻笑道:“不想我这么有名气,百里将军居然知道我。” 百里琅嬛将陆蘅上下打量了个便,轻笑了声:“也不过如此。” 至少,她不比眼前这个陆蘅差到哪里去,为什么…… 百里琅嬛很快便压下了心头那抹微不可查的失落,缓缓抽出身后的刀道:“你今日便留在此处吧!” 陆蘅笑笑:“百里将军,死前,我能否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我夫君谢忱,是不是还活着?” “……” .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阿蛮是我的妻子 京中,西洲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城外,城门几番失守,终究被攻破,西洲人闯了进来。 池渊池浅两兄妹骑在马上,冷傲的看着四处逃窜的百姓,唇边缓缓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 杀戮,他们最喜欢看了! 京中百姓乱做一团,西洲士兵见人便杀,官员死的死,逃的逃,眼看西洲的士兵来到了皇城外,一个异族女子突然缓缓走了出来。 “池渊,池浅,好久不见了。” “是你!”两兄妹见到阿蛮,脸色瞬间大变。 当年她们二人偷学的苗疆秘书便是从阿蛮那里偷来的,再被赶出族中前,被阿蛮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留在了大楚。”池浅回过神来,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原本我们还想,灭了大楚后,踏平你们苗疆,将所有剧毒在你这贱人身上用个遍,让你感受下我们当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就你们两个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练毒术,还是从我这里偷去的,有什么好嚣张的。”阿蛮轻嗤了声,语气中的鄙夷之情一览无遗。 池浅冷冷道:“你再厉害,不还是被送到大楚和亲了么?” “那也比你们给人做走狗强。”阿蛮冷冷道,懒得同阿这对儿兄妹多费口舌:“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给你们二人送一份儿大礼!” 阿蛮话落,袖中猛的射出无数支离弦的袖箭,袖箭仿佛有股巧劲儿带着,对着前排的士兵射了过去。 池浅惊险躲过一箭,吃惊的发现身后倒下的前排将士身体瞬间化为脓水。 “你这个毒妇!我今日定让你血债血偿!” 阿蛮冷笑了声,京城中早早埋伏好了将士,陆蘅出发前并未带走全部的练毒之人,此刻无数支带着毒的袖箭对着西洲的大军射了过去,可终究是寡不敌众。 池渊池浅惊险躲过,见阿蛮似乎再无计可施了,池浅冷笑了声:“来人,将这个毒妇拿下!” 阿蛮虽然用毒水平极高,可功夫称不上多好,轻而易举便被池浅的手下抓住了。 “你就这点本事?”池浅看着阿蛮精致的面庞,神情有些狰狞了起来 “今日我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阿蛮这态度倒是令池浅一愣:“你这贱人,中了什么邪?人嫁到大楚来,也学着大楚这些没出息的女人夫唱妇随那一套么?” “或许吧。”出乎池浅意料的是,一向嘴硬的阿蛮这次竟没反驳她的话,笑道:“说起来,我这夫君你可能认得。” “我认识?” “我记得我夫君这几日同我说,他混入你们西洲时,被一个擅长用毒的姑娘救过一命,那姑娘厚颜无耻的还想让我夫君同她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嫁不出去去的女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阿蛮越说,池浅的脸色越难看:“你夫君是……” “正是在下。”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池浅一愣,就见那个令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对着她款款走来,池浅心跳快了几分,随后面色阴沉了下来:“你不是说你叫舒念衡么!!” “什么舒念衡!”这名字令阿蛮黑了脸:“他是我夫君,舒尘,你怎么认得的?哦,我知道了,我夫君说的那个嫁不出去的女人是你吧,啧,居然惦记我男人,不要脸!” “贱人,你给我闭嘴!” 池渊看了舒尘一眼,不屑道:“妹妹,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男人,居然是舒青珩!咱们这次攻打进来,几次失手,可都是以为此人,你可别拎不清!” 池浅没答话,双手死死握成拳,不甘心道:“舒大人,大势已定,只要你今日随我离开,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妹妹!” “兄长你别说话,舒大人,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 “舒大人,不要答应这个妖女!” 街边围观的百姓忍不住义愤填膺,池浅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让舒大人入赘么? 那人话音刚落,便被箭射死了。 舒尘眉心微微蹙起:“池姑娘,如今大楚已经没有半分反抗之力,你们何必残杀无辜百姓?” “我愿意!舒大人不会真以为我好心救了你一次,便是什么好人了吧。” 舒尘看了一眼周围吓的瑟瑟发抖的百姓,宽大袖袍下的手掌微微收拢握成拳,神色却极其平静:“好,我答应你!” “舒尘!”阿蛮愣住,可是看向周围的百姓,却又瞬间明白了他为何要如此忍辱负重,立刻闭了嘴。 “阿蛮,对不起。” “我尊重你的选择。” 舒尘一愣,想起阿蛮是个顶聪明,又心地善良的,瞬间了然。 二人相视一笑,莫名惹恼了一旁的池浅。 池浅想到了什么,唇畔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我可以不杀这些草民,不过舒大人的夫人,同我之间过节可不小,我今日是断然不会放过她的!除非……” “要杀就杀,哪那么多废话!”阿蛮担心池浅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为难舒尘,连忙道。 池浅没理她:“舒大人今日只要跪下,冲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放她一命,如何?” 舒尘一愣,阿蛮却冷笑了声:“你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舒尘骨子里极清高,寻常男人都不会对敌军下跪,他位高权重,这么多百姓看着呢,先是答应入赘给池浅大概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那么爱她。 若被抓的是陆蘅,他或许还会…… 阿蛮眸色一暗,闭上眼等待着死亡。 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周围传来百姓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阿蛮心头一跳,猛的睁开眼,就见舒尘对这池浅缓缓跪了下去。 “这下,你可以放过阿蛮了吧?” 身后的池浅非但没有放开阿蛮“舒尘,你居然因为这个毒妇跪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阿蛮是我的妻!” . 第三百九十八章 挑衅 舒尘冷冷道,阿蛮眼眶一热,突然轻笑出声。 有这句话就够了,无论他是出于感情还是责任,大不了今日他们二人死在一起! 阿蛮缓缓闭上眼,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一道羽箭擦着她耳畔划过,精准的射进了池浅的心口。 池浅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来不及说一个字,便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舒尘一愣,心头猛的一跳,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与生俱来的狂傲与低沉:“舒大人,跪他们做甚?”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男人一袭银白色盔甲,手持长刀立于马背上眉眼间一如既往的冷漠清绝,身后上万的谢家军整装待发。 “谢将军,是谢将军!!” 人群中传来一声欢呼,舒尘松了口气。 “谢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谢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回来等你抢阿蘅么?舒大人,等事了了再找你算账!” 谢忱冷冷说罢,带着谢家军和西洲的军队打了起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谢忱此次归来,带回来了一批擅长奇毒之人,将西洲军队打的措手不及。 这场恶战足足三个日夜,西洲人一路被逼退至十数里之外,谢忱这才暂时得到歇息。 回到谢府时,谢忱得知陆蘅并不在府中,便准备杀去舒府。 “将,将军。”赵嬷嬷拦住了谢忱,面露难色:“夫人如今在舒府,和舒大人挺好的。” 并非赵嬷嬷刻意隐瞒,可是谢忱才刚回来,若是被他知道陆蘅去了西洲,怕是…… “我会在乎这些?” 谢忱冷笑了声,想起今日舒尘为了那个苗疆女子都给池浅下跪了,和阿蘅之间,或许并非外人传言的那样。 就算他们二人真的……谢忱觉得也无所谓。 他爱的是陆蘅这个人,又不是清白之类莫须有的东西。 谢忱准备去找陆蘅,赵嬷嬷硬着头皮拦住了他,谢忱脸色阴沉了下来:“赵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 陆蘅等人被百里琅嬛拦下后,陆蘅发现宫中除了百里琅嬛再无其他高手了,忍不住冷笑道:“百里将军对自己未免太过自信了。” “你也是,带着这么几个乌合之众,便胆敢闯王宫,本将军一人对付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尽管试试!” 陆蘅话落,抽出身后的长刀,同百里琅嬛打了起来。 “谢夫人不会以为自己嫁给了谢忱,便能同我相媲美了!” 陆蘅见百里琅嬛三句话不离谢忱,心头隐约浮现出了一丝猜测:“我能嫁给谢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该不是喜欢谢忱吧?” “……”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就别想了。” “我杀了你!!” 百里琅嬛原本以为,眼前这个生的格外娇小的女子一招便能杀了她,甚至不需要她拔刀,不想陆蘅的身手竟丝毫不在她之下。 二人打了半个时辰仍旧不相上下,百里琅嬛被惹怒了,抽出了身后的刀:“陆蘅,你不愧是谢忱的女人,是我轻敌了,不过,也到此为止吧!” 陆蘅后退了两步,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缓缓滑落的血迹,眸色顿住。 百里琅嬛居然抽刀了,莫非她是要使出传说中的阆环刀? 陆蘅也未掉以轻心,刚抽出身后的刀,百里琅嬛已经对着她挥砍了过来,只一招,陆蘅便认出了百里琅嬛这招正是自己所练的刀法第一级。 呵…… 就在众人以为陆蘅会死在百里琅嬛刀下时,不想陆蘅挥刀对上了,无论是力气还是气势,都超过了百里琅嬛。 这下不禁众人愣住了,百里琅嬛被惊的说不出话来:“陆蘅,你怎么会我这刀法的??” 陆蘅轻笑了声:“谢忱教我的,怎么,你这刀很难学么?” 百里琅嬛:“……” . 第三百九十九章 故人归(大结局) 百里琅嬛怒不可遏:“你这个贱人!来人,杀了她!!” 对付百里琅嬛一人陆蘅绰绰有余,可宫中人哪怕再少,也是他们的千百倍。 “百里琅嬛,你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同我打一场么?” “谢忱难道没告诉过你,只要能赢,方法不重要么。” “废话真多!” 陆蘅从怀中掏出来时带来的剧毒,也是苗疆最厉害的一种毒,趁着百里琅嬛说话的间隙,丢了出去。 黑红色的毒气瞬间蔓延开来,陆蘅对三长老等人大喊道:“这毒没有解药,咱们来时服用的解药也只够撑住三炷香,你们快跑!” 陆蘅说罢,对着王宫的位置冲了去。 她没有心思同百里琅嬛继续纠缠下去,眼下关键的是,挟持住西州王,让他下令撤兵! “你这个贱人!!”百里琅嬛追了过去,奈何轻功比不得陆蘅,将手中的长刀对着陆蘅用力丢了过去,陆蘅后背被划了一道血口,重重倒在了地上。 要死了么…… 陆蘅双眸泛红,今日西洲元气大伤,接下来三长老等人应该能抓到西州王,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陆蘅轻笑了声,本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不想倒进了一人怀里,熟悉的龙涎香气传来,陆蘅眼眶瞬间红了。 这是……快死前出现的幻想么…… - 再次醒来时,陆蘅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被人抱在怀里。 陆蘅一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太久没见到我,傻了?” 仍旧是欠打的语气,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温柔,陆蘅鼻头一酸,扑进了谢忱怀里。 二人紧紧抱着,谁也没开口,却胜过千言万语。 - 因为陆蘅身上的伤,回京的途中走走停停,整整一个月,才回到京中。 西洲人早已撤兵,战乱过后,百废待兴,舒尘带头推翻了宋家人,将接下来的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在百姓的拥护下,坐上了新帝的位置。 谢忱回到谢府后,同陆蘅将二人分别这段时日简单说明,包括前世今生的事。 谢忱听后有些震惊,却很快便消化了这一切,便准备去找这位新帝算账,被陆蘅拦了下来:“刚回来就要造反么?” “我造反的次数还少么?” “阿尘没对我做什么。”陆蘅道:“而且我能有这一世,全靠他和阿蛮,他如今大概也想通了,我猜过不了多久,他会爱上阿蛮的。” 谢忱还是有些不爽,他的女人被人截胡到府中去,这仇没报,他还是谢忱么! 而且这二人之间还认识了两世…… 陆蘅担心谢忱找舒尘麻烦,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没和舒尘在一起,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 陆蘅脸红了红:“我觉得,他不如你。” “那是自……”话未说完,谢忱意识到了什么,大步上前将陆蘅打横抱了起来。 “喂!这还白天呢!呜……” 床幔落下,两具人影交叠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陆蘅嗓音沙哑,道:“谢忱,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临出发前,你说的话我听到了,还有那封信……” 谢忱俯身,在陆蘅唇上落下一吻:“我知道你再等,所以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护你一世周全……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